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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little Sally falls asleep, we pray that no one dies.
當小莎莉陷入沉睡，我們祈禱不會有人死去。
賓夕凡尼亞州北方有個與世隔絕的小鎮，鎮上有間孤兒院，偏僻到像不存在。我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麼「道森的特殊兒童之家」會蓋在這裡，不過在沒有其他人生選擇下，我應該會在這裡待上一輩子，直到吐出最後一口氣。
別誤會了，我已經在這兒待超過十年，也不會離開。只要我能讓任何一個孩子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一切就值得了。然而，被送來這裡的孩子，都稱不上正常。
這些孩子被家人遺棄，丟到我們門前，沒有人關心他們。他們通常在不同的孤兒院間流浪，做出照顧者無法理解的行為。他們不是壞孩子，只是很詭異……。我很難解釋清楚，因為他們已經超出科學與物理定律。
多數情況下，這些孩子聽起來像神話中的生物，或是那些深受精神疾病所苦的人們虛構出來的故事。老實說，我一開始也這麼想。然後他們讓我見了永遠不會老去的蘿拉。長久以來她都只有十歲，連心智都未曾增長；因為她的記憶永遠在她生日那天抹去，使她處在沒有盡頭的迴圈之中。
但這還無法說服我。接著，我見到亞歷山大。他是個沒有臉的男孩，光滑的肌膚覆蓋了他頭上的每一處。他是怎麼呼吸的呢，怎麼可以在房子裡穿梭卻不會撞上牆呢，真是神奇。
他似乎有眼睛、鼻子跟嘴巴，但他無法說話。我進到機構時，他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年，卻還無法跟任何人溝通。
這裡還有一些狀況比較輕微的個案，例如：丹尼爾。他的外表和行為都與正常小孩無異，但當他不舒服，孤兒院裡所有人都會出現一樣的症狀，即使是不會傳染的病也一樣。又或是詹姆，他總是說著沒人聽過的語言，學不會任何一句英文。
他們沒有一個是壞孩子，也絕不是怪物，雖然有人試著這樣說服我。他們只是這個無情的宇宙中被各種詛咒困擾的受害者。我渴望幫助他們，給予他們活下去的機會，但年復一年，他們總是會死去；無論死於他們自身或是別人的詛咒。那些早早死去的孩子，很快就會由下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補上。
在道森之家待了一年後，想離開的想法非常強烈。我盡力去幫助這些孩子們，但我做不下去了。我必須在自殺前離開這裡尋求新生活，即使我連買公車票的錢都沒有，因為全都拿去花在孩子們身上了。
然後我遇見了小莎莉……。
她是最奇妙的女孩，一個剛好晃過我們門前的完美小孩。我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當時她穿著髒衣服站在孤兒院外面，因為她已經在街上遊走好幾天了。我毫不遲疑，將她帶進屋內，給她飯吃並讓她換上乾淨的衣服。她才六歲，但她非常懂得感激、有禮貌，還很聰明，遠遠超出她的年紀。
我將一碗熱燉菜放在她面前，她盯著碗看，等待准許。她眼中滿是飢餓，卻乖乖坐著等我，這畫面立刻讓我心碎。一旦我說可以吃了，她幾乎要把整個碗都吞了下去，我趕緊給她第二碗。
我試著問出她的名字，但她不記得了。她只記得父母稱呼她為「小莎莉」，但不知道他們去哪了。
吃飽後，她開始說話。她沒有提起我們找到她前的事，而是分享她最喜歡的動物、在家裡後院爬樹的往事，還有學校附近的遊樂場。我試著拼湊線索，但她年紀太小，給不出有用的資訊。
我開始意識到，無論她來自哪個家庭，那些人可能不想要她。
我再次嘗試詢問有關她父母的事，但她保持沉默。她拒絕談論家人，我們則從她身上的瘀青和營養不良的樣子，推測她曾被虐待。儘管如此，她是個完美的孩子，雖然我們還搞不清楚她的過往，但很開心有她的陪伴。
最重要的是，我幾乎要相信她並未被奇怪的詛咒纏身。至少她在道森之家待上第一晚之前是如此。
第一晚，我們會給新人單獨一間房間，好讓他們適應新環境。小莎莉也不例外，到了早上我們就會讓她加入這個大家庭。她只是需要點時間。
