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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昭和元祿落語心中》─ 靜待五十年後、熬出淬煉的藝術

作者:小孔│昭和元祿落語心中 - 助六再現篇 -│2020-03-26 17:24:00│巴幣:1,032│人氣:4721

    寫給誤入《昭和元祿落語心中》第二季動畫介紹頁面,但卻因標題不同、不知道該不該補完前作的新知網友們;也寫給想要回味兩季《昭和元祿落語心中》,但苦於文化隔閡、專有名詞、背景知識缺乏,而無法完整體會本作美好之處的舊雨網友們。
    本文將以不暴露故事劇情、盡力補全與本作相關的背景知識為主調;歡迎各位網友不吝補全指教。

    若單從推薦面看,《昭和元祿落語心中》絕對不是一部能排位前列的作品;對於日本文化與時代的背景理解、以及對於人情冷暖體驗累積的要求,這部作品在某些層面,前置需求的設定門檻、對觀眾來說太高,以至於能夠發自真心理解並欣賞其醍醐味的、終究只能歸於有經歷的人。若用一句極端來形容:若不曾愛一個人/一件事、愛到恨不得殺了他/它,這部作品在情節轉折處的「拗謬」、只會淪為被衛道人士拿來說嘴閒話的下場。
    所以,《昭和元祿落語心中》是一部劣作嗎?答案絕對是否定的。

漫畫原作獲獎紀錄:
2013年日本文化廳媒體藝術祭漫畫部門優秀賞
第38回(2014)講談社漫畫賞一般部門受獎作
第21回(2017)手塚治虫文化賞新生賞

作品分類:女性向 劇情 文藝 歷史 漫改 動畫
    原作是漫畫家雲田晴子於講談社女性漫畫雜誌《ITAN》、自2010年創刊號至2016年第32號雜誌連載,已完結。動畫由STUDIO DEEN分別於2016年及2017年製作,第一季標題為《昭和元祿落語心中》,第二季標題為《昭和元祿落語心中─助六再現篇》;兩季標題雖不同、但劇情其實緊密連貫,必須按照順序觀看才能完整理解吸收

    一部好作品的肇始,必須先由其命題展開;而妙的是,《昭和元祿落語心中》這一長串,是連現代日本年輕人都不見得能完整理解的日文漢字「文言文」。
    先從主題『落語』說起:落語,是日本傳統藝能中 (包含歌、舞踊、演劇、音曲、演藝、工藝、藝道等)、 演藝 底下的其中一種表演形式;與其他 ─ 如能樂或歌舞伎之類 ─ 日本傳統藝能相比,落語對衣裝、道具或樂曲的借助極少,單純藉由個人的語調及肢體表現、頂多加上紙扇與手巾的使用,來詮釋所敘故事裡的多重角色、推展劇情。特別容易讓華人混淆的點、是:中國的相聲,是不是能夠類比於日本的落語?即便兩種表演型態有許多類同,但還是存在著出入:除了站姿 (相聲) 與跪坐 (落語) 的最明顯差異外,落語從未像相聲一樣演變出雙人、甚至多人的表演型態。由表演型態所衍生的差異,體現在題材的選擇:因為雙口相聲成了演化的主軸,相較起由單人表演的落語,雙口相聲為了滿足逗哏捧哏相互衝突的角色特性,其題材必須要能夠活化這類碰撞;是故表演內容的取向,落在相聲四大基本功裡、「逗」所強調的笑料。而落語雖然也以滑稽噺為大宗,但人情噺、怪談噺等不以插科打諢為主要賣點,更偏向道德教訓寓言、探討人情義理的經典故事,其知名程度、並不亞於純賣笑的劇目
    受益於日本江戶幕府時代的經濟發展與社會安穩,多種日本傳統藝能在這段時期發光發熱、流世名作層出不窮。落語自然也不例外:打自 元祿 時期 (日本年號,約莫1688~1704年、東山天皇與江戶幕府五代將軍德川綱吉期間) 起,各個落語家開始在日本各大都市表演賣藝,並於百年間成功確立了落語的獨特表演形式,在散落於坊間的各處 寄席 (日本獨有的娛樂場所;原本指借用神社或寺院的一部分作娛民表演,後來衍伸獨立成一種建築/表演場所名稱。)、落語成為了 高座 (寄席裡的舞台) 上、不可或缺的一項表演項目。也因此,後世要成為職業落語表演者的必要條件、就愈發強調自身表演能力的修練;發展至今,從 見習 開始,一步一步沿著 前座二目真打 等等的階級往上爬,落語家不僅要獲得世間的認同,還要通過業界內前輩的考核。其中最能體現這種嚴謹傳統的表象:在大師底下學藝的徒弟、或是成就特別突出的晚輩,只要被廣為認同、便能繼承該大師身負的落語 亭號;這種 襲名制、不僅是對後進表現的肯定,也是對這門技藝的一種負責態度:背上了某家的名號與家紋,就得承擔起今後喜好這門亭號風格的觀眾,並將這種風格繼續傳承世襲下去。
    至於 昭和,是裕仁天皇在任期間的日本年號,時間約莫自西元1926年自1989年,是日本使用時間最長的年號;是日本橫跨第二次世界大戰、從軍國主義走向資本主義的年代,同時也是這部作品主要描繪的背景時代。在這段期間,廣播收音機、電影、電視等科技取向的大眾娛樂,大幅傾壓了傳統藝能的生存空間;不論是靠現場表演維生的落語家、或是倚賴現場觀眾來支撐收入的寄席,在這段期間都深受打擊。『一項美好的傳統技藝,如何在時代的變遷裡繼續傳承下去?』成了這部作品的「表」主題。

    簡單講完昭和元祿落語,本作標題題尾的「心中」、才是最難解的部分。
    首先,使用漢語溝通的華人、必須先理解一件前提:由於日本在唐朝時 (西元七世紀到十世紀左右) 深受中國文化影響,其語言文字、跟漢語相比,至今仍維持著一定的類同度;但這不代表日語裡的漢字,能夠全部被華人直接理解為漢語文化裡的使用含意。
    因此,即便「心中」一詞在日語使用裡,念作 しんちゅう/shinchuu 的時候、確實也有相同於漢語裡、代表「內心」的意思,但本作品的標題並不讀作 しんちゅう,而是 しんじゅう/shinjuu當日文的「心中」被念作 しんじゅう/shinjuu 時,最直截了當的漢語翻譯,是「殉情」
    結合「昭和」、「元祿」、「落語」與日文 しんじゅう 讀法的「心中」,這段連日本年輕人也感到晦澀難解的日文漢字標題,意為:這是一部講述故事主人翁、與落語這門傳統技藝,一同於時代的變遷裡、雙殞殉情的故事。
    所以,開場筆者講的相愛相殺、並不是單純只為了博取目光的誇飾;《昭和元祿落語心中》(後文簡稱《落語心中》),真的就是一部講如何愛到死的故事!這標題的獨特日本文化成分含量之重,不只讓吾等華人難以理解;除了漢字苦手的日本人以外,以英文為主流的歐美社群,對這標題、一樣是難以消化:因為中文好歹有「殉情」這個專用語,在英文裡,連形容類似「心中/しんじゅう」這種殉情行為或類似心境的特定用詞、都不存在的!
    (另一則與本作聳動標題相關的八卦:當《落語心中》於2018年被改編為日本電視劇時,日本政府一度誤認衝上推特熱搜排行榜的「昭和元祿落語心中」、是大量民眾意圖從網路募集自殺同好的警訊,故將自殺防止中心的帳號置頂、並附上勸告的宣導,被當時網友無奈訕笑看待。)

    當然,一個故事若僅有極端激烈的調味、卻沒有足以撐起這份極端的敘事承載體,那也不可能成為好的作品;《失樂園》若少了中年男女成家立業背後的孤寂、和社會價值觀的壓力,遺留下的、也只剩原始赤裸的肉慾而已。即便標題立意明確,但若少了殉情的根由鋪陳,這類懷舊系故事很容易就落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窠臼;如何跳脫一昧遵古崇舊的俗套、賦予角色足夠的立體深度,同時兼顧落語這門技藝的獨特性,成了《落語心中》雖冷門、評價卻甚高的原因。(在原產地日本,不僅改編成動畫、還改編成日劇,受此禮遇者甚寡、從而見其人氣;而中國動畫相關網站評價、與歐美MAL的排行,關注度雖不高、但評價也都位居前列以上。)

    其中,如何在動畫這個媒體上、表現足夠生動寫實的落語表演?該如何統合動畫與落語、這兩種形式大不相同的藝術呈現模式?
    自然,動畫相較起漫畫的優點,就是:除卻2D平面的繪畫人物,動畫還有聲優配音 ─ 這項與落語本質較為相近的表現模式。會動的繪畫人物、自是動畫優於漫畫的其中一個面向;但在《落語心中》這部作品裡,如何讓配音聲優演活現實中落語家的技藝,製作方真的是下盡苦心:單是聲優甄選,就要求應試者:先從指定落語劇目裡、自選段子,錄製三分鐘的錄音、交付製作方審查。且與平常動畫配音的流程不一樣的是:考慮到聲優演員詮釋落語表演的重現度,在聲優錄製配音對白的動畫參考畫面,會在聲優錄製完配音之後,模擬對白的發音嘴型、重新再進行作畫上的修正;這種事後追補作畫的製作方法雖不罕見,但在相較冷門的企劃上、選用這種高成本製作方式的,確實不多。再者,被這個故事吸引而來的聲優大咖,絲毫不遜於其他商業大作:除了包含具有落語背景的關智一 (2014年拜於落語家立川志ら乃門下)山寺宏一 (大學時期曾加入落語研究社)小林優 (出過落語CD)以外,還有完全沒有架子可擺、一樣乖乖甄選進來的石田彰 (重度落語迷),和出演過各式熱賣大作、到《落語心中》仍自稱遭逢挑戰的林原惠... 集合了這一眾佼佼者,動畫的聲優水平,老實講、也難有再上一階的空間。

