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排飯家的小木屋有些破舊,但內部保養得當,老舊得很有格調。
才經過客廳,立刻見到一對體型嬌小的姊妹坐在客廳欣賞繪本。
分別是頭戴髮箍的鴨頭人身妹、以及把蝴蝶結別在劉海的雞頭人身妹……從剛才豬排飯小弟的話來推斷,髮箍妹應該是鴨肉飯,至於另一個……八成是雞肉飯吧。
「呱!是愛凝姐姐呱!」
鴨肉飯見到愛凝,開心地跳了起來。
「妳們先在客廳等著,哥哥帶他們去牛肉飯的房間噗嘻。」
「愛凝姐姐要幫牛肉飯哥看病嗎?」
「對啊,交給姐姐我吧~妳們乖乖等著喔。」
「「好~」」
由於情況緊急,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後,豬排飯小弟一馬當先,帶著我們衝上二樓房間。
「牛肉飯,愛凝姐姐回來了!沒事了噗嘻!」
「哥……哥哥……」
狹窄的房內有張小床,那裡躺著一名氣如游絲的牛頭弟。
「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呢……」
「真的嗎!」
騙人的。
牛頭弟有多麼虛弱,就連我都看得出來。
愛凝面露難色,卻還是掛上令人安心的自信面具。
「肥宅先生,可以請你們先帶豬排飯出去嗎?」
為了讓豬排飯安心,我配合著妮特的善意謊言。
「……豬排飯小弟,我們去外面等吧。」
「好的……牛肉飯不會有事吧……愛凝姐姐?」
愛凝放下行李,舉起魔仗扛在肩膀上,展現那張能讓他人安心的面具。
「當然囉,你以為我是誰呢?哼哼~」
「真、真的拜託您了噗嘻!」
豬排飯再次深深鞠躬。
「好了,豬小弟,相信愛凝吧。她可是把我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的名醫呢。」
「咦?好厲害噗嘻!」
妮特推著豬小弟離開,我則跟在他們身後。
關上門前,我偷偷從門縫看了進去。
只見愛凝把魔仗高舉過頭,魔力在藍色水晶的周圍流動。
然後。
「痛痛飛走了!」
以豬排飯小弟的家為震央,這座村子發生了小規模的連續地震。
◇◇◇
咚──空間震動著視線。
「哇~你們有去過山下的城市呀?」
「對呀,也是在那裡遇到愛凝的。」
「再、再跟我們說一點那座城市的事情嘛!」
「這個嗎……那座城市的天空有像水管的車道,河中則是像水澠的小船……」
「「哦哦~」」
妮特像個有豐富遊歷經驗的旅人,對圍著她的鴨肉、雞肉飯姊妹訴說一路上發生的事。
與這對姊妹不同,豬排飯小弟抱著膝蓋蹲在角落,有些心神不寧。
我靠近牆邊,與他並肩而坐。
「在擔心弟弟嗎?」
「嗯……」
「放心吧,那傢伙可是很厲害的。」
我對他露出發自內心的溫柔笑容,但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對了,你們的父母呢?」
「他們出去採草藥了……」
咚──吊燈左右搖晃。
「自從牛肉飯生病之後,他們每天都出門找草藥,不過……不管喝下哪種草藥,牛肉飯的病情都沒有好轉。」
「村子裡沒有醫生嗎?」
「怎麼可能會有啊噗……所以我才在陽台上癡等,希望愛凝姐姐可以早點回來……」
面對無能為力的難題,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不知何時返鄉的愛凝身上……這種茫然簡直難以想像。
「原本有想過要去山腳下的都市尋求幫忙,但那座都市實在太危險了。」
「危險?」
「聽說他們會對長相好看的觀光客進行無差別攻擊。」
咚──窗戶發出喀拉喀啦的聲響。
「……」
原來那群轉生者幹過這樣的惡行,難怪那座都市的平均長相都在水準之上……不對,在這個世界應該說「水準之下」。
「以前有人生病時,都靠著森林裡的草藥治療……不過,愛凝姐姐旅行回來後就不一樣了。」
豬排飯露出一抹笑容。靈長類的手掌十指交錯,像是在敘述古老傳說。
「幾年前,村人們集體食物中毒,當大家上吐下瀉到全身虛脫時,愛凝姐姐就像神仙下盤,三兩下就用神奇的魔法治好大家了……那時候是她第一次回鄉。」
「真厲害,第一趟回來就立下大功。」
「就是啊噗嘻!後來愛凝姐姐又踏上第二次、第三次的旅程,每次回鄉醫術都變得越來越厲害……大家不知道靠她撿回幾條命了噗嘻!」
豬排飯的口水從嘴角噴出,像是在討論偶像的小迷弟。
「村裡的大家都很感謝愛凝姐姐噗,不過噗……也為她感到不捨……」
「因為她母親的事嗎?」
「愛凝姐姐大至內臟出血,小至蛀牙……都能輕鬆治好,卻始終沒辦法讓伯母重見光明噗嘻。」
咚──我好像漸漸習慣這個重擊聲了。
「即使希望愛凝姐姐留在村裡,我們卻沒有資格這樣要求……只能向她承諾會好好照顧伯母,然後祝她一路順風。」
我望向豬排飯,雖然這小夥子的長相與我的審美觀不同,悲傷時的表情卻是相同的。
「你們都很感激愛凝吧?」
「當然噗嘻!村人們的感情本來就好,更別說跟為大家付出這麼多的愛凝姐姐了。」
「這麼棒的女孩子,喜歡她的人應該不少吧?」
語句才剛落下,我立刻就想起來了,愛凝的長相在異世界也很不吃香,感激跟喜歡或許不能畫下等號──沒想到,我錯了!