當夜晚來臨，我帶她到暫時的房間。裡頭的牆上滿是畫作，孩子們來到機構的第一晚，都會留下自己的圖畫。我告訴莎莉可以畫下任何她想到的事物，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可以知道她腦袋裡在想什麼，也可以幫助她放鬆。
她似乎很喜歡這個想法。我讓她獨自過夜。
那天晚上，幾個月以來，我第一次感到一絲快樂。我覺得自己終於有機會幫上忙了，可以讓他們回到真實的世界，而不光只是讓他們活著。
雖然我對這個新家人滿是期待，但睡眠並未讓我得到應有的休息。我的夢很快變成惡夢，滿是擔憂與死亡的片段。我知道我看見的畫面不是真的，讓我保持一定的清醒，但直到鬧鐘響起我才能真正醒來，回到現實。
我筋疲力盡地去確認莎莉的情況，看看她第一晚過得如何。當我打開門，我看見一整面被紙覆蓋、煥然一新的牆。僅僅一晚，她創作了一百幅畫作，而且畫的很不錯。多數的畫作中，描繪出日落時的美麗樹林。
「莎莉，這些都是你畫的嗎？」我驚訝地問。
她點頭，對我微笑：「嗯，我睡不著。」
這個答案很怪，因為她看起來不累。她就和過夜前一樣神清氣爽。我坐到她旁邊，她繼續畫下一幅畫，內容是一個公主騎在一頭龍上，飛越樹梢。
「你喜歡樹，是嗎？」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如此問道。
「嗯！」她熱情地回應。
接著我將問題轉回她沒有休息的事。
「房間裡有什麼不對勁嗎？所以你才不能睡覺？」
「不，我只是沒辦法睡覺。」
「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我睡覺的時候會作很糟糕的夢。比你作的夢還糟。」
最後一句話讓我大吃一驚：「我的夢？」
她把色鉛筆放回地上，抬頭看向我。她的眼神穿透我，我能從中看見同情。
「你很害怕。我看見了。」
「你怎麼知道我作惡夢？」
「我總是看見別人作的夢，但只能看見糟糕的夢。然後我睡覺的時候，也會作那樣的夢。
」
「惡夢？」
她點頭。
那天，我們得知了莎莉的獨特之處。她會來到這裡並非巧合；她是個幾乎不睡覺的女孩。
她就和其他人一樣，是個被遺棄的孩子。雖然和其他人比起來，她的詛咒如此微小。比起對抗詛咒，我想教她如何擁抱這個詛咒，並為自己感到驕傲。我也一直試著這般教導其他人，接受自己，或至少接受那些他們無法選擇卻與生俱來的特質。
我告訴她，她就和其他孩子一樣特別，這讓她心情開朗了起來。她很開心，長久以來第一次發覺自己並不孤單。她擁抱了我，而我帶她去認識其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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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莎莉根本用不到床鋪，因為她可以一直保持清醒，但我們還是希望在孩子中提供一個屬於她的位子。孩子們都敞開雙臂歡迎她，帶她認識機構裡的各種地方。
她很快融入我們。每次有孩子做惡夢時，她就會跑來找我。她會被這些夢嚇到，但她更關心孩子們。她希望我能幫忙安撫他們，讓他們知道自己不用隻身面對惡夢。
這變成我每天的例行公事，而我為此感謝莎莉。她會讓我知道孩子們做了什麼惡夢，好讓我去拯救他們。當時一切都很順利，然而所有事情都一樣，好時光總有結束的時候。
莎莉來到這裡約一年後，我發現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靜止不動的模樣，彷彿所有生命力都離開了那瘦小的軀體，使我嚇得說不出話。她似乎沒有受傷或有其他狀況，也有維持呼吸，儘管不是很穩定。她看起來像在作夢，想從可怕的事物中逃跑的夢。
我抱起她，帶她到醫護站，等醫生過來。這裡離城鎮太遠了，救護車沒辦法過來接我們，所以我們只能仰賴當地獨立開業的醫生。
我讓她安穩地躺到床上後，她開始不安地扭動，喃喃說丹尼爾需要幫忙。當她說著這些話，我聽見無數驚恐的尖叫聲從遊戲室傳來。
工作人員迅速找到尖叫聲的來源，發現丹尼爾卡在牆裡了。他的身體與附近的水泥糾纏在一起，我們能聽見他的骨頭在重壓下發出碎裂聲。他痛苦地尖叫，試著逃出來，但徒勞無功。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越陷越深。