    配音聲優基礎條件到位,並不代表劇情的烘托就順理成章的成形。《落語心中》作為傳統技藝的老酒裝新瓶,其落語劇目段子、與故事劇情如何結合,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揀選:大多出現在動畫裡的落語段子,與當時劇情的情景、主講者的心境,都有一定程度的相關;若不是藉此諷彼、就是有感而發。囿於傳統落語段子的內容限制,短者雖然可以不到十分鐘、長者卻能以小時計,若執著於將所有落語完整呈現、肯定會大幅壓縮動畫本身故事劇情鋪陳的時空間;所以《落語心中》存在很多沒有辦法從頭到尾完整呈現的落語劇目。除去落語內容與故事劇情相呼應的部分,用去頭截尾、或是以蒙太奇方式的呈現,也許是迫於情勢,但確實也削減了一般觀眾對於主線劇情與落語劇目之間、彼此相互呼應的更深一層理解。不懂落語的日本觀眾,可能還或多或少聽說過某劇目的片段、或該故事的寓意;對於日本文化以外的觀眾而言,弦外之音再美妙,聽不懂的、還是照樣聽沒有。
    為幫助看倌們克服這方門檻,以下列舉與《落語心中》劇情相關的落語劇目 (依劇中初登場的順序排列,並附上負責表演的﹝劇中角色名﹞)、並補全該段子的故事簡介或相關資訊;至於這些落語小故事、是如何與故事本篇劇情相輔相成?出於不暴雷立場,其中妙處、就請各位看倌自行品味:


〈死神〉
(第一季第一集﹝八代八雲﹞、第八集﹝菊比古﹞、第十集﹝菊比古﹞,第二季第九集﹝八代八雲﹞、第十二集﹝九代八雲﹞)
    一個面對窮途末路、打算自殺的魯蛇,巧遇一位眼光銳利的老人;這老人自稱是死神。這老人告訴主人翁說他還命不該絕,並教他:如果死神坐在病人床腳,那不管這人症狀有多嚴重、他都不會死;如果死神坐在病人枕頭旁,那不管這人症狀多麼輕微、他都命不久矣。這老人同時教導如何驅逐坐在床腳死神的咒語,並建議主人翁以此行醫;老人說完、隨即消失蹤影。
    主人翁半信半疑,但還是利用這個方法、試圖去「醫治」一位罹患怪病的大老闆;無數名醫都拿這老闆的怪病無可奈何。當主人翁看到坐在大老闆病床腳的死神之後,立即默誦咒語,果真驅逐了死神,也治好了這位大老闆的怪病。從此主人翁「行醫」不綴、大賺一筆。
    一天,一戶富人家有求於主人翁。主人翁一看死神坐在枕頭旁,心知沒轍;但這家人開出的報酬實在太過豐厚,讓主人翁動了貪念。他守在死神旁,趁死神打瞌睡時,悄悄地將病人的床調轉首尾,並趁著死神在病人床腳的那一刻,念出驅逐的咒語、趕走了死神,也順利拿到了這筆豐厚的報酬。
    回家的路上,眼光銳利的老人又出現了。主人翁面對死神的質問、不斷找藉口推託。無奈的死神帶著主人翁來到一處點滿蠟燭的洞穴,告訴他每一支蠟燭都代表一個人的壽命,並指著一支快燒完的蠟燭、說這就是代表主人翁的蠟燭;由於貪念作祟,主人翁必須用自己的壽命、來償還他耍詐得來的不義之財。嚇壞的主人翁拼命懇求死神、希望延長他的壽命,死神答應給他一個機會,跟他說:如果成功把原本代表他生命的燭火、移到另外一支新的蠟燭上,死神就既往不咎。主人翁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代表自己生命的燭火、試著將其移轉到新的蠟燭上......

〈出來心 (日文漢字「出來心」,中文意思是一時衝動、臨時起意)〉(別稱 花色木棉)
(第一季第一集﹝與太郎﹞,第二季第十二集)
    雖然篇幅有所刪減,但在《落語心中》算是有頭有尾演出的一齣;其演出、與《落語心中》角色劇情故事的銜接,也不需額外闡釋。此處為免暴雷、不追加補充。

〈初天神〉
(第一季第一集﹝與太郎﹞,第二季第六集﹝與太郎﹞、第十集、第十二集﹝信之助﹞)
    一位父親、受其伴侶之託,在正月十五帶著孩子一起去天滿宮參拜天神。主人翁原本不想帶著孩子一塊出門,但孩子卻在父親拒絕時、試著向街坊鄰居大肆分享家裡的醜事;無可奈何的主人翁,只好屈從於孩子的胡鬧。
    參拜路上,主人翁試著告誡孩子不要亂買東西。但孩子卻用「自己因為沒有要求父親買東西、所以是個好孩子;而對好孩子就應該買東西來獎勵」的歪理來糾纏。不堪其擾的主人翁,只好買了糖果、試圖封住孩子的嘴。
    (某些落語家,會選擇在這個劇情點結束段子。)
    參拜完天神大人,孩子又胡攪蠻纏要求父親買風箏。主人翁卻在陪著孩子挑風箏的過程中,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開始教孩子怎麼挑選風箏、怎麼識破店家的詭計。
    兩人到了天滿宮附近的空地。主人翁試著示範給孩子看怎麼放風箏;但風箏飛上天後,主人翁又懷念起放風箏的幼時童趣,反而不讓孩子放風箏了。孩子見狀,嘟囔一句:「早知道不帶老爸出門,現在就不會是這副德性了。」

〈鰍沢〉
(第一季第一集﹝八代八雲﹞)
    一位進行參拜之旅的旅人,不幸因大雪、在山中迷了路;偶然看見了一間房屋,旅人便上門交涉避雪借宿。屋裡的女主人‧阿熊,見旅人受寒,以蛋酒招待之;談話間,阿熊自稱曾是吉原 (吉原遊廓、位處江戶,與大坂的新町遊廓、京都的島原遊廓並稱三大遊廓;遊廓,是江戶時期官方集中管理特種行業的區域稱呼。) 的遊女 (妓女;有賣身與不賣身的區別) ,現在嫁作獵人之婦。旅人有感於收留之恩,從滿是錢財的包袱裡、取出部分酬謝。
    阿熊為取柴火、稍事外出;旅人因疲憊與醉意、昏沉睡去。此時阿熊的丈夫打獵回來,看到旅人喝剩的蛋酒,不疑有他、一飲而盡。回來的阿熊見到丈夫、立即於門後與其商量,聲稱已對旅人下毒、建議兩人一同謀財害命。旅人於昏沉之中耳聞此言、隨即驚醒,連忙奪門逃命;阿熊拋下因誤飲蛋酒、不慎中毒的獵人丈夫,帶著獵槍追殺而至。
    旅人逃命間、想起從久遠寺求得的解毒護符,便拆開護符,和著冰雪、把內容物囫圇吞進肚裡;過不多久,因中毒而麻痺遲緩的四肢、症狀漸漸輕緩。旅人鼓起精神繼續逃命,卻不意摔入河流裡;恰巧不遠處有個木筏,旅人便登上木筏順流而下。阿熊眼見旅人遠去,舉槍射擊,卻只打到旅人身後的岩石。旅人也順利逃過追殺。

〈野ざらし (曝屍荒野)〉(別稱 手向の酒)
(第一季第二集﹝二代助六﹞、第十集﹝小夏﹞、第十一集﹝二代助六、菊比古﹞、第十三集﹝小夏﹞,第二季第八集﹝信之助、與太郎﹞、第十集﹝與太郎、信之助、二代助六﹞、第十一集﹝八代八雲﹞)
    某夜,在長屋睡覺的八五郎 (日本落語常用的架空人物名;同等於中文的張三),聽到隔壁以討厭女人著稱的浪人 ─ 尾形清十郎房裡、竟然傳出女人聲音。
    隔早,八五郎便急著向尾形打聽來龍去脈。尾形原先不斷否認;但八五郎聲稱他從壁孔裡偷看到女人身影後,尾形才娓娓道來:原來是他在向島 (隅田川) 釣魚的時候,釣起了一個頭骨;尾形不忍其曝屍荒野,便口唸法號、以酒祭之;當晚該骸骨的幽靈登門拜訪、許身報恩,才有當晚之情事。
    八五郎聽完,驚喜不已;認為以昨晚偷看到的女人姿色,即便是骸骨幽靈、溫存一晚亦足矣。於是借了尾形的釣具、買了酒,直往向島而去。
    到了橋上,八五郎眼見兩岸釣客眾多,心想、這些人都是來跟他搶釣骸骨的,忍不住抱怨起來;確保了釣點之後,八五郎開始幻想起女郎造訪的白日夢,心癢難耐、忍不住哼起〈サイサイ節〉(就是《落語心中》多次出現的歌謠)。正當白日夢進入好戲之際,八五郎的釣勾卻勾住了自己的鼻子;興致大減的八五郎,把釣勾給扔進河裡。
    (大部分的落語演出,會到此為止。)
    久久釣不起骸骨的八五郎、放棄了釣法,決定直接在河邊蘆葦叢裡找骸骨。八五郎把葫蘆裡的酒全倒出來、報上了自宅地點,大聲起願「今晚請來拜訪!」在附近河面屋形船裡工作的幇間(ほうかん、或唸做たいこ,宴席上幫忙助興的職業,大多為男性)、名為新朝,誤以為八五郎約了現實女人到家裡狂歡,衝著可能的宴會工作機會、在夜裡拜訪了八五郎。
    原本期待著貌美女鬼上門的八五郎,開門一見新朝、大吃一驚,問新朝是誰?新朝回答:「我是新朝、來幇間。」八五郎一聽,「嗄?住新町打太鼓的?(新朝與新町的日語發音相同,太鼓又與幇間的其中一種讀音相同;此處是日文諧音哽。) 啊!原來我釣到了馬骸骨啊!(因為當時太鼓皮面多用馬皮製作)
    本故事原出自於中國明朝《馮夢龍全集》第十三卷《笑府》卷八的〈學樣〉:『有于郊外見遺骸暴露。憐而瘞之。夜聞叩門聲。問之。應曰妃。再問。曰。妾楊妃也。遭馬嵬之難。遺骨未收。感君掩覆。來奉枕席。因與極歡而去。鄰人聞而慕焉。因遍覔郊外。亦得遺骸瘞之。夜有叩門者。問之。應曰。飛。曰。汝楊妃乎。曰俺張飛也。其人惧甚。強應曰。張將軍何為下顧。曰俺遭閬中之難。遺骨未收。感君掩覆。特以粗臀奉獻。』

