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之二:迷途羔羊】
一位名作東蒼悠和的青年,現在正陷入苦惱當中。
人如其名,他的個性相當悠哉隨和,只希望每天能過上既悠閒又不枯燥的生活,所以暑假的結束對他而言,等同是惡夢的開端。
就拿現在來說,他乾瞪著只寫了姓名的空白考卷,思緒嚴重打結。
(奇怪,我又不是理學院或商學院的學生,為什麼隨堂測驗要算數學啦。)
終於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的悠和,鼓起勇氣舉手發問。
「什麼事呀?廁所的話快去快回。」
年邁的老教授放下報紙,用顫抖的手挪了一下眼鏡位置。
「不好意思,請問這一堂是什麼課?」
「課名嘛?我想想看……數學理論與印證。」
一臉茫然的悠和點點頭,提起包包靠上椅子,在眾人的目光下往講桌走去,交上完全空白的考卷。
「抱歉,我走錯教室了。」
「太誇張了吧?都快要下課了。」
「那個人的頭髮也未免太亂。」
接著他在竊笑聲中離開教室,來到位於B棟四樓的教室前。
「真是的,早上才走錯樓層,現在又跑錯教室,我不記得自己路癡的程度有這麼嚴重啊?」
悠和這一次好好確認課堂名稱後,開門走進教室,向認識的老師行了個注目禮,隨即在前排一位熟人旁的位置坐下。
「喲,我還以為你睡過頭了。」
一頭清爽的黑鐵色短髮,身高近將近一百八,結實卻不壯碩,穿著黑色T恤和運動短褲,特徵是與生俱來的兇惡長相,以及隨時都像是盯上獵物般的銳利眼神。
他的名字是「稻鐵秋野」,是悠和小學時代認識的死黨,直到上了高中才再次相遇,於是便商討報考這所大學,也很幸運的一起考上。
「喲,留級生秋野,你這堂課也重修啦。」
「你這是對兩個月沒見面的朋友說的第一句話嗎?」
秋野無奈地嘆了口氣,用手撐在桌面上的臉龐滿是倦容。
「咳、咳!」
對於中途才走進教室(還從前門進來)的學生,台上的男老師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在黑板上書寫,直到被稀稀疏疏的交談聲打擾才轉頭輕咳,當他停頓下來的時候,拿粉筆的手勢透露了自己是個菸槍的事實。
「抱歉、竹山老師。」
自覺打擾到上課的秋野趕緊道歉,悠和也跟著低頭賠不是。
「我現在不姓竹山了,叫我賀賴老師就好。」
名為賀賴的成年男子,留著一頭枯茶色蓬鬆短髮,不壯不瘦的適中身材,土褐色西裝外套及深色長褲是他一貫的風格。
教學態度稱不上認真,評分也相當隨便,甚至可以說看起來有些鬆散,然而學生有煩惱時,他總會不遺餘力的予以協助,因此稱得上是位受歡迎的老師。
悠和決定轉換個話題,畢竟留級也不是什麼能夠四處張揚的事,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同樣也被留級了,理由題目寫錯欄位。
「對了,前幾天我爸接到一通電話,他跟對方暢談了好一陣子,最後突然跑到我房間對說:『悠和,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我們家離學校也不是很近,與其整天待在家,不如到外頭去好好學習獨立自主』,於是就把我趕出門了。」
雖然說行李可以用寄的,但前提是得先找到住處才行,想到這裡悠和就覺得更頭痛了。
「等等、你家也是!?」
秋野支撐下巴的手肘差點滑掉,難掩驚訝的他,表情一陣愕然。
站在講台上的賀賴折斷粉筆,清脆聲響頓時傳入兩人耳中,他轉過頭來面露青筋說道:
「東蒼,都遲到一整節課了還聊什麼天,你們兩個中午到我辦公室來。」
兩人肅然起敬的打直坐正,異口同聲回答:
「「是!」」
可惡啊!我就知道昨晚打電話問那些傢伙第一堂課在哪的時候,那不自然的停頓語氣肯定有問題,我們上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堂課!
我們學校採行的制度很特別,該學期若沒有通過必修課程就會被留級,得先重修完成該課程,才可以繼續選擇其他必修課程。
當然最後學分修滿還是可以畢業,但會得到留二、留三畢業的頭銜,所以大家拼了命的不讓自己被冠上如此的恥辱。
現在後悔也為時已晚,還是先想想該怎麼辦,我連下堂課在哪裡上都不曉得了,選課結果只確認了選修課,這就是太過依賴別人的下場嗎……?
自作自受的我,在新學期的第一天就逢此巨變,看來前途將會多災多難────而且還有房子要找。
心灰意冷的我靠在學生餐廳外的躺椅上,心想再待在這也不是辦法,於是準備起身離開。
就在這時口袋開始震動,我拿出手機一探究竟。
「未知的號碼,不曉得是誰打來的?」
我毫不猶豫地按下通話鍵,將手機貼到右耳邊。
『日河嗎?我是賀賴,去年你通識古文課的老師,有點事情想找你談談,方便過來我辦公室一趟嗎?』
想不到連老師都來關心我,肯定是心理輔導之類的。
說起來我好像不記得賀賴老師長什麼樣子,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出席過那堂古文課。
「……是,我有空,請問有什麼事情?」
我壓抑湧上咽喉的悲聲,連坐正的力氣都蕩然無存。
『聽說你要搬到學校附近住,目前在找房子沒錯吧?』
「房子?哦,是有這麼一回事啦……」
『哈哈哈~那真是太巧了,老師的親戚正好有不錯的房間要出租。』
電話另一頭傳來豪爽的笑聲,賀賴老師的語氣然變得很激昂。
『總之先到我辦公室再談吧,位置在C208,一定要來啊!』
「欸?不用了啦,老師、老師!」
被掛斷了……怎麼辦,要去老師那邊看看嗎?
辦公室是離這裡挺近的,況且現在──不,說不定一整天都沒有事做也說不定,我記得今天只有剛才那堂課。
帶著極為消沉的心情,我步履蹣跚的起身,搖搖晃晃地往C棟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