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增加成兩個人,打算做的事情內容也沒改變。
圍繞我的國家-「八重」的三個國家分別是右上的「弓張」;下方的「黑曜」及左側的「蛇骸」。
人數有限,所以只針對敵國武將和軍師等重要人士進行拔除,藉此造成某種程度的弱化,製造其他國家侵略的契機。弓張-黑曜-蛇骸依序攻略,直到身殘體破。
我和多良離開的消息很快地傳開來,陸續有人聯絡狐藏,表明想加入。
不到七天就共計十六名武士;四名忍者願意放手一搏。
我們齊聚在一間獵人休憩的山中小屋,眼前全是年紀相仿,技藝高強的友人。
我指著桌上攤開的地圖,開始說明。
「分成三組個別進入三國,先從偽裝其敵國士兵進行邊境騷擾,製造衝突,再針對重要設施如軍事要地、糧倉等加以破壞,其餘隨機應變。主要目的是削弱敵方國力。記住,以游擊戰為主,我們絕對能剷除這三個國家,就算當下無法順利解決,等待適當時機就好。時候未到來之前,別作無謂犧牲。」
「要怎麼分組?」
對於多良的提問,我繼續說明。
「以五名武士搭配一名忍者為一組進行。忍者定期向狐藏彙報。必要時彼此聯絡互相支援。多良帶領一組前往「蛇骸」,狐藏隨時支援。盡量隱瞞身份和長相,拖延曝光的時間。」
「那你呢?」
我看向狐藏。
「哪裡需要人手我就去哪裡,不過現在我會先到「弓張」。沒異議的話就動身吧。」
安排好組別,我正準備離去,卻被多良叫住。
「你給我等一下。」
我轉過身去。
「你覺得現在的你看起來適合情報搜查嗎?馬上就暴露了吧。」
「我先代替你去,做好準備,任務執行再交給你。」
我知道自己的模樣,默默地點頭答應狐藏。
□
現值稻米收割的時節,距離「八重」易主已過了兩個月。
由於前主公「八重櫻承光」和當時的總大將「織田熾」的協商,只把戰場局限在主城附近。其它地方得以免於戰火摧殘,才能讓農民如往常般進行農作。
「你找我嗎?現任主公。」
狐藏態度輕挑地回應召喚。
織田熾正坐在緣廊稍作休息,身邊還有一些報告書及站在旁邊的親信,其中也包括原八重國的大將。
「講話再這樣隨便絕不饒你。」
無視女忍者的恫嚇,狐藏聳聳肩,依舊故我。
「吾心大人和幾位大人也在?發生什麼事了嗎?」
女忍正準備發作,織田熾要她稍安勿躁。
「最近如你們所願,進行得滿順利的嘛。」
「哈?」
「老實說還以為是一場鬧劇,很快就草草結束。從現在的進展看來,差不多要進入下一階段了吧。」
原本還想打馬虎眼的狐藏,臉上雖然掛著笑意,卻不得不謹慎起來,畢竟現場的實力差距應該只能勉強脫身。
「所以你打算除掉後患?」
「怎麼會,正可惜沒能讓那些人為我所用呢。像你這樣能完美達成交付的任務又能支援他們,再怎樣也要把你留在身邊。」
「客套話就免了,你想知道他們的動向吧。」
「沒錯。」
「自己去查,難道你身邊的優秀部下都跟她一樣是胸大無腦的陪襯品嗎?」
「你嫌命太長嗎!」
狐藏刻意取笑女忍者,只因曉得對方不敢有所作為。
織田熾見狀哈哈大笑,對於狐藏的膽識相當欣賞。
「你們的行動說穿了就是引發混亂,不過我要在第一時間獲得詳細情報,用來超前部屬。」
狐藏看了一眼侍炎的父親和其它熟識的家臣。
(這些孤軍奮戰的人也都是他們的部下或家屬……反正本來就瞞不住,讓他們能心裡踏實點也好。)
「要我無償提供,恐怕會讓主公你浪費更多時間去證明虛實吧。」
「你!」
織田熾直接打斷原本就跟隨自己的家臣發聲。