〈子ほめ (誇小孩兒)〉(別稱 赤子褒め)
(第一季第二集﹝菊比古﹞、第三集﹝菊比古﹞)
    八五郎因為講話不懂避諱、不分輕重,多次吃虧之後,造訪一位隱居長者、請求指點。
    長者向他建議,如果不想繼續吃虧,最好懂得修正講話的措辭:比如當別人報上年齡之後,應該用比該年齡稍微年輕一點的態度相待;或是去誇別人的長相,特別是用一些特殊的喜慶譬喻去稱讚。
    八五郎聽取長者的建議、試著去實踐;但不論八五郎如何努力,因為對措辭的靈活應用少一根筋,原本打算稱讚的努力、都變相成了貶抑諷刺。最終,還是鬧出與先前不分軒輊的丑樣。

〈時そば (時蕎麥)〉
(第一季第二集﹝二代助六﹞,第二季第四集﹝與太郎﹞)
    雖然內容加減有所出入,但在《落語心中》也算是完整演出的一齣;硬要說的話,這段算是最容易嵌入主劇情的劇目。因為沒有能夠特別延伸說明之處,在此不追加補充。
    (題外話:請勿模仿本段子內容所使用的不法手段。)

〈黃金餅〉
(第一季第三集﹝弁助師傅、二代助六﹞,第二季第二集﹝與太郎﹞)
    味噌商人金兵衛的隔壁,住著一位潦倒的和尚,名叫西念。一日,西念和尚因為風寒、生了重病;金兵衛問和尚說、能替他做點甚麼?和尚只道想吃餡衣餅。金兵衛把餅買回來給西念和尚,但和尚卻堅持要單獨吃餅、不能有他人在場。
    疑心疑鬼的金兵衛、回到自己房後,偷偷從壁孔窺視和尚;只見和尚把內餡與餅衣分開,從懷裡取出金幣銀幣,用餅衣把金銀幣包住之後、囫圇將包了金銀幣的餅給吞進肚裡。金兵衛大吃一驚,連忙衝進西念和尚房裡,要和尚把餅給吐出來;可是和尚堅持不肯。過不多久,西念和尚就斷了氣。
    金兵衛雖然對和尚的所作所為驚疑不已,但同時也對和尚肚子裡的金銀起了貪念。於是他仗著鄰居的身分,擅自主導了西念和尚的後事與葬禮 (此處是一大段對於當時當地的風土民情介紹,恕此不詳述);趁著火葬儀式的空檔,金兵衛用菜刀剖開火葬到一半的和尚遺體、取出了和尚肚子裡的金銀幣。金兵衛把西念和尚剩餘的遺體給燒乾淨了以後,便遠走他鄉。
    後來,在目黑這個地方、新開了一家餅店,主賣「黃金餅」;其商品大受歡迎的程度,黃金餅竟還一度成為了江戶的名產。

〈あくび指南 (打呵欠指南)〉
(第一季第三集﹝二代助六、菊比古﹞,第二季第二集﹝八代八雲﹞)
    八五郎巧遇正要去練習技藝的熊五郎 (日本落語另一個常用的架空人物名;同等於中文的李四);雖然熊五郎抱怨著自己不管練習甚麼技藝、總會有怪事發生,八五郎卻對熊五郎準備去做「打呵欠」的練習非常感興趣,於是決定與熊五郎同行。
    練習場上,老師與熊五郎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但熊五郎就是打不出呵欠;沒料到隨行的八五郎,因為在一旁太過無聊、犯起困來。當八五郎因為無聊打起呵欠時,老師一看、忍不住說道:「哎呀、看看,你帶來的同伴、比你還有天賦啊!」

〈夢金〉(別稱 欲の熊蔵、錦囊)
(第一季第四集﹝二代助六﹞)
    本劇目也算是些許刪減後、在《落語心中》裡有頭有尾演出的一齣;考其無特別需要延伸說明之處,就不加追述。
    唯獨需要提醒的哽點:在日文裡,漢字「金玉」是男性睪丸的俗稱;故事末尾主人翁夢醒時抓著自己蛋蛋的敘述,是善用了「金」字的雙關、所衍生的劇情轉折及呼應題旨。

〈品川心中 (心中,同本作標題、作殉情解)
(第一季第五集﹝二代助六﹞、第六集﹝菊比古﹞)
    品川有個不懂靈活周轉金錢的遊女、名叫阿染,由於實在窮到沒錢、想乾脆一死了之;因不想自己一個人孤獨上路,於是起了從日常恩客中挑選一人、兩人一同殉情的念頭。最後,阿染選上了租書店的夥計金藏;被阿染唬來弄去的金藏,糊里糊塗之間、答應了阿染殉情的約定。
    因為金藏害怕用剃刀刎頸,兩人商量過後,決定跳水自殺。阿染眼見站在棧橋上的金藏、遲遲下不了決心躍入水中,便在他身後推了一把。正當阿染也正要跳入水中之時,店裡的夥計跑來通知阿染「錢有著落了!」聽到這消息的阿染,打消了自殺的念頭,回到店裡。
    由於水淺、沒能淹死的金藏,前往租書店老闆的家裡。雖然老闆一行人、被金藏急促的敲門聲嚇了一跳,但還是為糊里糊塗就要自殺的金藏、能夠平安歸來感到高興。
    隔早,了解了來龍去脈的租書店老闆,帶著金藏一起去找阿染說理。下不了決心的金藏,在阿染的店裡、隨口講些「我想吃白團丸子」等胡話,卻不敢直接面對阿染。當阿染出來一探訪客究竟時,只見老闆帶著金藏的弟弟、氣沖沖地要討公道,主角金藏卻不敢現身。
    老闆從懷裡拿出供奉金藏的假牌位,說金藏死的冤枉、化作厲鬼要來找阿染討公道,威脅阿染應當落髮出家、以示歉意。看清楚了阿染本性的金藏,這時才現身,對著後悔不已的阿染說:「你釣客人、釣的太過份,釣成魚篭 (與日語 比丘尼 諧音;比丘尼是稱呼女性僧侶的用詞) 了。」

鹿芝居 (某些翻譯版本翻作「鹿戲」) ─ 《青砥稿花紅彩画》
(第一季第五集)
    其實「鹿芝居」並不是落語劇目,該詞是指「落語家的芝居 (芝居,原意指舞台;後有假借為演戲之意)」,也就是由非演戲專業的落語家、跨界表演的戲劇;此處上演的是歌舞伎《青砥稿花紅彩画》、又稱《白浪五人男》,是非常知名的歌舞伎劇目。
    男主飾演的是 弁天小僧 菊之助 ─ 一位擅長男扮女裝、用美人計騙取錢財寶物的俠盜;男二飾演的是 日本 駄右衛門 ─ 取材自歷史真實人物‧石川五右衛門。故事主要講幾位知名大盜,逞凶除惡、劫富濟窮的英勇事蹟。由於與落語關係不大,加上《青砥稿花紅彩画》本身也是大作、介紹起來頗繁瑣,還請看倌不吝自行搜索相關資料。

〈お血脈 (血脈符)〉
(第一季第六集﹝二代助六﹞)
    標題的「血脈」、指一種信州善光寺特有的護身符。在日本天明3年、西元1783年,淺間火山爆發,山麓的鎌原村幾乎全滅;倖存者在災後,請善光寺記錄犧牲者名冊、供後人供養。當時正逢大飢荒,這個血脈譜、隨著淺間火山爆發的名聲、一同傳播全國,虔誠男女不習千里、到善光寺求取血脈譜的庇佑、以保身家,漸漸於後世演變成類似御守、護身符的功能。
    由於善光寺的血脈護符在陽間流行、造成死亡後前往極樂的人數大增,地獄相對變的非常不景氣。閻羅王眼見情勢不妙,委託生前知名的大盜賊 石川五右衛門 前去盜取血脈譜,以期增加造訪地獄的死者數量。
    五右衛門摸黑進入善光寺,費盡功夫、終於盜取到傳說中的血脈譜。有感於過程艱難、不負所托,五右衛門雙手捧起血脈譜、低頭致意;不料額頭剛好輕觸血脈譜,五右衛門就這麼因為血脈譜的神性、逕自前往西方極樂成佛,無意間毀了與閻羅王的約定。

〈火焰太鼓〉
(第一季第七集﹝二代助六﹞)
    轉賣舊道具的甚兵衛,是個悠然自得、不拘小節到幾乎做不了生意的商人;貪圖一時之利,把取暖的火盆給賣了、之後卻要挨寒受凍之類的蠢事,層出不窮。這副德性的甚兵衛、之所以能持續行商,是因為他娶了個精明的老婆。
    一日,甚兵衛入手了一只又舊又髒的太鼓;老婆見狀,抱怨甚兵衛又去弄這些賣不出去的東西回家。在店裡打工見習的定吉、見了這太鼓,得意忘形地敲了起來;正當甚兵衛在警告定吉別胡鬧的時候,一名武士聞太鼓聲而至。原來這位武士侍奉的主人 ─ 赤井御門守,路過此地時聽聞鼓聲、對這太鼓十分感興趣。甚兵衛答應武士、一定帶太鼓登門拜訪。正當甚兵衛得意洋洋、送走武士之時,老婆還是對這太鼓半信半疑,警告甚兵衛道:如果御門守殿下親眼看見這又舊又髒的太鼓,搞不好會惱羞成怒、把甚兵衛綁在松樹上做懲罰。
    被老婆的一番恫嚇、嚇得戰戰兢兢的甚兵衛,拿著太鼓拜訪赤井御門守殿下。殿下看到太鼓、十分高興,出言要買下這鼓;原來這鼓、名叫火焰太鼓,是難得一見的寶物。御門守與部下商議出價的金額,決定以三百兩買下這鼓;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的甚兵衛,在數到一百五十兩時、忍不住高興地哭了出來。
    意氣風發的甚兵衛,拿著三百兩鉅款回家、秀給他驚疑參半的老婆看;總算是接納了事實的老婆、跟著興奮的甚兵衛,兩人一同商量著、下一件要買甚麼樣能發出聲音的東西來賣。甚兵衛突然動了 警告市民火災發生的半鐘 的主意;老婆一聽、馬上吐槽:「你敲了那玩意、發出的聲音,引來的不會是達官貴人、而是消防隊好嗎?」

