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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歐美系列《地下室裡的人越來越靠近了14完》

作者:ღ茉律│2021-02-09 15:05:17│巴幣:2│人氣:151


如果你見到他,不要有太大的反應。他可能會決定更進一步。

//

--夜裡一聲巨響將我驚醒。

我看了下時間:凌晨2:58。霓虹燈的綠光在套房窗外閃爍。我坐到床緣,盯著櫥櫃的門。

白色的櫃門,上頭有著鋸齒圖騰。又一聲巨響--在我頭上。我往上看。又是樓上鄰居,在星期三凌晨三點左右吵鬧。

我揉了揉眼睛,離開床上,走向窗戶。外面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白點落在柏油路面上。正準備轉身時,有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對街的停車場裡:有臺白色的掀背車,窗戶貼著隔熱紙。引擎空轉。哼。我不再多想,拉上百葉窗,爬回床上。

但現在我睡不著了。樓上鄰居似乎越來越大聲。對街霓虹燈的閃光似乎越來越刺眼。一切都在增幅,像在快轉。我下床走過房間,打開櫥櫃。一堆垃圾掉出來。舊唱片、還沒讀的書、還沒開的箱子。我把東西推開,挖掘櫥櫃深處,把無用的東西丟到後面,直至找到所需的物品。老式箱型風扇和摺起的紅色被單。

我把被單塞進窗框,擋住外面的燈光。把風扇放到椅子上對著床吹。完成--白噪音與黑暗。我又找了幾個箱子,找出橘色拋棄式耳塞。

再來試一次吧。

我爬回床上,閉起雙眼。風扇吹拂到臉上的微風伴我漸漸進入夢鄉。就是這種感覺。一陣一陣使我平靜下來。也許這就是我如此享受漫無目的開著車遊蕩的原因。

閉著眼,我終於入睡--

--我做了與查克有關的夢--比起夢境,更像是回憶。生動的片段在漆黑的睡眠中播放,像場怪異而飄忽的電影。在查克死去前一週的回憶。我們發現一臺老車,生鏽了,卡在懸崖旁的河床上。那是臺1950年代的老車,似乎是被喝醉的大學生從懸崖上方推了下來。

查克想跳過岩石、越過湍急的河流,站到那臺老車的車頂上。我沒有與之同等的熱情。冒著生命危險站到車上對我而言並不值得留念。查克一直煩我,但沒有成功。後來我們就回家了。沿著蜿蜒的小路、穿過乾枯的樹林,行經老教堂和藍道申森林。我們走過轉角,踏上最後一段路,但查克愣住了,指著前方。

路徑前方,約50呎處:有個身穿白衣的男人,背對我們,站得筆直。但這個畫面不曾發生;是怪異夢境創造出的虛假記憶。如果真的發生過,我也忘了。查克用手圈住嘴,喊道:「嘿。」

--但男人沒有動作。我們兩個都繃緊神經,聽著沉默滴答走過。沉重的氣氛蔓延。身後樹林間吹過一陣夏日微風,捲起地上的塵土。陽光穿過沙塵,風回歸平靜。

查克回頭看向我:「我們該走了。」他悄聲道。我沒有回應。

「布蘭登?」

我看著他,查克的眼中充滿無可名狀的恐懼:「我們該--」

--我醒來。冷汗流過額頭。

由於窗戶被遮住了,房間此刻一片漆黑。但有東西不一樣了。我感覺不到風扇吹拂至臉上的微風。我拿下耳塞。風扇還開著;聽得見嗡嗡聲。我瞇眼盯著黑暗,一個可怕的念頭緩緩爬過腦中:有東西站在我和風扇之間。我咬牙找著手機,按開螢幕,照向房間。

空無一人。

吹拂臉上的風回來了。有東西存在的感覺消失了。我瞪著空蕩的房間,等著事件發生。幾乎期盼有事發生。然而什麼都沒有,等了整整五分鐘,什麼都沒改變。

我又看了一次時間:凌晨3:58。我爬下床,緩緩走過房間開燈,再走向窗戶。我拉下被單,窺視外頭。雪下更大了。對街的停車場空蕩蕩的;白色掀背車不見了。我回頭看著門邊的鉤子:車鑰匙。

