學生往走廊的另一端前進,我錯誤的地以為他是剛才進行宣導工作的班別。
兩分鐘後,他從盡頭的優異班踉蹌離開。抱著書包和幾本沒有被裝進去的書,走向我這兒。我一直站在這兒等著他,短短幾分鐘的互動令我認知的他是一位問題學生。
希望不會如我所料,這位學生跟不良少年的投訴信有關。
「我們要去哪兒說?我家人會催促我回去。」
「我有些事想要確認。」我拿出其中一封匿名信件。「請問你知道是誰寫的嗎。」
學生愣住,收縮的瞳孔盯著我拿著的紙張,驚慌失措的表情印證了這一手方正的字體是出自他手筆。
「是你寫的嗎?」像他這樣的人應該不會鬧出惡作劇。
「我們可以到其他地方聊嗎?這兒會被人撞見。」學生低著頭說,他已經先行走到樓梯口了。
距離放學還有幾分鐘,他走得那麼急,一定是打算迴避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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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去哪兒說?」我跟著他來到一處公車站,這是經過市內的白嶽神社的公車路線。「你要去神社幹什麼?」
他的步速很快,久久沒有運動的我為了跟上他,已經走得喘氣了。「你不要鬧好不好?我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嗎?」
「我沒什麼錢,閒時就會到神社那邊休憩,在那邊寫一下作業才回家。」學生看著公車路線圖道。「我回到家又不能做什麼……」
「我們去咖啡廳吧,我請客。」
復古的裝潢配以淡黃色的燈光,為店內蒙上一層時間停滯的氣息。其實這兒開業不久,我第一天審視察環境時,店主告訴我的。他希望以緩慢的節奏為宗旨,為匆忙的路人供給一處歇息的角落。
「你喜歡喝什麼種類的咖啡?」我看著菜單上羅列著的形式多樣的咖啡品種。
「我只喝過便利店和快餐店的,但我喜歡和甜的飲料。」學生邊說邊撫摸自己的頭髮。
「那就試試看摩卡吧,你會喜歡當中的巧克力元素。」
進入正題,我想瞭解少年寫匿名投訴信的用意,以及內容是否屬實。其中一封信提及校內的不良學生組織小團體,搜查其他學生的個人資料並勒索錢財;要不到錢的人就進行排擠行為,令他們無地自容。
「你是其中一位目標嗎?」我問。
「嗯……」他摸著臉上的創可貼。
「是不是成績最差那班的人做的?」
「他們平常就揶揄我幾句,我對他們輕浮的態度也是很厭惡,但真正令我落至如此田地的是我那班的人……根本沒人能拿他們辦法。」
「跟老師說沒有用嗎?」我看他快哭出來了,趕緊握著他擱在桌上的手,這是我船生第一趟主動碰男性的手。
「有人家裡是開律師事務所,有人父親是上市公司董事,也有人的家人是當官的,隨便塞錢給學校就能小事化無。等等,你是誰,是不是他們派來的人?」
「不是……我是受這兒的司法人員委託,處理這幾封信件提及的事件。」
「嘴上說就好,到最後還是什麼事也做不到,誰叫我家沒錢,一直住在這座破島,我很想去東京看一下世面啊。」
「不要這樣,這兒也有很多好玩的事。」
他的痛苦是我無法體會,一直生活在上流社會的我,第一次接觸位處社會底層的高中生。父母無法動搖學校裡面有權勢的師生的地位,一切難言之隱都默默承受。可惜在我的國家鐵血,像他這種人並不會獲得同情,只是無法適應社會的次貨。
「我根本沒有錢去體會,我早餐也只能吃飯糰,午餐吃麵包,看到別人都有五顏六色的便當,我……」學生禁不住淚水,斷續的淚珠落在桌上。
「對不起我今天害你吃不了早餐。」我遞上紙巾。「我以為你是那種有女朋友的人,你離開便利店時的笑容令我覺得你就是不良學生。」
「很可笑吧?我以為裝得輕佻一點就會有女生接近我,但我暗戀的人早就被其他人把走了,我背負其他人看不到的苦難。」
「不要說得那麼嚴重,大不了我每天多資助你一千塊,前提是你要幫助我調查不良學生的事件,而且不能說謊。我不是那些沒有話語權的社工或老師,我是以律師的身份介入此案。」
在學生接過我那一千元紙幣前,我問了他:「你叫什麼名字?」
「星之宮Ikada,我的名字。」
「Ikada?漢字怎樣寫?」
「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為我取名時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用平假名寫出いかだ三個音。」
「那好吧,我們每天在你放學後都在這兒見面。因為你才17歲,我帶你回我的家是誘拐。」
「等等。」星之宮放下了杯子。「我可以要你的Line嗎?」
「你連我叫什麼也不知道,就這樣要我的Line?」我微笑地說。
「那你叫什麼名字?」
「提爾比茨,我的名字。」
泛起輕微漣漪的褐色液體仍保持微溫的狀態,星之宮正俯首望著自己的輪廓,正思忖著什麼。話匣子一直也是我打開,斷續的對話已經度過接近一小時的時間。
在室內也能聞見外面學生的嘻笑交談的聲音,沒有體會真正的青春校園生活的星,沉重的眼皮搖搖欲墜。
「好了,這樣我們就能保持聯絡了。學校那邊有什麼動靜你也可以向我回報。」
「『迪爾比絲』小姐,你會在這兒留上多久?你真的能幫助我嗎?」
「如果有證據,當然可以幫到你,我是答應了別人。這兩個月我都會在對馬市,公務我大致完成了,現在只要專心處理這件事就好。還有我是『提爾比茨』,記好了。」
「哈啊……」星之宮的呼氣聲忽然變大。
「你就相信我吧,那些欺負你的人,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離開咖啡廳後,天邊已染上一抹橘霞。
我大部分時間都保持沉默,與他的年齡差距令我不知道該聊什麼,坦白說除了公務期間與男性獨處,我沒有跟年輕男性坐在一起的經驗。
和星之宮道別後,我看著他遠去的身影,黃昏的清風正陪他而行,順風的路上預示著他那跌宕的人生正緩緩改變。
那我也是為了什麼而幫他?我和他僅是萍水相逢,如果說為了在商務上獲得方便而配合司法機關的調查工作,未免會傷害他的心。
得編一個好一點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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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邂逅篇登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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