〈文違い (弄錯話)〉
(第一季第七集﹝菊比古﹞)
    阿杉是一名內藤新宿 (江戶時期的宿場之一;現址於東京新宿區) 的私娼。她以父親為理由、向熟客半七騙二十兩資助金;半七因為手頭上的錢、還不到二十兩的一半,所以無法直接回覆阿杉的請求。阿杉又對鄰房的另一名熟客、角藏,藉「母親病危、必須買高價人參進補」為由,以此填補了半七不足的二十兩。
    拿了半七與角藏、兩人合計的二十兩,阿杉來到了一戶房屋、見一個男人;這男人名叫芳次郎,是阿杉的戀人。芳次郎拿了阿杉騙來的二十兩,隨即離去。阿杉之後偶然發現芳次郎遺留下來的書信,是另一名叫小筆的私娼寫給芳次郎,道:「為了擺脫地方富豪的糾纏,我需要籌集五十兩贖身;請你用眼疾為由,向阿杉借二十兩。」阿杉閱畢,後悔地泣不成聲,回頭朝半七的屋子走去。
    此時,半七不意看到了阿杉不小心弄丟的、來自芳次郎的書信:「我眼疾惡化,必須籌錢二十兩買藥;請你用父親為由,向半七借錢二十兩。」半七閱畢、憤怒不已;正巧阿杉進門,兩人就當街為了半七借給阿杉的七兩吵了起來。
    隔壁的角藏,聽到吵架聲,趕忙請來相關職工、並上前勸架:「別吵了!不管是從姘夫那拿錢、還是給錢,都別再怪阿杉了!那只是我不為色不求慾,希望阿杉的母親能夠早日康復,才把錢給她的!」
    角藏話剛說完,馬上回頭向職工澄清:「不...不是這樣的!剛那說法,豈不是讓我也成了她姘夫嗎?」

〈五人廻し (五人轉)〉
(第一季第七集﹝菊比古﹞,第二季第十一集)
    關東的遊廓,有著一晚、同一遊女、按照順序伺候不同客人的制度。本故事以描寫主人翁‧遊女 喜瀬川,在某個晚上,接待了五個不同背景出身、不同個性特色的男客。此劇目以生動描繪江戶時期的遊廓文化著稱。表演者必須對五種不同性格、口音、甚至方言,要能夠收放自如;同時,喜瀬川面對不同個性的客人、使用了哪些不同的應對手法,以及主人翁內心對於這些應對、感到的無奈或厭煩等心境,表演者必須唯妙唯肖演繹,才能掌握這段群像劇的精髓。
    此處文化門檻更為苛刻,考慮到筆者能力疏淺,恕不多加詳述、以免自曝其短。

〈らくだ (駱駝)〉(原標題是〈駱駝の葬礼〉)
(第一季第七集)
    本劇目是一段能夠講上小時的大段子,有「真打大作」的別稱;標題名「駱駝」是主人翁的外號。由於故事裡的角色眾多,表演時間又長,是非常考驗落語家功力的一個段子。
    由於《落語心中》劇情、只是一筆帶過該劇目,也沒有關於表演的片段;是故此處不贅述、以免徒增篇幅。

〈紺屋高尾〉
(第一季第七集﹝菊比古﹞、第八集﹝菊比古﹞,第二季第十一集)
    紺屋,是江戶時代的染布店;由於藍染法為當時主流,所以意指深藍的「紺」、成了染布店的代稱。高尾,指的是高尾太夫,為寬永三名妓之一,後來成為名妓的代稱;太夫,是遊女藝妓的最高階稱號,自寶曆年間 (西元1751~1764年) 之後,慢慢被「花魁」一詞取代。
    久蔵,是一名在神田某家染布店裡工作的夥計;是個在老闆家裡工作11年、活到26歲都不曾浪費時間去玩樂的憨傻好青年。
    某日,久蔵被朋友帶去吉原遊廓、見識所謂的「花魁道中」(指高級藝妓大肆打扮後,被召喚至客人所處之遊樂場所的路途過程)。久蔵一見領著沿街遊行隊伍的高尾太夫,便被她的美貌、給迷的魂不守舍。可是當久蔵向朋友打聽、如何能一親美人芳澤時,硬是被朋友澆了一桶冷水:以當時高尾太夫的名氣,向久蔵這樣的夥計、是不可能去妄圖親近的。久蔵回家之後,雖然無法改變高不可攀的現實,但仍對高尾太夫念念不忘、夜不成眠。
    由於工作表現不如以往,老闆把久蔵叫來詢問究竟,才知道久蔵心儀於高尾太夫的這段苦戀。見到久蔵委靡不振的醜態,老闆痛斥道:「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只懂得悲嘆『不可能』、就甚麼都不去做嗎?太夫終究是能用錢買的,我也來幫你想辦法!」一經打聽,欲與高尾太夫共度一宵的價格、竟高達十兩;老闆知道了這消息,也是吃了一驚、徒呼負負。但久蔵經過老闆一番訓斥,總算重新振作起精神,決定要努力存錢、達到十兩的目標。
    三年過去,積沙成塔,久蔵存了十三兩、還高出了目標三兩。但存到了錢以後,才知道高尾太夫也不是隨便甚麼階級的人、都願意接客的。這時老闆又跳出來,運用人脈、找了一位熟悉遊廓的老客人,給久蔵出主意。久蔵根據著這位老客人的建議,順著老闆的好意、故意穿著老闆的衣裝,跟著這位老客人到吉原裝闊、碰運氣。正巧高尾太夫正值接客空檔,本人也想見見政界以外的人物,於是答應了與久蔵的會面。
    即便高尾太夫以傲氣相待,久蔵仍是止不住自己內心的歡喜;會談之際,有多次差點曝光自己出身,靠著老客人先前的預演指點,才勉強呼嚨過去。根據吉原的不成文規定,與藝者初見,只能聊天、不能賣藝 (過夜)。會面即將結束之際,高尾隨口問久蔵一句:「你甚麼時候再來?」久蔵聞言,忍不住心中情意,嚎啕大哭說道:「為了能與你見面,我一心一意地存了三年的錢;來日若要相見,想必又是三年之後。你若在這三年間順利贖身,那麼今日之別、便是再會無期...」
    久蔵號哭,不自覺地把偽裝與身段、全露出原形;高尾察覺自己受騙,正欲發怒之際、兩行清淚卻滾滾而下:「我長年被達官貴人待作禁臠玩物,你竟用了三年時間、只為換得一次見面,你這人是有多傻...」「明年三月十五,待我順利贖身之後、再來找你;若到時,你仍不嫌棄我這卑賤之軀,請正式娶我為妻。」如此說道的高尾,把久蔵存的、為了與太夫見面的錢,全數奉還;久蔵感激於高尾的許諾,忍不住痛哭失聲。
    有了高尾的約定,回到店裡的久蔵、愈發認真地工作了;雖然周邊人都好意勸他:遊女的枕邊蜜語、不可盡信,久蔵仍舊一心一意。
    隔年三月十五,高尾果然現身染布店前;兩人也順利結為夫妻。後來老闆收久蔵為養子,讓他繼承自己的染布店。久蔵與高尾夫婦兩人就這樣相互扶持、認真生活,這家染布店也自此生意興隆。

〈夏泥 (「泥」是日文漢字「泥棒」的簡寫,意指小偷)
(第一季第八集﹝二代助六﹞)
    某個小偷潛入了一處長屋,想要大肆洗劫一番;卻注意到蚊香的火苗、快要引起火災了。連忙把蚊香撲熄的小偷,不慎吵醒了長屋主人;但主人卻因尚未完全睡醒、自己又身無長物,故一副不以為意,對小偷搭理不理。
    小偷不滿於自己被忽視,倡言自己撲滅了蚊香、避免了火災,他可是主人的救命恩人、應當得到一定程度的回報;主人仍舊半睡不醒,只回他一句,「多管閒事!」
    惱羞成怒的小偷,抽出懷裡的小刀,試圖威脅主人;主人卻著迷於小刀的反射亮光,完全不理睬小偷的威脅。
    漸漸清醒的主人、反而向小偷問到:「對了,你能不能借我三十元?」小偷受不了貧窮主人持續不斷的無理取鬧,做小偷的、反而花錢消災。
    最後,小偷身上的錢都被主人給借光了,只好悻悻而歸。長屋主人在小偷離開後沒多久、追出屋外大喊,「小偷先生~」
    「你別這麼光明正大地叫我小偷啦!」
    「可是我不曉得你的名字啊?」
    「......甚麼事情啦?」
    「你下次甚麼時候再來啊?」
    〈夏泥〉這段落語、是落語劇目〈置泥〉的改編版本;除了季節時辰上的細節,主軸都是敘述遭遇小偷的主人、如何用妙言巧語、反向勒索小偷的滑稽故事。

