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蕾特……可以的話,盡量把這傢伙帶到外頭去,要是繼續在這裡戰鬥的話會波及到喬布斯叔叔他們的。」
「嗯,我明白。不過……」
這是初次與同樣具有神之力的敵人對戰,而且對方還是位即使失去意識,肉體也依舊沒有將武技給遺忘的暗殺者。
面對這種對手,我也沒有能夠自由控制戰況的把握。
「小心點,要來了!」
就如同安娜小姐的高呼聲所示的,那名刺客猛然朝我襲來。
不過他卻在將與我的斬馬刀交鋒的前一刻,倏地轉變了行徑方向,更準確地說,是往我的左側方向移動。
本來我以為他是想越過我直接刺殺後方的維朵拉,但刺客居然以周圍的牆壁及天花板為施力點,開始在這狹窄房間內交互跳躍,其速度之快甚至會讓普通人以為這裡出現了複數個他的分身。
不過很遺憾的──他縱然敏捷,卻也依然在我的動態視力能跟上的範圍,不至於會因為他的動作而慌了手腳。
於是我在刺客抓準時機,打算以高速撲向維朵拉的時候,先一步伸手抓住他的腳踝,把他往窗戶的方向甩了出去!
但刺客並沒有就這樣乖乖被我丟出房內,而是在即將撞上窗戶之前,再一次的使用了他剛才潛入時用過的能力,也就是變成一團黏稠的黑色液體。
如此一來,他就只是『黏』在了窗戶的玻璃上,而沒有飛出去。
可是……我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我們彼此的戰鬥經驗差距甚大,要是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組織進攻,我遲早會產生失誤,讓維朵拉或喬布斯叔叔面臨危機。
那麼,就得趁這個時候……!
「──赫啊!」
我一個箭步衝上前,用拳頭奮力的砸在那一團軟泥上。
單純的物理攻擊自然是不會對它造成什麼傷害,但是窗戶乃至於整片牆壁,都因為我的這一拳而伴隨著碎裂聲向外飛了出去。
黏在窗戶上的刺客自然也因此落到距離旅店有一小段距離的地面上了。
「妳這也做得太過火了吧,等喬布斯叔叔醒過來一定會氣昏的……」
看著房間突然被弄出一個大洞,維朵拉苦惱的扶著額頭。
「畢竟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嘛……」
我也只能不好意思地刮了刮臉頰,露出有些尷尬的微笑。
「不過照這麼看來,安娜小姐的事情似乎已經被羅倫斯先生察覺到了呢。」
「是啊,本來以為他會因為妳們的入侵和宮殿的毀損而忙不過來的,還是說正因為如此他才開始對我的狀況產生戒心呢……」
「無論如何,如果羅倫斯發現了,那前來襲擊就不會只有剛才的刺客,現在肯定還有更多神臨者在附近埋伏。」
「沒有錯,所以我想要到旅館的四周看看……安娜小姐,能拜託您在這裡保護維朵拉嗎?」
「等一下,柯蕾特!妳打算自己迎戰那些神臨者嗎?」
維朵拉慌張的大喊,卻因此牽動了傷口而讓她痛的弓起身軀。
很明顯,維朵拉此刻的狀態根本無法參與戰鬥。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在外面盡可能拖住敵人直到援軍抵達。
「我知道了,妮娜姐姐就交給我吧,其他就麻煩妳了。」
安娜小姐也明白現在的情勢,於是接受了我的提案。
用微笑試圖讓維朵拉放下眼中的擔憂,我從剛才轟出的那個大洞跳了出去。
外頭的夜色隨著明月的西沉而變淡了許多,想必再過不久,溫暖的旭日就會再次照耀這個國家吧。
「還真是個相當漫長的夜晚啊……」
在離開奈魯克鎮決定要進入洛爾菲恩的那時候,根本沒想過事情會變得這麼複雜。不只被羅倫斯先生算計,還被迫和銀先生分開,簡直是最糟的狀況了。
站在民宅屋頂上的我如此幽怨的嘆息。
然而在這一呼一吸之間,竟然就有四道不同的危險氣息向我迅速逼近。
其中一道應該是方才被我打飛的那位刺客,不過剩下的氣息就極其陌生,唯一能確定的只有他們身上都具備同樣的『神性』。
「那麼……雖然不曉得我能爭取多少時間,但還請各位放馬過來吧。」
說完後我倏地一轉身,舉刀彈開了即將從後方洞穿我的長槍。
對方見沒有得手,立刻收回槍頭往後拉開距離。
襲擊我的人是一位身著輕鎧、手持赤色長槍的藍髮青年,不過即使和我面對面交戰,他的瞳孔卻相當渙散,完全沒有聚焦。看來他果然跟那名刺客一樣,都是在成為神臨者之前就經歷過千錘百鍊的武者。
沒有給我繼續思考的時間,藍髮槍使再次舉槍向我進行刺擊。
縱使是在屋頂這種不利於站立的地方,他也能自在地舞動槍矛,準確地以超高速的連擊刺向我的要害。
判斷無法躲開的我只好以雙手握住刀柄,盡可能接下他的連擊。
五次、七次、十一次。
他的攻擊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而且越來越密集、越來越致命。在這宛如暴風般的攻勢下,我能做到的就是時而格檔、時而閃躲,毫無反擊的能力。
另外……還有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每當我在接下他攻擊之後,他下一次的攻擊力道似乎就會增強。我起初以為是他自己在慢慢加強力度而已,但在接下多達二十七次的刺擊後,我便察覺似乎事有蹊蹺。
