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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女高中生Ado「反抗曲播放破億」,折射出分斷的兩代日本人...

作者:夏凰翔│2020-10-18 12:34:43│巴幣:10│人氣:889
《煩死了》通過現代數媒技術融合死亡金屬和動畫風的樂曲,配上Vocaloid式的演唱,明明有如此多元的要素、如此豐富的信息量,內裡卻透著簡化和單一。

相信大家最近都看過《踴》這個影片,這首歌的原唱是日本歌手Ado。說到Ado,就不能不提她的成名曲《うっせぇわ(煩死了)》。 2020年10月,還是女高中生的Ado在 Youtube 上傳了《煩死了》的MV,隨即在日本引發社會關注。不到半年,該影片播放量已突破億次,目前達到1.6億次播放。除了《踴》和成名曲《煩死了》之外,Ado在Youtube共上傳了包括《READYMADE》《Gira Gira》和8月12日即將公開的《想要見你(會いたくて)》在內的6支MV,平均創下4-6千萬的播放。除此之外,Ado也以和音樂P合作的形式推出了15首歌曲。

在台灣,《煩死了》雖然無法引起與戲劇主題曲同等程度的關注,但與《踴》的翻唱類似,歌曲直白的訊息也使日音愛好者中受到“ 996 ”壓迫的社畜們對曲子的反抗性產生親切共鳴。



                                                   ▲《うっせぇわ(煩死了)》 。

那麼,這首不太文雅的“ 反抗 ”歌曲,為何能在平均年齡47歲、老齡化嚴重的日本突破原本的年輕受眾,獲得今天的成績?背後存在的,其實是一個突破了日本人特有的“ 本音 ”和“ 建前 ”間的屏障,講述年輕一代與上一代人之間代溝和分斷的故事。而這個故事所映現出的,也是被疫情加劇的,社交網絡下當代世界的分斷現狀。

反抗曲《煩死了》,折射出分斷的兩代日本人


《煩死了》由2002年出生的現役高中生歌手Ado演唱,社會人syudou作詞作曲。前者剛於2021年3月17日宣布高中畢業,身份較為神秘。而syudou則和米津玄師一樣,是屬於Vocaloid界的新進鬼才音樂人,其2019年發布的Vocaloid曲《苦巧克力裝飾(ビターチョコデコレーション)》的MV播放次數也已突破1200萬次,他本人也以歌手身份翻唱了《煩死了》。

“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うっせぇわうっせぇわうっせぇわ) ”,伴隨八度音程跳躍的上口曲調,以及當代許多日本人普遍擁有心情寫照——副歌的這兩個要素,很自然地使《煩死了》在受到壓抑的日本社會煎熬的年輕人中得到傳唱。隨著日本亞文化界的“ 唱見文化 ”的進一步傳播和傳統電視音樂節目對它的聚焦,《煩死了》最終成功出圈,成為一個觀察日本當下社會的窗口。

歌曲第一段中的“ 從小就是優等生 ”、“ 刀子一般尖銳的思考迴路 ”其實就是在致敬1983年日本The Checkers(方格子)樂團的出道曲《ギザギザハートの子守唄》。當下的日本年輕人自然不會知道這種致敬的存在。如果某位有所覺察的上一代日本人洋洋得意地告訴他的後輩:“ 《煩死了》其實是在致敬《ギザギザハートの子守唄》 ”,這位後輩可能表面上會畢恭畢敬地說:“ 啊?是這樣啊,第一次知道呢。 ” 內心卻在吐槽:“ 煩死了,那不是重點吧 ”。



                                                ▲《ギザギザハートの子守唄》。

自以為理解了《煩死了》的上一代日本人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發現和理解傳授給下一代日本人,並以此獲得精神上的滿足。然而《煩死了》所代言的新一代日本人對上一代人的“ 淺顯理解 ”只會表面上點頭示意維持“ 建前 ”(表面功夫),內心卻不會將自己的“ 本音 ”(真心話)——自己和這首曲子間的連帶關係透露給上一代人。這就是這首曲子所歌唱的核心:世代間的代溝帶來的分斷。

              

                                          ▲尾崎豐是曾經一個時代的反抗的代名詞。

許多上一代日本人會將《煩死了》與80年代日本歌手尾崎豐的歌曲聯繫在一起,他的許多作品歌唱了“ 抗議大人 ”的逆反心理。在那個時代,日本年輕人往往會通過騎上偷來的摩托“ 暴走 ”,或者打碎教室窗子的形式,向社會中的“大人”表達“ 逆反 ”。然而,上述暴力性抗議作為對“ 不滿 ”的宣洩,至少還算某種形式的交流,這一代的年輕人卻早就將之拋棄,關上了對話的大門。

