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空間流動起細微的聲響。
靜謐不是一種能精確形容當前環境的詞語，杳無人煙的廢墟裡殘留文明存在過的痕跡，半頹房屋被蔓生植物染上一抹濃厚的綠，隨風拂過而滑開細碎的沙沙聲響。
對蛇來說是很舒適的環境。越青縕腦海裡浮出這樣的想法，撥開垂落眼前的蔓藤，往屋內更深處走去。
他並不常造訪這類地區，除非有特殊原因。事件的起因是他偶然到冒險者會館時遇上了一名自稱是寶物商的魔眼族，發佈了前去尋找值錢石製品的委託。
不是他接下的，而是對方主動找上他。
「不過，為什麼會找我啊。」
視線越過鏡片掃視屋內，他尋找著石製品的蹤跡。對於這種事他一向不會拒絕，反正也不是多危險的事，只是免不了會有為何找上自己這種疑問：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看起來像是這方面的專家。
總不會是隨便找個人問的吧，如果是，這委託人也太……
想歸想，答應了的事還是得先做完。半晌之後，他將置於桌面的石雕拿起——那是整間屋子裡最顯眼的石製品了——仔細檢視，從華麗服飾和有些模糊的五官看來，似乎是名女性，還可能是神祇，可惜他完全認不得那是誰。
他一個外地人不認識不代表委託人也不認得，沒有猶豫太久，這件石製品被他送到了委託人手上鑑定。
「這雕像……」瞇細雙眼，個頭比他矮一些的魔眼族仔細打量，時不時翻動察看著雕像。
「哪裡具有價值了？」委託人搖搖頭，指尖按向雕像的眼，直白地點出缺陷，「靈魂之窗看不出半點靈魂的影子、雕工粗糙，一看就不是能吸引收藏家的東西，只有外行人才會輕易上當。」
說是這麼說，委託人還是把雕像給收了下來。越青縕有點懷疑那東西是不是真那麼不堪。
由於沒有找到委託人的目標，他又返回村落的廢墟繼續尋找。石製品在這座廢棄村落裡不是太罕見的東西，但從委託人剛剛的反應來看，要找到合對方審美觀的製品並不容易。
因為在他眼裡，這裡找到的任何東西本質上都差不多。
「這裡缺了一角，那裡的字跡模糊不清。它哪裡像是價值連城的物品了？」這是委託人對於一塊刻有文字石板的評語。
其實他也真的沒看見那塊缺角，不過魔眼族的視力比他好得太多，看見他沒發覺的缺陷處也是合理的吧。
「這東西沒有半點美感。」這則是針對一把石劍做出的評價，評語變短了不曉得算不算好事。
也可能只是委託人懶得挑剔了吧。
委託人對越青縕找到的製品顯然意見極多，「那玩意只是一文不值的地攤貨」、「我要的是珍貴的石製品，而不是垃圾」、「這東西瑕疵太多」，諸如此類，評價可謂相當豐富，可沒有半個能符合價值連城的定義。
所以委託人要的到底是什麼呢？他漫無目的地梭巡著，從一間房屋裡走到另一幢，選擇的製品從單純的石材轉變成以寶石為原料的造物，通常這類製品精緻度也勝過他原本找的那些，被委託人接受的機率或許能提高那麼一點。
「材質的價格是有所提升，但美感……充其量只是符合俗人的眼光罷了。」
一支晶瑩剔透、將晶石打磨出整齊六角錐體的淺藍水瓶，換來了這樣的評價。
「至少它還是挺值錢的吧？」越青縕轉動那支體積不大的瓶子，它在逐漸變得淺薄的日光下反映出耀眼眩目的光。
接過那支瓶子，委託人搖了搖頭，「值錢是一回事，想要達到價值連城的程度這還差得遠了。」但大概也是因為值錢之故，它依然被委託人放進了收納製品的箱子裡。
那裡如今已堆積了不少或大或小的石製品，從中等大小的石龍雕像、石猩褪下的石膚到小小的石製戒指都有，種類繁多，可惜全被評為瑕疵品。
所以為什麼要收這麼多瑕疵品呢……
出於禮貌，越青縕沒有為此多過問些什麼，繼續在廢墟裡頭搜索的行動。直至日落時分，依然沒有半個石製品入得了委託人的眼——他覺得對方不耐煩的程度似乎也快到極限了。
「算了算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委託人嘆了一口氣，紫紅雙色的眼清晰流露出滿滿的失望，而他相信那份失望絕對不是只針對那堆被評為垃圾的石製品，還包括對他的品味的看法。
可能魔眼族的審美觀確實不太一樣吧，至少與他是不怎麼合拍的。
臨走之前，除了預先說好的報酬以外，委託人還順手從那堆石製品裡抓了一塊出來拋給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看起來像是任務失敗的局面還會有額外的報酬，越青縕還是收下了。
今天的事不過是在南弗的生活中某個小插曲，那塊被評為無價值的石片也被他隨手擱置在住處角落，沒有多做理會。
而等到他發現那塊看起來很普通的石片其實並不普通甚至還帶有魔力時，已經是數日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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