〈船德〉
(第一季第八集﹝二代助六﹞;助六在祭典巧遇美代吉,想講給美代吉聽、但美代吉卻不願意聽的劇目。)
    德兵衛出於某個緣故,離家寄宿於河邊船家的家裡。為了報寄宿之恩,德兵衛在得到老闆與其他擺渡人的同意之後,上船幫忙撐櫓;但他的力氣實在太小,願意讓他撐船的客人少之又少。
    時節夏日、暑氣旺盛,正當淺草寺觀音菩薩的結緣日 (功德日、四萬六千日),遊人船客絡繹不絕;在人手短缺、臨陣磨槍的德兵衛,載運船客時卻老是出錯。船客忍不住問道「喂,你沒問題吧?」德兵衛回答:「沒問題!之前有一位客人搭我的船的時候,被我不小心翻了船、給落進水裡;今天這種事情還沒發生過!」「你可別亂開玩笑話!」船客驚慌地吐槽。
    德兵衛悠悠晃晃地把船撐到對岸時,早已身心俱疲:「客人啊,能麻煩上岸之後,另外雇一位船夫來撐櫓嗎?」
    本故事主角名德兵衛,出自 人形淨瑠璃文樂 名作《曾根崎心中》裡的男主角名;而《曾根崎心中》,是改編自發生在元祿16年的因愛殉情事故:醬油店平野屋的伙計德兵衛、與新地天滿屋的遊女阿初,兩人在西成郡曾根崎村旁的露天神森林裡殉情的真實事件。(該事件甚至可說是日文「心中」一詞的起源) 明治早期,此悲劇被落語家 初代三遊亭圓遊 改編為滑稽噺,主賣點為德兵衛撐船的窘迫貌。

〈居残り (全名居残り佐平次;常見譯名為「賴著不走」)〉(別稱 おこわ)
(第一季第九集﹝二代助六﹞,第二季第三集﹝八代八雲﹞、第五集、第六集﹝與太郎﹞、第九集﹝與太郎﹞)
    「居残り」是江戶時期遊廓的一種習慣:指當造訪遊廓的客人、現場付不清帳單時,通常由該客人的家僕或友人以身代債、暫時拘留在店裡,直到客人把帳付清為止;負責留下的人,就被稱作「居残り」。
    沒甚麼儲金的佐平次,一天號召了附近長屋同樣貧窮的好兄弟、一起去品川宿場的遊廓玩耍。兄弟們雖然興致盎然、但還是擔心付錢的問題;佐平次卻聲稱不用擔心。一行人在店裡玩耍了一整晚;隔天,佐平次一早就把同行的夥伴們打發回去。當店裡夥計要來結帳時,佐平次聲稱夥伴們身上錢不夠,由他做抵債人 (居残り),順勢又在店裡度過一晚。就這麼用同樣理由、在店裡玩耍數日的佐平次,在店裡夥計耐不住性子、擺出臉色要真收錢時,答道「夥伴們不會回來」「沒錢付帳」。驚訝卻又無可奈何的店員,只好讓他住在抵債房裡,期待哪天能夠有人拿錢來替他贖身。
    就這麼在店裡白吃白喝的佐平次,某夜,正值店內異常忙碌,佐平次眼見沒人管他,自己從抵債房裡跑出來,跑到宴席房裡、做起幇間 (宴會上負責助興的丑角) 的工作。由於佐平次幽默詼諧、又懂得察言觀色,場上氣氛被炒作地不亦樂乎;之後雖然佐平次沒事時還是得待在抵債房裡,但若人手不夠、或客人要求,佐平次就會在宴會場上大展身手。漸漸地,愈來愈多客人指名佐平次陪酒,藝妓們也越來越希望由佐平次來伺候;其受歡迎的程度、惹來原本負責幇間工作的夥計們不滿、集體一狀告到老闆那去。
    了解了來龍去脈的老闆,原本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料佐平次鼓動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把老闆唬得團團轉。最後,佐平次不但贖回人身自由,老闆還倒貼銀兩、送他回家。
    其中一位原本擔心自己生計被搶走的年輕夥計,難保心中不安、還是偷偷地跟在準備回家的佐平次身後。佐平次發現了以後,完完整整地把他利用了「居残り」的慣習、狠狠削了店裡一把的實情,告訴這夥計。夥計一聽不妙,連忙回去告訴老闆。老闆一聽大怒:「私をおこわ (お恐) にかけやがったな?(『我被人用計騙了嗎?』的日本舊式說法,現代已經很少人這樣說;おこわ同時又可意指蒸熟的糯米飯。)
    年輕夥計答道:「旦那の頭がごま塩ですから... (『誰叫老闆你的頭髮花白呢...』,意指年華已去、無法正確判斷;ごま塩 (芝麻鹽) 在此有雙關之意:除了代指黑頭髮裡參雜的白頭髮外,也可呼應上句おこわ的糯米飯、指用芝麻鹽給糯米飯調味之意。)

〈紙入れ (鈔票夾、錢包的意思)
(第一季第九集﹝菊比古﹞)
    在借書店工作的新吉,被老闆娘色誘,趁著她丈夫不在時、與老闆娘偷情;不料老闆忽然回家,新吉在老闆娘的幫助之下、驚險地逃脫現場。
    不願繼續維持這層關係的新吉,忽然想起:他把老闆送給他的錢包,給不小心忘在了現場。更要命的是,錢包裡還夾著老闆娘邀約偷情的紙條。
    新吉雖然因此、下定決心要亡命天涯,但姑且還是打算先冷靜下來、觀察情況,在隔天登門拜訪老闆。
    出門迎接的老闆,不知為何、一副甚麼事也沒發生的模樣;即便新吉把昨天的事情、講成是好像街坊鄰居的傳言一般,藉以試探老闆虛實,老闆還是毫無當場捉姦之類的反應。
    在一旁聽著的老闆娘,聽到了新吉把錢包忘在現場的段落,不禁說道:「你現在講的、是個擅長偷情的女人吧?就算是情夫不小心把錢包忘在現場,這女人這麼老練,也一定會在丈夫發現之前、把現場處理乾淨吧?」
    老闆聽了、也跟著笑道:「一個男人,若是自己老婆老早被外人睡了,就算是發現了可疑的錢包,終究也只是個不會去多心的笨蛋吧?」
    (故事主人翁新吉的日文發音、與二代助六原名的「信」,有諧音關係。)

〈子別れ〉(別稱 子は鎹、強飯の女郎買い、子宝、逢戻り...等)
(第一季第十集﹝七代八雲﹞)
    木匠熊五郎,技術雖然一流,但嗜酒如命,動不動就醉醺醺地回家。這天,老婆阿光一如往常、對爛醉的熊五郎不做聲響,卻從酒後胡言的熊五郎嘴裡聽到、他喜歡上一位妙齡遊女的醉話。阿光一氣之下,決定與熊五郎離婚,帶著兩人的孩子 ─ 小龜 ─ 離開了家裡。
    酒醒後的熊五郎,從熟人手裡接下了阿光留下的離婚證明;落寞的熊五郎,想要到吉原、尋求他心儀女孩的安慰,沒想到不意撞見這女孩卸妝後的素顏、竟像個怪物一般醜陋。對此啞然醒悟的熊五郎,回家看到自從阿光離開後、家事無人照料的慘狀,這才體會到阿光對他的好。
    從此以後,過了三年。醒悟後的熊五郎,不再酗酒,專心致志於工作上;由於本來工藝就不錯,加上態度改正,事業蒸蒸日上。
    八月的某一天,工頭請熊五郎陪著去木材廠選木材。路途上,熊五郎巧遇三年前被妻子帶走的兒子‧小龜。工頭了解了來龍去脈,同意讓熊五郎去跟小龜搭話。小龜與熊五郎相認的同時,熊五郎也從小龜嘴裡知道:原來這些時日,阿光以一介女兒身,在附近自己租了房子,藉著幫街坊鄰居修補衣物、賺取微薄回饋來養活母子兩人;即便生活困苦,卻也不曾聽說阿光有再婚的念頭。羞愧不已的熊五郎,塞給小龜五十元,要他買點好東西孝敬他媽媽;離別之際,熊五郎告訴小龜,要他別跟阿光講今天碰到爸爸的事情。
    小龜回家之後,被阿光發現了身上的五十元。在母親的嚴詞逼問之下,小龜為了信守與父親『男人之間的承諾』,就是不肯說出這五十元的來歷。阿光情急之下,拿起一把槌子,對著小龜說:「我們生活得再苦,偷搶拐騙的壞事還是不能做;現在媽媽用這槌子教訓你,就是像你爸爸打你一樣!還不老實交代!」被逼哭的小龜,一五一十地把碰到爸爸‧熊五郎的事情講了出來。了解了原委的阿光,揣著『原來夫君現在有好好地正正當當過生活』的念頭,藏不住內心的欣喜。
    隔天,小龜帶著阿光、到了與熊五郎約好再見面的地點。熊五郎看到阿光,吃了一驚,但還是上前相認。兩人互訴這段時日的經歷,在小龜的撮合之下,重新許下締結為夫妻的承諾。

〈酢豆腐〉
(第一季第十一集﹝菊比古﹞)
    某個夏日午後,一群窮光蛋年輕人、聚在一起商量怎麼打發這炎暑與空閒。即便他們有辦法弄到酒,但下酒菜還是沒著落。其中一人動了糠味噌桶底的老醃菜的主意:打算把老醃菜從桶底裡撈出,切碎以後、再去醃製其他食品;可是沒人有勇氣去挖糠味噌桶底的老醃菜。結果為了給老醃菜入味的豆腐,買回來以後就這麼在廚房放著、在炎日的氣溫下、徒然發酸。
    為了處理這塊臭酸的豆腐,有人提議:讓伊勢屋那討人厭、喜歡狐假虎威仗勢臭屁的少東家,來試試這塊臭酸豆腐的味道。
    眾人把少東家給拱來,騙他說:這塊酸豆腐是海外進口的珍貴食材,由於眾人學識淺薄,想請少東家來給大家鑑定說明。少東家拉不下面子、下不了台,硬是捏住鼻子、忍著惡臭咬了豆腐一口;當眾人鼓譟少東家多吃幾口時,少東家回道:「不了;像酸豆腐這麼珍貴的食物、我一次只吃一口。」