「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大問題,只要能提供有力資訊,每次都可以領取賞金。」
狐藏不懷好意地裂嘴一笑。
「我缺錢缺很大喔。」
「這點不需要擔心。」
狐藏花了點時間在地圖上說明至今為止的行動和接下來的打算,並把所有人的移動都交代清楚。
不過才剛領到一大筆錢就馬上在城下町揮霍一空。
他偷偷地從一處民宅後門鑽出,接著熟門熟路地在小巷小弄間竄來竄去。出現在黃昏的人行大道上時,已遠離龍蛇雜處的商店區很遠的距離。
一副神清氣爽的狐藏在路上亂晃,發現坐在小吃店外抽菸的熟人。
「這不是鑄爺嗎?現在吃點心的話等等會吃不下正餐的喔。」
一屁股坐在還相當有精神的老爺爺身旁,伸手想拿一串三色團子卻被對方直接用菸桿打了下去。
「只是忙裡偷閒,稍作休息就要回去工作。」
狐藏縮回手,疑惑地問。
「你不是退休了嗎?」
「只幫老客人維修刀劍,不過這些傢伙得知消息後紛紛希望檢查裝備,我反而更忙!」
「全交給你的得意徒弟不就好了。」
「隨時可能爆發戰爭的這個當下打造武器的接單不斷,檢修這點小事我還可以。」
被稱呼為鑄爺的男子忽然語重心長地抽了口菸。
「該感到欣慰還是難過呢……這小子雖然比其他人都有才華,卻總是少一股幹勁。這次戰爭被攻破,八重櫻家的殞落反而讓他有所覺悟,現在反而認真過頭了。」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對吧。」
狐藏起身準備離開,鑄爺面露嚴肅地叫住他。
「狐藏,小賭怡情,別把自己的人生給賠掉了。」
他豁達地笑了笑。
「這次的事情也讓我想很多。人生不就是場賭局嗎?要,就玩大的,刺激點才過癮。錢輸光再賺就好,我要去認真工作啦。」
□
我和一位忍者同伴各戴著樣貌不同的上下兩件式面具站在弓張國內的一座深山山洞內,面前是一顆用粗大注連繩綁住的封印巨石。
同伴略顯難受站在身旁。
「要不是有洞口的注連繩作第二道封印,光是在附近都覺得難受,更別說直接站在封印物面前。」
我抽出左側腰間的一把黑刀。
「跟其他同伴警告,行動時離牠遠一點。」
「接下來你要去「黑曜」,再繞去「蛇骸」跟多良會合,對吧?」
「這裡離「八重」太近,破壞封印後我會先把這隻妖怪引誘到剛剛確認過的山賊窟,讓他一路殺進「弓張」的城中心。」
我一刀劈開巨石和注連繩,再把一瓶瓷罐砸向巨石。
瓷罐應聲破裂,內容物飛濺在封印石上,卻馬上被石頭吸收掉。隨之噴出濃烈的瘴氣和巨大的地鳴。
「那是什麼!?」
同伴見狀,有點驚慌地詢問。
我慢慢地拔出第二把太刀備戰。
「混合人和妖怪的血液會讓牠更狂暴化。先走,接下來交給我。」
成功誘導強力的巨大妖怪後,我立刻前往「黑曜」。刻意趁白天人潮眾多時潛入一名富豪的家中將其暗殺,取得重要名冊後開始大鬧,斬殺護衛和可能的繼任者。
「終於來了嗎?」
騷動很快地引來警備隊,我殺掉眼前的人、收起武器,隨手抓起三個大錢袋就往外衝。
閃過老弱婦孺、踢開還有戰意的人,剛好在踹開大門時遭遇警備。
隨手往其中一人扔出錢袋,趁周遭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狀況時跳上屋簷。
「強盜!有強盜!」
錢幣的金屬碰撞聲響吸引路人目光,騷亂逐漸渲染,我開始朝中下階級的區域移動。
警備顧不得眾人瘋狂搶錢,選擇追緝我。
隨著捕抓的行動展開,我刻意四處亂竄讓關注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在貧民窟停下腳步。
