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英雄一生的榮跡、証明。
昨晚Apollyon的說明中特別強調過的,被稱作『寶具』之物。
將生前的存在傳說、擁有物昇華而成,象徵其英靈本身的奇蹟。同時亦是英靈最為強大之處,等同必殺技般的王牌。
……在哈桑話音一落的剎那,Apollyon便超越所有人的反應飛奔而去,可是哈桑的異狀還是搶先了他一步。
從他的心臟開始,黑色的不明物質不過一秒就完全包裹住他,彷彿一道『影子』。原本僅存的白色面具也和身體合為漆黑,並且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無息的哈桑全身佈滿著的漆黑讓他化為一道似乎沒有實體、飄擺不定的人影。
影子靈敏地閃避Apollyon揮出的斬擊,竄過亞瑟與Mage的面前──雖然Mage及時回過神轉身賞給他一枚子彈,但銀白的子彈卻直直穿透影子飛往道場的一端。接著哈桑眨眼間便來到信長的所在位置。
「……!」
她急忙地舉起日本刀試圖防守,而哈桑則是將身上的黑色物質全數聚集到匕首上,這也令他重新恢復原樣。似乎是刻意的,哈桑向前突刺的漆黑匕首沒有迴避日本刀反倒是直接點在面積不大的刀身上。
然後……
「糟…………!」
信長沒有將驚愕說完,不帶一絲遲疑地單手抱起身邊的幽憐以常理之外的速度朝後跳去,來到了道場盡頭──之前。
黑影匕首的漆黑物質綻放出無聲的劇烈爆炸,擾動的空氣捲起強風吹飛了還停留空中的信長和幽憐,木質地板被炸出一個大坑甚至差點擴及至其他人的立足點。這股威力足以媲美軍用手榴彈吧,也就是能將一個人炸得體無完膚的威力。
「幽憐!」
夜急忙拋下愛刀,抱住飛來的兩人因此代替她們承受撞上牆壁的衝擊。
「噗喔!」
「前輩!」
「夜!」
「唔……我沒事。幽憐、信長,妳們有沒有受傷?」
他迫切地詢問懷裡的少女們。
「痛……我、我應該沒有怎樣,信長小姐呢?」
右邊的幽憐摸了摸後腦杓,但從外觀上並沒有明顯的創傷。
「……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是稍微擦傷而已。」
夜瞄了一眼她在燒焦破洞的鮮紅披風下,勉強被遮蔽的大半部左手臂。黯淡的手甲連同底層的黑色布料都被燒毀,露出本該是白皙晶透的肌膚此刻卻呈現紅燙的大片燒傷,大概是因為忍不住疼痛,信長上抬的眼瞼旁滑落一枚冷汗。
「喂、喂!這哪裡只是擦傷而已!這明顯是非常嚴重的燒傷啊!」
聽見夜過於誇張的反應,信長離開他的懷中站起身子,接著擠出輕笑。
「沒問題的,這點程度對從者而言完全不算什麼,只要有Master的魔力瞬間就……」
「──我不是在說這個!」
「咦?」
「有哪個男人看到可愛的女孩子受了傷還會坐視不管而且眼睜睜地看著她繼續做危險的事啊!?」
「咦、咦咦!?可、可愛!?你、你你你、你突然在說些什麼啊!?」
唰──!信長威風凜凜的臉蛋瞬間變得跟番茄一樣紅通通,如果這是動漫她的頭頂或許還會冒出一陣白煙也說不定吧。
夜手撐著膝蓋硬是將身體站直,他走到信長身旁撿起剛剛遺落的闇羽,狠瞪哈桑一眼後對信長露出微笑,並且摸了摸她的腦袋。
「妳就先去陪幽憐吧,說不定她有什麼內傷也說不定。至於那傢伙……就由我和Apollyon對付。」
他輕輕把信長往後推了一下,於是信長只好保持臉紅的模樣在幽憐左手邊盤腿坐下,擺出感覺悶悶不樂但又好像有點開心的表情。
夜靜下心緒,以平青眼的架式對準哈桑,而黑袍底下的刺客似乎比起夜更加警戒背後,手持雙劍隨意站著的Apollyon。自從哈桑成功閃過漆黑單手長劍的一斬後他便持續待機直到現在,深邃的瞳孔依舊沒有浮現一絲情感,但刻意釋放的殺氣卻逐漸增長,帶給在場的人們彷彿窒息的錯覺。
平安無事的亞瑟和Caster兩組人馬因為夜對信長說的話而決定在她們的召主身邊觀戰。香苗擔憂地望著夜,雙手有如祈禱似地緊握著。
「……哎呀,本來想說這一擊結束後就要馬上撤退的呢,哈哈。」
骷髏面具下傳出故作鎮定的笑聲。
「傷害了幽憐就想逃跑?才不會讓你得逞!」
夜率先用裡蹬地,準備以上段攻擊。但是在哈桑平架起匕首的瞬間,純黑的刀鋒宛如迅雷般出現於他的防禦下方!不知道哈桑是否有感到驚愕,他也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改變了匕首的角度,勉強地滑開了夜的逆袈娑斬。然而,夜並沒有因此失去攻勢,他立即反彈雙手瞄準對方的腰部揮去!哈桑扭曲身體讓刀尖僅微微劃破外袍,接著再次借力架開闇羽。與此同時,夜站穩了腳步。
他無視慣性法則般地拉回了刀鋒,在和哈桑的極近距離下,持續揮出數十招切穿空氣的斬擊!而哈桑亦一步都不動地以匕首進行格擋。
一旁換成抱著兩腳大腿坐姿的信長緊盯著二人神速的攻防,呆然地瞠大有如血珠的眼睛想要捕捉到化為無形的兩炳劍身。信長不僅為敵人精湛的武藝感到讚嘆,更是為夜的實力心生佩服與畏懼。
──身為人類卻能抗衡異於常理之物,即使不依靠Apollyon仍能和Assassin對決啊。
──那個劍藝想必早已突破了凡人的境界,到達足以稱為鬼神的領域了吧。
──不僅僅是抗衡,甚至還能取得優勢嗎?
