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養了一隻會用陌生人聲音尖叫的鸚鵡
瑪汀妮是隻十歲的非洲灰鸚鵡。她胸口有著兩撮暗紅色的羽毛。
「我很高興你喜歡她，」動物收容所主人的兒子艾羅對我說道：「我是很愛貓狗，但說實話，呃…我對鳥是有點害怕。」
「為什麼這上面要問我是否喝酒？」我坐在一張滿是刮痕的桌子旁填寫領養表格，疑惑地問著。
「我們得確保被領養的動物能有個良好的居家環境。我老爸的要求，不是我的。」
我拿起原子筆，在「否」旁邊的小框框打了個勾。
您是否每天至少抽一根菸？
我勾了「是」。
您是否曾被逮捕或曾犯下重罪？
「我在大學時有次裸奔被抓到，」我說：「這樣算嗎？」
「蛤？」
「那條有關犯罪的問題。」
「噢，」艾羅回著。他正拿著一只塑膠製的寵物外出提籠，像是握著武器一般地，緩緩地朝瑪汀妮的鳥籠走去：「靠，先生，你以前是參加兄弟會還是怎樣？」
「說來話長。」
「妨害風化一般都只是輕罪。我們要問的是謀殺、車禍致死、竊盜那類的重罪。」
我皺了皺鼻子。「說得也是。」
「噢對了，還有虐待動物。那也算是個重罪。」
我勾了「否」。整整五頁的表格總算來到了最後一行，只剩下我的簽名和日期。我乖乖地簽了下去。
「拿去，」我說：「填完了。」
「太好了。等我一下哦，先生。我只需要，呃…」
我看著艾羅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鳥籠的門，小心翼翼地將它打開。他接著將提籠的開口撞向鳥籠，使得整個鳥籠震得發響。瑪汀妮在鐵籠裡瘋狂地跳來跳去、鼓動著翅膀。艾羅慌張地往後跌了幾步，提籠掉在鋪滿報紙的地板上，發出大聲的喀噠聲響。
「你老爸呢？他怎麼會丟你一個人在這負責？」
「霍爾曼先生。」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
瑪汀妮運用她的爪和喙爬到了鳥籠開著的門口，看著躲在我身後的紅髮男孩，然後望向了從後門走進來的那個人。
「抱歉我剛剛不在，」收容所的主人菲利普說：「希望艾羅並沒有造成你太多麻煩。他總是容易將事情弄得一團糟。」
艾羅的頭從我身後探出，朝鳥籠看去，而瑪汀妮正緩緩地從籠裡出來。我坐在椅子上往後滑行，然後站起身來，而瑪汀妮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我身上。我慢慢地朝她走去，試著不去驚動她。午後的陽光從天窗照射進來，使她的雙眼閃耀著光芒。
「她有剪羽毛嗎？」我問。
「沒有，」菲利普回答：「她是能飛啦，但也僅止於飛得起來而已。她的一生都待在室內。」
「這我知道，」艾羅驚呼：「但還是將她放進提籠好嗎？你知道的，以防萬一。」
我將艾羅丟在地上的提籠撿了起來。瑪汀妮伸長著脖子，一下朝左一下朝右，露出了她背上被蓋住的幾道纖毛。我將手伸了出來。瑪汀妮縮了回去。
「乖小鳥，」我溫柔地說：「嗨，瑪汀妮。我是來帶妳回家的。」
瑪汀妮直盯著我的手。我微微地彎曲了手指。
「上來吧。」
瑪汀妮扭了扭頭，然後猶豫地爬上了我的手。
「她有受過訓練呢。」我說道。
「她的前飼主養了她好一段時間，」菲利普說：「那名可愛的老太太真是走得太早了。這也就是我們收容所必須存在的理由。」
瑪汀妮低聲地唧唧叫了一聲，抖了抖她的羽毛。艾羅退到了角落並遮著臉。
「你讓她很緊張。」我說，一邊哄著瑪汀妮進提籠。
菲利普將我的表格拿起來翻了翻。
「我真的很不喜歡鳥，」艾羅小聲地說：「我還想說鸚鵡應該滿酷的，因為牠們會講話之類的，但瑪汀妮都不講話。她只會…只會揮動翅膀。」
我將提籠的塑膠小門關上，然後微笑著。
「那是因為她覺得在你身邊很緊張，」我說：「非洲灰鸚鵡是全世界最會講話的鸚鵡之一。我相信瑪汀妮會克服這問題的，只要飼養她的人更…更有經驗一點。」
艾羅低聲抱怨了幾句後翻了個白眼。
===
瑪汀妮很害羞且容易受驚嚇，就如同許多收容所的鳥一樣。她被訓練能夠站到人手上並且對她的名字會有反應，但就像艾羅說的，她似乎不想要講話或是模仿任何聲音。事實上，她異常地安靜，只有偶爾才會緊張地啾啾幾聲。
