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蛙連著好幾天沒見到洪永瑡出現在賭場,竟有點納悶,這狀態不正常,輾轉從來此的人口中得知洪永瑡出國遊學,短期內是回不來的。他將消息用閒聊的方式告知經理,得知小獅子被送去遊學,經理完全不意外,彷彿是他在從中作梗似的。
現在經理沒事就會看售屋資訊,說要趁小獅子不在時趕緊換住處。
剛開始經理以為煩心的人不在就能輕鬆,可照目前起了變化的局勢看來是多餘的想法。
黑眼蛙見原本靠在椅枕上看售屋雜誌看得認真的經理,在會客桌上的手機震動後便目露死光,接起電話講沒幾句後就掛了。
鐘文宇起身將登有售屋情報的報刊全數放在辦公桌上。「你看哪間喜歡就哪間吧,再拖下去那臭小子就要回來了。我先去帶小陳去大姊那了解情況。」
見經理疲憊地拿起外衣就要出門,黑眼蛙沒說自己想跟,他放下未算完的帳本,乖乖忙起經理交代的事。
最近葉家的么兒葉銘鋒老愛招惹經理管轄的遊藝場,不時引起小糾紛惹得警方不得不關切,經理這次外出大概又要去打點人脈。
鐘文宇趕到遊藝場時,只見葉銘鋒被人一把揪起領子,鼻血流得滿嘴都是,揪起他領子的人竟是許金寶。
「你當這裡誰管的?算你倒楣,我可不像色鬼那樣好說話!」
「小金……?」
從背後聽見熟悉的聲音,許金寶回頭時順便一把將人推倒在地。「小色,怎麼搞的?這情況發生很多次了嗎?還有,他誰啊?氣燄這麼囂張。」
眼看人已經挨揍,鐘文宇省下勸阻的步驟,無奈地介紹。「他就是那個葉銘鋒,嘛……就小孩子愛胡鬧,玩不好就耍性子。」他一臉的無奈,接著將目光移到來鬧事的小伙身上。「好啦好啦,這次遇到細金不好說話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止血?」
葉銘鋒站起身,粗魯地用手抹去鼻血,泛紅的眼眶說明他正在忍痛,卻還不甘示弱地叫囂著。「無嘴仔做過我爸底下的狗!你們竟然還敢對我動手?要是惹到我爸出面,你看誰先低頭!」
鐘文宇頭痛地扶額,今天只有他在就算了,可是這次不一樣,多了個孟應凡的死忠,許金寶。
「勸你別再鬧了,就算想幫姊姊做媒也不是這樣玩的,大哥對你們的印象會越來越差喔,你也不想姊姊夾在中間吧。」他在葉銘鋒面前小聲地說道。
他的打趣,葉銘鋒可不領情。沒錯,就算姊姊嘴上不承認喜歡那男的,可心情騙不了人,聽聞某個女性群組流出孟犬有心上人的訊息後,姊姊就一整個意志消沉,她以為大家都不知道,其實大家都知道,礙於她的面子而不說破。
「就你嘴賤!」
葉銘鋒本來要抓過鐘文宇的衣領,卻被人從旁一腳踹開,出腳的人不是誰,就是目露兇光的許金寶。
鐘文宇瞧他被踹開,心跳頓時漏拍。
這臭小子,沒大沒小又拿他爸的名號出來壓人,更可惡的是他人都在場了,竟然還敢對小色動手?「媽的,我管你是誰,今天我就打到你叫不敢!」許金寶彎身揪起他的領子,拳頭才舉起,葉銘鋒就嚇得縮起來,可憐到他都猶豫要不要動手了。
當鐘文宇想叫好友點到為止時,場外竟突然衝進一群人,他們一見自家主子被欺負,不由分說就開始砸場,嚇得櫃檯小姐跟裡頭聞聲而出的客人連忙逃出店外。
喂、喂、喂。你們今天到底是鬧哪樣的?預謀砸場是不是?鐘文宇在內心翻白眼,順帶反省自己先前是不是對葉銘鋒太禮讓,才導致他踩到頭上?
