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之三：淨門的守護者
崇山里離開結界後一路向北，地勢會逐漸變高，最後變成籠罩著風雪的高山，聽說大災厄之前的方舟島，即便是高山也不容易見到雪，但大災厄之後一切都變了，在被崇山里稱為北境的地方，沒有一天不下雪，不知是異相導致大災厄，還是大災厄導致了這樣的異相。
在北境的雪地之上，躺臥著一個巨大的穢魔，高度超過十公尺，外觀與人類相差不多，但全身上下覆蓋白色的毛，爪子和牙齒格外發達，看上去像是人變化的怪物。
那個怪物現在肚子被人切開，鮮血沾染雪地，在他腫脹的肚子中還露出大量的人骨。
一名男子站在怪物的屍體前，黑色的短髮向後梳齊，身上的肌肉勻稱，被白色的全身麟甲覆蓋，白淨俊俏到就算是同性也會被齊吸引的臉龐不悅的看著那些人骨。
幾天之前，那些人還在跟他一起吃飯，一起生活，他們在這寒冷的北境守護南方的崇山里，結果因為男子的疏忽，蹲點建立一年多的村落，一夜之間被這頭貪吃的惡魔殺光。
事到如今，就算將眼前的屍體碎屍萬段也於事無補，只能認分的重新尋找附近的居民，再度將他們集結起來，但村落毀滅一定會破壞當地人對崇山里的信任，可能要花上更多時間來建立信賴關係。
讓淨者在外建立據點以保護更多的人，男子當年提出這個想法已經過了十年，但除了南北兩邊三個據點之外，根本沒多少成果，不只是結界外的人難找，有能力和意願留在當地守護的淨者也十分罕見。
至少男子拜託的另外兩個人，都算是性格十分古怪的異類。
「呦──烏特你在這裡啊，我剛剛去村子沒看人，跟著你的痕跡才發現你在這呢，結果你的村子也被毀滅了啊。」一個身穿緊身夜行衣，黑色的頭髮綁成馬尾，金色的雙眼像是貓一樣的女人出現在男子身後，她的手裡把玩著一對黑色的匕首，跟男子身上的裝甲一樣都是退魔具。
男子不想回答，他還沒從失落中恢復。
見男子沒反應，女子調皮地遮住男子的眼睛，「猜猜我是誰，烏特雷德大人。」
男子不耐煩的將手拿開，「希爾德，妳幹嘛跑來這裡？妳的據點不是在南邊點的地方嗎？別隨便離開，最近強大的穢魔突然變得很頻繁，就算只是幾個小時也可能滅村的。」
「太晚了喔。」希爾德臉色一沉，無奈地嘆氣，隨後露出自己手臂上的傷痕，「昨天被三個索多瑪級的穢魔包圍，差點無法活下來了，我很可恥的逃走，結果我負責的村落，被穢魔吃的一個不剩了。」
烏特雷德皺起眉頭，做為淨者，他覺得就算犧牲生命也應該要保護其他人，但希爾德是烏特雷德從小到大一起玩的青梅竹馬，而且她還是跟著烏特雷德一起成為淨者的，他無法苛責眼前的人，只能違心的說：「妳沒事就好了。」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認為的呢，你覺得我很該死吧。」希爾德的臉上露出苦笑，她走到穢魔肚子前看著屍堆，「跟當年拉著你逃離村子的時候一樣，我是一個會對別人見死不救的人渣呢。」
「不用說這麼多了，死都死了，活下來的人比較重要。」烏特雷德拍著希爾德的肩膀，「所以妳是村子滅了才來找我嗎？接下來我要去找南方一點的地方建立據點，這樣崇山里防護的緩衝時間會變短，但附近的居民應該比較不容易被強大的穢魔襲擊。」
「很遺憾復興據點的事情要改天了喔，我是收到崇山里的傳令，順便要跟你說才跑過來的，說起來他們還真是幸運呢，下達那種命令的時間剛好是我們保護的人都死光的時候。」
聽到希爾德提其崇山里的命令，烏特雷德這次明顯的露出不悅的神情，遠比剛才聽到希爾德放棄村民或幫自己的村民復仇還要不悅。
