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活下來的人們
在一棟廢墟的民宅中，靜流跪坐在地上，將斬魄刀刀身中央用布包裹，這樣自己就能反手握著刀身，長度大概跟脇差差不多，「這樣就可以了。」
雖然對權六很不好意思，他都拚死拚活的想讓自己活下去了，但失去生存目的，甚至生存資格的自己，孤身一人在沒有人煙的地方消失，應該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在動手之前，他想起了真姬，不知道該覺得沒認識她就好了，還是慶幸自己曾經認識過她。
至少在跟她相處的那段時間，靜流有活著的實感，不是為了追逐誰的背影，不是為了對誰證明自己，純粹是因為喜歡，那種感覺靜流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了吧，但可悲的是，連那種喜歡，靜流都不如他人。
毫不猶豫，刀尖刺入靜流的腹部。
但只有刺入，刀在碰到身體的時候卡住了，靜流困惑的看著刀，刀身不知何時，附著了一層沙，沙不只保護靜流的身體，同時還卡住靜流的手，讓他無法動彈。
沙突然像爆炸似的擴散，沙子帶來的撞擊將靜流推倒在地，手中的刀滾到自己前方的地上。
「原本是來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傷亡的，意外的發現有趣的東西呢。」王語出現在靜流面前，一腳踩著靜流的斬魄刀，蹲在地下，看著靜流，調笑的看著對方，「因為落單了，被遺忘在現世，害怕到乾脆自殺嗎？學長？」
「走開。」靜流想要去搶被踩著的刀，王語身出另外一隻腳，把靜流也踩在底下。
「看看你，真可憐呢，一條命連生死都無法左右，迷茫的不知所措，殺人之前迷惘，殺人之後還是迷惘，那人不就白死了嗎？」
王語的話讓靜流震驚了，他知道自己殺掉真姬的事情，「你知道……她的事情？」
「是啊，屍體是我撿回去的，連同殺死她的凶器也是，雖然還有些細節需要研究一下，不過至少過程可以從現場留下的痕跡推理出來，都不知道該同情的是她還是你了呢，我不否認你是個該死的人，但我想最起碼，讓你留著一條命，不然太浪費了。」
「什麼意思？」
王語沒有直接回答靜流，他手中的刀突然穿過靜流的心臟，那一刻，靜流眼前一片黑暗，他感受到死亡的感覺。
但下一秒，王語拔出刀，靜流沒有流出一滴血，他的傷口覆蓋了一層沙，刀插入體內，經過的任何細胞都被沙所覆蓋，那是王語的斬魄刀能力。
「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見過她之後，你接下來要怎麼做，由你自己決定，要不……我現在也能讓你就這樣毫無意義的死了，決定權在你身上，我說過了，你的結局跟你預設的一樣，最後的都是死，我只給你一條死前的彎路，看你願不願意走而已。」
王語對靜流伸出手，靜流看著他的手，緩緩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對方，王語將他拉起，隨後說到：「跟上吧，別脫隊了。」
或許可以考慮，靜流不怕死也不想活，但他還是打算看看，就當是最後的打發時間。
「啊……這個摸起來的質感，這美到讓人目不管經的軀體，以及殘留的靈壓，可惡，為什麼不是在生前認識妳啊，真想進入妳的身體好好體驗一下，彼此交融的感覺……」停放真姬屍體的驗屍房內，傳來費曼下流讓人感到不舒服的發言。
「我……」察覺異樣進去驗屍房檢查，結果撞見那一幕的韶律，摀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同事，「我聽到你說話的內容，原本以為你在做什麼噁心的事情，看到現在的你，我寧可你是在做我想像中噁心的事情。」