//

我開上七號公路,是條蜿蜒的山路。車燈照亮飄落的雪花,看起來如流星般--雨刷來回擺動發出規律的撞擊聲。我的豐田行駛在潮濕的柏油路上,輪胎摩擦地面發出聲響。

視線中沒有其他車輛。

像之前提過的,移動總能讓我平靜下來。買車前,我會在山裡長時間一個人健行。持續移動給我一種感覺。身處在外、獨自、平靜。

開了超過一小時,沒有休息。每開過一哩就愈加平靜。提醒自己,我已經搬出那間有地下室的房子好幾個月了。完全違反規則的數個月時間,什麼都沒發生。沒有可怕的關聯性。

沒有來自地下室的入侵者。沒有邪惡的分身。只有妄想出的噩夢和片刻的恐懼。

也許,到頭來,這些規則真的不具任何意義。

雪下更快了。路況變得危險。我在62號出口調頭回家。橘黃燈光照亮擋風玻璃,聽著車子嗡鳴、看著雨刷擺動。

前方:有紅色燈光。黃色警示燈在路邊閃爍。我快速開過。白色的掀背車,窗戶貼著隔熱紙。引擎蓋開著,有個男人站在路肩,揮手試著要我停下來,但我沒有停車。事情不對勁。

但在抵達下一個出口前,我改變心意了。腦中浮現可怕的故事。那些關於停在冬季山路上的故障車輛的故事;人們在太陽升起前凍死。我不耐地在下一個出口前剎車開了回來。

我迴轉停在白車後方,打開警示燈。那名司機不在外頭了,車子後門開著,他走了出來。

被冬天的厚衣服包覆著,圍巾纏著他的臉。隱約有些熟悉:他向我揮手,走到車子前方,關上引擎蓋。他走到副駕駛座那側,把門打開,並彎腰從置物箱裡拿出一個棕色紙袋,塞進外套裡。當他關門走向我時,我仔細觀察著他。

我傾身打開副駕駛座的門鎖。陌生人拉開門,彎腰看向我;眼神顯示他瞬間認出了我。他拉下圍巾--是米契。

我的胃糾成一團。自從看到有東西爬出他嘴巴,並讓他身體變成一團破布攤在地上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布蘭登?」他說,尚不確定是不是我。四周很暗;我車子裡的燈壞了。

「米契?」我反問,雖然已經知道是他。

「哼……哇……」他回頭看:「世界真小。」

我點頭。一部份的我其實想敲暈他,速速離開現場,可是我沒這麼做。或許這確實就是米契。或許他的「死亡」不過就是另一個噩夢般的幻覺。但說到底,我想我只是輸給了好奇心。

「機率有多低啊,嗯?」米契說,回頭看我。

我哼氣。他是對的。

「我遇上了點小麻煩……也許你已經看出來了。」一隻手梳過沾上雪花的黑髮:「我試過叫拖吊車,但這裡不在服務範圍內……」他舉起雙手。

「……要載你一程嗎?」我說,立刻後悔提出這個建議。

「……你不介意嗎?」

我搖頭。

「你會經過25號出口嗎?」米契問道:「我可以從那裡搭公車回去。」

//

起初五分鐘,我們保持沉默,過往如坐在我倆之間的大象。

終於,米契先開口:「所以你最近如何?」

我很清楚他在問什麼。他想知道我在罵聲髒話、把規則清單丟到一旁後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是我最不想談的事。不再思索、不再執著於答案。在我搬離那個該死的房子後,生活有了明顯的改善,而這是唯一重要的事。