每天早上，我會將她的籠子打開，跟她打聲招呼，期望她能習慣我的聲音。
「早安，瑪汀妮。」
她害羞地迴避著我，並拍了拍翅膀。最初幾天，她最接近飛行的動作就只是從一根棲木跳到另一根棲木，而且還是在我沒有看著她使她緊張時。
「早安啊，瑪汀妮，」我又說了一遍：「妳想要出來嗎？」
瑪汀妮小聲地啾了啾。
「想要出來嗎？」
她一副不甘願的樣子爬到了籠子門口。我將手伸了出來。
「上來吧。」
她小心地將爪子包覆在我的手指上，一次一腳。
「乖小鳥，」我說：「乖小鳥，瑪汀妮。」
這幾天早上，在我弄早餐煮咖啡時，我都會讓她都待在我肩上。我接著會餵她一小塊吐司，而她會慢慢地嚼了嚼後才吞下去。然後我才將她放回籠子裡，出門上班去。
瑪汀妮是隻聰明的鳥。過沒多久，她便知道如何在我出門工作時從裡面打開籠子的門閂。我原本擔心我不在家時她如果到處亂跑會傷到她自己，但我發現她只會在籠子外側攀爬著，一直到我回來。
除此之外，她很乖，或者說很小心，但即使如此，在我們相處時間漸漸長了之後，她的警戒心也慢慢放了下來。我們最厲害的成就是完成了呼喚的訓練，也就是當我呼喊「瑪汀妮，來找我。」時，她會順利地飛到房間另一頭的我手上。
跟我生活了三週後，瑪汀妮總算是完全放下了戒心，並開始能發出緊張的啾啾聲以外的聲音了。她第一次發出的聲音是個低聲的竊竊私語，一連串無法理解但聽起來像是含糊人聲的字句。又過了一週以後，她開始說出一些我聽得懂的話，然而，讓我感到困擾的並不是她所說的字句，而是她的語氣音調。
大多數鸚鵡會說的話語都是她之前所聽過的，包括音色和音調的抑揚頓挫。然而，當瑪汀妮說話時，她所模仿的並非我的聲音，也不像是我被告知的前飼主「可愛老太太」的聲音。她的聲音是個穩重、低沈的男人咕噥聲，而且帶著一絲不常見的口音。
「瑪汀妮，」她說：「乖女孩，瑪汀妮。瑪汀妮要不要吃花生？」
那天傍晚，瑪汀妮變得越來越健談，那轉變的速度快得令我驚覺事情不太對勁。她越講越多話，而她所說的每句話都是這個陌生人的聲音：
「漂亮的鳥。」
「晚上好啊。」
「要不要一起看新聞？」
「說對不起。」
「我很抱歉。對不起。」
在我將她放回籠子裡過夜時，她開始大笑。
然後，在我上床後，她開始尖叫。
我聽不出她在尖叫些什麼，因為那些聲音又開始變得含糊。或許是因為瑪汀妮的舌頭太過纖細了，要發出喉音有點困難，但那聽起來更像是被悶住嘴、透過好幾層布用力擠出來的聲音。
我緩緩地拉開被毯，下了床。在我走到瑪汀妮的房間前，她開始發出了窒息的聲音。
我趕緊朝房間跑去，踉蹌地衝了進去。瑪汀妮突然安靜了下來。她從籠子裡望著我，雙眼反射著走廊的橘色燈光。
「瑪汀妮，妳還好嗎？」
她歪著頭，在她的棲木上轉過身來面向我。接著，她張開嘴，又開始尖叫了起來。
這是人的聲音。毫無疑問。瑪汀妮發出像是一名被慢慢勒死的男人的尖叫聲。
然後，一瞬間，她的聲音又變了。她現在是一位年輕的女性，聲嘶力竭般刺耳地哭著，彷彿是被捅了一刀。那女人尖叫著講了沒幾個字，她的聲音也立刻被悶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瑪汀妮尖叫著：「你是誰？我要去報警—」
瑪汀妮快速擺動著她的頭，模仿著在木頭地板上踏著沈重步伐的聲音。接著是身體重重摔在地上的撞擊聲。
「我拜託你，」她低聲說道，這次又是另一個不同的男人聲音：「我求你了，別這樣。」
她拍了她的鳥喙幾次，然後沈默了下來。
我直瞪著她看。我的身體感到十分僵硬。
「瑪汀妮。乖小鳥，瑪汀妮。要不要花生？」
「瑪汀妮，」我心不在焉地小聲說著：「到底是怎麼了？」
她傾斜著頭，跳到了她的籠子底部，並開始啄她的玩具。
「乖小鳥，」她用那個帶有口音的男人的聲音咕噥著：「乖小鳥。上來這裡。」
===
「她一直在尖叫？」
「對，」我輕聲地說：「用…用了好多不同的聲音。你爸呢？」
「他正在出差，」艾羅說：「不是收容所的業務，是他的另一份工作。」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週六吧，我猜。」
我惱怒地大嘆了一聲。我在收容所裡那個鋪滿報紙的走道來回踱步。我走過一隻小狗的圍欄邊時，牠開始對著我吠。