「怎麼了嗎？打擾到我了喔，上宮先生。」費曼裸著上半身，抱著那個令他陶醉不已的東西，雖然失去溫度有些冰冷，但這不妨礙費曼沉迷她留下的美感。
「那具屍體驗屍完了嗎。」韶律別開臉，他實在看不下去了，要說噁心也說不上噁心，就是詭異。
「那個啊……」提到屍體，費曼顯然興趣缺缺，他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手術台，「一刀危不足到的傷口刺傷腹部，真正致死的是第二刀貫穿心臟吧，從角度來看應該不是同一人所為，從屍體發現的狀況和傷口的角度，兇手應該是一個矮小的人，就這麼告訴空塵先生吧。」
「沒問題。」韶律拉開手術台的布，真姬躺在那，費曼驗屍完之後，細心的幫她恢復原狀，使她除了手術縫線之外，看起來就跟生前一模一樣。
「真不知道為什麼空塵先生這麼在意這種小事呢。」費曼說話的同時，嘴裡還親吻著被他抱著的東西。
「我可以問一下，你懷裡那把刀是哪來的嗎？」韶律問的時候還特地檢查自己的腰間，幸好不是他的刀。
「這個啊，是那位小姐的喔。」費曼用刀指著真姬，似乎是滿足了，他將真姬的刀插回鞘內，穿好衣服，「似乎跟雷電有關呢，死了之後還能感覺到刀上殘留的靈壓，所以我用肉體體驗了一下殘留的電力，真遺憾啊，要是能看見這把刀解放的樣子，我死而無憾。」
「你認真的嗎？」韶律看著真姬的屍體，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中浮現。
「認真的，不過就算如此，也做不到吧，問世間有幾人能做到死而復生？」費曼無奈的說，說完之後，把自己猥褻過的刀還給原本的主人。
「盟主大人做得到，屍體還在，能利用讓你復活的方式，也讓這個人復活。」
「但這樣真的好嗎？」費曼猶豫的看著真姬，「我個人被這樣對待是無所謂，你們給了我第二次人生，讓我可以留在這個世界，做完生前沒能做完的研究，對於一個科學家來說，只要我能留下改變這個世界的成果，我就等於沒有死過，但我不認為其他人能接受像我這種重生只為了死亡的生命。」
「凡事都要嘗試看看，這才符合科學精神不是嗎？」韶律偏著頭，用費曼一貫的話語問到。
「那好吧，我去拜託盟主，不過我想就算讓她活過來，結局也跟我一樣吧？」離開停屍間前，費曼無奈的問著韶律。
「當然，作為盟主阻止惡徒的道具，在盟主的任務完成之後，全都會被銷毀掉，就算強大到不能匹配，盟主依然是死神。」韶律的眼神充滿信念的說道：「死神的使命，就是淨化虛，維持兩界的平衡，讓死亡的人回到他們應該前往的地方。」
權六從病床上醒來，吃下無限斬擊的他只剩下半條命，靠著大量的維生點滴才能維持生命跡象，以健司的能耐，權六的傷大概一兩天就能讓他出院了吧，雖然痊癒還要很長一段時間的復健，但都過了大半天，他還是只能維持生命，權六判斷應該是有人的傷比自己還要嚴重。
「不可以，現在病人還不能會客，委員，請你住手。」柔弱的女性聲音吵雜從門外傳來，權六露出苦笑，他們居然指望靠這樣的人阻止他的客人。
「不要擔心，不要擔心，只是聊個天嘛。」他的父親一派輕鬆的回應女子，隨後發出一疊紙被刷過的聲音，「一點意思，麻煩幫我保密一下。」
「不可以！」造作的誠意似乎冒犯到了對方，女子的聲音變的很激烈，「沒有得到院長許可之前，岩崎先生絕對不能會客！」
「妳也真是天真，就是知道和佐那傢伙絕對不會讓我見我兒子，我才會趁他忙的時候過來的啊，既然封口費不給收，那就只好請妳收下我的醫藥費了。」
碰──
重物傳來的聲音，權六皺起眉頭，這似乎已經不是醫藥費的等級而是白包了吧。
「呦──我可愛的兒子，看起來平安無事啊？」造作帶著商人一貫的諂媚嘴臉，笑臉相迎的走進權六的病房，隨手將他的枴杖掛在病床邊，更是將權六的點滴架當作帽架，將帽子放在上面。
