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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1?萬】符契師 § 第零符

| 2020-06-30 20:59:46 | 巴幣 30 | 人氣 320


§ 噩夢

§§§
  「年輕人,所求何事?」

  台中。
  這裡是城隍廟的後街,通稱城隍街或是咒巷,是一處行內有名的算命巷。
  在這裡,有測字,有龜甲卜卦,有黑狗血開天眼,有巫術擋災,有嫁咒,你可以想得到的所有東方道術,這裡基本不會缺席。

  當然也有符。

  《符鎮狩鬼》。

  這家算命攤的老先生,坐在一大把黃紙架起來的舊攤子上,輕輕地搔著鬍鬚,煞是仙風道骨。

  「我完蛋了。」

  而在這仙風道骨老先生的算命攤前,一個年輕男人抓著腦袋,冷汗直流地喃喃。
  年輕人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襯衫,略顯浮腫的臉孔,紋面般的黑眼圈,他正歇斯底里地拉扯著自己捲曲的頭髮。

  「哈哈,我看你面露青芒,雙眼動盪,是時逢大劫未解,如何?」老算命師呵呵一笑。
  「你講話好難懂,老頭子你就不能直說點人話嗎?」年輕人聲音大了起來。

  他其實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只是生死關頭下,就是他也沒能有什麼耐心。
  那真的是,生死關頭的當下……

  「善,就是幹你娘機掰是撞鬼了膩,啊哈?」老先生瞇起眼睛。

  ……啊?
  隨即,那老先生又恢復一開始的得道氣場,慵懶地坐在符攤之間,樂呵呵的搔著鬍鬚。

  「……差不多了。」年輕人以為自己一瞬間看見了幻影。
  「哈哈,什麼情況?」老先生從口袋裏拿起一支紙菸。
  「我做了一個夢,有一個嬰兒握著我的腳踝,慢慢地往上爬……」年輕人說著說著,嘴唇又開始打顫。



  那是一個極端恐怖的夢。
  年輕人夢見自己赤身裸體地在一處血池。
  池子無邊無際,而天空則是掛著紫色的雲霧以及血色的狼牙月。

  那血池之廣,與其說是個血池,不如說是血海了。之所以還用血池稱呼它,不過是因為年輕人還踩得到底罷了。
  而構成那血池的,卻也不是涓流的鮮血,而是飄蕩著脂肪的一灘巨大紅色膏狀液體,簡直就像是腐敗的屍體被打成泥漿似的。

  在夢裡,自己在那片腐臭至極的腐血漫遊。
  這並不是基於什麼目的,他只是出於生物的本能,想著離開這個噁心的環境。

  然後就是恐怖的地方了。
  在年輕人游到某個時候,他的身體總是有一處被捉著。

  最初是腳踝。
  當那年輕人將腳抽離血海時。
  一個紫色的嬰兒就這樣掛在年輕人的腳踝上。

  那嬰兒全身發皺,面孔潰爛,而且沒有眼珠。
  抓在年輕人腳踝上的他,總是對年輕人,天真浪漫地笑。



  「你都不戴套?」聽完描述,老先生眉毛挑起。
  「是我錯了,請您說話婉轉些吧。」年輕人誠懇地建議。
  「年輕人真是多愁善感,也罷,汝繼續說罷。」老先生點燃了菸。

  「繼續的話……」


  就會來到理工背景的年輕人總算不再鐵齒,透過友人介紹而來到這條算命街的理由了。
  基本上只是噩夢的話,無論多麼詭異,那都還能算是正常。
  但問題是年輕人連續好幾天,都做了同樣的噩夢。

  只是連續好幾天都做一個噩夢的話,用科學還是勉能得到一些合理的歸納與解釋,放著不管也行。
  但問題是。


  「第一次噩夢的隔天早上,我的腳踝就出現嬰兒的握痕,又過一天,那握痕已經移動到小腿肚了。」年輕人臉色慘白。
  「現在第幾天?」道骨老先生表情總算變得嚴肅。
  「第七天,到脖子了。」年輕人拉扯領口。

  在年輕人的脖子上,清晰浮現五個暗紅的斑點。
  那五個斑點的排列及大小,簡直就像一個嬰兒手掌的指痕。
  而那指痕出現的位置,就是那該死的噩夢裡,嬰兒最後爬著的位置啊!


  「為什麼現在才來就診?」抽完一支菸的老先生皺眉。
  「忙。」年輕人的臉靠近一吋。
  「多忙?」老先生的臉也湊近一吋。
  「我是工程師。」年輕人正色。
  「了解了,看來妥妥不是你的墮胎惡靈,是單純的孤魂野鬼。」老先生點點頭。

  「老先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年輕人看著老先生。
  「非也,老朽自是出自有憑方出此言。」老先生斷然否認。

  「憑什麼?」年輕人挑眉。
  「作為工程師,加上你不帥。」老先生嚴肅。
  「哈哈,信不信我會揍你?」年輕人面無表情。
  「哈哈,造口業多者易引鬼纏身,我這有三帖靈符,一帖掛胸前,兩帖各別於日夜慢煎半刻,佐黃蓮童子尿一日三服,方能降除萬千災厄。」老先生拿出三張血紅字紋的黃符。