站在屋頂看著底下湊熱鬧的人,我向圍捕的警衛丟出一本帳冊並開始大喊。
「你們所相信的金田富商才不是好人,就像你們聽到的耳語一樣,他才是偽善者!」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怎麼可能!」
「那本冊子記載著跟他掛勾的黑白兩道,不信的話可以看看。」
一名警衛撿起來隨便一翻,裡面出現的名字讓他臉色鐵青。
不需多言,光看他的表情就足以讓周遭喧囂塵上。
「為什麼我要過得那麼慘!為什麼要被欺壓!想要好好活下去有錯嗎!心有不甘的話就去討回原本屬於我們的東西吧!」
我丟下一個錢袋並猛力踢破,瞬間閃閃發光的錢幣灑向眾人。
任誰都會禁不起誘惑,更何況是三餐無法溫飽的貧民。瞬間所有人搶成一片,警備怎麼大聲斥喝制止都不管用,甚至被這股氣氛感染而失去理智的人直接衝去富豪家大肆搜刮。
而我就在周遭都無暇理會的情況下從容離去。
「這袋錢交給你們運用。」
和前來接應的同伴碰頭後,聽取關於「黑曜」的報告並下達指示後,立刻前往「蛇骸」。
圍繞「八重」的三國中,「弓張」的國土面積相對最小;「蛇骸」最大。「蛇骸」形狀正如其名,狹長且像蛇,和「八重」接壤幅度最廣,涵蓋北側及西側。
快速移動至「蛇骸」和多良會合已是三天後的深夜。
「呦,辛苦啦。也不用那麼趕,小心別把身體操壞了。」
「我會注意,不用擔心。」
「餓了吧,先到我下榻的地方邊吃邊說明。」
雖然「蛇骸」東側只與和平派的「八重」比鄰,其它地方則與多國或大或小地接壤。也由於地形因素,需要防守的邊線拉得很長,就算人口眾多仍很吃緊。尤其是遍地騷動的現在,各國衝突想必會更加激烈。「蛇骸」當家也長年積極發展軍事,人民的戰鬥意識和士兵的基礎戰力也比其他國家來得高。
因此,陸陸續續有同伴加入我們時,我都優先增員給多良。
自從幾年前新一代繼任者即位,更加崇尚武風、專制,要求供奉戰神為信仰,甚至強迫其他神社、寺廟改信仰、拆除或改建成軍事設施。
白天和多良為行動探勘時路過一處神社,除了鳥居幾乎無損,正殿等建築都遭到破壞。
「不管什麼時候看到都覺得很過份啊……」
走近一看才發現破壞的慘狀比在入口處看到的更嚴重。
「有必要做成這樣嗎?」
「是啊,真有其必要嗎?」
循聲看去,一名老爺爺慢慢朝我們走來。
我們禮貌性地點頭寒暄。
「你們是來參拜的嗎?」
「只是路過此處的浪人。對「蛇骸」的行事作風有些聽聞,沒想到……」
由於不想曝光長相表情,我的臉上掛著一塊黑布擋著,多良發現老人家多看了我幾眼,主動說明。
「這傢伙的臉曾遭受到很嚴重的傷勢,所以……」
「是這樣嗎?如果讓你產生不快,我向你道歉。」
我搖搖頭表示不在意。
多良幫忙打圓場地詢問。
「這裡原本供奉的是?」
「主要是保佑生意興隆和外出平安的神明,相當受本地商家和旅人推崇。
多良看了看周遭。
「從破壞程度看來,居民反彈聲浪也很大吧。」
「的確對於這麼蠻橫的作法相當感冒,只是不滿歸不滿,還是只能默默接受。」
「這裡的破壞不是反抗的關係?」
仔細觀察建築物損傷的狀態,還有連普通人都搆不到的高度也被破壞,不像是一般的鎮壓行動。
「咒術師。」
「咦?啊,原來如此。」
簡單講了關鍵字,再仔細端詳一下的多良立刻領會過來。
老人表情略顯吃驚。
隨著朝廷勢力的衰弱,陰陽師漸漸走入民間並以各種形式流下相關學術和技藝。咒術師也是其中一分支。不過和主事祭祀、祈福或消災解厄等技能的神主/巫女不同;咒術師更擅長術式、下咒等攻擊型的招式,以退治妖怪和異象為主。