權六看著自己身上十幾根維生管，顯然他不認同他父親對平安無事的定義。
「別生氣啦，你自己也評估過風險吧，人能夠完整回來就該慶幸了，似乎有人無法完整回來呢。」造作語氣上感覺再說真姬，但權六知道他說的其實是靜流，權六曾多次想要讓他進入岩崎財閥的人才。
「真遺憾，原本看見了人才，想說可以為己所用，沒想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不過是個女人，真的那麼重要嗎？」權六難以置信的對自己的父親抱怨著。
「天曉得呢。」造作拉了張椅子坐在權六身邊，「對我們來說，想要的東西是唾手可得的，要不到的東西也有很多替代品，我是無法理解盲目追求一個事物的人的想法，畢竟對蟒蛇來說，挑食只會餓死。」
「所以你在不看好靜流嗎？因為他不夠貪心？」
「不只是如此……」造作拉開窗簾，為了避免維生藥劑曬到太陽變質，權六的房間始終陰暗無光，但造作顯然是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從商為政者，心必須黑，我並不是說我們這種人可以厚顏無恥的壞事做盡，但該弄髒手的時候，不能猶豫，同時不管是為了公益還是私利，想要的東西都要不擇手段的弄到手才行。」
「畏懼髒手，害怕慾望的人，他可以成為一個道德高尚的君子，但無法成為解決問題的人，而解決問題，恰恰是我們這行的專業和職業道德。」
「很有趣，意思是說比起靜流，真田家的人反而更適合從政嗎？畢竟他們從不掩飾自己的執念……和對手段的無所畏懼。」
「他們只是跨過門檻比較簡單而已，無法放棄的人一樣無法為政。」造作抬頭看著太陽，陽光照射在他因為苦惱而皺緊的眉頭上，「人手不足啊，不管是戰鬥的死神，還是從政的議員，都是極為短缺的狀態，少到我們這種商人家族都必須出人出力了，如果可以，讓真田家負擔貴族的義務當然沒問題，但他們本事不夠。」
「你知道把我傷成這樣的是真田無限吧？」權六無力的問，他父親的情報網在屍魂界應該僅次於夜盈，這個世界能使用錢的地方，都有他的眼線，「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們？」
「我親愛的孩子啊。」造作握著權六的手，輕拍他的手背，「你怎麼會天真到認為真田家有必要讓我親自處理呢？」
造作說完後，拿起他特地帶過來的今日報紙，頭條就是真田紬雨死亡的消息，報紙的截稿時間距離紬雨消失不到一個小時，紬雨的死訊就藉由造作之手，傳遍屍魂界。
「你做的？」權六難以置信的看著造作，殺死戰神這種事可不是靠砸錢能做到的。
「不是，我只是把知道的事情，讓該知道的人知道而已。」紬雨光是被關進拘留所，真田家就沒一天安寧的一直被暗殺和恐怖攻擊，今天紬雨的死訊弄得人盡皆知，恐怕真田家的人無法好好睡覺了，用造作的話來說明就是，將來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找真田家的麻煩，不把真田家砍死也能把他們餓死。
權六也明白背後的道理，他吃力的對自己的父親伸出拇指，「夠狠，佩服。」
「說是這麼說啦。」造作將報紙收好，戴好帽子準備離開，「我的朋友對真田無限帶有興趣，未來可能有合作的機會，現在只是鋪個梗，讓真田家面臨必須跟我們合作的處境而已，我跑這一趟就是要你寬心點，未來我們可能得和真田家共事了。」
「是棋子，還是盟友呢？」造作走前，權六問著。
「孩子，你還是太天真了。」造作留下這句話後，丟下權六，趕在其他人發現自己闖入之前離開了。
對造作來說，所有人的都是棋子，包括自己在內，唯有身在棋盤中，才能把棋下好。
完
創作內容
短篇小說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