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起始,來自於那名冒險者的請求。
「我想再看一次,或是、妳能寫給我嗎?泰格提亞語或通用語都可以 。先一部分就好,因為我需要時間適應。」
在印斯茅斯的港口邊,叫做桃滿的冒險者對鯨提出這樣的請求,並且和她分享了些許她不知道的克蘇魯知識,讓她對於解讀那本書有更多了方向。
鯨對桃滿其實不熟,她記得有一個人對她說過席琳的各種事蹟,當時她不記得那個人是誰。直到今天鯨才盡可能再次記下她的臉,但這對鯨來說實在有困難,困難到鯨回去旅社後甚至想不起對方是男生還是女生,還好鯨有拿到她的房卡號碼。
鯨並不討厭說席琳壞話的桃滿,她已經習慣被歧視、被討厭,對她來說被人歧視與厭惡本來就很正常。做壞事的人會被討厭,但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會被討厭。
席琳既然做了她人眼中的壞事,那會被人討厭很正常。
自己光是活著,就會造成別人眼裡的壞事,那自己當然也會被討厭。
不做壞事的席林很溫柔,不做壞事的自己還是會把人弄壞,相比之下席琳溫柔多了。
她討厭的是到處說的人,像是壞壞狗狗人。
但狗狗人在港口和她說,克蘇魯不是不存在,而是克蘇魯可能在北方不叫克蘇魯,或是席琳叫祂克蘇魯但祂其實不叫克蘇魯,或是看不到克蘇魯的人說克蘇魯不存在,都是有可能的。
恩,在她看到克蘇魯之前,她也不知道克蘇魯,那克蘇魯當然當時還不存在,
一定是這樣。
就像她在這裡叫做鯨,但是她以前不叫鯨,叫做什麼去了……
不記得全部了,既然她都會不記得自己全名叫什麼了,那克蘇魯當然也不一定叫克蘇魯。
當時狗狗人還說願意和她分享記憶,讓她看看當時席琳招喚出克蘇魯來的樣子,還有當時發生的事情。她一下就把本來就很淡的討厭情緒拋到九霄雲外,以後誰欺負狗狗人,她就打誰。
當天下午鯨就開始提筆書寫她在書裡的所見所聞,這是第一次有人想看她的書,第一次有人就算嘔吐了還是拼命的想要理解那片美麗的世界。
她知道一般人不會想去那裏的,她在那邊帶回了好多討厭那邊也不屬於那邊的人,也知道桃滿一定也不喜歡那裡,但桃滿還是拼命的想理解那裡。
那這是她的機會,她知道桃滿不會適合那裡,但是她想讓桃滿更認識那裡,更認識席琳給予自己的這份禮物,對她來說是多麼的令人感到,救贖。
一張桌子、一疊白紙、一打原子筆,她拿出本來要寫信給唯的文具開始書寫,但……桃滿說想要看(一部分),那桃滿想看哪部分?
克蘇魯的部分嗎?還是那片大海?那片山脈?還是那裏的居民?那裡的規則?還是她是想理解這本書為什麼讓她想吐?
自己是從哪裡喜歡上拉萊耶的?是從席琳的擁抱,還是那片溫暖的黑海?
桃滿真的想看嗎?不,她不會想看的,她討厭那裡。
所以需要一個讓她就算不喜歡,還是一定要看下去的原因。
尤克領隊說的,深潛者。
就從這裡開始。
她眼睛看著拉萊耶手抄本的渾沌、耳朵聽手抄本在耳邊嚎叫,讓它說更多深潛者的故事給自己聽。那是她原本不知道的功能,她一開始只是隨手翻翻,看它想和自己說什麼故事,直到她為了桃滿而仔細研讀手抄本,手抄本才第一次回應有目的專注閱讀的她。
她用筆觸細緻的原子筆寫下一個個端正的字體,以通用語讀音將聽到的古泰格提亞句子一個詞一個詞的寫上,有些實在無法讀出來的,就用自己創的符號取代。
沒多久,不是紙不法承受她的力道,就是原子筆無法承受她的力道而破碎,讓她感覺到一打原子筆和一疊紙也不夠她寫,於是她換成很難握又會亂滴水,但是很柔軟的羽毛筆。
她雖然能操控水流,但她能操控的是水流不是水滴……
這樣不行,桃滿會看不懂。當她寫了幾頁她就知道這樣不行,於是她又拿出另一張紙,將自己自創的符號一個一個寫了上去,然後在每一個符號上配圖,每一張圖都是一種發音方法,在標註一下通用語大概的意思。
好,完美!
她像孩子一樣滿意的笑著,一想到桃滿收到這樣的手稿,學會這些符號就能直接感受到她聽到的古語和魚語,她不禁一邊寫一邊笑出聲。
自己還挺厲害的嘛。
當她滿懷信心,將寫好的翻譯表和一部分深潛者、修格斯背景、招喚習性與方法、居住區等等資料交給她的室友克萊瑪吉安,期待這個會魚語、通用語的朋友給她什麼好的意見,卻沒想到他的意見是:「沒辦法理解得很清楚呢。」
當時她感到一股小小的怒火,但是她繼續問:「哪裡不清楚?」
「嗯,這個嘛……我想,是全部。」精靈說。
啊,全部不清楚,原來精靈只會說不會看。
當時鯨是這麼理解的,當她說出之後願意教精靈看字後,精靈卻說:「我的通用語讀寫並無問題便是。」
這讓她整個又火大又氣餒,為什麼!為什麼會看不懂!
她寫了翻譯表,她寫了兩種版本,古泰格提亞語讀音版和通用語兩種,為什麼會看不懂!
精靈告訴她,她組織凌亂、文意不清、圖像詭異、轉譯生澀,還有許多她聽不懂的理由,總之就是寫得很爛。
好,她修就是!
為了讓桃滿看懂,她可以修!
後來在印思茅斯的日子,她思考了許久開始著手寫了兩種版本。
一種是書想告訴她,想讓她傳出去的東西,她用古泰格提亞讀音與它告訴自己的符號來寫,她不求別人看懂,就像桃滿看到就想吐一樣,既然原本就是可能會讓人想吐的東西,又何必轉譯的讓人不會想吐,而失去原本的意義?
另一種是她想寫給其他人看的推廣版,紙上的內容跟原本一樣只是用通用語寫成,專有名詞全用代詞帶過,如同遊記般的口語化。
一次寫兩種版本讓她書寫速度降了很多,直到出航前才寫出一個大概。
在出航前,她將自己寫出的東西在影印店印了出來,包在紙箱中連同對她們思念的信件一起寄出,還有一箱則寄回他居住的破舊老房子。
雖然後來寄回老房子的那箱不見了,但又是另一個故事了,鯨不會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