「不愧是遊歷四方的人。沒錯,這是主公領下的咒術師集團為了鎮壓此處的土地神所留下的戰鬥痕跡。這裡也是最近才準備好打算改為供奉素戔嗚尊的。」
「不是主要供奉的八幡神?」
「相傳『蛇骸』是被神明斬殺的大蛇所化成的土地,因此認為和須佐之男命有所關連,而且也是跟武力有關的神明之一,另外也有供奉妙見天和毘沙門天。」
「原本待在此處的神明被討伐了嗎?」
老翁對我搖搖頭。
「面對憤怒至極的強大神明也只能勉強封印而已,光是如此就已造成多名咒術師死傷。」
「是嗎……」
「看來你們也是有相當實力的武士,投靠我國的話應該會獲得重用。不過……建議還是多到幾個國家看看再作打算吧。『八重』原本是個好選擇,只是剛換了主人,再觀望看看吧。」
我和多良默默地對看一眼。
「為什麼不推薦自己的國家?」
老人家心情略顯沉重地嘆了口氣,對著多良說。
「太過極端的話是會導致滅亡的,尤其只求武運昌隆而與其他八百萬神對立。如此失衡的後果也顯而易見吧。」
我對多良打個暗號,他意會地微微點頭。
「謝謝您的建議,也願意跟我們說這麼多事。」
「我們該走了。」
老人笑笑地表示。
「謝謝你們願意聽一個老頭碎念。」
我們點頭示意,轉身正準備離去就被老翁叫住。
「那個……」
「是?」
「雖然這麼要求很莫名其妙,能讓我慎重地道個歉嗎?」
我們還搞不清楚狀況,老人忽然站到我的面前,表情哀戚地對我鄭重地鞠躬。
「抱歉,讓您受苦了,請原諒我們的所作所為,對不起!」
說到後面老人甚至有些哽咽,我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而不知所措,只能扶起他加以安撫
待老爺爺稍微緩和情緒,他略顯不好意思地表示。
「這附近幾年前還有另一座神社也被下令剷除改建。當時覺得遭到人類背判的神明對我們展開報復,失去理智的祂到處大鬧,聽說最後在『八重』被討伐了。」
這個事件我們當然曉得,尤其是我有著深刻的體驗。
不自覺地左手輕撫左側腰間的兩把無鍔黑刀,多良也透露出些許悲傷地瞄了我一眼。
「從你身上能感受到在那間神社參拜時的氛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不道歉的話,無法稍微減輕對那位神明的愧疚,就像在這裡的神明大人我也……」
「不要緊,別太責難自己了。」
我和多良安慰老翁好一會,待他平復情緒後才道別。
「他感受到的氣息果然跟那兩把刀和勾玉有關?」
「嗯。」
我攤開雙手,掌心和手指上各一道足以傷至骨頭的橫切疤痕。
多良背在身後的大太刀是用窮凶惡極的妖怪骨頭所打造而成;我的則是由被人類叛變進而墮落的神明軀體製成。
脖子上掛著的墨紅色勾玉可說是祂的靈魂結晶,由我和身為巫女的她各持有一半。
這是我們僅憑兩人合力討伐的強大存在。
「到處都有很多值得同情的人事物呢。」
放下手,繼續前行。
「我們沒辦法救贖所有人。」
「也是,都自顧不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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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每個月一話還是拖稿了......
11月的部分希望能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