「--我很好。」我說。又是一次尷尬的沉默,米契等著我問他相同的問題。

我搜尋並轉開音響按鈕。訊號干擾。每個電台都只有白噪音。

「嗯,這裡沒有訊號。」米契說,搓揉雙手抵擋寒意。

我關掉音響,握緊方向盤。

「……你過得如何?」我還是問了。

「……起起伏伏。」他說:「因為疫情丟了工作……所以我得搬去跟保羅住。」

我揚起一邊眉毛。

米契注意到我的動作,聳肩道:「知道嗎?我也許想錯了。」

「想錯什麼?」

「……我的某些理論。」

「嗯。」

米契轉頭看向窗外;呼吸在玻璃上形成霧氣。雪花滑落,在窗上形成白色線條。

「……你為什麼跑來這裡?」我問,好奇心再次慢慢湧起。

「……只是需要出城一趟。」

「了解。」

米契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打住了,輕輕搖頭,繼續看著窗戶。

更漫長的沉默。

他往下看,目光留意到某樣東西:杯架裡的鍍鉻彈簧刀。他伸手拿起刀子,仔細看著:「你從哪拿到這個的?」

「打工割雜草。」我說:「高中的時候。」

米契翻看著刀子,彈開又收起來。「噢。」他把刀子放回杯架,倒回座位上。

「我想睡一下。」他說。

他輕輕移動身體,把頭靠在安全帶上,閉上眼睛。雖然我仍有妄想,但現在冷靜多了。他感覺像真的米契--就算不是,我也會在幾個出口後丟下他。

//

約三十分鐘後,我開向25號出口。車子壓到地上的障礙物,將米契震醒。

「等等停在那裡。」他揉著眼睛說道。

我們轉向一條窄路,兩側都是昏暗的森林。約100呎處有個孤單的公車站,僅被一盞路燈的冰冷淡藍光芒照亮。我在公車站前方停下。

「謝了,布蘭登。」米契說,準備開門。我敢肯定他還想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

「沒問題,米契,注意安全。」

他點頭,拉開門後停下動作。他又關上門,轉身面向我,嘆了口氣。他伸手從外套裡掏出棕色信封。

我打量著他。

「……如果你不想談也沒關係,但是……」他用手掌揉著額頭:「我……又調查了一些事……做了點研究……」他的眼神變得極度認真:「我覺得快要找出真相了。」他從信封裡拿出一疊厚厚的紙張、照片和文件:「我覺得自己知道它想要什麼,試著要做什麼……」

好奇心對我尖叫,哀求我聽他說下去,但……「謝了,米契,不用了。」

他看著我,滿心困惑。

我清了清喉嚨:「我正試著把這些都留在過去。」

米契盯著我看了五秒,接著慢慢點頭。他將整疊紙滑回信封中,伸手摸索門把:「如果你改變心意……就打給我。」他憤然道,推開門走進寒風中。落下的雪已被融雪與雨水混合而成的泥濘取代。米契甩上門,走向公車站並坐到長椅上。

我繃緊下顎,開車離去。我很想說自己不斷往前開,很想說我將米契留在公車站,而這就是結局;我擊敗了尋解答的偏執心態。但我沒有。開不到50呎就迴轉了。我傾身打開副駕駛座的門。他看向我,毫不意外。

他從長椅上起身,走向車子,坐到副駕駛座上,並關上門。

雪和雨水自上方落下,引擎空轉。空調溫熱的風吹上我的臉。雨刷徒勞無功地來回刷動髒兮兮的泥水。米契從外套裡拿出信封,放到儀表板上。「你確定要看?」他說。

我不確定,但還是點頭了。

米契冷笑,伸手從信封中拿出一疊紙。「……在你離開我的公寓後,」他一面說著,一面緩緩翻動紙張:「我打給保羅,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告訴他你抓狂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打給他,但就是這麼做了。我想我內心有部分仍相信他是我爸。現在也是。」

米契在一張照片上停頓。照片夾在一張寫滿狂亂筆記的紙上,還畫有衣帽架的素描。是他小時候的照片,和家人在一起。媽媽荷莉、爸爸保羅,以及已逝的姊姊。他們全都站在一頂藍色帳篷外,身穿露營服裝,臉上掛著笑容。米契皺了下臉,翻到下一頁。

