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真的累壞了。
先是黃昏時分的告白，再加上之後整晚不要命似地熬夜工作，大概已經遠遠超過身體所能乘載的負荷。
忙到一個段落，老莫起身，想去泡杯熱可可放空一下，卻突然腳底一軟，整個人滑落在地、前傾跪倒在桌旁。老莫喘著氣，掙扎了半天還是無力爬起。最後，絕望無助地低頭看著自己，笑了。
幾分鐘前也許還祈禱能有人經過吧？這一秒倒是覺得無所謂了。
是不是過了一個小時呢？還是兩個小時？
卻有如半個世紀那樣的久。
直到看見阿夏進門，老莫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或許之前有那麼幾分鐘，希望阿夏可以中途折返？但現在，卻寧願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樣狼狽地擺在阿夏面前。只是，現實仍然逼著她投降了。此刻的她別無選擇，只能無能為力地開口，說：「不、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幫個忙？麻煩你......藥，在背包裡。謝謝。」
老莫越說越小聲。
「抓緊我，」阿夏走上前，將老莫橫抱起來，原打算讓她去工作室後面的小房間休息，卻發現懷裡的人渾身滾燙，「我送妳去醫院。」
「唔，不……藥……吃，就好了。」
阿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老莫放在床上後，他一語不發地走出房門、帶著藥和溫水走回房間，扶著老莫坐起來、吃藥、喝水，再幫她躺好。
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床旁，阿夏定定地望進老莫深邃的眼眸，終於開口：「這就是真相嗎？這才是妳不接受我的真正理由？」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老莫的腦中，浮現剛剛阿夏幫自己脫掉帆布鞋的畫面，想著這副不受控制的身體，她微微把頭側向一旁，自顧自地說：「某種自體免疫性疾病吧。免疫系統異常？不明原因。」靜靜閉上了眼，不再看阿夏，又繼續說：「平常基本上都沒事，就是不要太累。有時候累到了就會像現在這樣，近端四肢肌肉無力。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遠端吧？可能最近比較忙，快要感覺不到腳了，還好現在手指算是影響比較少，呵呵，還可以靈活地打電腦。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搞不好要靠眼神了...... 」。
夾雜著一些好像聽不懂的專有名詞，老莫的語氣，平靜的像是在做什麼醫學簡報，彷彿現在癱在床上的，不是她自己的身體。
察覺到空氣中的異常安靜，老莫睜開眼笑著說：「休息一下就好了，沒關係的。你看，我吃了藥，已經恢復力氣了。喔對了，阿夏，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妳先別一直說話，好好休息。」
假裝沒看見阿夏皺著眉頭的擔心與責難，老莫靠著床頭，撐著坐了起來，「之前就受政府委任，維護生物檢體資料庫。除了正常的表面的那個大門之外，我還做了兩隻藏在大門後的秘密門神。......這次對手滿厲害的，不止一次攻破第一關那個大門，嗯，有一次差點連門後的門神都要收服了。」
那次差點被殲滅、幾乎全軍覆沒。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餘悸猶存。
下意識地擦了擦汗，老莫繼續說：「還好，那個時候我剛好在線上，就纏鬥了起來。後來大概是......平分秋色、不分勝負吧？嗯，還好，生物檢體資料是守住了，沒被偷走。總之，那個攻擊，就消失了。嗯，其實......其實是一次很完美的，犯罪，消失得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喝點水。」看著老莫呼吸急促，微微喘了起來，阿夏遞上溫水。
「嗯，謝謝。」溫溫的水滑過喉嚨，直進胸膛，發冷的身體逐漸暖和了起來。
「最近，生物檢體資料庫那邊出現流量異常，實在太詭異，所以之前我就做了一隻隱形追蹤手藏在那邊。嗯，對誰都沒有說過，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昨天，發現被入侵的時候，反跟了回去。結果，跟到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你是說，跟到我的電腦裡嗎？」不知道在房門外站了多久，宅哥突然現身。側身倚著門板，舉槍對著阿夏和老莫，陰森森地笑著說。
