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歲的時候,我去買了機器戰警電影DVD,趁著爸媽不在家的時候跟姊姊佩蒂一起偷偷在家裡看。我從那時候開始變得嗜血,任何找得到的R級片都不放過,無論那部電影有多糞,只要出現臟器、噁爛的腸子等等的暴力內容都很愛。我想說的是我以為自己的心臟很大顆,足以面對這種場面,但是我錯了,任何虛擬畫面都沒辦法讓你做好面對現實的準備。
米歇爾叔叔的頭爆開了,血肉跟骨頭碎片四散。我的臉冷不防被潑得濕濕的,還得眨眨眼睛才能讓視線變得清楚一點。我甩甩頭,想擺脫隨著震耳欲聾的槍聲一起出現在腦袋裡的那股惱人的耳鳴聲,然後抹抹臉。我在一群像無頭蒼蠅一樣的人群中想要找到方向的時候,發現整個客廳簡直一團混亂。
米歇爾叔叔的男友韋特在地毯上大吐特吐,某些賓客歇斯底里地大聲尖叫,而強納森跟他那兩個戴著山羊面具的手下早就已經從通往游泳池的那扇落地窗走出去了。
「嘿,你沒事吧?」愛莉森問,她烏黑的秀髮沾到一絲絲噁心的血絲。
我點點頭。
「我們都會死,我們都會死。」姊夫詹姆士坐在左手邊的沙發上嗚咽著說,佩蒂努力安撫他的情緒。
最後是我爸在一片混亂中重整了秩序。他面如死灰,雙手顫抖,步履蹣跚地走過弟弟幾乎成了無頭屍的屍體,站在那個殺人律師幾分鐘之前還站著的位置上緊張地拍拍手。
「我知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深吸一口氣之後才大聲地說「我知道這很困難,但是現在不是傷心或是因為太害怕而丟掉小命的時候,我們得想個辦法擺脫這個情況。」
「還有什麼辦法好想?」弗萊迪叔叔厲聲說。「這裡一共有18個人,比一半再少一個人,表示至少要死8個人。」他說出真相的時候有人開始啜泣。
「17個」,佩蒂柔聲說,「現在只剩下17個人了。」
「我們不能自相殘殺啊!」亨利爺爺的長子布萊德伯伯大叫著。「我們他媽也是一家人,不能因為這種變態王八遊戲就自相殘殺。」
「那你建議我怎麼做啊,聰明的混蛋?」弗萊迪叔叔怒氣沖沖地說。「手牽手一起笑著等死嗎?」米歇爾叔叔的男友韋特在哭,弗萊迪臉上閃過一絲嫌惡的表情。
「我們可以逃跑」,我提議。「大家同時往不同方向跑,他們的人力沒辦法同時追著我們跑然後把所有人都殺掉對吧?我們跑去手機收得到訊號的地方然後報警。」
「如果他們抓到我們呢?」弗萊迪叔叔提出尖銳的問題,「如果他把我們全殺了呢,嗯?那怎麼辦?」我無法回答他。
「我們可以反擊」,愛莉森說,她緊緊握住我的手,大家都轉過頭來看著她。「我們全都去存貨小屋買武器,然後用那些武器殺出一條路。」
「那太他媽的冒險了」弗萊咕噥著說,不停用手指搓著頭上所剩無幾的頭髮。「他們現在就在監視我們,如果想做出那種事情一定會被他們當場殺掉。」
「那你這個王八蛋建議我們怎麼做?」布萊德伯伯大吼。
「因為我覺得你好像很想玩這個遊戲。」
「你他媽的敢胡說!」
「拜託」,我媽哀求著,「不要吵架,別讓他們得逞。」
「弗萊迪說的對」,我轉過頭看著說話的那個人。布萊德伯伯的女婿卡麥隆站了起來。「老實說,大家提出來的建議都很棒,但是風險很大。我們沒辦法...太多變數了...這真的...」
「我明白」,布萊德伯伯說。
「爸,你不明白」,小卡打斷他的話。「你不明白...布蘭迪懷孕了。」
「我們要有小寶寶了」
他把手放在太太的肩膀上,布蘭迪用手掩著臉。布萊德伯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伯母則是跑到女兒身邊安慰她。
一陣不舒服的沉默瀰漫在客廳裡,我就只是坐在那裡看著壁爐裡柔和又催眠的火光。木柴發出爆裂聲,跟我堂姊的啜泣聲形成不合拍的曲調。
「嗯...」卡麥隆尷尬地打破寧靜,「嗯...我想我們需要一點時間,不如我們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花點時間思考一下吧?我們還有點時間對吧?」
緊張的氣氛突然之間緩和下來,大家紛紛站了起來。
「我不要」弗萊迪固執地說,「我要待在這裡守著後門,我無法信任你們不會偷偷跑去買武器。」
「天哪,弗萊迪」,我爸說,「這裡沒有人會背叛我們家族。」
「這你可他媽不知道。」
「我知道,無論我們之間過去有什麼問題,我還是對家人有信心,你也要對大家有信心。」
他看起來不像會被說服的樣子,但是嬸嬸嚴厲地說了「弗萊迪」之後,她就悻悻然地不再抱怨,踩著沈重的步伐走回房間。
我們被分配到的房間就在一樓,我無精打采地正準備往房間走去,愛莉森拉著我的手到廚房去。我困惑地看著她迅速拉開廚房各個抽屜。
「你在做什麼?」我問。