「你離開後一個月左右,像剛才說的,我的工作沒了。付不起房租、買不起食物,所以我問保羅可不可以搬去和他一起住……剛開始是為了應付生活,但在我們上次見面後,我也開始思考是否有釐清這一切的方法。甚至可以阻止它……我猜有個聲音告訴我,答案就在保羅家裡。」

他將紙堆放到儀表板上,往下望。目光捕捉到裝滿菸蒂的煙灰缸--是我煙癮暫時復發時留下的。

「你介意我--?」米契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菸。

「抽吧。」

米契點頭,用嘴唇含著菸,並拿出打火機。他點火,但火沒有著。再點一次,還是沒成功。我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打火機,點起火後遞過去。米契靠過來,將菸頭對準火苗,再坐回原位。「謝了。」他說,呼出煙霧。

我收起打火機。

米契用拇指描著眉毛,雙眼來回看著雨刷如蹺蹺板擺動。街燈的淡藍色光芒在他臉上投下雨滴的陰影,像是悲傷小丑妝容。他清了下喉嚨:「所以我搬去跟保羅住,取代客房裡的人--」

「--他的老戰友?」

米契點頭:「勞倫斯?他的狀況顯然惡化了,得回去南方真正的醫院裡接受全天候照護。保羅是這麼跟我說的。你看過他,對吧?勞倫斯?」

我點頭。

「全身包滿繃帶?」

我又點點頭。

「十幾年前的燒燙傷用不著現在還包成那樣。」米契說。

這簡單的事實像針一般刺進我腦袋。我轉頭瞪著擋風玻璃,車燈穿透前方的黑暗。此時道路看似永無止盡向前延伸。兩側靜止的樹木像沉默的觀眾,古老而冷酷。

米契從那疊紙張中抽出另一張照片。

「看吧。」

我看了。車棚裡塞著滿滿的衣帽架。「這都在保羅家的後院裡。」米契說;他收起照片,拿出社區的假想藍圖,藍色線段從保羅家衍伸出去,形成網狀的圖像。「他挖了通往所有鄰居家的通道。我想他就是闖進別人家、在角落留下衣帽架的人。」

「……為什麼?」

米契把菸在菸灰缸中按熄。

「我還沒查清全部的事情,但正步步邁進。」他揉了揉鼻子,繼續說:「你的朋友,查卡利.塞拉諾。我猜保羅有天晚上酒駕,曾有幾年他都會這樣,但這次在州際公路撞上這個孩子,並把屍體帶走,埋在鮑利懸崖。」

我搖頭:「我和查克的母親通過話--」

「--她說有人自首?梅森.帕克,對嗎?」

我沒有回覆。

米契讓我看一張新聞影印稿:「兩年前,有個長途卡車司機前來自首,對吧?」

他怎會知道這些事?

米契情緒越來越高昂,又抽出一張照片,放上儀表板:地下室角落的屍體,全裸、腐爛,塑膠袋套在頭上。和我與查克母親對話時閃過的畫面一模一樣。「……你從哪拿到的?」

「這不重要。這個人,梅森.帕克,他在幾個月內發瘋並自殺。」米契彎曲手指強調自殺兩字。他的眼神隨著時間愈趨瘋狂:「梅森在家軟禁時,開始對監視人員說他從未自首、從未撞死人。他跟他們說,有個傢伙,在平行時空或類似概念裡的司機,酒駕撞到這個孩子,然後和梅森交換位置。他跟他們說,這傢伙可以躲在人們額頭後方,透過別人眼睛看向外面。當然,他們只當作他瘋了。」

我搖頭。

「布蘭登,我知道聽起來很瘋狂,但請相信我,我幾乎要解開這謎團了。」

「……那豪伊呢?」

「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但我想他是入侵者的監察艇,可以說是負責監視『新人』的管道。」

