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禁第三十天。
「就這樣傳出去嗎?」打完字後,媽媽把手機拿到裡珈面前。
理珈接過手機,看著螢幕上的簡訊文字,點點頭,「嗯,就這樣。」
媽媽看著交回到自己手上的手機,仍下不定決心傳出去。
「這樣真的好嗎?」她放下手機,「我這樣命令,他會不會不開心?」
「不會。」理珈堅定的看著她,「我們現在是共犯的關係,他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理維顯然早就知道她們發現他監禁女高中生的事,也知道她們為他保守這個祕密沒有說出去。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共犯關係。理維的注意力現在全放在如何繼續監禁那個女高中生身上,對他們提出的一點小要求應該不會介意。
媽媽握著手機,按下按鍵。「好,傳出去了。」
「接下來就等他怎麼回應吧。」理珈坐到沙發上。
她提出的殺掉理維的計畫非常簡單,就是先用安眠藥迷昏他,再趁他睡著時用刀子刺死他。
想要成功執行,必須先確認他的用餐時間。
「理維平常都幾點吃飯?」昨天說明完計畫後,理珈向母親詢問相關細節。
「這個我不太清楚。」她說,「午餐我大概十一、二點送上去,下午五點妳快回來前我會上去收,然後晚餐是六、七點,隔天早上起來後再上去拿。」
這樣的時間太模糊了。「不能確認更精確一點的時間嗎?」
媽媽搖頭,「我也不確定他什麼時候吃飯。」
「那吃飯的狀況如何?全都有吃光嗎?」
「嗯,幾乎全吃光了,不過有時候碰到不喜歡的菜會剩下一點。」
如果每天的兩人份飯菜都吃完了,那代表那個女高中生也有用餐。這樣正好,方便她們實行計畫。
「妳平常都用手機聯絡理維嗎?」
「對,我們都用簡訊連絡。」她說。媽媽每次把飯端上去後,都會傳簡訊通知他,如果他有要求的物品,也會傳簡訊要她帶上來。
理珈向她要了手機,點開收件夾翻看簡訊記錄。
午餐放到外面了
晚餐放到外面了
午餐放到外面了
晚餐放到外面了
午餐放到外面了
帶衛生紙上來
晚餐放到外面了
全都是一些簡短又重覆性高的字句。
「妳幫我傳一封簡訊給他吧。」她說,「我想知道準確一點的吃飯時間,至少誤差要在一個小時以內。」
前幾天打掃時理珈不小心把我們家的碗盤丟到垃圾車裡了,偏偏潘至瑞還不匯生活費過來,沒錢買新的碗,理珈這幾天參加社團所以比較晚回來,可以請你吃完飯後盡快把餐盤拿出來嗎?不然理珈就不能用碗筷吃飯了。
簡訊傳出去後並沒有收到回覆,理珈進一步指示媽媽,把晚餐端上去後,更改簡訊內容。
晚餐放到外面了,理珈今天七點回來,我七點十分上去收餐盤。
六點二十傳簡訊,七點十分收,也就是限定他在五十分鐘內吃完。
為了在七點十分吃完,他們應該會在晚餐端上去後立刻開始用餐。
理珈想,他應該會遵守這個約定,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讓別人進到房間內吧,尤其是讓女高中生接觸除了他以外的人。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他不會介意遵守這個小指示。
第一天發完簡訊後,理珈要母親坐在樓梯上守候,聽到聲響就上樓察看。
六點五十九分時,媽媽輕手輕腳的走下樓。「他放出來了。」
「是嗎。」很好,這樣就可以大致確認他的用餐時間了。「妳等七點十分時再上去收。」
第二個成功關鍵是安眠藥。
理珈要母親去藥局已失眠為理由買安眠藥,為了確認藥效多久發揮作用、昏睡時間多長和藥物的味道,理珈決定用自己的身體測試一次。
媽媽把六顆安眠藥磨成粉,加到三道菜和湯裡,用調味料掩蓋味道。
那三道菜分別是辣炒竹筍、檸檬雞和炒青菜,湯是玉米濃湯。
理珈盛了一碗飯,拿起筷子面對這些菜,媽媽緊張的按出手機裡的碼表功能。
「要開始計時了嗎?」
「嗯,按吧。」她說,夾了一口飯到嘴裡。
進食時間四十分鐘的話,大概要吃多快呢?她一邊咀嚼米飯一邊思考著。
「理珈。」媽媽叫了她的名字。
「嗯?」
「事情成功了之後呢?」她把手機放到桌面,雙手在桌上交握,「屍體的處理方式……」
為什麼要在現在談論這件事呢?理珈吞下米飯,把青菜夾到碗裡,「要是一切進行順利,處理屍體反而是最簡單的部分。」
「妳要怎麼做?」
「分屍吧,把他切成一塊一塊的,冰在冷凍庫裡,這樣可以延緩屍體腐化。」
媽媽嗯了一聲,瞇起眼睛。「這樣要準備很利的刀具。」
「等事情結束後再準備。」理珈說,「不能讓她發現我們早就預備好要處理屍體,這樣她會起疑。」
「好。」
理珈的筷子懸在盤子上方,最後落到檸檬雞上。媽媽看向連一口都沒動到的辣炒竹筍。
「妳不吃嗎?」
「不要。」她舉起碗,把飯耙進嘴裡。窗外的天色漸漸黑了,母親沈默地看著她進食,客廳裡只剩下碗筷碰撞聲和咀嚼聲。
「其實妳很討厭吃這道菜吧?」她問。
理珈愣了一下,故意假裝沒聽到她這句話。
「看妳的樣子就知道了,妳像是硬逼自己吃下去一樣,既然不喜歡,為什麼還要我做?」
「……」理珈低下頭,捧起玉米濃湯放到嘴邊。她感覺臉頰發燙,口中塞滿玉米粒和蛋。
忽然間,一陣睡意襲來。
藥效發作了嗎?
她把碗放在桌上,嚥下剩下的玉米濃湯,看著眼前的飯菜試圖維持清醒。
眼皮越來越重。下一秒,她的意識被拖進睡眠之海。
※※※
理珈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漫長很漫長的夢。
夢中的她回到了小時候,家庭中永無止境的壓抑和暴力席捲而來,彷彿永遠不會停止,彷彿沒有出口。
身體被壓在水底,吸不到氣,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理珈緩緩張開眼睛,射進眼裡的客廳日光燈光線像隔著一道厚玻璃穿透而來。身體沉沉地陷入沙發中,像綁了鉛塊般無法動彈。
恢復知覺後,過去的陰影彷彿仍潛水面下,緊抓著她。
好久喔,真的是好漫長的日子。
直到現在仍沒有結束。
坐在飯桌前的母親注意到她醒來後,起身來到她身旁。
「理珈?妳還好嗎?」
理珈仍望著天花板,媽媽的叫喚像從遠方傳過來般遙遠。
我要終結這一切,把我的新生活奪回來。一絲火光從體內燃起。
我想要交更多朋友,也想談戀愛,像普通的高中生一樣生活。
她動了動手指,想像自己用這雙手握著刀子,刺進理維胸膛。
鼻腔一陣酸液湧上,眼眶一熱,視線變得模糊。
「到時候由我動手。」
理珈不帶感情的開口。
「由我來殺了他。」
話說完後,一滴溫熱沿著眼角滑落,劃過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