「噗嘻噗嘻……」
豬排飯抬起頭看著搖晃的吊燈,故作鎮定搔著自己的豬腦袋。
這傢伙對愛凝的情感很明顯不只感激啊!
「豬排飯……你該不會……」
「噗、噗嘻──我、我才沒有想跟愛凝姐姐結婚的意思!」
從沒見過這麼明顯的欲蓋彌彰。
豬排飯的戀心令人震驚,但我立刻感到違和,他的心意有些不對勁。
「等等,你喜歡愛凝?」
「噗嘻!我、我才沒說這樣說!」
「愛凝明明長得……」
我話說到一半就摀住嘴巴。我已經決定不用長相來評斷他人了,況且愛凝還是我的夥伴。
但豬排飯已經從上文推斷出我想的話。
他倏然起身,氣得跳腳,對我大發雷霆。
「不准你這樣說愛凝姐姐!噗嘻嘻!」
「──我怎麼了嗎?」
豬排飯跳起的瞬間,愛凝就走下二樓。
「愛、愛凝姐姐……」
看著滿頭大汗,卻露出自信笑容的愛凝。豬排飯滿臉通紅,羞得啞口無言,神似現點現做的紅燒豬排飯。
「結束了嗎?那頭牛的情況呢?」
我代替紅燒豬排飯,向愛凝詢問牛肉飯的情形。
「哼哼~你以為我是誰呀!」
愛凝雙手插腰、挺起不斷起伏的胸膛,斗大汗珠滾滾滴落。
明明是在幫人治病,為什麼妳會一副像剛搗完麻糬,神清氣爽的模樣呢?
三兄妹立馬丟下手邊的事,一窩蜂地衝向二樓樓梯,卻被愛凝擋了下來。
「牛、牛肉飯!」
「「牛哥哥!」」
三人像是群嗷嗷待哺的雛鳥,沒頭沒腦地擠在愛凝身旁。
見到這副情形,主治醫生很不滿意。
「你們幾個~牛肉飯需要休息!」
她皺著眉頭,雙手插腰氣嘟嘟的表示,三兄妹只能悻悻然地走回客廳。
豬排飯經過我身旁時,還趁機狠瞪我一眼。這小豬崽子真是沒大沒小!
◇◇◇
「真的很謝謝妳!要是沒有愛凝姐姐的話,牛肉飯一定……!」
「舉手之勞而已啦,嘿嘿~」
當我們準備離開時,豬排飯緊緊握住愛凝的手,不停鞠躬道謝。
「啊、雞頭人,快把早上採收的蔬菜拿來,要送給愛凝姐姐。」
「好~」
「不、不用這麼麻煩啦!」
雞頭妹不顧愛凝的推辭,搖著雞屁股朝後院跑。
頓時,像是遭到雷擊一般,我與妮特互相確認眼神──
『……雞頭人?』
『肥宅也聽見了嗎?我還懷疑是自己耳朵出問題……』
『太奇怪了吧!豬排飯、牛肉飯、鴨肉飯……最後一個怎麼想都是雞肉飯啊!』
『等等、再怎麼說,這也是父母幫他們取的名字,我們沒資格說三道四啦!』
『妳……妳說的有道理……』
我們面面相覷,用眼神進行交流。即使沒有語言,也能明白對方心裡的話,這肯定是羈絆的一大成長。
最後,愛凝還是從雞頭人手中收下一大籃新鮮蔬菜,上頭甚至還沾著泥土。
再三道謝後,三兄妹站在門口目送我們離開。直到我們回到石磚路,消失在轉角時,都還持續鞠躬道謝。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個……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嗎?」
「肥宅先生忘記東西了嗎?……嗚哇~」愛凝側過頭,手上的菜籃差點就翻了。
「嗯,差不多就是那樣。」
語畢,我加快腳步跑回那棟屋子,豬排飯才正要帶妹妹們回屋裡。
「豬排飯!」
「啊、是你……有什麼事嗎!噗噗!」
豬排飯一見到我,就毫不客氣展現出強硬態度。看來剛才說愛凝的壞話,讓他懷恨在心了。
而我正是為此而來。
我爬上階梯,像愛凝應付妮特公主那樣蹲下身體,讓自己的身高稍微矮過豬排飯。
「豬排飯,關於剛剛的事……」
「噗噗!像你這樣對別人長像品頭論足的人,我沒什麼好說的!噗!」
豬排飯把手抱在胸前,氣噗噗地撇開頭,很是不爽。臉又脹成紅燒豬排了。
但我還是按照預定,低下頭表示歉意。
「很抱歉,我不該那樣說愛凝,是我不對。」
「噗!噗噗!」
「待會我也會去跟愛凝道歉的……請你原諒我。」
「噗……」
經過三番兩次的道歉後,他的臉頰才稍稍洩氣,語帶威脅地說:
「如果你敢做出傷害愛凝姐姐的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噗!」
豬排飯說完便走回屋裡,重重甩上門,留下一鼻子灰的我蹲在原地,無奈苦笑。
我終於明白愛凝面對妮特公主時,為何不會展現出一絲煩躁了。
如果從小就跟這些屁──可愛孩子們相處,即使不願意,心靈也會變得堅強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