  「說重點。」年輕人點點頭,他是知道規矩的。
  「六千元。」老先生也沒有囉嗦。
  「不用童子尿的版本呢?」年輕人瞇上眼。
  「多個零。」老先生俏皮地眨了一隻眼睛。
  「操你媽。」年輕人拂袖而去。
















§§§
  年輕人幾乎快哭了。
  即便他知道這是在夢裡。

  一樣的血色狼牙月,一樣的腐血池,一樣的不見邊際。
  一樣的,赤裸的年輕人拔腿就跑。

  跑得兵荒馬亂,跑得天昏地暗,即便他其實不知道該往哪裏跑才好。
  時間可能過了一陣,也可能才過了五分鐘,距離醒來可能快了,也可能還有一個晚上那麼久。
  但在夢裡,年輕人就像在腐海裡頭,跑了一個世紀。

  而這,他已經經歷了第七次了!

  片刻。
  他的心窩上傳來一陣沉重。

  年輕人哭了。
  他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垂下了頭。

  一個紫色的嬰兒趴在他的心窩,緩緩向上爬著。
  那嬰兒的手壓在他的胸膛,脖子貼在他的乳頭。

  那嬰兒抬起頭。
  沒有眼珠的雙眼,對著他,
        甜膩膩地笑。
















§§§
  落日。
  今天年輕人請了下午的班,他又來到這裡了。

  城隍街,又稱咒巷。
  滿身大汗到這裡的他站在入口。
  頂上的落日餘燼,盡是點綴著烏鴉。
  今天的他不同昨日,他的手上可是掐著一大疊紙鈔。

  他從ATM提了款,就這麼一路跑來。
  今天不管是誰,不管多少錢,這件事一定要有個了解。

  但。

  「……不是吧?」

  他這麼想,所以他領了大半的積蓄。
  但今天這條算命街,卻幾乎每一間都沒有開張。

  是幾乎。
  此刻的這條巷子,只有一攤有在營業。
  符鎮狩鬼。

  怎麼只有那老混帳開的混帳店有在營業!
  年輕人幾乎氣破胸膛,但自己能怎麼樣呢?

  他萬念疲憊地走了過去,掀開符鎮狩鬼那用黃符紙黏起來的門簾。

  符簾揚起。
  隨即,年輕人吃了一驚。

  門簾後頭的,不是昨天那留著一串長鬚的神棍老頭,而是一位閉著眼的女性。
  那女性身穿一襲素雅的白色服飾,黑髮如瀑,標緻的五官加上一道英氣煥發的劍眉。

  仙氣飄揚。
  年輕人看傻了眼。
  隨後,女性微啟唇線。

  「先生,所求何事?」那位女性睜開眼,是一雙水靈大眼,聲線俐落颯爽。
  「我快被殺掉了…求您救救我……」年輕人直接就哭了出來,他精神壓力極大,此時此刻就像見到一尊活著的菩薩。
  「我看你面露青芒,雙眼動盪,是時逢大劫未解,如何?」女性面無表情。

  太熟悉了。
  年輕人的淚停了。
  對呢,就算是正妹掌櫃,這裡一樣是那間神棍店呢。

  「……這是你們的職業訓練嗎?」年輕人瞇上眼睛,他回想起自己更年輕的時候,被正妹直銷員捲走的幾個萬元。
  「什麼意思?」女性偏了頭。
  「我上次遇見一個糟老頭!他也跟你說一模一樣的話!混帳!很好笑嗎!」年輕人怒拍桌子,此刻的他可不比當年。

  「那是家父。」女性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
  「家父?」年輕人當機。

  「這一帶只有家父用這種語調說話,他覺得這樣很有個性,我也覺得,所以就學著用了。」女性娓娓道來。
  「妳是那神棍的女兒!」年輕人大驚,基因之力往往令人讚嘆。
  「家父怎麼可能是神棍?」女性偏頭。
  「他說我不可能是墮胎嬰靈纏身!只可能是卡到孤魂野鬼!這不是神棍是什麼東西!」年輕人暴躁大吼。
  「敢問先生何方高就?」女性輕聲細語。
  「工程師啦!不可以膩!」年輕人暴跳。

  「那果然不可能是墮胎。」
  「……你他娘信不信我扁妳?」

  「先生是否七月十四清晨六時出世,掌紋命線途中斷裂,智線偏短?」女性面無表情地伸出自己的左手,開掌晃了晃。
  「……妳怎麼會知道?」年輕人呆愣了一下,在理解自己聽見了什麼後嚇了一跳。
  「看靈氣,先生靈息偏陰,飽滿中帶有明亮,為鬼門大盛之時出世,而高就工程之職,多半鮮與陽間之人接觸。」女性指著年輕人。
  「對、對啦……」年輕人很是哀傷,作為一個工程師,他的一天十小時對著電腦,十四小時吃飯睡覺。
  「而先生眼睛左大右小,鼻子塌陷,命盤裡必有大劫,並先生雙耳細小且左耳向上偏三吋,右耳向下偏二點二吋,雙唇角歪斜不正,下顎左高右低,足見先生邏輯並不優異,斗膽問一句,先生是不是不負責做開發?」女性指著年輕人的鼻尖。
  「對…我是維護…妳怎麼知道開發這個詞?」年輕人狐疑。
  「我上過學。總之以先生命盤,若加上長期處在陰盛之地,端看先生面像,三十歲以前不可能上到女人。」女性彈指總結。