看著哈桑逐漸增加淺淺的血痕,信長如此心想。
──夜,你究竟是什麼人?
──為什麼你能強大到這等地步?
──不過……
信長瞇細雙眼。
結束了擾動現場大氣的劍刃交觸,哈桑總算找出一絲空隙貼近夜的身側,趁他來不及反應的剎那帶著異常的力量踢向夜的腰部!
「噗唔!」
伴隨這道苦悶的聲音,夜在地面連續翻滾了好幾圈。
「夜!」「前輩!」「夜同學!」
不知道三名少女擔憂的吶喊是否有傳遞進夜的耳裡?他像是失去全身力氣一樣地躺在地板,只有細微的起伏能得知他還活著。
──⋯⋯不過,還是太嫩了。
──縱使「現在」如何地強大,夜你依舊只是個人類。
──在劍術方面你或許確實超越了英靈,但在筋力、速度、體力等等的肉體能力你卻遠遠不及我們(Servant)。
──話雖如此,照這個形式下去,如果你再和不同的從者戰鬥數次的話⋯⋯
信長凝視著努力撐起身體的夜。他的嘴角還殘留一道血絲。
──你也許可以找到和異常(我們)戰鬥的方法,然後憑藉自己戰勝吧。甚至有可能連我和那邊的Saber──騎士之王.傳說的亞瑟王都能夠超越吧?
信長一面做出結論,一面將視線刻意移回哈桑身上──
「──!?」
……憑空冒出的黑影不散發任何氣息在哈桑背後即將輝落右手的西洋劍。
那無聲無息又果斷乾脆的完美「暗殺」令信長不禁停止了一拍心跳。若是換成自己──不,搞不好所有的從者都一樣,任何人都沒辦法察覺這個等同死的造訪的必殺吧!
信長的臉頰浮現數道冷汗,仔細觀察Assassin將有何種末路時──
哈桑身子一顫猛然轉過上半身,恰巧閃避了原先會切穿他脖頸的劍刃。然而漆黑長劍所附帶的劍壓卻對骷髏面具製造出一個明顯的裂痕,數滴赤紅液體從中飛濺。當然,Apollyon並未停手,哈桑連忙掏出小刀將另一把中國彎刀的行徑軌跡彈離足以砍下他腦袋的範圍。Apollyon毫不在乎自己的攻擊失效,因為──當左手出招的同時,右手早已抽回並朝著哈桑腋下的死角進行意料外的揮砍!
哈桑不發吭聲地倒吸一口氣,然後為了抵擋而踩穩重心,從上至下縱劈殺意洶湧的西洋長劍之劍端。
──判斷自己的筋力值或許贏不了Apollyon,所以打算靠爆發力瞄準抗力點來滑開攻擊嗎?