《煩死了》所描寫的,其實是對“ 大人會來理解自己 ”的放棄,一種從未開誠佈公的真心話。歌詞“ 當然會把握最新的流行動向,上班途中也會去了解經濟的動向,以獻身、純情的精神進入公司工作 ”——表達的是年輕人對將這些“ 規矩 ”強加給自己的大人所組成的社會、以及“ 酒杯空了就要盛酒 ”等社交禮儀嗤之以鼻。因此,歌曲影片下可以見到許多諸如“ 上班路上聽Ado,到了公司就以《煩死了》的心態工作 ”、“ 如果能在上司面前這樣唱該多爽 ”、“ 能毫無顧忌地去嗤笑他們太解氣了 ”的讚許之音。這一代的日本年輕人,前一天還能在酒桌上與前輩談笑風生,第二天就能遞交辭呈——對立和反抗未正式發生就已然結束,沒有交流,有的只是一種深埋心中的怨氣。

與LGBTQ一樣弱勢的日本年輕人


這種代溝和分斷是如何產生的呢?首要原因也許是日本年輕人在社會中的處境。與中國不同,少子化數十年的現代日本社會中,年輕人佔絕少數。統計顯示,其1.3億總人口中,10-19歲年齡段的只有1100萬,約佔8%,這一比例明顯低於其他國家,與日本的LGBTQ性少數群體佔比持平。在這樣的環境裡,社會對年輕人和LGBTQ人士的歧視和忽視幾乎是等量的。



                                                  ▲近年逐漸增多的日本性少數群體。

日本年輕人也早就對自身的少數和弱勢現狀有自覺。比如,在syudou所處的典型的“ 年輕人創作音樂給年輕人 ”的Vocaloid界,すりぃ的《Telecaster B-boy》(2019)和やてにをは的《Villain》(2020)等名曲會與LGBTQ的感性產生共鳴,絕非偶然。而すりぃ和やてにをは這兩位Vocaloid的P主(音樂製作人)也都給Ado的歌編過曲:2020年12月24日的《Readymade》就是すりぃ作曲,2021年2月14日的《ギラギラ》則是やてにをは作曲。

若以“47歲”這個平均年齡計算,出生於1973年的這代人正處於日本最後一個人口高峰。他們被稱為“ 團塊Junior世代 ”,人口規模約為209萬,而日本當下十幾歲的學齡少年每屆(年)也只有105萬。規模相差足足一倍,兩代人視野中的世界也大不一樣。那麼,對於人數上佔絕大多數的“ 強者 ”前輩們“ 理所當然 ”的態度,弱勢的日本年輕人會整體放棄“ 反抗 ”,而選擇將心情寄託於這首《煩死了》也實屬正常。

從世界隔離的自我和向機器靠攏的人類


然而,這種弱勢地位並不應該成為拒絕與上一代人誠心交流的藉口。某種程度上,《煩死了》中過激的歌詞和曲調帶來的逆反“ 本音 ”,其實也是一種覺得“ 煩死了 ”就不由分說地將自己與這個世界的他者隔離開來的中二態度。

新一代的年輕人會有這種態度並不奇怪。因為自我與世界、他者的分斷與隔絕本身就是當今世界的一大課題。

隨著科技進步,機器越來越接近人類。其中佔據重要作用的AI技術能獲得高度發展,其實就是機器接受了“ 他者 ”的結果。例如,AI能下過頂級圍棋棋手,也是通過與他者(別的AI)對戰、收集信息和數據、不斷反復對局磨練自我的結果。正是通過這種與他者的相互干涉,AI才實現了對人類的模擬和接近,開始逐漸像人類一樣掌握多樣思考和表現幅度。

與此相對,人類也在接近機器:只要有了網絡這位“ 老師 ”,幾乎就沒有無法解決的問題;離開了手機和導航軟體,人們可能會寸步難行,就連駕駛這一行為也將被機器取代。我們將記憶、思考甚至空間認知能力“ 外包 ”給機器——彷彿只要有了網絡,我們就不用去接受他者,就能堅持自己的世界觀,維持只屬於自己的“ 正確答案 ”。不用等新冠肺炎前來侵擾,《煩死了》的熱門就已經展現出現代人拒絕他者的“ 自我隔離 ”的現實。