如今當我防住他的長槍的時候,虎口都會開始感到一陣痠麻。
再過不了多久,他的槍就會沉重到連聖女之力都沒辦法應付吧。
我猜這大概不是神力的作用,因為神臨者無法使用神的權能,最多只是讓身體能力提升到和我持平的水準罷了。
所以這肯定是他自身的異能、或是那柄長槍的特殊效果。
既然如此……就只好靠著我唯一的優勢來戰勝他了。
用力架開他的長槍後,我迅速的往後退到屋頂的極限距離,並在後退的同時將聖女之力收束到斬馬刀內。
沒問題的,只要像擊退刺客那樣,把聖女之力橫向壓縮成月牙型,就不會造成太大的破壞,危害到其他居民的安全。
可是就在我將腳向後一踏,準備將充盈著聖女之力的斬馬刀揮出的瞬間。
──有支從遠處飛來的箭矢,精確地命中斬馬刀的刀身。
原本即將爆發出力量的斬馬刀,就像是被巨石堵住的火山口一樣,毫不意外的在我手中轟然炸開了。
爆炸造成的衝擊波讓我墜落到隔壁的大道上,還出現了幾處撕裂傷。儘管那些傷口在我落地前就自動痊癒了,但剛才受到的反饋卻增加了我身體的負荷。
我抬頭一看,發現在西邊的屋頂上佇立著一名綁著茶色馬尾的女性。
她的裝扮讓我立即聯想到了維多利亞,不過她手持的是一柄長弓,而且耳朵也沒有精靈的特徵。
「……結果我還是不夠成熟呢。」
明明早就有探查到敵人的數量,卻在與藍髮槍使的戰鬥中忘記了這點,而疏於防範其他方向的攻擊。
我還來不及好好反省,女性弓使又對我放出了三發纏繞著神力的箭矢。這種技術並非常人所能及,想必她曾經也是首屈一指的用弓名手。
有剛才的前車之鑑,所以這次我沒有硬接這些箭矢,而是向後避開。
正如我所料的,那三根箭矢接觸到地面後,在數秒內就快速的蔓生出看起來似乎帶有劇毒的黑色荊棘。
糟糕的是,危機卻接踵而來。
當我感受到死亡的威脅,猛然轉過頭時,已經來不及了。
有位身高大約三公尺、全身上下都被重鎧包裹住的戰士,正將手中那柄大小和梁柱沒兩樣的巨劍從我的頭頂劈下來。
我別無選擇,只能勉強用斬馬刀接住這一擊。
「嗚……!」
在接下斬擊的那一刻,我腳下的路面立即崩毀,身體也承受不住的單膝跪地。
這位重戰士應該本身就具備超凡的力氣,布洛伊的力量又強化了他的肉體,導致我難以從這個劣勢下脫逃。
好不容易使盡全力推開他的巨劍,結果他卻趁我的動作出現破綻時,猛力的起腳將我踢開。
受到如此劇烈的衝擊,我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像脫線玩偶似的飛了出去。
「咳、咳咳……」
傷勢恢復後,我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導向了對方。
在我左側的屋頂有一位能射出古怪箭矢的女弓手,右側有揮舞著能使槍擊越發沉重的藍髮槍使,後面則站著力量與體格可匹敵獸人的重戰士。
至於前方──同樣也是一條死路。
「看來到此為止了呢,聖女。」
因為那個人……那個造就一切的元兇,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
斯德蘭的宰相──羅倫斯‧比爾。
他一如既往的嶄露著如野狼般猛獰的笑容,我最開始遇見的刺客則隨侍在他身邊。不過若只是這樣倒還好,更加絕望的是,剩下的七位神臨者就站在羅倫斯先生後方的路面或屋頂上。
在那當中,有單手舉著寬刃板斧的矮人族少年。
全身纏滿繃帶、雙手也被束縛,僅露出一對凌厲紅瞳的怪人。
以極為優雅的姿勢『坐』在空氣上,穿著一身法袍的謎樣女性……等等的,盡是些看起來實力相當強大的神臨者。
加上方才和我交戰的三人,現在總數十一位的神代兵器已全數出動了。
「說實在的,妳們至今為止的戰鬥我很驚訝……」
羅倫斯先生看著幾乎耗盡能力,只能拄著斬馬刀喘氣的我說:
「特別是安娜公主居然能保有自我意識,我猜大概是尤利烏斯在私下幫他吧。雖然我早就在想他總有一天會背叛,但沒料到是以這種形式……要不是在你們入侵宮殿後我馬上確認神臨者們的狀況,恐怕會這樣一直被矇在鼓裡吧。」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危險的殺意。
「既然尤利烏斯徹底和我決裂了,那我想等下聖劍使就會被送回來,要是讓妳和他合流事情會變得很麻煩的。」
羅倫斯先生向我伸出了手,似乎是打算直接將我的頸部給扭斷。
「雖然不太想殺妳,但還是乖乖的把命留下吧,聖女。」
此刻的我已然沒有反刻的餘力,只能無助地看著那致命的殺意越來越接近。
結果……我還是沒能等到嗎?
我萬念俱灰的抬起頭,沒有去注意羅倫斯先生的手,而是望向即將迎來黎明的夜空。
然後──
星光,一閃。
在破曉之際,無聲地劃過夜空的──是我曾經見過的光芒。
那是終結暴虐的象徵。
那是驅散絕望的星辰。
是哪怕穿越了遙遠的神話、也依舊閃耀於世界的聖劍之光。
這樣的光輝,自古迄今──僅有一人擁有。
於是我激動的回過頭,含淚看向了站在拂曉之地的那個人。
「──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