信長思索的時候,兩把蘊含些許魔力的刀刃接觸了。
在颳起一陣強烈氣流前,是宛如空間被壓縮與金屬擦撞的殘響迴盪。
「什⋯⋯!?」
哈桑忍不住洩露錯愕的聲音且使盡全力來維持左手上的恐怖平衡。理應會遭到下迫而錯開的劍尖卻緊密地咬合著匕首,魔力的衝突化為狂風襲向眾人。
信長翻起朱紅的披風擋住幽憐前方,另外兩名英靈也使用不同的技巧將迎面飛來的塵埃與其他硬物彈落。
在這段期間……
「……!?」
「哦,連這招也避開致命傷了嗎?」
信長眼睛一亮,讚嘆似地說道。
……哈桑不知道透過了什麼手法,反射性地朝後方跳躍。無光的影子斬斷哈桑眼前約莫一公分的大氣,彷彿侵染了此處般,漆黑的斬跡殘留於剎那的空中。明明沒有直接接觸,長袍的左肩到右腰卻染上一條鮮紅色。隨後不放過任何空檔,Apollyon舞動起雙劍。
超越信長的動態視力所能看清的極限,聲音完全無法追隨鋒刃的步伐,就連燈光和日光也在每一次的劍影下顯得模糊,宛如繪畫,又像是作詩一樣的輕柔動作,Apollyon的呼吸從最初便沒有紊亂過。
縱使刺客如何一面退避一面拚命揮舞匕首與投擲飛刀,身體的負傷仍無情地持續增加,流落的血液已經積成了一條血河。
三秒過後──甚至根本是不過三秒的時間,Apollyon右手中在橫斬中極動轉極靜,驟然而止。過剩的動能伴著被絞碎的空氣讓爆發出的一道氣浪吹遍整個道場。西洋劍僅是輕巧地抵著匕首,眾人則是遲了數拍總算才明白狂瀾的劍舞停歇下來了。
信長感到困惑而歪頭,不過她還是半瞇著眼,仔細觀察戰場的變化。
刺客抓緊機會準備拉開距離想要撤退的同時──
「唔!?」
……預期外的人物從Apollyon身旁竄出,高舉純黑的日本刀蓄勢斬落!
──原來停下攻擊是為了這次的奇襲嗎!?
少年在哈桑思考的頃刻佔據了他的視野。
夜咬緊牙根忍耐流遍全身的痛楚,揮下自己的愛刀,使出昨日展示給香苗她們看過的秘技.〈燕返〉!
瞬間的兩道斬擊雖被勉強格擋了下來,但是卻也令他的防禦崩解!
這時,Apollyon立刻填補間隙以左右揮砍包夾哈桑!
無法迴避或架開攻擊的刺客只能再次後退,將雙劍造成的傷口控制在致命的等級之下。
然後以此次攻防為起點,三人展開了短暫的纏鬥。
信長驚愕地發現夜和Apollyon的主從配合度堪稱完美──適當地插入攻擊幫忙輔助、在如此高速的戰鬥中又不會傷害到彼此。
而且,那近乎一似的劍路……
她一邊屏息地凝視暴風一樣的刀光劍影,一邊沒有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麼,言語便擅自脫口而出:
「…………那個,幽憐……」
「是?」
信長的眼神仍舊直視前方,聲音渺小地不像她平時的那份開朗甚至帶有些微微的嬌柔,雙頰上還殘留一絲紅暈。
「夜……夜他平常都會說出那種話嗎?就是……呃~~稱讚別人可愛之類的……」
幽憐右手撐著下巴,搜尋著腦海的記憶。
「唔嗯……從以前開始夜總是會在無意識中對女孩子做出讓人怦然心動的言行舉止,雖然自己沒有那個意思但是因此常常勾引到一大堆女孩子!尤其是像小香苗那樣的孩子,而且還對待她又特別溫柔!」
說著說著,幽憐的身邊彷彿被憤怒之火環繞,不過又馬上平息了下來。
「但是……但是夜總是會在我痛苦的時候陪伴我,真的……真的非常溫柔。」
幽憐緩緩展露微笑,有著淡藍色調的黑色眼眸散發著霧氣般的光輝。
「這樣啊……」
信長讓下顎抵在並起的膝蓋上,紅暈加深了顏色與那美麗的眼睛相互映襯,而宛如血海似的朱紅深處,是一名緊咬牙、揮舞純黑刀刃的少年。
信長明白,自胸口鼓動的熱意和發燙的臉頰代表著什麼意思。因為這是她第二次擁有的相同情感。
「猴子……第二個誇我可愛的人、出現了呢。」
她低聲呢喃,隨後也維持嚴肅的眼神露出笑容。一面等待手臂的傷痛透過一旁的幽憐所傳遞的魔力修復,一面觀察即將落幕的戰況。
哈桑位居劣勢,身上的長袍因為無法閃避三把鋒刃的無間攻擊所以到處留下滲血的刀痕,但是面對Apollyon招招致命的劍技,哈桑加上逐漸增加的傷勢卻仍行動敏捷、將逼近的劍尖盡力架開,而夜則是不斷尋找對方死角進行突襲。
正當信長認為體力已經回復得差不多,幽憐也沒有大礙,準備站起身時──
「──嗚!」
「────⋯⋯⋯⋯!」
一陣與無月之夜相似的濃厚黑色煙幕伴隨物品破碎聲在激戰中心瞬間蔓延,不到一秒的時間三人的身影便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