                              ▲《遠距離戀愛,見不著的時候也愛你。 》直白的歌詞。

開始被“ 一次情感 ”佔領的日本歌壇

在另一方面,因為“ 煩死了 ”就拒絕他者,並總是將這種情感掛在嘴邊,同樣是一種不加修飾的“ 一次情感 ”。從平成末期,類似的歌唱“ 一次情感 ”的歌曲就開始佔據日本歌壇。例如,男性音樂團體Sonar Pocket的《遠距離戀愛,見不著的時候也愛你。 (遠戀だけど逢えない時間もアイシテル。)》(2011),副歌也是“ 想見你,見不著,好辛苦,好寂寞,想見你,想和你一起笑,想抱著你 ”;西野加奈的《Best Friend》(2010),歌詞也是“ 謝謝有你,有你真好 ”、“ 我們是Best Friend,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而出場2020年紅白歌合戰的瑛人的《香水》也唱道:“ 你是如此吸引我,我會再次愛上你。 ”


                                                          ▲《Best Friend》。


                                                               ▲《香水》 。

喜歡、寂寞、辛苦——這些歌曲將情感包裝成歌詞原封不動的唱出來,不存在任何誤解或誤讀的空間。


                                                      ▲《赤いスイートピー》。

而回顧更早的日本流行樂,絕對不會出現這些一次情感:悲傷時是“ 看到你目光觸及時鐘就會想哭 ”(松田聖子《赤いスイートピー(紅色豌豆花)》),難過時是“ 似曾相識的雨衣,在黃昏的車站內心顫動 ”(竹內瑪莉亞《車站》)。這些過去的歌曲中存在一種背景、一種歌詞意像中解讀的空間,與當代日本歌曲大相徑庭。


                                                                  ▲《駅》。

是不是沉迷於“ 煩死了 ”的現代人,情感表現愈發單純直白,較過去發生了倒退?恐怕不然——人的本質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問題的關鍵也許是在媒體中。

喜歡、想見你、寂寞——日本人從很久以前就將這些情感寄託在歌裡。世界最古老的長篇小說《源氏物語》中,主人公光源氏就將喜歡、想見你、悲傷、落淚等情緒編成歌反复吟唱。然而,這些歌中選取的語句常常會以掛詞的形式演繹出兩重、三重的含義,讓讀者展開想像的翅膀。

這些歌往往被寫在遣唐使帶到日本的唐紙上,這些紙甚至還留有清香。紙上用毛筆寫的字也是風格和形態各異,誘使讀者對作者的意圖和情感不禁產生聯想。

低分辨率媒體帶來的變化

從手寫的紙媒到活版印刷,從電話到電子郵件,再到推特、微博、微信——媒體作為裝載情感的容器“ 進化 ”到今天,從技術上看,其所能承載的信息量理應增加許多。

然而,只要十幾個字、甚至幾個表情就能傳達訊息的當代社交媒體和在紙筆和字體上下功夫的紙質信件,哪一個信息量更豐富恐怕毋庸置疑——追求短平快的當代SNS的信息分辨率其實並不高。因此,在這個時代,發信者才不會使用具有多重意思的表現,而是選用不會帶來誤解的話語。

日本樂壇曾經的名曲往往將情感寄於景物和行為描寫當中,聽者可以自由解讀曲中所蘊含的意義,歌詞在這一過程中自動轉換為聽者心中的情景,隨之產生共鳴。那麼,在這個低分辨率媒體佔據主導的時代,缺乏背景和理由的一次情感會以“煩死了”的形式登頂“名曲”,彷彿也成為了必然。

《煩死了》通過現代數媒技術融合死亡金屬和動畫風的樂曲,配上Vocaloid式的演唱,明明有如此多元的要素、如此豐富的信息量,內裡卻透著簡化和單一。歌曲本要表達的“ 反抗 ”,就跟當下日本年輕人拒絕對話的態度一樣,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滑稽。就連歌詞中敢於斷言“ 我就是你們所說的天才 ”的毫無反省的態度,也只是身為弱勢群體的當代日本年輕人無奈的虛張聲勢。


                                                 ▲“ 就這樣將話語的槍口對準腦門 ”

“ 我也不怎麼樣 ”、“ 就這樣將話語的槍口對準腦門 ”——《煩死了》在仇視、謾罵這個世界和他者的同時,其實也是在罵自己。畢竟,一口一個“ 煩死了 ”的人最“ 煩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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