他跟其他淨者不同，遠離崇山里優渥的生活，遠到北鏡來建立據點，條件就是除非崇山里有毀滅的危機，不然不受崇山里的指揮。
「希格麗德的徒弟似乎闖禍了，變成穢魔，所以過幾天要以勾結穢魔，背叛淨者的罪名判處死刑，副長要我們回去開八使會議討論，他是希望我們能支持他以淨門的身分對水門抗議。」
「這有什麼好討論的？死刑是絕對必要的吧？要我們放棄守護北方的任務，離開崗位，還跟水門起衝突，就為了穢魔？阿爾迪爾那傢伙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我們出生入死是為了什麼啊？」烏特雷德忍不住抱怨起副長。
「讚喔，我就喜歡你這樣。」希爾德滿意的拍著烏特雷德的胸口，「所以你應該也會跟我一樣投反對票吧？拒絕副長專斷獨裁的行為！」
烏特雷德看著青梅竹馬，他感覺到對方似乎別有用意，「我說，妳該不會是藉想弄死希格麗德的徒弟，好報當年她搶走影組組長位置的仇吧？」
「有什麼關係，順便嘛。」希爾德雙手抱胸，不置可否回答：「反正那個小子就是該死，他是穢魔而該死還是因為他是希格麗德的徒弟才該死，應該沒差吧。」
「我覺得妳應該要對法紀帶有敬意才行。」烏特雷德無奈地解除退魔具，原本覆蓋全身的麟甲變成右手手腕的六瓣鱗片手環。
「我一向都是很有敬意的。」希爾德也將匕首收好，「我從不違反法紀，只會鑽它的漏洞，法規有漏洞那是設計者的錯。」
「說得真好聽。」烏特雷德已經放棄糾正這位青梅的道德觀了，他感傷的再看一眼穢魔體內的屍堆，閉上眼睛憑弔死在這裡的人們，隨後對希爾德說：「回去吧。」
在與北境完全反方向的地方，崇山里一路往南走，氣候逐漸變得暖活，地勢平坦，森林、沼澤和湖泊交互依存，雖然也有穢魔，但與北境相比，是更加生氣蓬勃的地方。
被稱為南境的據點已經被為數不少的小村落包圍，居住在這裡的人或農耕或漁獵或採集，靠著崇山里每個月送達的資源，勉強度日。
在湖邊的一個漁村裡，一名身材高大，半身赤裸，露出古銅色的肌膚與有如鋼鐵般堅硬的肌肉的金髮男子，坐在碼頭旁，專注的編織漁網。
「好了。」男子起身，將漁網張開，一張整齊漂亮的網出現在他面前，看著自己的作品，男子得意地咧嘴一笑。
「修好了嗎？謝啦。」在一旁等待的年輕小夥子，開心地接過漁網，「終於可以供做了，這次豐收祭祭我要成為村裡捕最多魚的男人！」
「哈哈哈哈，憑你啊？」男子發出豪邁的笑聲，比人臉還大的手掌拍打在小夥子的頭上，「不可能，因為補最多魚的，肯定是我殺人鯨奧西納斯的。」
「哼──」小夥子不滿的撇開臉，「不過是漁網做的比較堅固而已，三年前你來的時候明明連丟網都不會地說，還要我教你。」
「這種事情是很講天分的，師傅。」男子調笑的稱呼比自己小上一輪的年輕人。
「我要去工作了，奧西納斯你都不用做事嗎？每次看到你好像都沒幹嘛，那把魚叉也是放在一邊，捕魚的時候都沒在用。」小夥子好奇地看向奧西納斯身邊的魚叉，那是一把鋼製的三叉戟，奧西納斯不管去哪裡，都小心地帶在身邊。
「那個啊，是我最重要的寶物，當然不能亂用啊。」奧西納斯感慨地看著三叉戟，那是他的退魔具波賽頓，自從南境據點成立之後，一次也沒用上，「如果可以，我很希望永遠都用不到。」
「奧西納斯大叔，你有客人喔。」就在這時，另一個年輕人領著一個身穿西裝，帶著墨鏡和口罩，將五官都遮起來的人來找奧西納斯。
「我知道了，把他帶到我家吧，我立刻回去。」奧西納斯拿起三叉戟，同時拍了一下小夥子的背，「快去工作吧，大叔我有大人的事情要做。」
「不要在大白天喝酒，小心長老生氣。」小夥子抱怨的說著，隨後離開。
