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小波都沒打電話來。記者也沒有，生活一如既往地平凡、無趣，基本上，房仲的工作內容是固定的，但隨著接觸的客戶不同而有所變化。
這個月，小馬負責開店，必須早上八點來到店內，椅子擺放到外頭，給路過的行人乘坐，開始店內外的打掃作業。
八點半，迷糊的秘書學姊姍姍來遲，小馬偶爾會替她打卡，免得她遲到被扣薪，通常都是幾分鐘以內。
「對不起！今天碰到塞車。」
「唉，早上忘記帶東西，又折回家一趟……」
「我今天走錯路了，哈哈。」
各式各樣不同的藉口，小馬都聽過，不管是真是假，她遲到的事實不會改變。
然而，生活久了，也變得像公務員一樣枯燥乏味。大概是習慣了，小馬並不感到厭倦，只是想著如何認識異性。
「學姊，妳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什麼意思？」
「單純好奇，站在異性的角度，我的條件如何？」
學姊面有難色，不過她還是和氣地說：「我覺得小馬前輩人很好，對人體貼，而且是個認真的人。雖然有時喜歡找藉口，不過是個負責的人。」
「女生不會喜歡這樣的人吧？」
「沒那回事！只是你還沒碰到喜歡的人，嗯，或是喜歡你的人，一定會碰到的！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女生。」
也是多虧了這番話，讓小馬的希望死灰復燃。他突然覺得，不過是三十年罷了，將來的人生可能還有五、六十年要活，接下來幾年認真找也不遲。
至少，不能放棄的太早，否則就再也沒機會。要放棄是很容易的，可是要堅持下去，就另當別論。
「謝謝妳，我去整理地下室。」
「我也來幫忙！」
那個周末的假日，顯得格外珍貴。詐欺房屋的房仲一個月只休假七天，不過以小馬的年資，他的特休多達十幾天，想要隨時休假並不成問題。
不過他很少使用這些休假，結果到頭來，也只換來為數不多的薪資，以某些人的眼光來看，是愚蠢了點。
「我們去參加聯誼吧！還是去月老銀行？」小馬說。
很難得的，小馬休假在星期日，這幾乎不可能是房仲的休假日。
星期六還有可能，而好友老王是周休二日。
「聯誼？都參加多少次了，LINE到手了，接下來還是沒下文，還是你有什麼新主意？改找越南女或烏克蘭女？」老王說。
「我們是台灣人，當然要娶台灣人，不過中國也是可，反正我們祖先也是中國人。」
兩人坐在公園的涼亭裡下象棋，活像個老人。他們的眼神專注，肌肉和精神緊繃，大腦陷入全速運轉，思考預測未來的賽局狀況和下一步的走法。
「台女都是爛貨。」老王突然開口。
「別一竿子打翻所有人。」
「他媽的！至今為止，多少垃圾女人澆熄我的熱情？我只是身高矮了點，錯了嗎？我有不認真看待感情嗎？該花的我都花了，該做的我也做了，請問我還缺少什麼？」
「天知道，你問我，我問誰？誰知道的話，請告訴我吧。」
小馬挪動棋子，放到其中一個位置。
老王皺眉，發出一陣沉吟。「這一步。」他想了想後說：「你喜歡過幾個女生？」
「國小一個，國中三個，高中七個，大學八十五個。」
「去你的！為什麼能回答這麼自然？大學也未免太多個了吧？你是看到一個喜歡一個是不是？」
「參加活動，見得多，喜歡的多難道不行嗎？我結婚了嗎？我有交往對象嗎？那喜歡幾個都無所謂吧！誰規定喜歡的女生有上限？」
「你也有點超過，我大學也才喜歡過兩、三個。算了，爭辯這個沒有意義。」老王下步棋。「我們是不是不夠積極？」
「可能吧，也不能太積極。反正中華文化中，男性就是要主動，女人是被動的一方，除非男的長很帥。」
「我覺得我很帥，但不夠高。」
「身高也是個問題呢，咱們倆融合就完美，你有我的高，我有你的臉和收入。」
「別鬧了！」
偶然間想起這段對話。
現在的小馬在經營附近店家和社區保全的關係，彷彿回到當時的時空似的，場面歷歷在目。
「警衛大哥，你有沒有認識想結婚的女性？三十歲上下的都不錯。」
「哎呀，小馬哥想結婚了嗎？」警衛露出俏皮的笑容，中老年人的皺紋隨之舞動。
