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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歐美系列《地下室裡的人越來越靠近了06》

作者：ღ茉律│2021-01-20 15:01:40│巴幣：0│人氣：92

規則七：只要有客人在家裡，入侵者就不會移動（客人必須真心想待在這裡）。

－－

衣帽架。

「你人在哪？」米契說，聲音聽起來像好幾天沒睡了。

「在家裡。」我邊說邊在工具箱裡翻找著。手機開成擴音，放在車庫地上。

「你沒看到我打給你？」

「……對，抱歉，收不到訊號。」

「聽著，布蘭登，」他清了清喉嚨：「我需要你百分之百誠實。你有沒有去找我……找那個鄰居說話？」

「……有。」

緊接著是一段漫長、死寂的沉默，然後－－喀。米契掛掉電話。我搖搖頭，繼續尋找工具；現在可沒時間擔心米契的事。首先，我得擋住地下室的門。再來要打給通訊錄上的每一個人，請他們分擔另一間房間，而且不用付房租。在雜亂的工具中，我終於握住一個熟悉的、光滑的木頭握把並抽出箱子，是一把槌子。中啦。

我單邊撐著拐杖，站在地下室門前，一槌一槌將碎木片和能找到的其餘廢料釘上去。缺乏保羅那樣的資源或知識，無法建出那種能躲過世界末日的艙門。現在只做得出這種擋殭屍的臨時屏障。我越敲越快，一度陷入奇異的平靜中。在有意識的規律呼吸中，進入平和的冥思－－然後我手滑了。槌子擊中食指，陣陣疼痛傳上手臂，我咬牙握緊拳頭。槌子落到地上，木質地板凹了個洞。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的大笨蛋。我在內心崩潰大喊，咒罵著自己。

幾分鐘過去，痛覺漸漸麻木。腦袋清醒了。我做了三個深呼吸，蹲下撿起槌子，隨即一楞。門下的縫隙微微透出地下室的燈光。老實說，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把燈關上。困擾我的不是燈亮與否，這已無關緊要，困擾的是有個影子出現在門的另一側。橘黃燈光照亮其邊緣。

還有呼吸聲。

微弱到快聽不見，但無庸置疑。費力、緊繃並嘶嘶作響，像噴漆空罐的聲音。突然間，門被輕輕往前推，像有雙手靠在另一側。我深呼吸，握緊槌子並起身，傾身向前，轉頭將耳朵貼近門板，細細聆聽。入侵者低語著。

「蠢死了……」他喘著氣，話語快而結巴：「蠢死了的大笨蛋。」同時我仍能聽見那費力的呼吸聲，幾乎像有兩個不同的聲音。他將我先前的想法覆誦出來，一字不漏。

「地板凹下去了凹下去，地板凹下去了，燈開著？有關嗎？」低喃聲繼續傳來：「那是呼吸聲嗎？我想我想……呼吸？房子。衣架。地下室。地板凹下去了凹下－－」

－－我聽夠了；我往後退，抬起手，釘上另一排釘子。這不是真的，我對自己說。這全都是你的想像。

－－

終於在最後一塊木板上釘上最後一根釘子。我退了四步，為這雜亂無序的作品感到驚奇。

不漂亮，但能完美執行任務。眼睛不自覺飄向門底。燈關上了，低語聲也停止了。我抹去額頭上的汗，轉身回到客廳，跌坐到沙發上。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該來找個願意留下的房客了。

兩個小時，撥出一通又一通的電話，轉入一次又一次的語音信箱。願者不上鉤。衣帽架。只有一個人接電話；是個大學室友。「我很想答應，」他說：「但我人在加拿大。」當然。也許該在Craiglist上放個廣告。我將手機放到一旁，差不多準備放棄了－－

－－前門傳來三聲輕敲。我很清楚來者是誰。從沙發上站起，抓好拐杖，我踱過客廳、將門拉開。

「嘿……布蘭登。」豪伊站在門外，身穿紅色毛衣、紅色牛仔褲及綠色背包。比平常順眼一點。

「嘿，豪伊。」我說。儘管活生生的噩夢只距離幾呎遠，我仍試著表現出正常的樣子。豪伊有許多古怪的地方，不過見到他還是滿開心的。我當然不信任他，但至少他不是米契或保羅。

「嗯那個……這呃、可能有點……奇怪，但我在想，我能不能在這兒待幾天？」他說：「我可以睡沙發、付房租，都沒問題。不行的話也沒關係，」他聳肩。我回頭望，又看向豪伊：「呃……當然可以……」

下一秒，他推開我，直接走進客廳，將背包丟在地上後跌坐進沙發裡，雙腳晃啊晃。「那扇門怎麼了？」他說，指向被擋住的地下室。

我關上前門，走向前：「那是呃……藝術作品。」我說謊：「用別種方式取代門框。」

「哼，」豪伊說，顯然沒被說服：「卡佛家的小孩還有來煩你嗎？」

「沒有。」再度說謊。

「地下室還沒出現人影嗎？」豪伊咯咯笑道。

我擠出個勉強的笑聲：「哈哈……沒有。」

「很好。」豪伊說，轉向電視：「遙控器咧？」

－－

豪伊在最佳時間點突然造訪，這似乎太過幸運，以致令人懷疑背後是否藏有惡意。但現在我沒餘力想這麼多。如果規則仍算數，讓他住下來至少可以爭取點時間，讓我想出解決的方法。也許該把房子賣了；也許該把所有權還給銀行－－然而考慮到「不能有第三方介入」這條規則，我想這些做法大概派不上用場。

