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他們去九份的真正目的，就只是去吃吃喝喝而已。
而途中那些照片只是隨手照照，說不定以後會用得上。
例如招生。
他們真正外拍景點在穿過九份、金光石，位於瑞芳區濂新里的「水湳洞煉銅廠」，又名「十三行遺址」。
此煉銅廠，是日治時期所建，在當時是世界著名的礦物產地。
現今的煉銅廠，已不再運作，染上時代的斑駁，但依然有天空之城、礦山上的布達拉宮之稱。
是眾人朝聖的光觀景點。
煉銅廠外圍是一望無際的狗尾草原，在草原上有幾條煙道從煉銅廠延伸出來。
煙道並不突兀，反而跟草原相配，有種人類的產物被自然征服的感覺。
給人一種空靈、唯美的氣息，這也是社長他們選擇在這外拍的原因。
瑀彤穿一縷淡藍色碎花洋裝，屈膝坐在煙道上。
她壓著頭頂上的草帽，眼神中有一絲憂愁，嘴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表情、背景的狗尾草、燦爛的陽光、淡薄的雲影，這配合太完美了。
輕浮男手中的相機，快門聲不斷。
「沒錯！很好，就是這種感覺，對，下巴抬起來一點點，不需要太多，對，很好，來，現在看那邊，身體轉向我這邊，跟剛剛一樣，一點點就好，對、對——就是那樣。」
瑀彤精準地配合，輕浮男所要的角度，讓整個拍攝過程非常順利。
小梨在一旁看著他們拍攝，除了瑀彤跟輕浮男的配合，更令她吃驚的是，輕浮男與眼鏡哥的默契。
兩人沒有一絲溝通，一個掌鏡，一個打光、輔助，眼鏡哥總能在輕浮男需要什麼的時候，立刻做出對應的反應。
小梨就這麼的看著出神。
社長看到小梨閃爍的眼睛，她摸了摸小梨的頭說。
「厲害吧，雖然我們攝影社只有三個人，但實力可是，非——常的堅強唷，別看那兩個癡漢平常又油又屁，一旦進入攝影模式，他們就會進入這種職人狀態，算是無我境界嗎？哈哈，說不定他們兩個，上輩子是一對戀人勒。」
小梨流露出崇拜的眼神，盯著他們。
「嗯⋯⋯反差，蠻大的，好厲害喔⋯⋯」
社長突然「啊」了一聲，迅速補充道。
「對了，我可不是，只出一張嘴的那種人，別誤會，我主要工作是後續的修片，偶爾也會掌鏡啦，不過⋯⋯輕浮的，總是能拍出我想要的感覺，所以大部份都交給他，而且⋯⋯唉，很不想承認，那傢伙拍攝技術，確實比我好⋯⋯不過！他本質，還是又輕浮又變態的傢伙。」
小梨想起在九份時，輕浮男各種「特色取景」，確實是變態沒錯。
真的很難相信這個專業的攝影師跟那時的變態，是同個人。
然而她看著輕浮男的背影，聯想著社長拍攝的模樣。
「嗯，我覺得，學姊在拍照的時候，應該也是那麼帥氣，嘻。」
小梨呆萌地微笑。
社長心臟被這微笑重重的打了一拳，就跟看到小貓在抓球球的影片一樣。
「咳咳，沒有啦，還有啊，恩⋯⋯呃⋯⋯恩，啊，要拍出好的照片，當然啊，模特的配合也是很重要的啦，第一次找瑀彤小妹，她完全不怕鏡頭，每個動作都超自然，真的很厲害。」
「我想也是，哈哈，那個⋯⋯抱歉，其實我，有點難為情。」
「哈哈，欸！？妳是第一次拍？？？」
社長瞪大著眼，小梨點點頭回應。
社長握住小梨的手。
「真的假的？我還以為妳是老手了耶，剛拍的時候，都很到位欸！超自然耶，真的不像是第一次拍的樣子。」
「啊⋯⋯是嗎？」
實際上，輪到小梨拍的時候，她腦袋一直想著。
剛剛的芋圓超Q、超好吃，應該再帶杯仙草茶過來，還有那個雞蛋糕，聞起來超香。
就這樣，誤打誤撞做出他們想拍的感覺。
小梨心想被發現的話一定很丟臉⋯⋯
「學姊，不好意思，我們還有幾個景要拍？」
「就剩一個景囉！辛苦了，辛苦了，還有⋯⋯」
輕浮男搶在社長前回答。
他剛拍完，一邊檢查照片，一邊朝她們走來。