我沒有回應。

米契再次拿出別張圖片,路上的玻璃碎片、黃色警戒線。藍色豐田的殘骸倒在水溝裡。壞得徹底。「那是你的車,對吧?這臺車?」

又一次,我無法回應。

「來我公寓時,你跟我說在路上差點撞到一頭熊,對吧?」

我瞇眼盯著照片。車上有我的車牌。如果這是假照片,會是張很有說服力的假照片。

「所以隔天,」米契繼續說:「我跑去調查,找到這張事故紀錄。顯然駕駛因撞擊身亡。再深入調查,我查出駕駛的名字是布蘭登.米勒。」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布蘭登,聽我說,我還有更多證據。」他拿出警方報告的複本,裡頭詳細記錄車禍內容:「這些資料不好找。」他邊說邊把紙遞給我。

我揮手不想拿,開始覺得理智再次崩解。

「布蘭登,這很重要。我想我也搞清楚該如何阻止這些事了。我想我能讓你,甚至我爸,回歸正常。」

我翻了個白眼:「所以我一直都處在掛掉的狀態囉?」

「不是。但這個版本的你已經死了,」他舉起另外一張圖,是撞毀的車裡駕駛的近照,屍體彎曲包覆方向盤,看不見臉:「這就和我爸發生的事情一樣,當時他試著開卡車衝下鮑利懸崖。我想它創造了另一個版本的你。」

「……而我就是那個版本?」

「不……嗯,我不知道。或許吧。」

「為什麼?它想得到什麼?」

「這部分還有待釐清。」

「查克又和這件事有何關聯?」

「我想一切可能起源於我爸殺了查克的事……例如他撞到這個孩子,不知為何入侵者現身,幫助他逃離懲刑責。我還有別的理論,這只是其中一個。但我們可以拼湊彼此知道的資訊,最終得出結果。想一下吧。」他說,眼裡盈滿狂熱。

「我有在想,但這聽起來真他媽的神經病啊,米契。」

米契無視我的鄙夷:「我還小的時候……真的很年輕的時候,有天晚上我跑去車庫,看到我爸在那裡用力洗去卡車上的血跡。他說他撞上一隻土狼,而我相信了,但現在……」他沉默下來,拿出別張照片:「你看。」照片上是一隻斷指,躺在血跡斑斑的柏油路上,旁邊有個黃色證據標記牌寫著「8」。「這是在你朋友查克死去的地點找到的。」

我縮起身子、看向別處;不需要看見這景象。

「仔細想想,布蘭登,」米契繼續說:「你剛離開鎮上,忽略那些規則,然後你的生活就他媽的變好了?你真的覺得可以如此輕易擺脫它嗎?像那些規則毫無意義--你真的覺得事情已經結束了?」他看著我等待回應,但我只是回瞪著他,從他眼中看見相同的執著。

這份執著差點殺死我。

米契撇開頭:「我回到保羅家……大約一週前,但他不在那兒,屋子被圍起來了,雜草叢生像已被遺棄許多年。我甚至跑去問鄰居。感覺就像他……停止存在了--」

「--米契--」

--他無視我:「太多關聯性、太多證據。布蘭登,你不能就這樣往前走。我們……必須釐清這一切。我們得確保這件事不會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米契--」

「--我們甚至能找出你的朋友查克必須死去的理由。我們可以找出該如何拯救你、拯救保羅。」

「--米契--」

「我準備前往郊區,找梅森.帕克的姊妹聊聊,詢問他有沒有說過什麼,在他--」

「--夠了。」我苦澀地喝止他。

米契看向我,瞪大眼睛、眼神悲傷,像被斥責的狗。

「……布蘭登?你都沒在聽嗎?沒看見那些照片嗎?」

「我已經往前邁進了。」我冷淡說道。和我體內每一分試圖繼續聽下去、繼續尋找答案的本能奮戰……但現在,我了解得夠多,足以明白這趟搜尋之旅不會帶來任何好事。無論真假,都只會走向悲劇。