「在找啊」,她邊回答邊踮起腳尖看著幾乎空無一物的櫃子。「所有刀子都不見了,這裡沒有可以用來當武器的東西。」
「天哪,愛莉。」
她跑到爐子旁邊點火,「哇,這可以用耶!為什麼?如果瓦斯氣爆的話也會威脅到執行者吧。」
她停下動作,然後走過來擁抱我。「對不起,是我硬是要你過來的。」
我抹掉她的眼淚,「沒事,我們先想辦法活下來,好嗎?」她點頭。
「還有,維多利亞莊園本來就跟謀殺謎團之間脫不了關係,所以發生這種事或許也不必太意外,對吧?」
她笑著把臉埋在我的胸口。
「好吧」,她說,過了幾秒之後說「簡短的跟我介紹一下你的家人,誰是誰還有他們有什麼過節。」
我挑起眉毛。
「我只是想知道誰有可能會投贊成票把我們趕出遊戲。」
我點頭,「亨利爺爺有四個兒子,分別是布萊德伯伯,伯母跟兩個女兒,她們都結婚了,包括剛才宣布她已經懷孕的布蘭迪。接著是我爸,有兩個小孩,我跟佩蒂。然後是弗萊迪叔叔,他有個兒子叫文森,今天跟他男友一起過來。最後就是米歇爾叔叔,還有他男友韋特。」
「所以一個大家庭底下有4個小家庭?」她問。
我點頭,「布萊德伯伯跟我家各有6個人,弗萊迪叔叔家4個,還有韋特。」
「6、6、4加1」,她說,「需要9個人才能湊成多數。」
「這表示假設一家人團結一致,任何中立票基本上就會變成我們家跟布萊德伯伯家的拉鋸戰關鍵,這只是數學上的可能性而已。」
我答道,「這場戰爭的關鍵就是獲得弗萊迪叔叔家的支持。」
「你覺得卡麥隆知道這件事嗎?」愛莉森問,「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叫大家分開,他才能爭取弗萊迪叔叔的支持?」
這個想法讓我瞪大雙眼。
「幹,那我們要怎麼辦?」
「我們先一步一步來,你覺得弗萊迪叔叔會站在哪一邊?」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是說,他討厭米歇爾叔叔,他覺得是米歇爾叔叔害他兒子文森變成男同志,所以不會想加入韋特的陣營。」
「但是文森很感謝米歇爾叔叔跟韋特」,我補充道,「弗萊迪威脅要因為性向跟兒子斷絕關係的時候,他們一直都很支持他,他不會輕易支持任何一方殺了韋特。」
「所以如果我們能夠拉攏韋特跟文森還有他男友,那我們就有9個人了」愛莉森說。
「我操,愛莉,你真的要我們把他們全都殺了嗎?」
「不是!」她大聲說,然後降低音量。「不是,但是我們可以故意製造僵局,就算小卡跟布萊德叔叔真的想辦法讓弗萊迪叔叔跟嬸嬸站在他們那邊,也沒辦法把我們都殺了。他們還是會少一個人,然後我們就可以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背著他們規劃這一切會嚴重破壞彼此之間的信任感」,我警告她。
「我們也沒證據證明他們沒有在密謀對付我們。」
「小心一點沒什麼不好」,她說。「你真的想被人抓到鬆懈的時刻,然後為了自以為的家族團結而死嗎?我們在討論的可是自己的小命。」
「如果我們的行動讓他們起疑,成為他們決定對付我們的原因呢?」我反問。
「那是有可能的」,她贊同地說。「但是我們不能把結果交給機會決定,卡麥隆一定會不擇手段保護已經懷孕的太太,我是說,如果是你也會作出一樣的事吧?」
「幹」,我咒罵著。「我們該怎麼進行?不能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到他們房間,太可疑了。」
「我們請韋特去跟文森和他男友談一談,他們的關係很好,如果讓文森去跟他們談的話就不會那麼奇怪了。」愛莉森說。
「然後我們可以去跟弗萊迪叔叔談,看看他傾向支持哪邊」,我附和著說。
我們決定分頭行動,愛莉森去跟我爸媽和佩蒂說我們的計畫,而我則是上樓到韋特的房間去。
我在敲他房門的時候注意到右邊有點動靜,是卡麥隆從弗萊迪叔叔的房間走出來,他緊張地對我點點頭然後狂奔而去。
不妙,這非常不妙。
門開了,韋特頂著一頭亂髮脹紅著的臉從一片黑暗中出現在我眼前,他剛才一定在哀悼男友的死。「嗨亞當」,他氣若游絲地向我打招呼。
「我可以進去嗎?」我遲疑地問,他點點頭然後往後退讓我走了進去。
幾分鐘之後我已經把我們的假設跟計劃告訴他了,當他逐漸了解自己的處境之後,一雙眼睛慢慢充滿了警戒心。
「所以你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對吧?」我問,「你就把它想成拯救大家的方法而不是背叛,好嗎?」
他搖搖頭,「我可以試試看,但是你必須了解文森跟弗萊迪之間的關係很複雜,那孩子最渴望的就是能夠得到他爸爸的認同,他很容易就會被操縱,做出之後可能會讓自己後悔不已的事。」
