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是為了記者小姐您的獨家報導呀。」
宴會廳內,亨利克和渥塔好不容易分開拉扯的嫌犯們(儘管真正出力的似乎只有後者),勉強讓對話繼續下去。普茲莉被亨利克擋著,他身旁的渥塔則擋著其他人,以防雙方再度擦槍走火。
「有點職業道德好嗎?剛才那些消息要是公諸於世,我就真的走投無路了!」畫商席莫仍一手握著拳頭,忿忿地咬著牙說道。
「你要是敢亂寫,我一定保留法律追訴權!」柯緹絲更是直接指著普茲莉的鼻頭。但普茲莉連看也懶得看一眼。
明明是你們自己親口承認的嘛。普茲莉暗自在心裡竊笑著。她故作誇張地聳聳肩:「不然怎麼辦咧,本來以為今晚可以撈到一筆大新聞,結果沒有就算了,還被當成嫌犯留著。」
「我們也一樣啊!」「就是說!」
「好了好了,你們兩位。」亨利克好整以暇地朝柯緹絲和席莫招招手:「現在站在同一戰線,感情倒是不錯嘛。」
他回過頭,自信地朝普茲莉笑了聲:「記者小姐,我看妳就別刊他們兩位的消息,反正大家興趣也不大。不如就刊『T大數學系教授犀利偵破槍擊案』,如何?」
「什──」「你!」儘管把消息壓下來符合柯緹絲和席莫的利害關係,但被調侃一輪的兩人仍然感覺心裡不大暢快。
「教授,你別再開玩笑了。」渥塔忍不住嘆了口氣,制止越說越起勁的亨利克:「你難道知道誰是犯人了嗎?」
「知道了啊。」亨利克一副理所當然地回道,反倒讓在場眾人更覺驚訝。
「是誰?」「知道就快說啊!」
「別急嘛,大家。我還得確認幾件事情。」面對眾人的追問,亨利克神祕地一笑:「畢竟,數學家不打誑語。」
「不打誑語的是出家人好嗎?」渥塔非常配合地吐槽。
亨利克張望著四周,最後終於在舞台邊找到他的目標:「喔!亞納涉先生!您怎麼躲那麼遠?」
「怎麼?還有我的事嗎?」在舞台邊收拾著私人物品的主持人亞納涉抬起頭。和在主持時沉穩有磁性的嗓音不同,現在的他聲音聽來既懶散又疲勞。
「有呀有呀,關於大師那幅畫。」在亞納涉走回的途中,亨利克就好似跟對方是多年好友似地攀談:「畫是什麼時候送來這裡的,你知道嗎?」
「今天下午,好像還是市長親自讓人裱框送來的。」
「那有人有機會先碰到那幅畫嗎?」
「我想想──應該沒有。畫送來後就罩著絨布,放在舞台後方,有人去動手腳的話我一定會發現。」亞納涉說完後打了個哈欠:「檢察官先生,要是沒事的話我想回去休息了,再怎麼說我都沒有嫌疑啊!」
「這也是……」渥塔感到為難地說道。再怎麼說,隨便放人回去會產生什麼影響難以預估,但要是情況再這麼膠著下去,別說亞納涉,就連其他嫌疑犯都難以留下。
「檢察官先生,教授,我把流程表拿過來了。」
就在此時,加奈璃手持文件,朝眾人小跑步來:「抱歉,花了點時間才找到。」
「沒關係,我確認一下。」渥塔點頭後,把流程表擱在桌上。
「等等,剛才把東西還給你的男生呢?」亨利克的表情倏地嚴肅起來,一手撐著桌子,直盯著加奈璃。
「嗯,我、我不清楚耶?他把東西拿給我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加奈璃咬著下嘴唇,微微顫抖著:「大概是急著去洗手間?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吧。」
「時機真剛好。」雖然總覺得哪裡有問題,但亨利克一時也沒有反駁對方的理由。他只能忿忿地說了聲,隨即向默默觀察著的瑞爾和佳蒂招了招手。
「畫作揭幕……找到了,在這裡。」另一方面,渥塔則認真地研究起流程表來:「喔,原本是主持人介紹梵森先生和市長上台呀。」
「嗯,不過既然大師都講得那麼盡興了,也沒辦法打斷他。」亞納涉受不了地聳聳肩。