米契無法置信地瞪著我。他拿起紙堆:「……這個……還有……」我搖頭,而他陷入失敗的沉默。我直直盯視前方,目光鎖定路面。米契嘆氣,準備開門離去。他手放在把手上,停下:「我在網路上看見你寫的故事。」

字句懸在靜默的空氣中。

米契的手離開把手,滑到大腿上:「你知道它在控制你,對吧?」

再一次,他等待我的回應,但我仍維持靜默。

「你得刪掉那個故事。」米契說。

我閉起眼睛,試著保持冷靜,試著專心。

「你真的忘記不能有第三方介入的規則了嗎?」

「……」

「布蘭登?」

我睜開眼睛。

「你必須刪除那個故事。越多人讀到文章,它的影響力就越大。它在利用你。你覺得我『爸』為什麼鼓勵你重拾寫作?你真的覺得很合理嗎?」

「……謝了,米契。我會再仔細想想。」

米契的目光往下注視著杯架裡的彈簧刀,再回到我身上。眼神來回跳動,思考著可怕的選項。

「米契,我不是不相信你。你可能拼湊出一些真相,我相信你做到了,但你自己也曾跟我說過,執著於尋找答案不會帶來任何好處。」

有一瞬間,他眼中透露某種領悟,但隨著他轉頭盯向窗外,這份領悟很快便消逝無蹤。「這是我目前所有的成果,」他說,把棕色信封放在腿上。

他推開門,走出車外;轉身,彎腰對上我的眼:「把故事刪了。」他說,但這次聽起來像是威脅。可能真的是威脅,因為他知道我住在哪裡。他回頭望著漆黑的森林。這時我才留意到之前沒注意過的事。米契的臉整晚大多隱藏在陰影中,但現在透過街燈微弱的光芒,我發現奇怪之處:疤痕,在他的嘴唇周圍。粉紅、腫脹,像曾被刀割開又癒合。痕跡很淡,但不會認錯。我的腦中浮現一個畫面:米契站在公寓廚房中,頭向後仰,大手從他的喉嚨中冒出來,嘴角開始裂開。

「之後再會了,布蘭登。」米契說道,收起信封後將門關上,走回公車站。

我直視前方,深吸口氣。吐氣。我啟動引擎、迴轉,開車離去。在約100呎處的路口,我停車調整後視鏡--

--公車站空無一人。米契消失了。

我回頭望。一陣戰慄爬過脊椎。他站在路中央,在街燈下,背對著我站得筆直。冰冷的雨水與泥從上方落下。他一動不動,不受影響。燈光閃動,我幾乎有些期待他會消失或靠近。但沒有,他仍站在相同位置,盯視無盡黑暗。僵直。

我踩下油門,他媽的盡快離開這裡。全速衝回家,不再回頭看。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米契,或至少那個版本的他。心中有個聲音告訴我,他會再度現身。

也許一個月後、也許一年後,也許在我死去時。

我知道入侵者不會放過我,但無所謂。我不覺得他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

如果說米契的理論沒有帶給我任何困擾,那就是謊言了。雖然他看起來失去理智,某些內容仍有根據。足以擾人的根據。整整三週,我抵抗繼續調查的渴望,抵抗開始搜尋「梅森.帕克」、「保羅.卡文」、「查卡利.塞拉諾」的衝動。告訴自己,這全是入侵者的遊戲的一部份。那些照片、那些線索,全都是釣餌。半真半假的誘人片段,全都用來吸引我回到費解的謎團中。很難,但我克服了。