〈明烏〉
(第一季第十二集﹝菊比古﹞,第二季第四集﹝八代八雲﹞、第七集﹝菊比古﹞)
    時次郎是日向屋的少東家,個性一本正經、嚴謹頑固,對遊樂女色一概不碰。擔心這樣下去會沒有女人緣的日向屋老闆,找來村里出名的玩家‧源兵衛與多助,拜託他兩人帶著自己兒子、去吉原遊廓長長見識。兩人擔心直接與時次郎明講,會被時次郎直接拒絕;於是騙時次郎說,他們想帶他去參拜稻荷大神 (狐仙)
    不疑有他的時次郎,跟著源兵衛與多助、來到吉原遊廓;一邊聽著他們介紹遊廓看板是神木、大門是鳥居、這家店是某某神主的家、女主人就是巫女大人之類的胡話,時次郎就這麼被騙進了店裡。直到上了店家二樓、三人被眾多遊女包圍時,時次郎才意識到自己被騙;多助又騙時次郎說,「少爺若是拋下同行者直接離去,照這裡的規矩、可是會被狠狠教訓一番」,硬是讓時次郎與花魁共度了一晚。
    隔天早上,與其他遊女們玩耍了整夜、一早卻被拋棄的源兵衛和多助,來到花魁房裡、準備帶回時次郎。沒想到花魁意外的傾心於純真的時次郎,而時次郎也因為初識男女之事的美妙、不願離開被窩。對著硬是要把自己帶離店裡的兩人,時次郎狡辯道:「你倆若是這樣拋下同行者直接離去,照這裡的規矩、可是會被狠狠教訓一番的。」

〈芝濱〉
(第一季第十二集﹝二代助六﹞,第二季第七集﹝二代助六﹞、第八集﹝與太郎﹞)
    芝、為地名;芝濱一詞,指「芝」這個地方的海岸。芝濱約莫位於江戶時代、東海道跨越入間川的芝橋;現址位於東京都港區芝4丁目、國道15號線的南側。
    這個段子,應該算整部《落語心中》裡,最容易與故事劇情做連結、也是最容易受其感動的段子了。相信舊雨們都清楚筆者所指何物;而有興趣的新知,請自行體驗《落語心中》、由二代助六所演示的〈芝濱〉的美妙,恕不在此暴雷。

〈浮世床〉
(第一季第十三集﹝與太郎﹞,第二季第一集﹝與太郎﹞)
    日文漢字「浮世」,意指塵世、人世;日文漢字「床」,此處指江戶時期、幫男客人結髮剃鬍的店舖,可粗略理解為理髮店。《浮世床》原為江戶後期大眾作家 式亭三馬 的滑稽本,講述在理髮店裡發生的各種人世趣事;後為落語家擷取其中段落、改編為落語劇目。本劇目又分成幾個小段落,講述理髮店裡各個客人的不同遭遇或趣事:內容包含理髮店的招牌、將棋、奇怪的軍史、逃離的客人、鮭魚...等等。
    在《落語心中》裡有出現、片段呈現的段落,是【夢中的幽會】:
    建材店的半次在理髮店裡大聲打呼;當他被不堪打呼聲吵擾的其他客人搖醒之時,迷迷糊糊之際、講述了他剛剛作夢的內容:
    「我跑去看歌舞伎時、後面坐著一位很漂亮的小姐,拜託我幫他大聲喝采;我受美女之託,得意忘形、衝著台上就亂喊一氣:『音羽屋!音羽屋!』(音羽屋為歌舞伎演員的屋號;觀眾在表演途中、對演員喝采其屋號,意為稱讚演員演技精湛。) 正當我喊得不亦樂乎之時、戲劇匆匆落幕。剛剛那位美女,說是為了要感謝我幫她喝采,請我喝一杯;我愈喝愈醉,只記得她寬衣解帶、邊說著『不好意思打擾了...』邊進到我被窩裡... 哈!就像場夢一場美好...」
    「咦?我不是正跟美女共枕嗎?...把我喊醒的、到底是誰啊!?」

〈つるつる (日文中、形容表面光滑的詞語)
(第二季第一集﹝八代八雲﹞)
    吉原的幇間‧一八,喜歡上同住在置屋的藝妓‧小梅很久了;但四年半過去,兩人的關係卻不見進展。著急的一八、忍不住跑到小梅房間,向小梅提出一起吃飯的邀約。小梅回道:如果他只是貪戀她的美色,那她不願意答應萍水相逢的邀約;只有以兩人相互扶持為前提,她才願意跟一八在一起。一八信誓旦旦地承諾小梅的條件,並答應了小梅,當晚絕不喝酒、並在深夜兩點到她房間的請求。
    不巧,一八當晚巧遇一位大客人‧樋口先生,而一八先前答應了樋口先生、要帶他去柳橋最熱鬧的地方玩耍。由於與小梅約定了不能喝酒,一八只能跟樋口先生解釋源由,希望樋口先生通融、放過他這晚;同樣認識小梅的樋口先生,卻仍要求一八陪他玩到午夜十二點。
    到了柳橋,一八一直冷靜不下來。樋口先生在一旁、看著毛躁的一八,不懷好意地出些難題、想要灌醉一八;不知不覺間,一八已經幾杯黃湯下肚,帶著醉意從二樓滾下樓梯,好不容易逃離了這場酒局。
    在兩點之前趕回小梅房間的一八,正在高興著能夠履行與小梅的約定之時,卻因為欲進小梅房間、還得先跨過師匠的床頭而受困。為了怕發出額外的聲響、吵醒師匠,一八便把身上的衣物、腹卷、腰帶等等,全部用繩子綁在一起,想藉著天窗外的夜光、從窗外潛入小梅房間。因為酒醉而感到暈眩的一八,想要藉由閉上雙眼來克服暈眩,「就這麼滑溜溜地潛入」;不料,一八一閉上眼,就直接這樣呼呼睡去。
    一路睡到隔天一早,素顏裸身的一八、被師匠發現躺在身邊。師匠怒道:「你這混帳,怎麼這副模樣?睡昏頭了嗎?」一八驚醒回道:「不是,我只是做了個 井戸替え (將井水從井裡取出後、打掃清理井底的工作) 的夢而已。」    

〈錦の袈裟 (錦緞袈裟)〉(別稱 金襴の袈裟、錦の下帯、ちん輪)
(第二季第二集﹝與太郎﹞、第五集﹝與太郎﹞)
    街坊的一群友人,不滿於鄰町的年輕人、大肆聲張地穿著絹織的 長襦袢 (與和服共穿、夾在外衣與內衣之間的中衣) 逛吉原,想要用更顯眼的方式、把鄰町的小子給比下去。其中一人提議,大哥開的當鋪、正好入手了10匹錦布;乾脆用這10匹錦、做成 褌 (日本傳統內衣;亦可理解為兜襠布),穿著逛吉原。不巧的是,這群人總共11位,有一人沒法用這10匹錦做褌;於是大哥就讓 與太郎 (落語內常見人物名,形象多為憨傻樂天;八代八雲給 強次 取「與太郎」的藝名,也是出於他對強次的第一印象) 自己去想辦法、生一條錦織的褌出來。
    與太郎回到家,跟老婆商量上哪去生錦織褌;老婆原先怒於『上吉原玩女人、還跟自己老婆商量』,但終究還是幫著與太郎出主意。村子裡寺廟的住持,剛好有一件錦織的袈裟,老婆就建議與太郎:「你就騙和尚說,自己親戚的女兒被狐狸精附身,必須要用德高望重的佛法袈裟披蓋、才有辦法驅逐妖怪。」
    於是與太郎找上寺廟住持。住持聽信了與太郎所述、由老婆編的謊言;雖然很想幫忙,但由於寺廟隔天馬上有場法會要辦,袈裟不可少。與太郎再三懇求,又承諾說明早以前一定把袈裟奉還,住持這才出借了錦織袈裟。
    借到了袈裟的與太郎,當晚跟著友人同行,把袈裟當作兜襠布,一同在吉原街上裸舞、引起了一陣喧鬧。與太郎的褌、因為是用袈裟充替的,袈裟上原來就附有的、原本應該位於肩膀上的金屬環,正巧落在重點位置上;此一大膽打扮,意外地大受游女們好評。花魁更是因此指名了與太郎、跟他共度了一夜春宵。
    隔早,原本約定好要歸還袈裟的與太郎,被花魁纏著、不願其離去。「今朝就別回去了。(今朝は返しませんわ)」花魁撒嬌道。
    「嗄?袈裟不用還了?(ケサは返さない;日文中,今朝與袈裟發音相同)」與太郎道:「這可不成,不還、寺廟可就亂了套了。」

〈大工調べ〉
(第二季第三集﹝與太郎﹞)
    大工,指建築房屋的工人;調べ,調查的意思。本劇目內容描述的是、因誤解的言行所引起的騷動。
    《落語心中》關於此劇目的橋段,關於故事內容的連結並不多;主要重點放在「啖呵」(某些翻成「斥責段子」) 這種語藝上。在另一門日本傳統藝能的 浪曲 裡,「啖呵」指的是對疊詞重複的應用;由於浪曲的主體以悲泣居多,作為調劑、啖呵便以引人發笑為主。落語〈大工調べ〉內的啖呵段落,並不講究詞語的精確意義、反而更強調音調的起伏與情緒的傳達。這種表演方式,在以劇情為主調的落語界並不常見;隨著不同落語家對該段子的詮釋,同一劇目的啖呵、也會衍生出各種不同的內容。