見幫手趕到,葉銘鋒立刻得意了,趁許金寶不注意,掙脫後就跑到小弟身後。「哈哈哈,要鬧就來鬧!我早看這破店不順眼,給我砸!」
收到命令的小弟們,更肆無忌憚地搞破壞,玻璃能敲的就敲破,能推倒的遊戲機台就推,小小的店面一瞬間被弄得亂七八糟。
「看來這下……大哥真的要找葉莉莉約會了。」鐘文宇一邊乾笑一邊後退,這下要跟大哥申請多少經費來修整被破壞的場子?還是乾脆收了改開餐廳也不錯。
葉銘鋒見店被毀得差不多後,將矛頭指向細金。「先把那個染金髮的給我抓過來揍一頓!」
被針對的許金寶的臉色變得奇差無比,他原本是來找櫃檯大姊敘舊,順便偷偷探問小色的事,怎知就遇上因為連連賭輸,不爽就猛踹機台洩恨的奧客,本想給個教訓,豈料是鐵豪的么子葉銘鋒。
對方逐步將他們逼進角落,小陳跟許金寶不知哪來的默契,一左一右地擋在細皮嫩肉,看起來就不耐揍的鍾文宇面前。
「經理,要先撤嗎?」小陳順手抄起塑膠椅,威嚇性往前亂揮,慌亂中尋求主子的意思。「還是要叫人來助陣?」
沒等鐘文宇思考,許金寶已經從口袋裡拿出手指虎。「才幾個人來鬧就要叫人,不要害大哥給人看扁了。你,顧好小色,他要是給人嗑到一下,你就完蛋了。」
莫名其妙被自家人撂狠話的小陳一臉呆愣。「咦?」
鐘文宇見許金寶氣勢洶洶地上前抓一個揍一個,默默地拿出手機,打起電話。
小陳以為經理不放心要叫人幫忙了,想想這樣也好,稍微安心時卻聽見經理的對話怪怪的。
「對,在躍立高工附近的小巷,可以的話,請多派一輛計程車。」
「經理您是……在叫計程車?」
「對啊,送他們進醫院,差不多要結束了。」鐘文宇瞄向前頭,小金的身手變好了,下手也越來越不知輕重了……。「小金,點到為止,別鬧出人命了。」
小陳跟著看過去,以前就有聽說過細金的事蹟,不怕挨打的他毫不退縮,一旦撂倒對方就不給喘息的機會。如今親眼見識細金打架的畫面,手指虎從對手臉上帶出的鮮血飛濺在地板上,他靈敏的身影閃躲對方粗糙的攻擊方式,接著又是一拳揍在脆弱的臉部,隨著葉家打手一個個接著倒地哀鳴,葉銘鋒的臉色刷白,看著細金握緊拳頭朝他步步走近,他轉身推開大門,狼狽地跑掉了。
「捅完簍子就這樣跑了。」細金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冷眼盯著從地上爬起的傷者,他們不敢多待,摀著傷處搖搖晃晃地走出遊藝場。
色鬼拿出手帕遞給細金,要他擦擦臉頰上沾到的血污。
「他來鬧很多次了嗎?」他沒接手帕,稍微偏過頭表示不需要。「我等會去洗個臉就好了。」
「就賭品差,說個幾句就好了,現在鬧大了,大哥也得動起來了。」
「你為什麼不跟大哥說?」
「因為會害大哥難做人。」色鬼掰過他的臉,硬要幫他擦臉。「鐵豪就算勢力沒以前強,但仍有一定的影響力,加上大哥被拉拔過,更是狐狸少爺的親爹,真要動手就太難看了。」
嗅到手帕上的熟悉香味,細金有些害羞地避開色鬼的視線,兩人互動的曖昧光景讓小陳自覺是多餘的存在。
色鬼沒明說的還有虎視眈眈的鴻獅會。這幾年的和平維持得太久,久到讓人不安,雖然洪獅的確想將家族洗白,但他是擔起開路先鋒的角色,沒有案例在身,形象陽光的小獅子才是家族未來的門面,在那之前能壟斷資源的事,他可沒少做。要是此時他們跟葉家起爭執,身為第三方的鴻獅會是最有利的。
聽色鬼說得不無道理,可自己揍了葉銘鋒這事實已無法改變。「那現在怎麼辦?」
色鬼收起手帕,整理細金在衝突中被扯皺的衣領。「你別再添亂就好了,大哥會處理的。」