「她都尖叫些什麼啊？」
「我不知道，」我說：「都是些詭異的東西。」
艾羅瞪大了眼睛：「所以她真的會講話？」
「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我不悅地回他。
「太厲害了。你真是個奇蹟締造者，先生。」
我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
「瑪汀妮的上一任飼主到底是誰？」我問道：「真的是一位老太太？」
「我爸是這麼告訴我的。」
「那她為什麼會用男人的聲音說話？還有那些其他的聲音…」
艾羅交叉著雙臂：「可能那位老太太有很多訪客？」
「那些尖叫又該怎麼解釋？」
艾羅聳了聳肩。
「在那位老太太之前，瑪汀妮還有過其他飼主嗎？」
「不知道。」
「這不能開玩笑，」我喃喃自語：「我要去報警。」
「你要跟警方說什麼？說你的鳥對你尖叫？」
「這有可能意味著各種狀況。那些聲音一定是來自真人。或許…」
「或許怎樣？」
我搖了搖頭：「沒事。你還太年輕了。」
「你認為瑪汀妮之前的飼主有可能是個連續殺人魔之類的嗎？」
「你到底都看些什麼電影啊？」我抱怨著，雖然他講出了我內心的想法。
「然後呢？」
「瑪汀妮的前飼主叫什麼名字？」
「噓，先生。這些是機密資料。個人隱私考量等等的。或許瑪汀妮的檔案裡有紀錄，但檔案櫃的鑰匙在我爸手上。」
「好吧，」我說：「你爸回來時通知我一聲。」
「好。」
===
我回到家時，瑪汀妮正在鳥籠外頭爬來爬去，用那個帶有口音的男人聲音自言自語著。
「說對不起。乖女孩，瑪汀妮。要不要吃花生？晚上好。」
她發出了一個輕柔的笑聲。
「我很抱歉。」
我整晚都將她放在我肩膀上，期盼著她能再說出一些帶有線索的話。晚餐後，瑪汀妮開始用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哭泣著。我從抽屜裡翻出了陳舊的錄音機，開始將她的話都錄下來。
那台錄音機最多可以錄三個小時。當我將瑪汀妮放回她的籠子過夜時，我按下了錄音鍵並將錄音機放在鳥籠旁邊。雖然沒辦法錄下一整夜，但我確定可以一直錄到瑪汀妮睡著。
瑪汀妮在她房間裡喃喃自語，而我上了床、關了燈，沒多久便睡著了。
睡到一半，我醒了過來，感受到一個冷冰冰的金屬物在戳著我額頭。
「嘿，先生，」某個聲音說著：「起來。」
我微微睜開地瞇著雙眼。我的面前有某個模糊失焦、正在晃動的物體，而在那個物體後方，從窗外街燈射進來的昏暗光線照著一位紅髮男孩，直盯著我看。
我的雙眼瞪大。
「艾羅？」
「噓，你太大聲了，」他低聲說著：「這不是針對你，好嗎，先生？」
「你…你在做什麼？」
「我打了電話給我老爸，」他說：「他叫我來讓你閉嘴。」
「蛤？」
艾羅用他那支雙管散彈槍的槍口朝我的臉頰猛推。
「我說了，這不是針對你。你實在是個奇蹟締造者，你知道吧？瑪汀妮可從來不曾像這樣當過抓耙子。她很安靜的。因此我老爸才一直把她送出去。」
「把她送…出去？」
「你問題還真多，是不是？」艾羅說。他將散彈槍的槍管移到我眼前晃呀晃的，而我驚呼了一聲。
「這是家族企業，」他平淡地說著：「這個才是真正有在賺錢的工作。可惜老爸帶著醫生一起出差去了，否則我們也會用得上你。等我一下。」
艾羅將腿抬到我床上，用膝蓋撐著他的散彈槍。接著，他用一隻手在口袋裡翻找，拉出了一疊折起來的文件，甩了甩直到那文件攤開來。在房間昏暗的光線裡，我勉強瞥到文件上的「收容所」和「領養」等字眼，以及些許我的筆跡。我在文件各處的簽名。
「嗯，所以你抽煙啊？」艾羅看著我領養瑪汀妮時填寫的表格說道：「至少我們知道我們並沒有浪費掉一對好肺。但要是能有肝就好了，因為通常如果醫生能夠活取肝臟的話，那個價碼都會很好。當然，還有腎…」
此時的我才像是被重重的搧了一巴掌般，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你要殺了我？」
「相信我，先生，我也不想要。但是老天啊，要闖入你家還真是困難，而我很不想要忙了那麼久卻徒勞無功，何況我們也必須盡快將你給解決掉，所以—」
「為什麼？」