我很少感到驕傲,但我為此自豪……

//

上週,我去健行。

需要放鬆腦袋。我開向郊區,回到小時候和查克常去的路徑。

我穿上冬裝,背著裝滿零食的後背包,還帶了一盒香草味的香菸。在經歷這一切後,我想自己應該可以贏得短暫放縱。我也隨身帶著彈簧刀,以防萬一。

一切都感覺不同了,變小了。路面被融雪覆蓋。我走下蜿蜒路徑,經過老教堂,穿過藍道申森林,往下走到懸崖底部。年久生鏽的車仍在那裡,卡在結凍的河床中。

我走向河岸邊。空氣涼爽,微風從下游吹來,像精靈般輕輕推著我。我一腳踏上冰面。很穩固,如同水泥。兩隻腳都站了上去。感覺很安全。我慢慢走向被遺棄的車子,邊滑邊走。

我站到鏽車上,身處懸崖底部結冰的河床正中央。拿出一支菸,點燃、吸氣。尼古丁的暖意貫穿全身,像有毒的老友。我很想說我在此得到深刻的看法、有意義的啟發,但沒有。

若說不同之處,我比之前更為查克感到難過了。

在那待了一個小時,也許兩個小時。無法分辨。又有陣風自下游拂來,帶來一陣寒意。變冷了。

我吐氣,將香菸收回背包中,從死氣沉沉的車上離開,走過結冰河床,回到河岸。

該回家了。

我走回蜿蜒小路,行經老教堂、穿過藍道申森林、越過溪床。繞過轉角,走上冬季的稀疏森林中筆直路徑的最後一段。是我和查克最後回憶中的路徑。我繼續走著--

--身後有樹枝斷裂的聲音。我轉身。在前方約20呎處:有隻瘦弱憔悴的灰熊,蹣跚走上小路。灰熊憤然瞪著我;熱氣從鼻腔中呼出。恐懼向刀刃般刺向我,我退後開始轉身、開始準備逃跑--但我停住了,轉過身,瞪著這頭老熊的沉默雙眼。深呼吸、吐氣。灰熊抬起頭端詳我、評斷我。

「嗨。」我說,盡全力保持冷靜。

「……最近過得好嗎?」

灰熊微微歪頭,猛然往前踏了一步。

我沒有移動,繼續說話,告訴她以前常會和朋友查克來這裡健行。告訴她這一年過得如何。邊說邊緩緩後退。灰熊跟著我的節奏。我們之間的距離一步步縮小。

我停下腳步,往後拿下背包,蹲下將背包輕輕放到地上。重新站起,再次小心往後退。灰熊跟上,在我後退時前進。我停住,咬牙往前走,一步步接近灰熊。她困惑地看著我。本能的恐懼在體內如狂亂的卡牌趴躂作響,但此刻我沒有時間擔心這點。灰熊嗅了嗅空氣,接著更加謹慎的往前進。又一步。體內的一切尖叫著要我逃跑、尖叫著要我棄械投降,但我忍住了。動也不動,眼睛緊盯著熊。她碰到地上的背包,彎腰向前聞了幾下,用鼻子將背包翻面。

我緩緩吐氣,往後退。她抬頭看我,對我的存在感到煩躁。她專心啃咬、拍打背包。我再踏一步、又一步,一步接一步直到距離50呎遠……100呎遠……200呎遠。不斷後退,直到抵達彎路,繞過轉角,走至停車場,坐進車裡然後開車回家。

//

當然,我知道一切尚未結束。我覺得永遠不會結束。我知道自己沒有看到米契的結局、或是豪伊,甚至保羅。我知道在我刪除這個故事前,米契是不會收手的。別的聲音說著入侵者會跟隨我直到死亡那天;我已經學會與之共處。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無所謂。不喜歡,但可以接受。

說實話,米契或許是對的。我有想過刪掉這個故事。入侵者,如果他確實存在,可能真的在控制我。但我不在乎了。為什麼要在乎?

人生中第一次:我可以在早晨醒來、生活,並感到自在。此外,儘管我不想承認,從入侵者現身以來、從我不再遵從愚蠢的規則以來、從我搬家以來--我的人生只有越變越好……

……也許你的人生也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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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3/2020-編輯:今天,我看見米契的車停在對街。

1/3/2021-編輯:昨晚我在外頭醒來……也許我在夢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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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結局。

來源: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5065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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