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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與海的子守歌~Ever17同人 一章 雨(4)

做白日夢的克里斯 | 2020-03-21 20:30:30 | 巴幣 4 | 人氣 133

完結一章 雨
資料夾簡介
2024年,逃亡到了亞洲大陸的月海,在隔離都市「玄城」中過著貧困卻安穩的生活。直到某一天,一名少女出現......

  蒼茫大雨中,一道黑影踽踽獨行。
  月海遠離街頭,走進被樹木環抱的石板步道。步道既寬且長,夾道生長的草地上豎立著成對的石像,石像遭到人為破壞,失去頭顱,卻依然哀傷而可敬地佇立在雨中,像是在守護步道深處,那座奇蹟似地保有全貌的十字架紀念碑。
  「深藍」爆發後,公園的名字已被人遺忘,如今唯有少數知悉其歷史的人,會尊稱此地為「聖人墓」。
  雨水宛如數以億計的槍彈,毫不留情地撲打她的雨衣。
  她停下腳步,伸手盛接雨水,手心一眨眼就積出水窪。
  她傾斜手掌,倒乾雨水,重覆同樣的動作。
  有時候,她真希望身體有感冒的能力……
  「我不喜歡被人跟蹤。」
  沒有任何前兆,月海忽然高聲責備無人的雨夜。
  正確地說,她針對的是背後十多步遠的那個人。
  從腳步聲確認對方再也無意躲藏,月海才轉身面對跟蹤者。
  閃爍的路燈下,白衣少女就站在那裡。
  少女扶著行李箱拉桿,撐住疲軟又受寒的身體,似乎一鬆手就會跌在地上。
  月海上下打量少女,她始終都知道少女跟在背後,原以為不用多久她就會放棄,沒想到走過數十分鐘的路,她依然堅持不休。為此月海才將她引來公園,誘使她現身。
  「下次,不會只有警告。」
  冰冷的語調裡藏著一絲怒火,大半輩子都在逃亡的月海,對跟蹤者向來特別敏感。
  少女沒有吭聲,大雨在她的臉蛋罩上一層迷茫。
  月海嘆了口氣,知道繼續說也不會得到回應。
  「迷路的話,乾脆回家去。」
  扔下一句孩子氣的諷刺,月海再次邁開腳步。

  ──我沒有家!