目前為止，了解入侵者的人只有米契和他父親，而根據米契的說法，因為他「已經相信」這件事了，所以他不算第三方。但保羅呢？

這點我想不通。缺少了拼圖。保羅那套「修補你的人生、修補你的問題」的說法令人困擾－－但還有件事更讓我煩躁，卻想不出來。就像你準備要出門了，但很清楚你遺漏了某個重要東西在家裡。像腦後煩人的搔癢感。

我讓豪伊睡客房，但他偏好沙發。我不想跟他爭論，只希望他待愈久愈好。我甚至沒有問他為什麼得待在這裡。不用一個人待在屋子裡的感覺其實不錯。

九點半，豪伊看問答節目重播看到睡著了。我把電視關靜音後上樓。明天我會規畫接下來的行動，但此刻得先睡上一覺。我爬到床上，關燈。

夜裡突然的聲響將我驚醒。沉重的撞擊聲，彷彿有人用拳頭敲著牆。我爬下床，單腳跳，穿上髒上衣和牛仔褲，把彈簧刀塞進後方口袋。樓下又傳來撞擊聲，比上次大力。豪伊會怎麼想？我拿起拐杖，小心地走下樓梯，並窺探客廳的狀況。客廳被電視螢幕的藍光壟罩，豪伊仍在沙發上熟睡著。砰。這次地下室的門晃了晃，像有人用額頭狠狠撞上。我退了幾步，往客廳方向移動。豪伊像顆石頭。睡得有夠沉。

砰。

好吧。我提醒自己呼吸，回想規則：把門擋住能夠拖慢他的速度，但會造成很大的聲響。

就是這麼回事。我會戴耳塞、放白噪音，然後繼續睡覺。我朝廚房轉身，盡可能悄聲移動，完全不想吵醒豪伊，聽他開始問一堆問題－－砰。這回連我腳下的地板都震動了。我定住不動，眼神飄向豪伊。他仍沒醒來，面無表情，安詳平靜。我再次轉向廚房。豪伊要不是世界熟睡冠軍，就是根本聽不到聲音。往廚房前進－－

「－－布蘭登？」

門後傳來微弱、低沉的聲音。我回頭望向地下室的門。「布蘭登？」那聲音重複道，更低沉了些。我轉身面向門。

「布蘭登？」地下室門後的聲音聽來有些緊張，帶點同情，還令人感到熟悉。「你還好嗎？」那聲音不斷重複喊著我的名字。每一次聽起來都不一樣，像拉霸機轉出不同的聲調，試著找出正確答案：

「你在裡面嗎？」更耳熟了。

「你還好嗎？」剎那間，這聲音變成我已故父親的完美翻版。輕柔的敲門聲，就像當初我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查克死去後，他在我房門外做的事。

這是我一直盡力忽視的記憶，現在卻被翻了出來。

在查克死後，我騎腳踏車回家，坐在床上呆然盯著衣櫃看，整整看了六小時。目光沿著木紋圖案遊走，一遍又一遍。外頭的世界溶解成虛無，牆面上的星空圖案不知為何逐漸逼近－－

「－－孩子，如果你想談談，我都會在。」父親說道，最後一次。

那瞬間，我忘記說話的人是入侵者。那瞬間，我真的相信爸爸就在底下，輕輕敲著地下室的門。

寂靜。

寂靜蔓延數分鐘－－我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無法呼吸，雙眼緊盯著地下室的門。最後，肺承受不住，迫使我吸進空氣。氧氣輸送進大腦中，意識霎時清醒過來。

電視無聲地播放蔬菜攪拌機的廣告，豪伊仍舊熟睡。我甩了甩手，走回廚房，打開冰箱旁邊的抽屜並拿出一對橘色耳塞。這不是真的，我再度提醒自己，試著聽從保羅的建議。關上抽屜。一切都來自於你的腦袋。但這些話也再次顯得無力。就像葬禮後那些空虛的陳腔濫調。很遺憾，請您節哀。很遺憾，請您節哀。很遺憾，請您節哀。我走過客廳、爬上階梯。

該睡了。

「－－布蘭登？」

爬到一半時，地下室的門傳來不一樣的聲音。青少年的嗓音，怪異卻熟悉。我往回看。

「布蘭登？」聲音重複道，這次帶有恐懼。而且這次，百分之百熟悉。長久遺忘的記憶如浪般衝入腦中。與查克有關的回憶。我忽略、屏除掉那些回憶，因為假裝沒發生過比較輕鬆。盡全力無視這份恐懼比面對事實輕鬆許多。假裝查克從未存在比較輕鬆。

「布蘭登……幫幫我……」查克的聲音顫抖。嚇壞了。「這底下有東西……」他低語。「布蘭登？」他拉動門把，門晃了晃。

「布蘭登？」他嗚咽道，聲音中的恐懼不斷增長。

「布蘭登拜託開門……」他又拉門把，更用力了：「布蘭登拜託，開門……」他用拳頭敲門。

「布蘭登？對不起……布蘭登？」他的聲音碎裂成一串啜泣，滑下門板。悶聲哭泣。

我的腦中浮現一個畫面，想像查克穿著灰色連帽衫，帽子蓋住頭，蜷成一顆球的模樣，在地下室最上方的樓梯哭泣。

寂靜－－

－－一道因恐懼而發出的尖銳叫聲。幾乎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同時傳來身體快速撞擊階梯的聲響，伴隨著尖叫與懇求。被拖下樓梯、拖過走廊、拖進娛樂室，還有踢擊聲、尖叫聲、哀求聲。

聲音從地下室傳上來，並從我耳邊的通風口傳出，在周遭迴盪著：「對不起。」另一個嗓音，不是查克，也不是父親，我不認得這個聲音。驚慌而充滿悔意：「對不起，查克……查克，真的很對不起……我－－我不能……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