〈壽限無〉(別稱 長名)
(第二季第四集﹝信之助、小夏﹞、第十一集﹝八代八雲﹞)
    以主人翁的父母為了祈願孩子幸福長壽、取了一個荒謬長的名字為笑點的段子;故事劇情不是重點,主賣點是在不斷重複主人翁過長名字的荒謬性。
    全名與解釋如下:
  寿限無 (じゅげむ)、寿限無 (じゅげむ)、
    【幸福 (壽) 無限之意】
  五劫 (ごこう) の擦 (す) り切 (き) れ、
    【傳說天女洗浴,泉水岩石的表面會輕微地磨損;重複著這一磨損、直到岩石消失,稱為一劫、相當於40億年。用五劫才能擦去,意指幾乎永久的時間。】
  海砂利 (かいじゃり) 水魚 (すいぎょ) の、
    【海中的砂礫、水中的魚,數量都是多到無限多。】
  水行末 (すいぎょうまつ)・雲来末 (うんらいまつ)・風来末 (ふうらいまつ)、
    【水、雲、風的來源去脈;因為水、雲、風無所不在,藉指幸福無所不在。】
  喰う寝る処 (ところ) に住む処 (ところ)、
    【吃的、睡的、住的地方;祈願孩子有吃、有睡、有得住。】
  藪 (やぶ) ら柑子 (こうじ) の藪柑子 (ぶらこうじ)、
    【藪柑子 (紫金牛) 為一生命力繁盛的植物;前文加上「ら」字,應只是音節重複做的調整。】
  パイポ・パイポ・パイポのシューリンガン、
  シューリンガンのグーリンダイ、
  グーリンダイのポンポコピーのポンポコナの、
    【傳說裡パイポ王國的長壽國王名 (シューリンガン)、長壽王妃名 (グーリンダイ) 與兩位長壽公主名 (ポンポコピー與ポンポコナ)。】
  長久命 (ちょうきゅうめい) の長助 (ちょうすけ)

〈反魂香〉
(第二季第五集﹝八代八雲﹞)
    住在長屋的八五郎,苦於隔壁和尚連夜敲鉦、不得安眠,決定上門討個公道。從浪人身分出家的島田重三郎,聽了八五郎的抱怨,詳實以告:半夜敲鉦,是為了祭拜供養已逝的亡妻‧高尾太夫。當八五郎問到:為何不能在白天祭拜?島田說,只有在晚上,高尾太夫才能隨著鉦聲、自返魂香的煙霧裡浮出,與島田重逢。對著半信半疑的八五郎,島田只能燃起一柱返魂香來證明。隨著鉦聲,一名姣好的遊女身姿、從焚香的煙霧中緩緩冒出;與島田相會的高尾,告誡島田、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將她召回人間:因為一旦返魂香用完,兩人就無法再續緣相見了。
    驚喜不已的八五郎,為了見一面自己也以早逝的妻子‧阿熊、苦苦哀求島田分他一點返魂香;島田表示,他手上的返魂香,是特地與高尾太夫結緣、只能召出高尾的返魂香,因此不願分給八五郎。碰了一鼻子灰的八五郎,努力地回想起向島田打聽的焚香全名,匆忙到藥店裡買了越中富山的反魂丹,準備回家依法泡製。
    期待著能夠與亡妻再次相會的八五郎,光是拿個打算拿來焚香的火爐、就開始幻想著與阿熊重逢的場景。一番折騰過後,八五郎才意識到:他光是忙著妄想,反魂丹都忘了燒了。等到火爐燃起、八五郎放入反魂丹,煙卻意外的大;一片迷濛之中,八五郎彷彿看到了人影,出聲問道:「是我那苦命的亡妻‧阿熊嗎?」
    「不是,我是隔壁的阿崎。從剛剛開始就好臭啊,是從你家傳出來的嗎?」

〈東之旅〉(別稱 伊勢参宮神乃賑)
(第二季第八集﹝円屋萬月﹞)
    與《落語心中》其他的落語段子不同,本劇目是屬於以關西地區為中心、獨立發展出帶有特殊風格的 上方落語 (上方,江戶時代對京都到大阪一帶的稱呼,後被廣義拓展成近畿地區的別稱。);由於《落語心中》的背景、地點在東京,所以除了這個段子以外、其他主要都是在關東演化的。關於上方落語,除了表演中輔助使用道具的差異,若聽得懂關西腔與標準語的不同、也會發現落語家口語用詞的差別。
    由於〈東之旅〉這個段子,主賣點在江戶時期的各處風土民情、牽涉到許多地方店鋪或當時的文化;而對應起《落語心中》主劇情,並沒有跟該劇目的故事、有比較明顯的關聯。為免徒增說明篇幅、在此略過不提。

〈たちぎれ線香 (立斷香)〉(別稱 立ち切れ)
(第二季第九集﹝八代八雲﹞)
    自原作的〈反魂香〉、經數位落語家不斷改編而成;從一滑稽噺、改變成人情噺,對於表演者的技術水平要求非常高。
    雖然內容有所刪減,但在《落語心中》、也算是有頭有尾演出的一齣;與《落語心中》劇情故事的銜接,亦應不需多加闡釋。為免影響新知們的觀賞樂趣,請容筆者在此不多加詳述。

〈二番煎じ〉
(第二季第十一集﹝二代助六﹞)
    由於日本多木製房屋,一旦發生火災、便可能蔓延整個街區;故在江戶時期,街町鄰坊通常會自組消防隊,並在夜間容易因照明失火的時候、排班巡街。
    某冬日的夜晚,集合在警備小屋的年輕人們,分配好了當晚的巡邏班次,當班的便上街巡遊、其他人便窩在警備小屋取暖。
    由於天氣實在太冷,某年輕人便從懷裡拿出酒來;當其他人勸誡他說、值班喝酒可是被禁止時,他狡辯道:這是驅逐寒氣的湯藥、不是酒。內心多少被這說法所動搖的眾人,把這壺酒放在火爐上溫烤,大夥兒分著喝、藉以取暖。又有另一個人出了壞主意:這湯藥太苦,我們做點幫助苦藥入口的東西吧?於是有人弄來一頭豬,有人弄來味噌、蔥或豆腐,大夥兒就圍著爐火、開始煮起豬肉火鍋下酒。
    正當酒宴歡暢之際,警備頭頭來了小屋巡查;當他從外頭聽到小屋裡的喧鬧,還以為是野狗的吠叫聲。進了小屋,年輕人們急著把酒壺跟火鍋給藏起來;頭頭一見這陣慌亂,開口問道發生甚麼事。其中一位年輕人就辯稱說,他們在煎湯藥祛寒。警備頭頭一聽,要了一杯『湯藥』下肚,說「這湯藥拿來祛寒、還真是有效,再來一杯!」年輕人見狀,膽子也來了,把火鍋也給拿了出來、勸頭頭配著『湯藥』一起服用。頭頭就這麼跟著年輕人們、把酒跟火鍋都給吃乾抹淨了。
    年輕人們眼看東西都吃完了,便勸頭頭該上工了;警備頭頭穿戴好衣服配備,回頭對著年輕人說:「我再去街上巡一回;等我回來,『湯藥』得再煎一輪!(二番煎じ)


    能夠做到故事劇情與落語內容的相互呼應,也許是件了不起的成就;但故事劇情的主軸、若不夠吸引人,或不能巧妙地將各個呼應片段給連貫起來,那《落語心中》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道糟蹋了許多高級食材的廉價大雜燴而已。《落語心中》之所以能達到評價不墜,就在於它自身、不輸給這些經典落語的故事劇情。
    前文已提及:主人翁所處時代,是日本昭和年代、一段從傳統過渡到現世的改朝換代;即便落語本身的歷史、也不算真的很長,但工業化與西化所造成的影響,也足以讓紮根於江戶時代社會價值觀的傳統技藝、出現青黃不接的窘迫。若只是一門技藝的暮沉凋零,也可能僅值觀者的一聲嘆息;真正把觀眾的心、成功半懸空中的,還是要歸功於主線劇情的曲折離奇、以及角色關係的錯節難分。當二次大戰的大背景、只能換取一個小過場,《落語心中》把鏡頭迫近角色的詳細程度,到了:不論多麼波瀾萬丈的歷史,也只夠給角色個人的經歷遭遇、寫下一筆註記的地步。讓觀眾揪心的,是身世?遭遇?還是命運?原本僅僅只是為了生存、而一生懸命,但在尚未落幕前,角色的背影、在觀眾理解其點點滴滴之後,是如此發自心底地孤寂落寞;一段看似平淡如水的劇情伏筆,到了真相大白那刻,雖稱不上掀起驚滔駭浪、卻久久止不住那縈繞不去的絲絲漣漪。透過落語這門技藝、不失美感卻恰如其分的點綴,《落語心中》那曲折的故事,讓曾經遭遇過類似經歷的觀眾,久久無法忘懷那「也無風雨也無晴」的空靈;那絕不是當頭棒喝式的警醒、更不是諄諄教誨式的勸戒。《落語心中》並不試著劃分對錯、黑白、或是非,它只是把人性的抉擇,原原本本地呈現;它也不汲汲於利用劇情或結局、去誘出某種觀點,它只是把人性的糾結、老老實實地演出。如同整段劇情裡不斷重複、如何做好落語表演的要訣:一個不理解人情世故的表演者,不可能把他嘴裡的故事講得足以沁人心脾《落語心中》是個講人情的故事,把世故情理、來龍去脈給交代明白,剩下的回甘餘香、全留給觀眾自己思懷品味。
    若前段的吹捧、過於高來高去,筆者聊舉一段自己在做資料研究時、偶然讓自己大吃一驚的小插曲,做為本作足以繞樑三日的佐證。話題回到本作標題的「心中」一詞:日文的「心中」,從讀音 しんちゅう/shinchuu 演變成 しんじゅう/shinjuu,也經歷過一段演化;從「內心的心意」、轉為特指「守護兩人相愛的心意」,「心中」一詞在日本古代、在遊女與恩客之間被普遍使用,漸漸假借成了帶有殉情意味的後者用法。當遊女與心儀的對象有意私訂終身,兩人必須交換心意的信物,這一儀式過程、稱「心中立」;除了血書、刺青、斷髮等立誓方式,其中一種流傳至今的方法,是「切り指」─ 也就是切小拇指。一種說法是:因為小拇指的神經特別多、切斷時特別痛,所以把小拇指從第一指節處切斷、並將斷指寄給對方,便成了日本古時證明自己心意的一種象徵。隨著時代變遷,切指頭被視為是野蠻、不可取的行為,所以原本切小指的習俗,漸漸變成用勾小拇指的動作來替代。而互勾小拇指的這個小舉動,在《落語心中》的故事裡擁有多麼重要的涵義?舊雨們心知肚明,新知們就勞煩不吝自行體驗,恕在下不予點破;畢竟箇中韻味,還是自己品嘗為妙。