  少女的吶喊沉默了一切。
  雨水、石像、十字碑、月海……世間萬物彷彿靜止了千分之一秒,只為聆聽少女的告白。儘管這終究只是錯覺,有形的聲音轉瞬間就被大雨吞沒,無形的波動卻在月海的耳旁迴響,久久不去。
  月海沒有回頭,也沒有繼續走,像在等待什麼。
  「我知道我很傻,玄城很危險,可是……」
  淚水像大雨,淹滿少女的雙眼,她無法克制地抽噎,帶著顫抖的鼻音把話語擠出雙肺。
  「那個世界,沒有我的位置了。」
  釋放出壓抑許久的情緒,似乎耗去少女僅剩的心力,她強撐著蜷縮的身體,五官皺得像無助的嬰孩,任憑眼淚和鼻水將漲紅的臉蛋糊成被雨打落的花朵,仍不放棄述說她的悲傷。
  「不管再努力去愛,去相信,最後還是會被背叛……大家都在騙人,說很好聽的謊話,我討厭那個世界……」
  回過神時,月海已經側對著少女,把她的傷痛與落寞都看在眼裡。
  月海沒有太多在「正常社會」生活的經歷,她耳聞過這年紀的孩子與世界之間多半存在無解的矛盾──即使不可能比她更無解──但究竟要多麼蠻橫的「謊言」,才會逼迫一個善良的女孩放棄安穩富足的生活,逃進混沌凶險的玄城?
  他人的命運向來與她無關,但她並非不能理解被人欺騙的憤怒,這使她罕見地感到一絲好奇。
  「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問著,月海從容地走向少女。
  少女囁嚅著,閃躲她逼近的視線。
  月海站定在少女面前,雙手交抱,幽幽嘆了口氣。
  「我沒有興趣玩猜謎。」
  她故作無禮地說著,假裝隨時會掉頭離去。她向來不喜歡無意義的問答。
  少女肩膀瑟縮,雙眼閃躲,像把自己塞進無形的地洞。即使路燈一閃一滅,月海還是看得見少女雙頰飛紅。為什麼簡單一個問句,會讓少女像是在沙漠迷路脫水的落難者,說不出半句話?
  正想著,少女終於正視月海。
  那對眼睛閃著意志的光芒。
  「──我可以當妳的貓嗎?」
  月海愣住了。
  她的表情冷靜依舊,交抱的雙手也不為所動,思考卻陷入一片空白。
  她這輩子頭一次聽到這麼令人哭笑不得的要求。這孩子是認真的嗎?她是智力有問題?施打了毒品?還是被方才的事件傷害了神智?月海忍不住在心裡挖苦。
  她凝視少女的雙眼,在被雨水打得不停眨動的睫毛下,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就像遭受光害而難得一見的星芒,讓人擔心隨時會被蒙蔽塗黑。多年來在地下社會打滾的經驗告訴月海,少女的神智清明。也許她不是笨,只是單純到有點傻。
  那股傻氣讓她想起一個人。
  「……我拒絕。」
  月海逃避少女的視線,彷彿它們太刺眼。
  「我不是做善事的。」
  「我很乖,不會給妳添麻煩。」少女幾乎貼上月海的臉:「可以幫妳做事,幫妳打掃、洗衣服,什麼我都學。」
  「妳聽好,從這往南走,有條街叫……」
  「我只想跟妳。」
  月海暗自嘖了一聲。原以為少女說要當「貓」,圖的是三餐溫飽和一片屋頂,若是如此,只要建議她去玄城的社區就行了,沒想到……
  「妳不是我的責任。」
  「第一眼見到妳,我的心就告訴我……」
  少女沒有正面回答月海,她半握拳頭,放在心口,滿面桃紅地說:
  「這個人一定可以相信。」
  少女雙眸的光采射入月海瞳孔的黑暗,沒有一絲動搖,就像在陳述鋼鐵般的事實。
  月海僵立在原地,視線在黑夜飄浮,藏在最深處的某種情緒,悄悄漲潮,淹上乾涸的心靈。她從來不知怎麼面對內心的變化,而她也不想面對。她發出自嘲般的乾笑,壓下內心莫名的騷動,否定少女無稽的直覺。
  「妳錯了……」她視線游移,軟弱地否定:「相信我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
  「我不怕。」少女像要表明決心地輕輕搖頭:「妳救了我,我的命是妳的。」
  月海頭暈目眩,同時又感到似曾相識。
  過去不也有一個傻瓜,像這樣接受她的抗拒,奉獻自己的生命?
  ──別開玩笑了……
  她甩甩頭,揮開回憶,用理智接掌沒有益處的感性。她懷疑少女會否是「拉比利」的間諜,但很快就推翻自己的假設。為了避免行蹤被人掌握,她每天都會變換通行路線,今日經過那條小巷純屬偶然,拉比利不可能事先設下圈套。
  但這不代表她有理由答應。和少女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共享食物飲水,保護她之餘,還要留意「拉比利」的耳目,而一切都沒有任何利益……這無疑是她人生中最荒謬的笑話。現在她只想擺脫少女,把這天雨夜當成另一場惡夢,一場甜膩濕熱的惡夢。
  「反正,死了就算了。」
  陰沉的呢喃飄進耳朵,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妳說什麼?」
  「反正我是沒人愛的孩子,這世上沒有要我……」
  少女沒有注意到黑衣女子的異樣,掛著面具般的笑臉,雙唇像腹語玩偶一開一闔,吐出了無生氣的字句。
  灼熱的暗流湧上月海的心口,垂在腰間的右手激動地顫抖。
  「死了對大家都……」
  五指掐住少女的喉嚨。
  少女甚至來不及尖叫。
  直到幾千幾萬滴雨水墜落,少女才發覺她還有呼吸。
  她半信半疑地呼出屏住的呼吸,睜開害怕的雙眼。
  黑衣女子的指爪扣在她瑟縮的粉頸上,沒有握緊。
  「妳不懂……」
  黑衣女子的聲音顫抖,像一條緊繃的絲線,隨時會斷裂。
  「生命的重量,妳根本就不懂。」
  冰雪自她的臉龐消融,怒火從她的雙眼噴發。
  在那雙鋒利得傷人的眼神底下,卻又閃爍著點點淚光。
  「對不起……」
  再一次,少女坦率地道歉,但這回歉意傳不進黑衣女子的耳內。
  黑衣女子收回右手,雙眼微閉,側對著少女,不願多看她一眼。
  若不這麼做,她害怕會藏不起快要溢出的淚水。
  『只要還活著,就活下去吧。』
  『我一定會活下去。』
  她想起那個人的背影,想起與雙子的約定。
  自從她與他別離,她住過陰暗潮濕的角落,吃過腐敗發黴的食物,不止一次想要放棄,但都咬牙忍耐,在沒有未來的黑暗中繼續逃亡……一切,都是為了讓這條命茍存下去。她的命,是那個人換回來的,是他讓她知道,每一條生命都該被無條件肯定。
  然而隨著時光飛逝,隨著她離開日本,和雙子的距離拉遠,她不願再輕易回想他的面孔。每一次反芻回憶,都像重新揭開無法痊癒的傷疤,在平靜如鏡的心泉滴下點點鮮血,激起疼痛的漣漪,掀起悲傷的風浪。
  她不容許任何人否定他的信念,更不容許隨意喚醒她珍藏的回憶──連自己也不能例外。
  即便少女那番話是無心之過,也無異是在侮辱她和他的誓言。
  她斜眼看著少女,那雙眼睛向她投來無辜又內疚的視線。
  但那又如何?
  她自嘲地乾笑。
  「算了……」


  少女隔著大雨濛瀧,盼著黑衣女子沉默的側臉。
  迅雷般的身手、冰霜般的美貌……黑衣女子就像一抹不被容許存在的幻影。她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身在玄城?她的回應又為什麼令少女感到寂寞,和心痛?
  她很想問出一切,如果還能得到對方的原諒……
  這時,黑衣女子發出幾聲乾笑,為她的等待劃上句點。
  「算了……」
  水花飛濺。
  少女瞠大雙眼。
  黑色的背影像是與世界為敵,自少女的眼前一點一點地縮小。
  「……妳要丟下我嗎?」
  少女顫抖,不知是因為雨的冷,還是黑衣女子的冷。
  「丟下妳的不是我,是妳自己。」
  黑衣女子頭也不回,聲音幾乎被大雨掩蓋,在少女耳裡依然比惡徒的刀刃還要鋒利。
  少女像是全身力氣被大雨沖刷殆盡,連一根腳趾都動彈不得,一個聲音都難以發出。
  「我會等妳,直到妳回來。」
  少女許下一廂情願的約定。
  黑衣女子微微動搖,但沒有回心轉意。
  黑色背影扛著整個城市的雨水,消失在黑夜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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