「女人！別以為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叫又油又屁！還有，誰跟那傢伙是情人，也太噁心了吧！還有！妳說誰是『又輕浮又變態』啊！」
輕浮男把剛剛社長說的話一次爆發。
他臉貼近社長臉，狠狠地瞪著她。
「哼、有說錯嗎？」社長用力彈了輕浮男的額頭。
「啊！痛⋯⋯妳，呵，不過妳也說對一件事，本大爺的攝影技術比妳好太多，哼，本大爺一出生就抱著單眼來到人世，三歲就開個人展，拍照就跟吃地瓜一樣，EZ——」
「你少來了，伯父明明說，你小六才對攝影有興趣的，而且那時只拍得到大拇指，在那邊。」
「妳是在認真啥啦⋯⋯呿，真是個沒幽默感的女人，唉，網路不是常說男人想把妹，要有點幽默感，現在想想，如果女人沒有幽默感⋯⋯是不是就沒人要追呢？唉，難怪妳道現在，啊啊啊！痛痛！別用轉的啦！小心耳環，很痛啦！」
社長憤怒地扭轉輕浮男的耳朵。
這就是眼鏡哥的日常，無視那對青梅竹馬，一個人默默整理設備。
當然，專心服侍每一位模特兒，也是他的日常。
現在他正把瑀彤當公主對待，在地上鋪好墊子，扶著瑀彤從煙道上下來，又拿礦泉水給她補充水分，再遞過毛巾，尋問她需不需要擦汗⋯⋯
或者。
需不需要幫忙擦汗⋯⋯
社長收拾完輕浮男後，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OK，現在衝最後一個景囉，現在的時間，嗯！還早，綽綽有餘，等等到那，兩位可愛的模特要換下一套囉，好，夕陽廢墟GO GO，夕陽廢墟GO GO！大家振奮精神！加油，加油！！GO GO！」
「「唷——」」
「喔⋯⋯」
眼鏡哥看著她們有說有笑，自己卻在一旁清點器材，處理他們剛製造出來的垃圾。
畢竟環境整潔，你我有責。
他整理完東西，就走到附近透個氣，東看看西看看。
這時他看到不遠處，好像有什麼有趣的東西。
他把東西暫時留在原地，隻身過去一探究竟。
大家整頓好之後，社長注意器材怎還在地上，眼鏡哥怎麼不見了人影？
「喂喂，有人看到我們的奴隸，呃⋯⋯我是說癡漢二號呢，人跑哪啦？」
社長拿出手機傳訊息給他。
輕浮男一臉無奈地說。
「妳這說法有比較好嗎⋯⋯還有！他是二號，那一號是誰啊？喂！」。
噔。
社長收到眼鏡哥的回覆：
「嘿社長，這裡有妳超想要的景唷，快來。」並附上一個座標。
社長無可奈何，只好下令叫輕浮男帶上器材出發。
雖然輕浮男嘴上一直碎念，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器材帶上。
座標的位子距離他們不遠，往前走一小段路，就看到眼鏡哥在跟他們揮手。
眼鏡哥身旁有扇欄杆式的老舊大鐵門。
眼鏡哥用一個自以為很帥氣的姿勢，靠在鐵門旁邊牆上。
「嘿，等你們很久了。」
輕浮男一邊放下器材，一邊罵道。
「馬的！你這臭肥宅，東西那麼多，竟然要本大爺拿這些東西！重死啦！」
眼鏡哥用微笑帶過，然後大拇指指了指一旁的鐵門。
「你們看！這裡超有FU的唷，社長，妳之前不是說想拍類似這樣的景嗎？妳看，礦坑隧道，從裡面往外拍，一個背光剪影凸顯模特的曲線，前面再補個光，讓模特的臉、衣服出來，怎樣，社長怎說——」
他挑著眉怪笑，接著說道。
「而且啊——我們拍完，還可以來個地，心，探，險喔，嘿嘿，You know，應該會，敲——好——玩Der——」
輕浮男感知眼鏡哥的意圖，連忙附和。
「對啊，女人，妳之前不就說過，想拍那種的嗎？而且啊，地心探險，真他妹的，是個好點子，不錯讚！嘿嘿嘿⋯⋯感覺小學妹們，被水滴到就會嚇個半死，然後⋯⋯跑過來，一個抱緊，我就⋯⋯嘿嘿嘿。」
瑀彤聽到他們這樣講，也莫名奇妙地興奮起來。