對小金來說,替打完架的他整理儀容是小色的習慣,只是色鬼不會再問細金痛不痛了。
被叫來的兩輛計程車在外等不到人,叭了幾聲喇叭催促。色鬼先去支付計程車費,麻煩司機載還躺在地上的傷者去醫院,一併交代小陳去醫院看著他們,沒事後再回賭場,他則搭上細金的車前往孟應凡的主宅,打算報告此次的衝突。
孟應凡知道此事後,不等葉家做反應,立刻打點貴重禮品,帶著細金跟色鬼一塊登門致歉。
得知孟應凡將會來拜訪的葉莉莉,拋下抱怨不停的弟弟,趕緊回臥室梳妝打扮,隨後跟著父親一塊進會客廳,等一見到久違的孟應凡,葉莉莉表面裝得鎮定,實則不時偷瞄心上人。
在會客廳內,孟應凡先說明來意,大致上就是葉銘鋒進了色鬼管的賭場卻沒自報門戶,細金剛好來此,見有人在踢好友的生財工具,一時氣不過才會動手。
「你第一時間就趕來道歉這點,我還算滿意,不過……無嘴仔,你剛講的意思是銘鋒要是有講自己是誰,就不會被揍了,是嗎?」鐵豪人是老了幾分,可氣勢沒減弱,字裡行間都有股火藥味。「被打傷回來的小弟,可不是這麼說的,是你家的細金明知他是誰還是照打……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
「這就奇怪了,怎和我聽到的不一樣?」孟應凡沒啥表情地回視。
鐵豪呵呵笑了幾聲,「無嘴仔,你很行啊,真的是做大了,我現在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孟犬』,聽起來比較威。」
「如果您願意的話,也可以直呼本名。」
懶得與孟應凡多說,這孩子從以前就是這樣,沒啥表情,講話也無起伏,逆來順受吵不起來。
「莉莉。去把銘鋒叫過來,叫他來跟那兩個小的對質。」
葉銘鋒踏出房門,鼻子跟臉上雖然貼著紗布,神情卻得意洋洋,等會到了父親面前,肯定要好好哭訴一番。
只是一進會客廳,接受到孟應凡掃過來的冰冷視線,凍得他想假哭的心思都沒了。
葉莉莉推著弟弟的肩膀,裝得溫柔地將人領到他們面前。「好了,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跟爸爸說吧,如果有誤會就趁早解開。」
「什麼怎麼發生的?就那個染金髮的知道我是誰後還繼續揍我。」葉銘鋒直指不吭聲的細金。「你打我的時候不是很囂張,現在一句話都不敢嗆啦!」
「銘鋒,別毛毛躁躁的,叫你來不是來挑釁的。」鐵豪瞪了兒子一眼,葉銘鋒瞬間閉嘴。
因為大哥沒說話,所以細金跟色鬼就乖乖地站在長椅後,表情無辜,葉銘鋒見狀,憋出一肚子鳥氣。
「鐵豪大哥,我聽到的事情是這樣的。細金說動手前他沒報名號,揍下去後才被趕來的色鬼提醒,沒多久小弟就衝進來砸場,銘鋒沒阻止小弟避免衝突擴大,細金不得已只好先制服小弟,然後銘鋒就氣得離開了。」
葉銘鋒聽完,簡直要掀桌表示抗議,這分明就是竄改事實!他是被揍,但沒被揍到失憶,細金明明就對他撂過狠話,要把他打到叫不敢。「無嘴仔你原來不只話少還會護短啊!」
「莉莉。」
鐵豪朝女兒喊了一聲,下秒就聽見響亮的巴掌聲,葉銘鋒不明所以地看向姊姊。
「妳幹嘛打我!」葉銘鋒委屈地摀著挨耳光的臉頰。
「打你沒大沒小!孟大哥再怎麼說輩分也比你大,你太失禮了。」
「明明就是他!」
葉銘鋒話還沒說完就被父親硬聲打斷了。
「銘鋒,不要再鬧了。」鐵豪對兒子的胡鬧不耐煩了。「細金動手前,你到底有沒有說自己是誰?」