「拿錘子來！」我抓著他手臂大喊。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往外跑向地下室，工具都收在那裡。同時，丹尼爾的骨頭仍不斷碎裂，器官被水泥擠壓成泥。當他們帶回錘子時，他的胸腔已經被破壞到沒辦法呼吸了。
他在牆裡痛苦地死去，永遠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失去生命。
挖出他的身體後，我們才完全看見他所受的傷害。他已經成為一團不成人形的肉塊，不可能存活下來，也沒有人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慶幸這次我們沒有像以往那樣，被他遭遇的事傳染。
有人開始清理血跡跟肉屑，我則去確認莎莉的情況，她已經醒來了，正在哭泣。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睡著的。我害死丹尼爾了。」她哭道。
我試著安慰她，但她不領情。「這不是你的錯，莎莉。」我說，儘管我自己也沒被說服。
「我看到牆壁把他壓扁。我夢到了。」
「你夢見丹尼爾了？」我問。
她點頭。
「你看到什麼？」
她開始鉅細靡遺描述夢裡的內容，和丹尼爾死去的景象絲毫不差。真相揭曉了，這一年來我認為無害的女孩消失了，她的詛咒已被揭發。我擁抱她，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我當然是真心的，因為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夢，然而這仍是她造成的。
我們決定不跟其他孩子們說明事情經過，但他們察覺得到莎莉變了。她那愉快的特質不見了，變得冷漠、疏遠、絕望。
接下來的一年中，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企圖了解莎莉的能力如何運作，但這很困難，因為我們只看過她入睡過一次。
那段時間中，我也試著挖掘她的過去。我花了點時間，從她分享的片段細節中整理出她來到這裡前可能發生的事情。當時，父母開車，她坐在後座，突然睡著了。她夢見父母從未存在過，就這樣，醒來後，她發現自己獨自坐在路邊。
「我不想，但我總是會睡著。」她說。
又過了一年，她才開始跟其他孩子們玩。在她八歲生日前後，她原本在和亞歷山大玩捉迷藏。他意外地很擅長這個遊戲，至少以一個沒有臉的孩子而言，但在玩過幾輪後，莎莉一直沒有去找他。
顯然莎莉不會找到亞歷山大了，所以他決定反過來去找她，卻發現她睡在他們剛剛分開的角落。當我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開始將小孩送進地下室的防空洞中，讓他們盡可能遠離莎莉。
當我們關上門，門突然消失了，變成結實、無法打開的水泥牆。我們被困在昏暗的地下室中。接著燈也暗了，我們陷入黑暗。雖然櫃子裡有盞手電筒，但已經很老舊也快沒電了，沒辦法照亮整個房間。
我們佇立在懾人的寂靜中。我只能祈禱莎莉會在有人死去前醒來。幾分鐘後，地面感覺變濕了。我把燈往地上照，才發現地板已是一片暗紅。空氣中瀰漫金屬味，我很快意識到我們身在迅速上漲的血池中。
孩子們發出令人心碎的尖叫聲，但聲音都被厚實的水泥牆擋住了，這代表外面的人什麼都聽不見。
沒幾分鐘，我們就被吞沒了。我們試著游泳，但很難在這麼濃稠的液體中移動。當血池上升到天花板，我們被淹沒、沒辦法呼吸。我盡可能憋住氣，在血池中尋找孩子們，卻被血水遮蔽了視線。
我撐了兩分鐘才放棄。當我忍不住吸進一大口血水時，整個地下室變回原先的模樣，代表莎莉終於從沉睡中醒來。一眨眼，血池已經消失，門也再次出現。
感覺恢復後，我馬上查看周遭的孩子跟工作人員。大多數都沒事，只是咳出帶塊的血水，但詹姆沒有呼吸了。我衝到他身邊，還在喘著氣，但立刻開始做CPR。
其他人在旁邊哭著。我按壓他的胸腔，絕望地想把空氣灌滿我的肺，再輸送給這男孩。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肋骨在我的手下斷裂，但我不能停下來。接著，在第三輪時，他終於咳出血水，能自己呼吸了。
莎莉很崩潰，但雖然惡夢引發了事件，這次沒有人死去。然而，我們再也無法將莎莉的詛咒當作秘密；孩子們拼湊出真相，莎莉再一次被屏除在外，即使她原先的朋友們也無法接納她。
