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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事一:異子【萬聖節5】

惑言 | 2020-03-11 00:26:02 | 巴幣 5 | 人氣 103


  「你說說看……」她的手環繞過我的脖子,手上的刀子在我喉嚨前後游移著。「這一次你要拿什麼做為拯救你的代價,小兔子?」

  「我什麼都答應妳。」我立刻回答。

  而她仰頭大笑。「我就喜歡你這種不經思考的話語!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欣然接受囉。」

  米亞把刀子拋向另一手站了起來,我也想站起來,然而米亞空著的手按住我的頭,用意很明顯,我乖乖坐在地上,眼睛始終望著米亞的背影,她氣定神閒走向路口外的怪物,接著坐了一件噁心至極的事──舔她手上沾滿血的刀子。我驚駭地倒抽一口氣,隨即思考另一個問題:那怪物呢?牠們沒出手、沒吼叫、沒動作,宛如被某個東西嚇住了,我看看怪物,這才發現──我沒有錯!

  心術從眼神、動作、言語、表情,一舉一動都是影響他人的關鍵,米亞所做的,我竟沒發現到。打從她一來到這條死巷便已開始,她用眼神明白告訴怪物、用動作威脅怪物、用表情恫嚇怪物,即便她此刻背對著我,我還是能想像得到她的眼神多麼兇惡,她隨意的動作看似無害,卻充滿致命的殺意。所有有情感的生物都懂得如何回應這種心術,也是生物共有的情緒:「恐懼」

  我實在不敢相信,米亞為什麼懂得使用這種心術?如果不是長久的練習,這種同時讓二十隻以上怪物的知覺完全被恐懼囚禁得心術是不會被施展出來的,雖然她說過他對自己的刀子下「詛咒」,但她的心智還能練習「恐懼」!

  米亞漫步到怪物之間,刀子輕輕一劃,怪物便如沉沉睡去般倒地。我的嘴不知何時因驚愕而大開,吸入死亡的血腥味。這情景是如此美麗而絕望,生命竟輕易消逝,快得像被秋風諈落的大片枯葉,然後又被其它枯葉取代。她朝前方劃出一個弧,動作優美而緩慢,怪物噴湧出大量鮮血,倒下時鮮血紛飛。一遍又一遍、一道弧、死去的怪物、飛濺的血,剛剛死命追著我跑的怪物,如今卻連跑也跑不了,牠們為何而追我、又為何慘死在米亞的刀下?我不在乎,可牠們引起我的同情心──也許我開始胡思亂想了。

  我眨眨眼,米亞又回到我面前。她用沒有拿刀的另一手拖我起來,我的雙手無力地垂下,左手臂的傷口還在流血,米亞看到傷口時皺了一下眉頭,但沒有說什麼。我放空到幾乎沒注意血從我的手臂留在地上,卻讓我想起埃芙亞,我是沒有辦法忽略這噁心的感覺,腳摩擦到死去怪物的屍體、牠們空洞的眼神回應我,卻再也沒有辦法對我做什麼、以及米亞正用傷害怪物的那隻手拖著我走,是那隻手造就這一切。但和米亞為我做的比起來,那些噁心的感覺根本不算什麼。

  「妳可以……」我開口,聲音當然大不到哪裡去。「幫我處理傷口嗎?」

  「我是艾姆雷村的人,能做的只有破壞。想讓你的身體好些──」米亞嫣然一笑。「你得找那一位。」

  「誰──」我虛弱地抬起頭,一整夜的重擔瞬間從我眼前崩解。

  泰瑞背著瑪提斯,沉靜地朝我們走來。即使周圍的怪物喧囂,他看起來仍然很平靜,沒有一絲慌亂。他背上的瑪提斯滿臉疲累,彷彿有許多天沒有睡上一覺似的,但她似乎平安無事。我鬆了一口氣,和她對望,她露出欣喜的表情,比起來我的欣喜或許不值一提,我想今晚的我比她更需要被擔心。是啊,我怎麼沒想到,瑪提斯度過了三百個萬聖節,但我可是一個也沒有!

  米亞把我放到地上,我上下顛倒看著他們的臉,忽然覺得石頭鋪的路面很舒服,心想就這麼睡在路上也不錯。瑪提斯打開了她的水壺朝我的左手臂倒水,這一倒讓我痛得大叫出聲,腦子一下子醒了過來。

  「水會先恢復你的知覺,然後再治癒你。」瑪提斯擔憂的口吻中甚至沒有平時和善的情感,只有純粹的擔憂。「你喝一點吧。」

  我正想滿心感激地喝下,突然又冒出一句:「妳不喝嗎?」

  「我晚點再喝,別跟我爭論。」她語氣堅定補上一句,我欲言又止。「我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你的極限要比我的近得多。」

  我不再多說什麼,讓瑪提斯餵我喝水。清涼的水一接觸到我的舌頭,我的身體便感到陣陣涼意與放鬆感,水一口一口滑下我的喉嚨,釋放我所有的疲憊。占領我身體的不再只是麻木與疲勞,平靜回來了,安心的感覺也回到我心中。我舉起右手,訝異地發現我真的有力氣舉起它。我眨眨眼,眼前變得十分清晰與鮮明,瑪提斯的臉不再那麼擔憂了。

  「謝謝。」我坐起來,用自己恢復的眼睛看看這個世界。怪物的數量已經減少許多,快要午夜了,我慶幸這危險而漫長的午夜終於要結束了,轉而望向瑪提斯。她的臉望向別處,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我還記得這是我再艾姆雷村心生愧疚而昏倒以後躺在木屋的床上,看見的就是這個表情:隱瞞些什麼,但不是很成功。但這次有點不同。她的臉蒼白得像紙,呼吸有點急促、雙手抖個不停。她打開水壺喝了一小口,但這並沒有阻止她將水壺關上之前的一個微小動作──左手差點鬆開,勉強接住水壺後又緊握著。

  我緩緩拉開瑪提斯的左手衣袖。

  白色的絲帶纏住瑪提斯整條手臂,卻掩飾不了六個血紅色的汙點。傷口散發出詭異不祥的氣息,刺鼻又濃烈,根本不像是正常的流血傷口會有的味道。

  「瞞不過你,是嗎?」瑪提斯將袖子拉了回去,語氣苦澀又挫敗。「吸血鬼留的,我沒有完全脫身。」

  妳本來就不適合做這種事,」米亞揮刀劃開一隻怪物後說道。「那違反妳的本性,即使妳的本事再高也沒用。」

  泰瑞靜默不語地甩動鎖鍊,一隻怪物的腳被纏住,米亞走上前了結牠。

  「妳騙了我,騙得很成功。」我只是開口,發出聲音,沒有把心裡的感覺用言語一同表達出來。「為什麼不用水治好?」那無法表達,不是一言一語說得清的。

  「我的傷口有毒,水是治不好的。」她說道。「我需要用其他的方法。」

  一道沉重而寬慰的鐘聲悠悠響起,在村子中縈繞不斷。午夜了,所有怪物彷彿接到隱形的命令一般,前一秒還追著人跑的怪物此刻全都不理所有路邊的人,這時牠們顯得和善無害許多。

  我重重地嘆息。這個夜晚比起任何一個夜晚,顯得漫長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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