  「等等,妳怎麼知道我還沒三十?」
  「是口臭。」

  風起葉飄。
  年輕人好像被擊中了一拳。
  而且還是,足以KO的一拳。

  「作為工程師,你的口臭讓我知道你的肝,是二十九歲的味道。」女性嚴肅。
  「是……」年輕人雙眼泛淚,不知道該不該認真。

  但邪門的是,他確確實實也不曾說過自己今年二九啊?
  此刻的年輕人還是一臉呆滯。
  但長髮女性很認真。
  她認真地,眼神清澈地,一個字一個字地。

  「所以若要知道先生未曾著床,判斷的依據,就會是……」

  所以若要知道先生未曾著床,
    判斷的依據,就會是……

  「因為我是工程師,而且不帥…」年輕人眼底泛著點點清淚。
  「孺子可教。」女性點了點頭。
  「敢問六萬塊的道符是否還有庫存。」年輕人立刻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響頭。

  擲地有聲,兜裡有錢。
  但。

  「沒了,先生是苦無緣分。」女性搖了搖頭。
  「幹!六千塊的也成啊!童子尿我可以喝我自己的!六萬塊太少六十萬也可以啊!就是自己的洨我也可以吃啊!」年輕人哭著跳了起來,雙手抓著眼前女性的肩膀。
  「沒了,放手。」女性淡淡地掃了年輕人一眼。
  「你、你們不是這麼記仇的吧?」年輕人苦苦哀求。
  「命術之人不記仇,先生所求未果是有其他理由。」女性嘆了口氣。

  「是什麼?」
  「家父死了。」
  「……三小?」

  「是昨天晚上十二點身亡的,符出自家父靈血,家父亡故以後便形同廢紙……倒是可以當裝飾?要的話一張收你六十?」女性指了指自己符攤上的每一張紙片。
  「……敢問還有沒有其他符咒?」年輕人看著這裡數千張據說形同廢紙的黃符,吞了口口水。
  「家父是台灣最有威望的狩鬼師,外號一符超人的大道士,他的符咒毫無任何巧勁玄妙,全靠天生的生猛霸道靈壓剿滅各路謀神仔,一張符可以鎮壓一萬一千個鬼種,這等靈壓根據古書記載,只有千年前的張真人勉強可以比肩……當前之世,我看是無望了。」女性看著年輕人。
  「我身上的鬼有這麼威猛?」年輕人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痕跡。
  「你知道為什麼今天只有我一攤嗎?」女性指了指這附近的命術攤,每一攤都沒有人在。

  「為什麼?」
  「一半是被你嚇跑的,大概這麼威猛。」

  「……小姐您有大師的血統,能不能再做出那種符?」年輕人顏面抽搐。
  「別強人所難,那種符如果沒有基因突變,就算是中土正宗龍脈正統繼承人,也根本不可能做出來。」女性面無表情。


  風吹過,失去靈性的黃符飄了起來。
  年輕人按著脖子上的指痕,失去生氣地在攤位上的女性身前跪了下來。
  他失禁了。

  片刻,風止。
  女性站了起來。
  繞過算命攤,她安靜地走到年輕人的面前。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女性蹲了下來,捧起年輕人的臉。

  年輕人看著女性,呆滯地眨了眨眼睛。
  女性勾起一抹微笑。

  笑不論像什麼,都不像天使一樣。
  倒是像一隻貓。
  一隻邪魅的貓。

  「你說你給六十萬,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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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張大吉,各位收假愉快啊哈哈
這次的封面感謝學妹S隨手贊助,各位給她鼓鼓掌*/

創作回應

風霜洛月
我一直很好奇手相什麼說話方式的到底從哪找出來的?
2020-06-30 22:16:59
呃,臨場表演想出來的?
2020-06-30 22:38:24
空妄的塵埃
我推薦泡米水喔owo
2020-07-02 14:20:46
好啊,寫
2020-07-07 22:52:15
影子
文筆順暢 讓人有續看的慾望 作者用詞真是運用得當阿

「別強人所難,那種符如果沒有基因突變,就算是中土正宗龍脈正統繼承人,也根本不可能做出來。」女性面無表情。基因突變如果改成 不是上人轉世 會不會比較合理
2020-12-27 17:50:05
謝謝你的喜歡!

嗯...我也有這樣想過拉,但因為設計上這個女孩是主修生物的,所以我盡可能地想要再不太重要的細節上安插這一點
2020-12-27 22:18:14
凌軒宇
幹,這是恐怖小說還是搞笑小說,害我笑得跟智障一樣
2021-06-14 16:32:30
唉,這當然是溫馨小說阿哈哈
2021-06-14 20:10:01
凌軒宇
二刷第零符,原來洨梗這時候就埋下了嗎
2021-06-15 01: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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