我認為，要幫助莎莉最好的方法，就是協助她控制夢境。我們開始鑽研清醒夢，練習進行驗夢步驟，讓她可以迅速回到現實中。這方法成功運行了幾年。每次當莎莉快睡著時，她會察覺到睡意，並讓自己醒來。
但還是有少數失敗的場合，人們就很可能會受重傷。在十歲生日那天，莎莉夢見建築物起火。幸運的是，每個人都及時逃生，多數只有輕微燙傷，還有些人吸進煙霧。一旦她醒來，建築物完好如初，彷彿從未發生過火災。
過了幾個月後，莎莉在一天內睡著兩次。第一次發生在早餐時間。她創造出一個名為辛先生的新人物。在我們眼中，他只是個穿著西裝的正常中年男子。他跟我們一起坐在飯廳裡，隨意聊著天。
有人問起他的公事包裡裝了什麼，之後恐慌開始蔓延。公事包裡裝滿了人類的皮膚。他說他家需要這些皮膚，還試著說服孩子們去欣賞裝滿人肉的房間。當他發現我們不領情後，他起身離去。
莎莉很快從這個夢境醒來，但下午她又再次睡著了。這次，我們只瞥見辛先生沿著走廊走過的身影，裝滿皮膚的公事包滴著血。
他是從廚房來的，我們在廚房裡發現英格麗太太躺在地上，全身皮膚都被剝下來不見了。
我們找到她時，她仍在痛苦中掙扎，但沒有持續多久。在我們能做任何事之前，她已休克死去。
這只是我們生活中夢魘的開端。當莎莉進入青春期，她陷入沉睡的頻率急遽增長。原本一年一次，後來一年兩次、一年三次……，在她滿十四歲前，她已經變成一個月做一次夢，每次都會傷害甚至殺死孩子或工作人員。
她自己也很清楚，她的夢最終將害死她愛的所有人，我們無法否認這點。但逃跑無法阻止夢境，把她關起來也於事無補。她試過用不同藥物保持清醒，卻是徒勞無功。沒有東西能讓她永遠清醒。
最終，我被迫面對唯一可能的解決方法。唯一能終結莎莉無止盡夢魘的方法，就是死亡本身。我不是沒想過這件事，但我把這個想法牢牢鎖在心裡最黑暗的角落中，不願認真思考。
為了拯救其他人，我們必須殺死莎莉……。
因為我和她最親密，我被選上負責執行這個任務。我們的醫生幫我挑選最人道的方式結束她的生命。他給了我一個針筒，我只能確定裡面裝有嗎啡，他向我保證她將走的毫無痛苦。用這支針，我將讓她陷入永恆的沉睡。
我選了個星期六執行計劃。她請我帶她出門去鎮上走走，就我們兩個，去她最愛的遠足地點。那裡風景很美，放眼望去是無垠的田野，被廣闊的森林環繞。我還帶了一個野餐籃，裡面裝滿她最喜歡的點心，作為她人生的最後一餐。
吃完後，我告訴她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我希望她知情，也希望她了解這並非她的錯。她一點也不意外。事實上，得知再也不會有人因她的詛咒受苦後，她似乎鬆了一口氣。
所以她才會請我帶她來遠足，她想要擁有最後的快樂回憶，假裝一切都會好轉。她想自殺很多次了，但無法鼓起勇氣。
我們坐了好幾個小時，聊著天，談論對未來的規劃，雖然她再也沒有明天。我們也聊那些仍存在於過往的美好回憶。
「我很抱歉。」她喃喃。
「莎莉，這不是你的錯。你的夢會變成現實，但這不是你的決定。人生不是天平，無法剛好在善惡之間維持平衡，而是一片混亂，充滿不確定的事。你只是剛好抽中下下籤，但這不會影響你本身的價值。」
「我只想知道原因。這些痛苦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不知道。」
一面說著，莎莉靠著我肩膀，睡著了。我拿出針筒，準備在她的惡夢結束我生命前進行注射。我的眼中盈滿淚水。拿著針筒對準她的脖子時，我的手忍不住顫抖。然而，雖然她陷入沉睡，我周圍的世界卻未有任何改變。沒有可怕的事在她失去意識後發生，附近也沒有出現邪惡人物。
在那當下，我意識到莎莉不只是睡著了。她的呼吸停止了。我輕輕讓她躺到地上，確認脈搏……她死了。她屏住了呼吸，前往世界的另一端。
究竟是她夢見了自己的死亡，還是只是突然心臟病發導致她死去？我想我永遠不會知道真相。我依照她的要求，在森林裡為她舉行葬禮，將她的身軀埋入地底，讓她能在森林中安穩地沉睡。
我失去了莎莉，就像我之前也曾失去許多孤兒院中的孩子。但我仍會繼續努力，如果我能救下任何一個孩子，一切就值得了。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當小莎莉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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