「就算他男友反對也一樣嗎?」
「沒錯,那就足以讓他們成為多數然後把我們全都殺了。」
「我明白」,我說,「不過那也無法改變我們無論如何都得孤注一擲的現實。」
我站起來伸展雙臂,發出很大的聲響。「我現在要走了,過一下子你再去找他,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我只是過來看看你的情況。」
我跟他握握手,然後溜出房間迅速下樓,發現愛莉森在樓下等我,眼中充滿驚慌之情。
「是你爸」,她害怕地說,「他不見了。」
「什麼?」我大叫。
「噓...拜託」,她邊說邊看看四周有沒有人在偷聽。「我們還不知道這是部是跟家族裡的人有關,或者他只是跑到某個地方不知道去做什麼事。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那會讓我們的處境變得更不利。」
我從她身邊跑過,無視於她的警告瘋狂地在這座該死的豪宅的所有角落尋找我爸。我看到我媽傷心欲絕地站在房間外面,佩蒂試著跟她講道理。我姊夫則是一臉嚇壞的表情在旁邊走來走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問,差一點就喘不過氣了。
「媽說她去廁所梳洗一下」,佩蒂回答,「可是她出來的時候爸就不見了。」
「我們已經到處找過了,就是找不到他」,愛莉森說。
「有人把他抓走了,亞當」我媽哭著說,「他們為了錢殺了他。」
「這還不一定,你們有沒有找過...」
我的話被背後傳來的一陣憤怒的咆嘯聲打斷,我轉過身看到卡麥隆從樓梯上走下來,手上拿著一張紙,韋特則是跟在一旁苦苦哀求他。其他人都走在它們後面,既害怕又滿懷愧疚,但是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
幹,情況變得越來越糟了。
「我的老天哪」,佩蒂的老公詹姆士低聲說著,他的聲音在發抖。
我迅速衝到客廳站在面對著泳池敞開的玻璃門前面。
「先等一下」,我大叫,「別做這種該死的事。」
「給我讓開,亞當」卡麥隆說,他的嗓音低沉,憤怒地咬牙切齒。
「我說過了吧,我說過了吧!」韋特大叫。
「給我 讓 開」我注意到小卡的眼神中有一絲瘋狂的樣子,接著意識到他早就已經超越理智或邏輯能夠控制的範圍了。
「你不能這麼做」佩蒂大喊。
「對不起,不過沒有其他辦法了」弗萊迪輕輕推著卡麥隆說。
「你會害死我們!」我媽哭著說,「你會害死我們!」她走到布萊德伯伯面前。「布萊德」,他羞愧地轉過身去,我媽接著開始哀求伯伯母。
「莎曼珊,求求你。」
「讓開!」卡麥隆把我推到一邊,我的肋骨撞上玻璃,他從我身邊走過去。
「不行!」詹姆士往他撲過去,他們雙雙跌倒在地開始扭打。
弗萊迪想趕過去幫忙卡麥隆,但是絕望的韋特抓住他。其他人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亞當!」愛莉森大叫。「我們不能讓那張紙發揮功用,那是唯一的辦法了!」她抓起一張木椅開始像棍棒一樣不停揮舞。我的心跳開始劇烈加速,因為我立刻明白她要我做什麼。
這會改變一切,但也是唯一的辦法了。我的眼神變得強硬,因為我下定決心要做出難以想像的事情。我從門邊走開,往莎曼珊伯母走過去。
她困惑地看著我,接著臉部肌肉因為難以置信的驚恐而露出扭曲的表情,因為她看著我的臉就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我出拳把她打倒在地,用雙手掐住她的喉嚨,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我太過專心在執行這個可怕的任務,身邊的一切都變成了白噪音。
當時沒人衝過來把我從她身邊拉開也是一件奇蹟,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愛莉森像一心一意阻止任何人靠近我身邊的女人一樣瘋狂戰鬥,佩蒂跟我媽也盡可能在一旁幫忙。
我的手臂暴出青筋,周圍的肌肉緊繃得不得了,感覺好像要從皮膚底下蹦出來一樣。莎曼珊伯母像隻離開水的魚,整個身體不停拍打抽蓄,用手抓著我的手臂努力想掙脫,然而她的力氣卻一點一滴消失。我的雙手掐得越來越緊,直到她的眼睛失去光采,手臂無力地往下垂,冰冷而又柔軟無力。
我掐得更用力,用力到手指都掐進屍體的肉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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