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叔駕駛著國產車行駛在往學校的路上,早上的尖峰時段容易塞車,市區的情形更甚,車內很安靜,平時顏叔是不開音樂或電台的,因為歐陽家的兩位少年有時會在車上瞌睡,但今日兩人各自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連話家常都沒說一句。
他在歐陽家工作十年有餘,由於老闆工作特殊,所以察言觀色他還懂的,雖然這兩位少爺偶爾也有不說半句話的時候,但現下的氣氛有點不同,而且兩人從沒對上眼。
王姨──他的老婆,昨天就告訴他了,這兩個孩子好像吵架了,但又不太像吵架,總之不太對勁。
到學校後,顏叔沒有馬上離開,在車上多看了他們幾眼──沒有走一起,一下車就離得老遠。
他暗自嘆了口氣,發動引擎後思考要不要告訴歐陽寬,最近因為程曦的病情與工作事務讓他很忙碌,顏叔決定還是找機會跟老闆說說,畢竟作為父親還是不能疏於關心孩子。
午後,空調運轉的醫院對比外頭的炎熱是沁涼無比,但竄入鼻腔的消毒水味讓人難以感到舒適,搭襯起來顯得這建築物特別冰冷。
歐陽寬面有愁容地在病房外聽醫師的說明,在醫師要離開時,見他頻頻點頭道謝後轉了身,那欲打開病房門的手停在空中,不久便垂放下來,此時的他沒有平時的傲骨氣焰。
堅毅沉著的歐陽寬,在此刻顯得格外脆弱易碎,他斂眉低垂,思緒千百轉,最後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首調整面部表情,開門進到病房。
程曦感冒發燒入院後不久,其實就被診斷出肺癌,他們盡力隱瞞,想讓孩子們好過一些,先前告訴他們是癌症,也是程曦要求的,之後要做的療程是長期的,不可能瞞得了。
醫師早就告訴他們治癒的機率渺茫,但他們還是決定接受治療,做了評估、調整心情,但正式接受治療後情況如同醫師的預測。程曦原本就體弱,且懷歐陽春時未順產,即使產後調理得好,也沒辦法恢復到最好的狀態,因此醫師也非常擔憂程曦的身體是否能承受如此長期的療程。
先天條件欠佳是醫師在治療上備受摯肘的主因。
歐陽寬告訴程曦,他替韓乙雍報仇之後就不混黑道了,程曦住院期間勸過他,沈甯怡出家久居山上,對於過往早已不牽掛,韓以泰更是不希望有人涉險──
「根本沒有人希望你這麼做。」
「我知道,但阿雍死得不明不白,這在我心中就像一根刺。」
「我答應妳,這件事解決之後,我會馬上把位子交給別人,我已經在跟阿亘討論了,我幾乎每天都在跟他聯絡……只要事情一結束,我就會開始做,不會再讓妳擔心了。」
歐陽寬看著妻子,她戴著一頂長度及肩的假髮,再戴上他買的純棉帽子,面容蒼白,看上去沒什麼精神,但見到人依舊面帶微笑。
「阿寬,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告訴孩子們吧,如果小春不行,至少也要跟景璿、阿泰說。」
他凝視著程曦,不說一語,妻子困惑地與他對視,忽然,歐陽寬坐上床,一手攬住妻子瘦弱的肩膀。
程曦靠在丈夫的胸膛上,疑惑道:「怎麼啦?」
「妳再等我一下好嗎?」
她沉默無語,視線逐漸模糊,她眨著眼睛往上看,深怕眼淚滾下來,聽著丈夫的心跳聲,令她感到安穩而定心。
她多麼希望自己從沒生病過。
◆◇
望著外頭車水馬龍的情景,這是往學校的路程中總會看到的畫面,絡繹不絕的車輛與街上的行人,早晨的日常。
歐陽景璿瞄了眼坐在另一邊的韓以泰,他跟自己一樣都在看外頭的景色。他們已經一個禮拜沒說話了,就連眼神交會也不曾有過,小春還偷偷問他是不是跟韓以泰吵架,說不定也問過韓以泰一樣的問題。
那晚之後,他以為韓以泰會來跟他道歉或說些什麼,但隔天、再隔天,韓以泰都沒找他談,他想過要主動問他,但怎麼想都覺得不該自己先開口,又不是他做錯事情,不過就算要他主動開口,他也不知怎麼說。
韓以泰這傢伙,做這種性騷擾的行為竟然還不道歉,也不跟他說話,弄得彼此關係、氣氛都尷尬的局面。
雖然這種行為是性騷擾,可是他卻不排斥,反而還覺得很舒服,別人幫忙跟自己來果然有差……
想著想著,下身的些微變化讓歐陽景璿緊急拉回思緒。這也是他難以開口的原因,正常來說應該要覺得噁心,但他回想起來卻會硬。
他跟韓以泰感情很好,但也不是可以互相自慰的關係,讓朋友摩擦、搓弄自己的生殖器什麼的,通常都會硬不起來吧……
可是他卻覺得很舒服,完全不排斥,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他有這麼飢渴嗎?歐陽景璿自問。
「歐陽,我聽說那個好東西上次傳到你手裡,好不好用啊?」朋友A一屁股坐在前面的位子,一臉興奮地問。
「不錯啦。」他隨便敷衍道。
其實隔天他就把隨身碟給隔壁班的男生了,現在也不知道傳到誰手裡。
見他反應這麼冷淡,朋友A困惑問道:「幹嘛?心情不好?」
「剛剛英文小考沒考好啦。」他胡謅,其實考得還不錯。
「幹嘛為這種事心情不好?」他賊賊一笑,說:「不然這個再借你。」
見他拿出那個熟悉的隨身碟,歐陽景璿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直接避開視線,說:「不要隨便拿出來啦!」
「唉唷,這東西大家都嘛知道。」他笑了笑,將隨身碟收進口袋。
歐陽景璿跟對方閒聊到上課鐘聲響,上課時他總在想韓以泰的事,總不能一直都不說話吧,他下定決心,一定找時間跟他說清楚。
放學時間,校門不斷有學生出入,門口周圍也都停滿車子,街上也都是開心說笑的學生。
下定決心要跟韓以泰說清楚的歐陽景璿始終開不了口,直至顏叔開的車停在他們面前,他仍舊沒有向韓以泰搭話。
「少爺,今天夫人不舒服,說不用去看她了。」
一聽,歐陽景璿緊張地問:「因為副作用嗎?」
「這……我不是很清楚,不過讓夫人多休息也是好的。」說完,他打了方向燈,小心地駛出臨停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