「宅皓天 ，真的是你。為什麼？」老莫似乎早就有所懷疑，只是一直不願證實。
曾經聽宅哥聊過，他出身情報家庭，當年父母都在神秘的國家政戰單位工作，從小耳濡目染。之後宅哥也成為國家情報員，克紹箕裘。後來在一次任務中受傷，因為身體因素退役後，仍難掩對資訊的熱情、對國家的使命，於是輾轉認識了老莫，一起打造了莫宅工作室。
「妳知道我在妳身上花了多少功夫嗎？」宅哥的思緒像是飄回從前，「我接近妳、在送妳的化妝品裡下毒，在幫妳倒的飲料中下毒，每天觀察妳的作息、『照顧』妳的身體，確保毒素的各項數據正確無疑。為的就是——」
「找一個活人進行人體培養。」異口同聲。老莫的心臟驀地抽痛。
——「這是在演科幻片嗎？」阿夏在心中驚呼，不置可否。
注意到阿夏露出震驚的表情，宅哥一臉不屑地繼續說：「在商言商罷了。」宅哥看向遠方，像是勾勒藍圖般舉起手由內朝外劃了一個弧形，又像新品發表會的主持人介紹產品登場，說：『人類活體培養皿』。成功的話，該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宅哥瞇著眼，宛如置身天堂。
看著眼前和平日判若兩人的宅哥，阿夏突然覺得很陌生。
宅哥迷離的眼神，從遠方漸漸拉回眼前、緩緩落下。最後，停在老莫身上。
「你知道，這一隻完美無瑕的小美人，花了我多少功夫！？多少時間！？」宅哥朝著老莫大聲了起來。一雙眼睛注視著老莫，卻又不像在對老莫說話。
「你就是我最完美的人類活體培養皿啊！！我的事業！我的夢想！我的未來！」
然而，此時宅哥突然話鋒一轉，憤怒了起來，「但是，妳那個自體免疫系統異常的身體狀態，害得我在實驗過程中障礙不斷、困難重重。哼，也沒關係，反正我喜歡接受挑戰。」
「不過，終究還是失敗了嗎？沒有弄死我？」老莫接口。
「本來，也就是介於弄死跟不弄死之間。重點也不是特別要弄死妳，雖說妳死了也沒差。一來，讓妳很忙，沒空維護資安，我駭生物檢體資料庫才方便。二來，是要弄出新一型的生化武器，哼，不過就是借妳的身體用用。被我選中的人類活體培養皿，這可是妳的榮幸呢。」
「嗯。這樣說來，倒還真的不能弄死呢。萬一妳那個破爛身體不小心被弄死了，我可就沒有人類活體載體了。」
「我想盡辦法製造資訊混戰、駭進生物檢體資料庫、偷資料，然後尋找合適的生物檢體培養新一代的生化武器。這是主線。人類活體培養皿嘛…...是畫龍點睛的靈魂支線。都怪妳骨骼精奇啊，哼，差點毀了我的計劃。」宅哥似乎又回到原有的清冷聲調。
「雖然沒辦法在妳身上培養出我的曠世巨作，不過，我還是弄到了生物檢體資料庫的鑰匙，自己在實驗室培養出來了。嗯哼，是一樣的東西。但就是可惜，沒有人類活體培養皿這樣獵奇有趣。有點可惜.....」夾雜著一絲惋惜，宅哥得意地說著。
「什麼！？你說什麼？」老莫自責，盡力維護的資料庫難道被拐個彎就破解了嗎？
「哼，少了一條Y染色體的生物就是蠢。生物檢體資料庫那個女指揮官呀。女人嘛，哪一個受得了我的魅力？一杯紅酒，兩盞燭光，就什麼都搞定了。」
「真是，早知道美男計就可以，當初幹嘛還接近妳還在妳身邊臥底那麼久......。嘖嘖嘖，這下子，可以回單位好好升官發財了。」
「你真的是對面派來的......間諜？」老莫瞪著宅哥，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次。
「就知道妳果然無法接受啊，哈哈。所以我特地跑來妳面前向妳親口證實呢。」像是縱火犯都會再回到現場欣賞自己的作品，宅哥也是如此自豪地沈浸在自己的完美中。
「好了，妳好好躺著休息吧，不要掙扎。這陣子我讓手下的幾隻網軍日夜攻擊、調虎離山，我知道妳很累、身體很差，熬夜熬到不知道現在外面是太陽還是月亮。哦，對了，妳身上的毒，去給國家級實驗室研究一下哦，我最近生物檢體到手了，比較忽略了妳身體上的數據資料。讓他們開開眼界，看我這種天才等級的科學家，在妳身上種下什麼樣的神奇結構。」
「別動！」看到阿夏的眼神瞟了一下什麼，宅哥警告：「你們兩個，都別動哦，別打什麼歪主意。」宅哥一手仍然舉槍指向阿夏跟老莫，另一隻手伸進包包裡，邊往外退步離開。
「砰！」宅哥掏出一個特製小型煙霧彈，用力往地上一摔。
一陣粉末噴飛、漫天煙霧中，宅哥拿起手機，按了電話號碼叫救護車，把兩個人都送進醫院。
(To be continued…)
創作內容
[愛情]《Please try again》(5)
Frozen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