「我告訴你了啊。你施了一些魔法而瑪汀妮洩露風聲了。你也說了你要報警。我就是來讓你閉嘴的。」
「那個老太太，」我倒抽了口氣：「瑪汀妮的飼主從來都不是位老太太，對不對？」
「不是，」艾羅說：「那全都是瞎掰的。我們將寵物送出去，只是為了從表格文件中取得獨居者的地址。」
「而你…你們—」
「啊，我們沒有做很多事啦。帶走那些人的是醫生們。趁新鮮時將他們切開。你也知道，那些等著做器官移植的候補名單都排到好幾年以上了。沒有人身體都要壞掉了還能等上好幾年的。」
艾羅一臉憤怒地瞪著我。
「可惜我們沒能讓你有機會貢獻一些『服務』回饋給社會。真是浪費。但是老爸說你現在就必須要走了。」
「他們會發現的。你明白吧？」
「他們才不會，」艾羅笑著說：「雖然就你的情況而言，善後處理會比較麻煩一些。如我所說，我們通常都是針對獨居者。那些沒有很多社交連結的人。」
瑪汀妮的房間傳來了小小的爪子亂抓聲音。她被我們的聲音給吵醒了。
「那個抓耙子，」艾羅咕噥著，嘴角上揚：「等你死後，我也要斃了她。確保不會再有哪個鸚鵡魔術師跑來領養她，然後又讓她開口說了話。」
艾羅將我的文件塞回口袋裡，舉起散彈槍，槍口對準了我的額頭。
「掰掰囉，先生。我想對你說聲『很高興和你做生意』，但你是被自己的好奇心給害了，不是我。」
我吞了吞口水，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我大聲喊出了我當下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話。
「瑪汀妮，來找我！」
從另一個房間傳來了一陣爪子刮著鳥籠的聲音，緊接著是翅膀的拍動聲。
眨眼間，瑪汀妮飛到我房間裡來，幾根小羽毛從她揮動著的翅膀落到我的床上。艾羅驚慌地大叫一聲，一邊低著頭找掩護，一邊將槍管瞄向了天花板。
兩聲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擊發的光線相當刺眼。粉狀的白色碎屑從天花板落下。瑪汀妮大聲地嘎嘎叫。
艾羅躲到了我房間的角落，被丟下的槍掉在地上，發出了錚錚聲。我爬下床，將槍撿了起來，並將槍口對準了他。
我回頭看著從空中降落在我床上的瑪汀妮。她左翼尾端掉了一小塊羽毛，但幸好多數的子彈都沒打中她。
我轉頭回去看著艾羅。
「那…那傢伙現在已經空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沒東西能對付我。你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握槍吧。你…你以為我會怕你嗎？」
我顫抖地深呼吸了一口，試著平息我那大力跳動的心臟。
「你爸倒是說對了一件事，」我說：「你總是有辦法將事情弄得一團糟。」
我將散彈槍180度轉了過來，手抓著槍管。
「我覺得你害怕拿著球棒的壯漢。而且更甚者，我覺得你害怕瑪汀妮。所以，你盡量跑吧，孩子。」
艾羅低聲嗚咽著。
「乖小鳥，」瑪汀妮用那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啾啾叫著：「乖小鳥。」
===
艾羅被關了。如果說那支散彈槍和我房間天花板的洞還不算充分證據的話，我放在瑪汀妮房間錄音機所錄下的最後十分鐘也絕對足夠了。
菲利普和他的醫生群在他們出差的旅館裡被逮補，馬上飛了回來跟艾羅一起被拘留。警察找到了15個器官被摘除的受害者證據，而他們正在搜索是否還有更多。
瑪汀妮進入了換羽期。我希望她的翼羽長回來後，她能再次飛翔。現在聽到她用那些詭異聲音發笑或尖叫時，我還是會背脊發涼，而我只能試著不去想那些聲音原本的主人現在都已經死了。
但往好了一面想，她最近已經開始模仿我的聲音了。
「勇敢的小鳥，」現在每當我給她一小口吐司時，她總是這樣說著：「瑪汀妮，妳是我的救星。」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我的鸚鵡會用陌生人的聲音尖叫》
動漫相關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