看著小夥子離開，奧西納斯的目光銳利的看向來客，他比了比湖邊小木屋，對他說：「跟我過來。」
小木屋比外表還要破爛，甚至連遮風避雨的能耐都沒有，但奧西納斯卻輕鬆地躺在小木屋內的沙發上，除了那張沙發，屋裡沒有任何椅子，使者只能站著跟奧西納斯說話。
在影組出任務時的隱藏束裝之下，看不出他們的表情，但使者一開口就是抱怨：「在下是影組的人，想不到奧西納斯大人居然不在淨門安排的據點裡，讓我們找上好一段時間。」
「我不喜歡待在那種地方，這裡地形很複雜，我需要每天都去不同的村落才能確保各地的安全。」奧西納斯慵懶地抓著頭髮，隨後對使者伸出手，「如何，之前給你們看的東西，有成果了嗎？」
使者將背上的一個箱子放在桌上，「這邊是一個月份的藥和必需品，至於你上個月提到的現象，真理實驗室研究之後，發現確有其事，此地淡水的微生物，似乎有淨化穢的能力，雖然量不大，但能有效抑制身體被穢感染。」
使者說到一半，從箱子裡拿出一個鐵盒，裡面放滿三十顆膠囊，「這是試用藥，經過動物實驗，每天服用，即使二十四小時待在穢的環境中，感染的速度依然能有效減緩，但已經被感染的組織無法復原。」
「沙里爾那傢伙手腳真快。」奧西納斯佩服的接過鐵盒，像是看著寶物般地欣賞鐵盒內的藥，「我會盡快確保它對人體無害的，你們需要更多樣本吧？我帶你去上次取水的池塘。」
「可以，不過在這之前，副長傳達一個命令希望奧西納斯大人遵守。」使者提到的時候，語氣顯得不快。
「我可以拒絕吧，當初約定的是我不用遵守崇山里的命令。」奧西納斯以直覺認為那是麻煩的事情。
「可以，不過還是請奧西納斯大人聽一下吧。」使者堅持地說到：「副長的命令是：『希望奧西納斯大人能夠暫時離開南境據點，回到崇山里開八使會議，關於希格麗德的徒弟，被穢魔化而受監禁的死淨二隊崇山承光，希望能得到八使共識以淨門的身分提出特赦。』以上。」
「蛤？」奧西納斯覺得自己似乎聽錯了，保險起見，他向使者確認一遍，「也就是說，副長要我離開南境，把這裡的人的死活曝露在穢魔的威脅之下，就為了回去跟伊格米大人抗議，抗議的目的還是保護一個變成穢魔的菜鳥？」
「大抵上來說是這樣。」
奧西納斯沒有回答，而是對使者比了中指。
「您的回覆我收到了，我會如實轉達給副長的。」被回絕的使者似乎挺開心的說。
「雖然說是這樣說啦，我其實也要請你們暫時派人手過來接替我，有些很在意的現象，我希望直接上報給總長，雖然沒有直接被襲擊，但目擊到穢魔的情報，強度和數量都跟往年大上不少，你們那裡有頭緒嗎？」
使者思索了一下，對奧西納斯搖頭，「很遺憾，沒有相關情報，我想如果有，應該也是只有八使和各門總長才能知道的最高機密吧。」
「你們多久能派人來？」
「唉──」聽到奧西納斯打算回去，使者無奈地嘆氣，然後將墨鏡和口罩脫下，隱藏在之下的，是一個眼角下垂，看上去毫無精神的女子，「在下八房梓，副長交代，如果奧西納斯大人願意回去，就由我暫時擔任此地的守衛。」
「原來是這樣啊。」奧西納斯終於明白為什麼使者傳令的時候總是興趣缺缺，當自己表示不想回去的時候又特別高興了，他面帶笑容地拍著梓的肩膀，「那就辛苦妳啦，小妹妹，這裡的男孩子都很粗野，小心不要被拐了喔。」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有男人比奧西納斯大人還粗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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