    雖然後文的說法,可能會得罪很多專業領域的高手:《落語心中》在自己的原創劇情、加上如何融合既有傳統技藝上,幾乎可以說到了一種藝術的境界。從故事劇情看落語劇目、可以體現出落語本身內容的深度;相反地,從落語劇目回頭看故事劇情、也能更深一層映照出故事裡各個角色的心路歷程。能夠做到這種水乳交融程度的相互輝映、相輔相成,這在其他借用現實主題、講自己故事的創作裡,實屬難得。《將太的壽司》、《棋靈王》、《交響情人夢》等等,都算是同樣類別裡、赫赫有名的大作;但要在吃壽司的時候,因為壽司的用料或師父的做工、回想起故事主角 將太 的決心?在看別人下棋進子的時候,回想起 進藤光 與 本因坊秀策 的跨年之緣?在聽某部交響樂的時候,回想起 野田惠 的冒失或 千秋真一 的偏執?筆者相信:上述的情況並不是完全沒有;這些作品之所以賣座、肯定也是在劇情與主題上、做了一定程度的融合。但能夠露骨又不失其美感地大規模改編、同時在專業領域的門檻不對觀眾做過度要求,筆者在《落語心中》看到了難得一見的成功;看倌的嘴舌要多纖細、才能嘗出壽司烹飯桶裡鍋心米與鍋邊米的差別?看倌的棋力要多深厚、才能理解圍棋黑白雙方棄土保地的運籌帷幄?看倌要聽過多少古典音樂,才能在沒有多加說明的條件下、明白古典風格與浪漫風格在劇情裡的不同寓意?《落語心中》的專業相關門檻、為什麼相對的低?因為人人都愛聽故事。落語該怎麼專業地表演呈現、自然有其門道;但故事講的好與不好?對牙牙學語的小兒、或齒髮動搖的老嫗,分辨的方法並沒有甚麼太大的區別。至少,筆者不相信:在經歷過一定滄桑之後,第一次聽完《落語心中》的〈芝濱〉、有誰能不酸鼻子的......
    《落語心中》動畫的藝術價值,不單只是體現在故事劇情與落語段子的結合上。為了讓初接觸落語的觀眾,不必太花心思、理解落語抖包袱的專業節奏,動畫製作組在畫面與配樂的情緒渲染、下了不少工夫。雖說很多人看喜劇,不一定是因為劇情有趣而發笑、只是因為聽到周遭人的笑聲才跟著笑;這種利用罐頭音效來誘發觀眾反應的常見手法,卻不是《落語心中》製作方提醒觀眾落語包袱點的慣用方式。配樂的精妙、可由此體現:利用契合故事時代背景的爵士樂、其高昂輕快的銅管樂器來塑造歡樂的氣氛,或是回歸落語既有的傳承、利用三味線來提點劇目應體現的寂寥或肅殺氛圍。配合著音樂,畫面的蒙太奇手法切換,也是恰如其分,不會因使用過度、讓人有眼花撩亂之感;現實落語表演裡、必須被形而上地想像理解的橋段,在動畫的虛擬空間裡、利用畫面巧妙地切換來去,也同時減少了對觀眾想像力的需求上限。如果要舉一個本作最簡易了然的藝術標竿,那就不得不提兩季動畫的開頭曲製作:除了由女主角配音擔當的林原惠小姐負責主唱、連貫了開頭曲與故事本篇的情境鋪陳,製作公司竟然請到了 椎名林檎、這位在日本流行樂壇擁有不凡實力的創作者來譜曲填詞。即便近年知名流行樂團或歌手、與動畫製作公司合作的案例愈來愈多,但像椎名林檎這樣風格獨具的創作歌手、給《落語心中》這種乍看古風盎然的題材寫開頭曲,不啻是另一番風味。不論是第一季OP〈薄ら氷心中〉或第二季OP〈今際の死神〉,和風爵士的頹廢曲調,給賣笑人間的辛酸落語家、添了一筆孤高的潮流感。
    即便如此,《落語心中》的推廣,仍然存在著一個潛在障礙:由於原作本來就是連載於女性向雜誌上,且漫畫家雲田晴子的先前作品、大多帶有BL取向 (Boy’s Love,和製英語,意指男性間的戀愛),所以大多數早期的推廣社群、不免在提及《落語心中》時,會強調這方面的描寫。《落語心中》確實存在著BL的某些特質,對這點、筆者個人不會刻意反對,也不會特意去阻止某類粉絲的延伸想像;但將《落語心中》一個如此深刻的故事、限刻在BL的小圈圈裡,這種自限眼界的刻板觀點、卻是筆者不能輕易諒解的。人與人相互的關懷與照護,若迄及某個層次、本來就很容易超出社會價值觀所限括的範圍;想要用社會平均值、去給極端案例下定義,這過程本身就有問題。本文開頭就點明:《落語心中》絕對不是容易被人理解接納的故事;主人翁、以及其圍繞身邊的配角們,他們的身世遭遇太過離奇坎坷,豈能用常理惦量之?即便男主角與第二男主角、第三男主角之間,確實有著超乎一般交誼的糾葛;但不順著劇情安排、從每個角色經歷的細節脈絡去理解,卻老是拘泥執著用「男性VS男性」的既有價值觀框框去看待?人物再怎麼美型,這類帶著有色眼光的喝采,不被認同、或許也是理所當然。難道把《教父》裡的所有男性角色湊雙成對、或是把《費城》裡的湯姆漢克斯與丹佐華盛頓給湊在一塊,會更昇華《教父》或《費城》的影史地位嗎?不從家族繼承、兄弟相處的難處看《教父》,不從疾病汙名化、少數族群基本人權的問題看《費城》,僅從硬想把A男與B男湊一塊的興趣意願出發、閉口不提雙方關係發展的脈絡,這能算是值得稱許的舉動嗎?愛的具體表現,本來就很多元;因為稀有而心生嚮往,這種感情也很自然。但從筆者個人角度看,相較起BL,《落語心中》還存在更多更為稀有的關係、錯綜複雜於劇情之中;單把BL做為看待《落語心中》的主觀點、甚至是唯一觀點,只是徒然糟蹋了一部質感上乘的佳作而已。
    除去這點,既然《落語心中》是個描寫人情的重劇情作品,即便對於日本相關的背景瞭若指掌,少了對得失抉擇感到懊悔的人生經歷,劇情裡角色們的遭遇與抉擇,對觀眾來說、可能也是難以領會。傳說中的法國瑪麗安東尼王妃,之所以能夠白目地說出「何不食肉糜」的甜點版本,並不是因為她真的腦殘;僅僅只是因為她沒有體驗、也無法去想像貧民所遭受的困境而已。(特此澄清:並沒有史實證據、證實瑪麗安東尼王妃曾經說過那句話!) 所謂人情,奠基於每個人的日常經歷,是沒法依照制式規章去教育或植入的;若是不曾親身、目睹、耳聞類似的經歷,那麼《落語心中》裡,親子之間的齟齬、兄弟之間的競爭、男女之間的糾葛,這些劇情的轉折、終究還是沒有辦法輕易地被接納理解。這並不是一種倚老賣老的高位發言,僅僅只是個人觀後感的抒發。年近四十,也許只是走到人生的一個中點,但不可否認的是:過往的價值觀、隨著年齡經歷的增長,慢慢地變成了以前最討厭的那種『成熟的大人』。幕後的那些為了識時務所必須學習的隱忍忽視、理解並開始模仿遊走於原則規範之間的圓滑、或是喃喃那句老調重彈「長大就懂了」的次數增加......這些痕跡,全都刻在日常生活、點點滴滴的細節裡,烙在每一回每一次、自己必須做出抉擇的時刻;如果能事先意會到行為與結果的關聯性,有誰還能抱持住、把自己手指往火裡伸的那份純粹勇氣與天真好奇?如果說、人生就是一連串天真的幻滅,那《落語心中》、無疑是一份淒美冠絕的墓誌銘有歐美網友曾經聲稱、希望在自己葬禮撥放Johny Cash版本的〈Hurt〉,藉以致敬這首歌帶給他個人的衝擊;也許《落語心中》還不到這麼經典的地步,但作為一部實習人情的教材、或單純視為欣賞落語技藝的媒介,《落語心中》雖飽含著成熟的極苦、卻也因此充沛著人性的至美
    薑、愈老愈辣,酒、愈陳愈香。初識《落語心中》,也許並不會為看倌們帶來特別印象深刻的感動;但過個五年、十年,如果它的殘影、能有緣重回視線中,不如趁機重看一回,肯定會帶來另一番不同的,底蘊深厚、卻不失暖意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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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闇雷
現在回想起助六再現篇的最後幾集還是很感人QQ

07-08 03:20

取一
版主這篇是我看過《昭和元祿落語心中》從落語及作品製作角度出發的最佳評論,層層疊疊且分析的鞭辟入理,而且文字相當細膩,雖然以推廣角度搭配少許劇照可能會更加近人,但看完這篇再回頭細細品味作品更能體會出作品中強大的人情以及物哀美感。

11-26 09:34

小孔
感謝閣下錯愛。<(_ _)>
不過小弟自己並不是很喜歡在文章裡增添劇照或截圖的排版方式─即便就如閣下所言,這樣會更為豐富近人─因為小弟對於加圖一舉、總有種「靠文字沒法好好傳達」的窘迫感;更何況這篇篇幅已經超長了,再增添版面、怕是直接END的看倌們就更多了。XD
再次感謝閣下的留言。[e12]11-2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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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fl20180818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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