「早安，警衛。」一名女性打招呼道，小馬轉身一看，沒想到竟是女記者。
對方愣了一下，與其講是巧合，不如說有點尷尬。
「早安，您好！原來您是這裡的住戶。」小馬微笑道。
「早安，房仲還真辛苦，一大早就要掃街拜訪。」記者尷尬地笑了笑。
「畢竟客戶鄰里鄉親每個人都很重要，未來都可能成為客戶和合作夥伴。」小馬說。
「小馬真的能幹又勤勞啊！他來我們社區幫忙辦活動好多次，每禮拜還會一起清理垃圾，沒看過這種優質年輕人，阿惠，妳應該也看過他幾次吧？」警衛說。
記者說：「有看過幾次呀！只是都沒打招呼，畢竟，當時不認識呢。前幾天才跟他相處過。」
「您趕著上班吧？警衛先生，我們就不要再耽誤記者小姐的時間，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那下次再聊了，小馬。」警衛說。
離開櫃台，走出警衛室的穿堂後，記者三步併作兩步追了上來。
「你為什麼突然要走？」
「也差不多該拜訪下一個據點了。」小馬說：「阿惠小姐。」
「別那樣叫我！我不喜歡人家叫我阿惠，聽起來很老氣。」
記者小姐今天穿V領腰抽繩半開襟洋裝，是純天空藍色調的，還有白色圓點點綴，帶著青春的活力，鞋子則是素色平底鞋。
「好，那叫小惠如何？聽起來可愛點了吧？」
「上次那篇故事我回去反覆想了想，終於懂了你的意思了！」
「這樣啊，那就好了。」
「我覺得人看似擁有很多自由，可以選擇做很多事情，但其實我們都是受限的。父母的想法，上司的支配，還有好多好多，你是怎麼想的？」
小馬望著小惠殷切期盼的目光，別開了眼神，他抬起頭望著天空，今天的湛藍和稀疏的雲朵都證明了好天氣的開端。
一旁的道路車水馬龍，發出刺耳的噪音。
「我嗎？」小馬笑著說：「老實說，我從沒想過那麼多。我從中央大學畢業後，父母整天在我耳邊嘮叨，要我快去找工作，搬出去自食其力。我爸當初也是獨自搬出來，認識我媽結婚住在一起。他可能認為這是成家立業最好的方式，給自己壓力。妳說我們看似有選擇，但其實不得不做某件事嗎？是的，我是那麼想，但原則上，還是有某種程度的自由，不是嗎？」
記者若有所思的點頭，兩人以散步的悠閒步調前進。
「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自由，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早上幾點起床，幾點上班，幾點下班，幾點可以和朋友出去，沒有經濟的困擾，沒有包袱。」
其實，她所要的真正的自由，估計是不存在的。小馬暗想，不過他不願意把話說太白，這沒有好處。
說到底，那稱得上是自由？
「很顯然的，妳需要的是足夠的財富和人脈，對我來說，妳知道我選擇房仲的原因是什麼嗎？」
兩人相視而笑，小惠說：「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樣，可是，你現在當上房仲，賺了大錢嗎？人際關係如何？交際的手腕變好很多嗎？而且你一天工作時間變得更長，不是更不自由？」
「我聽說記者工時也很長，有時還得忙到半夜，不是嗎？」
「我可以常常在外頭到處跑，認識不同的人，跟很多人接觸，我喜歡那種感覺。」
「我以前也想過要當記者，感覺很有趣，但我是企管系畢業的，沒有相關背景，我聽說記者這行很注重血統和人脈阿。」
「對，如果不是相關科系，要進去，就只能等每年的招募考選，不然就去人力銀行上面逛逛，我們這裡原則上都是收學弟妹居多，因為很多派系也是自成一格的。如果你想來，我可以幫你推薦。」
「當記者阿，我會考慮看看的。」
「結果你到現在，成家了嗎？」記者說：「不好意思，剛剛聽到你和警衛的對話，你們聊的很投入。」
小馬驚訝了一下，這下糗了，自己的困擾和煩惱被認識的人知道。
「房仲很忙不是嗎？那還有時間陪另一半嗎？」
「也許是該考慮轉行做其他業務了。」小馬說：「不過有些事情，還真是不容易放下。」
創作內容
軍官戰記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