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合、貴族教條
→ 第五招:醒醒,妳沒有哥哥
嗯?
我打量這位科文努斯家的男人,黑檀為主色的短髮裡依稀顯露幾搓灰白,配上深沉的眼袋和憔悴的神情,看起來完全是即將邁入中年的憂鬱大叔。只是現在這個中年大叔正用悲憤的眼神,對著他眼前的運動型少女耍小孩脾氣。
再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比我小吧?我搖頭揮開雜念,湊到他旁邊輕聲問:「哥,你是不是喝多了?臉色好像不太好。」
「這玩笑不好笑,女士!我受夠了,昨天一整天都被大叔、大叔地叫,叫到我都覺得自己被詛咒了!長得一副老臉錯了嗎?老起來放錯了嗎?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我明明就比妳小一歲啊!我和女士一起長大一起做實驗一起生活這麼久,女士明知道我很困擾,還開這種玩笑,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想懲罰我打斷妳的自由生活?」
男人低頭掩面,連珠炮似的哀號一串,中間完全沒換氣,卻還能把該強調的句子語氣加強,驚人的肺活量令我深感佩服。身為一個實際上比他多一歲的「長輩」,理論上我應該先道歉然後好好安慰他才對;但一部份的我卻跳脫這樣的情境,邊旁觀邊吐槽,一面震驚一面感到同情。
「明明是弟弟卻長得像叔叔是哪門子的惡搞設定」、「天哪他還小我一歲」、「第一次看到比原來的我看起來還糙老的人」、「這麼年輕長這樣太可憐了」……
最後我只擠得出一句:「長得老不是你的錯。」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和藹得像個慈祥的長輩。
「要怪就怪家主那臭老頭,把你生成這樣,又天天逼你看兒童不宜的回憶,當然老得特別快呀。你可以考慮跟他索求鉅額精神賠償或是告他家暴虐待,我幫你蒐證找律師;要是你不敢我也可以去幫你跟他說——」
他立刻失聲叫道:「不、不行,家主大人會殺了我!」接著又低聲呢喃,「絕不能直接說……啊,回憶太難蒐證,而且實際上也不是每天看,只能放棄了,唉。」
我的本意只是想稍微安慰,原來你還認真考慮了可行性嗎?
「我也挺訝異的,以前沒特別注意,想不到現在你的臉居然成長得比精神年齡快兩倍,不知道的人說不定還以為你是我爸呢。」我隨口揶揄道。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看他一本正經地回應實在有趣。
即使沒有與他相處的記憶,為了讓與熟人間對話聽起來更自然,最好能有意無意穿插彼此的過往,因此我將推測化作言語邊試探著。不知不覺間,我跟他的對話方式似乎漸漸大膽起來。
「喂,就算是假的也別說這麼可怕的事!我才沒有女士這種壞女兒,而且我還沒成親!」感覺他的背縮了一下。
「哦——」我意味深長地拖著尾音,眼睛笑瞇成線,「我以為對男士來說,長得成熟算優點呢?你也聽到了吧,考試院的大家都叫你帥大叔,大叔在小女生之間可是很有市場的;成熟女性也會對你愛不釋手,因為站在大叔旁可以裝年輕;攻略範圍無限大,越老越有價,施主可要好好把握啊!要是找到對象的話,記得來跟阿姨我報備唷——」
他一口燒酒才含著,又被我的話嗆飛而出。
「妳……這……咳咳咳……」他咳嗽未止,依舊掙扎想開口,「就算女士年紀比我大、地位比我高,我們也還是平輩,不要自己升格!」
「好啦好啦,我道歉。你還好吧?」唉呀,好像玩得太過頭了。我偷偷吐舌扮鬼臉,又回頭抽起衛生紙遞給他。
男人瞟我一眼,接過面紙擦嘴,沒好氣回道:「只要別叫我哥一切都好。女士,我現在對妳別無所求了。」
「沒辦法,這樣感覺比較親嘛,以後我會盡量不叫的啦。來,再一杯!」
「嘖,還什麼『盡量』……」
他放下數度飲盡的酒杯,嘴裡已不知混了幾種滋味。正當他打算瞧一眼袋子,確認裡面還剩哪些口味的燒酒時,他注意到斜前方有兩道熱切的視線直射而來,來自一紅一紫的兩隻眼睛。外表是奧菲朗女士,實際上是肥宅本人我,正睜著發亮的大眼朝向他,如同人畜無害的可愛動物——當然只是我個人認為——被盯上的獵物本人則嘴角抽搐,像是在說「又來了」。
……這次又想耍什麼花招?
「嗄——可是難得來韓國,突然好想試試看啊,電視上那些韓國偶像劇臺詞。」我雙手撐著下巴,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色,思緒彷彿要飄向遠方。
他微微蹙眉:「什麼臺詞?」
「哎,那個韓劇裡的女孩子不都會叫男孩子『哥』嘛,只要再一次就好,至少讓我試著講幾句經典的吧!我也想體驗一下異國風ㄑ——哎哎哎別走啊!」
「妳剛剛用完最後的額度了。女士請慢用吧,我先去收拾。」
說著,他隨意抓幾團衛生紙,打算開溜。
「咦?欸欸欸等一下!等等啦小氣鬼……哎,卡雞馬呀,喔霸!(別走啊,哥!)」說著,手還勾了上去。
「女士妳先坐下,這樣很危險!
「咦,女士醉了嗎?喂喂喂,醒醒……
「妳妳妳妳妳妳妳妳妳幹嘛?放手,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