「嘻嘻，小梨那個膽小鬼，這種洞穴，感覺隨時有阿飄會跳出來！只要偷偷嚇她一下，她一定會緊緊——的抱住我⋯⋯嘻嘻⋯⋯」
三個人都打著差不多的算盤，嘴角流著口水。
社長搖搖頭，嘆息。
「唉，別把心聲說出來，沒想到，瑀彤妹妹也加入他們的癡漢大聯盟，是三號選手嘛⋯⋯」
小梨苦笑著，回答：「我沒有很意外，哈哈⋯⋯」
社長摸著下巴思考，確實那種日蝕的背光感，在這個隧道能徹底發揮，加上那種礦石圍繞的感覺，然後前面個打光，恩⋯⋯
但是！這樣就得犧牲廢墟那個景，啊⋯⋯再猶豫下去，那個跟這個都要來不及啦，現在已經夕陽了！這種橘光⋯⋯
「好！決定了！」社長用力握拳。
不過要進礦坑還是要顧慮到安全問題，畢竟她還是個領導者。
「不過，二號，我們進得去嗎？還有，你確定裡面安全嗎？會不會⋯⋯走到一半通道就垮下來，我們就噗呲，變成肉餅。」
眼鏡哥冷笑一聲，他推了推眼鏡。
「哼哼，社長大人呀——妳看這鎖，早就繡到爛了，妳看，這不就拿下來了嗎？還有，你們看，看到沒？那個紅光，那一定是消防栓的警示燈！這表示，這裡早就翻修過，而且啊⋯⋯」
眼鏡哥往左邊跨了一步，他背後牆上掛著一個鐵盒，上面寫著「巡邏點」。
「有巡邏點，這代表有人到這巡邏，所以進出沒問題，就算出事也會有人來救我們，哈，我早就想好了，我真是天才呀，社長就安心吧！呵呵呵。」
看到巡邏點，社長也安心一些，她的攝影魂正式被點燃。
「好！廢墟之後再找時間拍，來吧！這裡可遇不可求。而且我還想在消防燈那邊，拍個紅光礦工之類的東東，嗯——感覺會是不錯的畫面！」
社長越想越興奮，她點著頭繼續說道：「來，模特妹妹們，去換備用的那套，小梨妳去換牛仔短褲，白薄紗的那個，瑀彤就是另外那個，牛仔褲裙的，來來來！動作快。」
社長拍手催促大家。
此時小梨一臉不安地走到社長旁邊，小聲說道。
「學姐⋯⋯真的要進去嗎？我感覺，好像，不太好耶⋯⋯」
一來到隧道這裡，小梨就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從礦道裡散發出來。
不過社長的攝影魂正在燃燒，血液正在沸騰，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她了。
她用炙熱的眼神看著小梨。
「沒問題的！如果遇到警衛，我們就哭著說，是那兩個癡漢把我們騙進去的，我們超級害怕，謝謝，警衛大哥，來救我們，這樣就好了！」
正在在準備裝備的男士們，異口同聲叫道：「「喂！！！」」
「好啦，小梨，如果怕黑的話，妳可以牽著我的手喔，姐姐會保護妳。」
社長挺胸，牽起小梨的手。
瑀彤見狀鼓著臉頰，竄到她們中間，硬是搶過小梨的手。
「學姐，這樣橫刀奪愛不好唷，小梨可是我的內！！」
學姊跟瑀彤拉著小梨晃來晃去，沐浴在歡樂的氣氛下。
而旁邊的兩位男士只能乾瞪著眼，看著那群散粉紅光芒的少女們。
眼鏡哥一臉羨慕地說：「真想加入她們⋯⋯」
輕浮男整理頭髮，拉了拉衣角。
「哈，羨慕嗎？現實是殘酷的，長相是無情的，來，給你看，哥怎麼做，哈哈哈。」
輕浮男很自然地走向她們，試圖加入少女的世界。
頓時社長回頭瞪了他一眼，眼神有著獅子般的霸氣，直接把他勸退。
眼鏡哥看著輕浮男無力地走回來，他不停竊笑，並拍了拍輕浮男的背說。
「唉，現實是殘酷的，自以為是帥哥，才是問題，當然，人品也是！哈哈哈嘎——」
輕浮男在眼鏡哥說完的瞬間，就給他來個十字固定。
在這快樂的氛圍下，小梨依舊感受到，鐵門後面，有一團一團，淡淡的黑色霧氣，在地上蔓延出來。
創作內容
馗爺 第二章（一） 反差、礦道 （我喜歡九份 封面還在懶xD）
鍾馗測試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