「這邊有劃掉,本來我會用追蹤燈沿路照他們上去,結果臨時脫稿,我就把這個Cue點給刪掉了。」加奈璃也指著表上用筆塗改的部分補充道。
「接著就是市長和大師替畫作揭幕。」渥塔回憶著當時的情況:「那時候全場一片漆黑,只有音樂是正常的,然後槍擊就發生了。」
「我那時看台上沒有光,真的也慌了。」加奈璃說著說著又低下頭:「要是我早點想到把燈全開就好了……」
「那妳有注意到會場裡有沒有奇怪的現象嗎?什麼都好。」亨利克看似隨意地問道:「畢竟只有控制室是亮的呀。」
「沒有。看向會場什麼都看不到,所以我才會一時慌了手腳。」
「了解。這也沒辦法嘛,轉播室那麼亮,本來就很難注意到暗室裡發生什麼。」亨利克悠哉地答腔,眼角瞥著悄悄走出會場的瑞爾及佳蒂。他暗自思索著:一切聽起來都跟他看到、記得的情形一樣,好像沒什麼好挑剔的地方。到底怎麼做才能抓到那傢伙的狐狸尾巴?
他看著自己想定的犯人,繼續想著:在一片黑暗中,開槍射擊之前的準備、之後的掩飾──等一下?
靈光一閃的他急忙拿出德雷的手機,將影片時間調整到槍響前後的純黑中。他小聲地撥放影片,並未被一旁繼續詢問的渥塔等人特別注意。
「竟然沒注意到這麼基礎的問題,我還真是退步了。」看著影片,亨利克暗暗笑了自己一聲──那抹笑既優雅又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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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武,你那邊還行嗎?」
T大數學系系館內,南斯教授的辦公室內依舊燈火通明。不論是南斯本人還是長武,在查覺到Server系統遭到狙擊後,就絲毫沒有停止地和對手展開攻防。
「還、還行,對方似乎在嘗試破解密碼。」長武的手指在鍵盤上不斷地躍動著:「手段跟人家當初用的方法有點像,人家應該能應付。」
「還是小心為上,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應該不是泛泛之輩。」南斯煩躁地抓了抓頭:「本來想試著反追蹤對方的位置,但跳板一個換過一個,想必是早就知道我會這麼做。」
「人家知道。」長武點點頭,同時用力地敲下Enter鍵。然而他卻面有難色地抬起頭:「教授,能拜託你幫忙看一下下嗎?人家去趟洗手間,會盡快回來。」
「快去快回。」南斯冷冷地回道。而長武也抓緊機會離開。
在門掩上後,南斯忍不住嘖舌。他煩躁的原因並不單純來自現在的戰役。事實上在他看來,這場攻防對於守方的T大數學是有利的,由於沒聽到康希斯教授回報任何狀況,只要亨利克能盡快把華麗大飯店的槍擊事件解決,化解Server II的陰謀,那麼對方現在在網路上發動入侵就只是無益地擴張戰線。
真正讓他焦躁的是,若是Server II真的有能力強大的駭客在,未來每次交鋒都會勞師動眾。擋得了一時,擋不過一世。
一定得做正面對決之外的打算。他暗自評估著。
另一方面,長武急急忙忙地從洗手間離開,在那之前不忘用冷水潑溼自己的臉頰,好讓自己再清醒一些。
說到底,長武就算對駭客技術有所涉略,也不是第一次接觸Server系統,但正面和其他不懷好意的駭客交鋒倒真的是第一次。
長武瑟縮著身子,一方面嘗試凝聚著信心,另一方面倒也因為走廊上吹出的空調不合時宜地寒冷。
已經沒有緊張和害怕的時間了。長武堅定地在走廊上快步走著,想到瑞爾、佳蒂、德雷和亨利克教授也同時在別處和Server II進行不同形式的戰鬥,他就能再鞭策自己一些、再驅使自己一點。畢竟他和南斯教授守著的,是眾人身後的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