「我!」葉銘鋒正要強烈否認時,靠在一旁的姊姊卻暗自掐緊他的腰肉,加上孟應凡的黑眼珠就盯著自己,強烈地暗示自己最好想清楚再說話。
「我沒有……。」
鐵豪就像在等兒子親口說出這句,沒有要替兒子平反的意思,連裝個樣子也懶地立刻接話。
「看來是我家的孩子沒說清楚。既然如此,你帶來的禮品我就收下了。抱歉啊,造成你們的損失,不過看在我幾個小弟也被揍得滿臉血,就當打平。」鐵豪替孟應凡倒了一杯茶。「現在正事談完了,你難得來這,陪我聊幾句吧。」
鐵豪支走自家人,孟應凡也讓細金跟色鬼先出去了,會客廳成了他們獨處的空間。
「我家那小子什麼個性我不知道?這次事件後,也該長點腦子了。」
「銘鋒只是年輕氣盛,倒是細金不該跟著衝動,沒有做好榜樣。」
鐵豪哼笑。「客套話就免了,我留你下來,你也知道我想問什麼,不是嗎?」
「如果我說我對少爺在北部的生意一無所知,這樣的回答可以嗎?」孟應凡可沒說謊,他沒參與葉允軒的事業。
「那我只問一句,過得好嗎?」
「很好。」除了感情事不太順心以外,其它應該都很好。「如果您想見他,我可以跟他聯絡。」
「不用麻煩了,回來也只是尷尬,沒事就回去吧,我會叫莉莉管好銘鋒的。」
鐵豪站起身,孟應凡跟著起身前去替他開門,正當鐵豪走了幾步後,在他身後站著不動的人忽然開口。
「請您保重。」
突如其來的慰問,鐵豪逗留幾秒後才再邁開步子。沒得到回應的孟應凡像是盡了某種義務,轉身背道離開。
另一邊,葉銘鋒被姊姊拉回房間,越想越氣,甚至跟姊姊吵了起來,說她見色忘弟,那死人表情怪滲人一把的,姊姊竟然也喜歡。
「葉銘鋒,你真的是越大越不像樣!今天孟大哥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不跟你計較,降低身段親自過來道歉,你真以為自己是老大了?我講白一點,今天你要是被細金揍到進醫院,那也是你自找的。」
「妳到底還是不是我姊?胳膊老向外彎,像話嘛!」
怕再講下去自己就要被氣到高血壓的葉莉莉打住了。「行,你想怎樣就怎樣,細金跟色鬼還在門口等,你有種就去拼,打輸了就不要哭!」她火大地指向大門的方向。「快去啊!」
被激的葉銘鋒不聽勸,怒氣沖沖地往門口跑去,只見色鬼正靠在外牆上抽菸,正準備要偷襲時,查覺到異狀的色鬼瞥向作死的人,他抓住反應不及的葉銘鋒的衣領,直接往牆上甩去,撞得他的背部一陣刺麻。
「拜託你不要讓我做出毀形象的事好嗎?」色鬼一改之前溫雅的和悅臉色,眼中閃爍著厲光。「我真的很討厭不聽話的臭小子。」
「你……你之前都是裝的嗎?」葉銘鋒感覺有尖銳的冰冷物體正抵在他的肚子上。
「不是裝的,只是對你沒耐心了。」
本想再嚇唬他一下,可從門內傳出腳步聲,所以色鬼停手了。
孟應凡只是瞄了他們一眼就繼續往前走,細金出大門就看見穢氣的葉銘鋒忍不住嘖了一聲。
「這小子在這幹嘛?」
「沒事,就來說再見的。」色鬼一改方才的惡狠,狀似親切地微笑著。
「說完就快點上車,大哥說要去場子看損壞的程度。」細金轉身前瞪向葉銘鋒,嚇得他連忙低下頭。
「知道了。」色鬼回應一聲後就裝得熱情地拍拍葉銘鋒的肩膀。「場子修整完後,歡迎再來玩喔。」他說完後就跟上細金的腳步,一同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葉銘鋒憤恨地怒視他們的背影,再等個幾年,等爸爸走後,他就能繼承一切,到時看誰還敢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