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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有病要吃藥!》第三劑 就說、無人不瘋

蜜蜂(蜂走) | 2020-02-06 22:26:54 | 巴幣 2 | 人氣 117


*是個喜歡自己黑歷史的作者
*所有的稿子都捨不得丟掉

在醫院待久了,就會知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句話有多麼重要。
 
自那群人來醫院看林褐已經過去快兩個禮拜,每天不是被鹹死、被煩死,就是被氣死。拜這群堪稱奇葩中的奇葩的人們所賜,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不知道訝異是甚麼感覺了。
習慣性的在稀飯裡面加上一大杯水,林褐悠哉地坐在床上,吃著遲早會害人去洗腎的早餐。

碗邊的有一張粉色的小紙條,靠近聞還嗅得到上頭那屬於成年女性的香水味。紙上寫著:感謝親愛的林少~最愛你了唷<3

林褐也不知道這個廚師是在謝自己甚麼,害她掉下去游泳、差點變成火鍋料嗎?
只是每次吃都覺得,還是宿鶯姊的便當好吃。

雖然這裡的醫院餐甚麼都好,不管是視覺上有如五星級餐廳的擺盤、還是嗅覺上的香氣,都能讓人讚不絕口,但這味蕾難以接受的鹹味絕對是唯一的敗筆。
而幾天前林褐還碰巧不巧地發現,廚房買鹽的單位居然要好幾輛卡車才夠。如果下次還有機會跟院長提議加蓋甚麼,想必他一定會提議洗腎部門。

「唷小林,你起來啦?」

依舊是那個令人火大的聲音,分屍狂抱著好幾個工具箱走了進來。瞥見他鎖骨邊上還有一點瘀青的痕跡,林褐默不作聲的扭開視線。
把手機摔壞的那天實在是沒辦法就這樣氣消,林褐坐等到半夜就為了等他親愛的室友回來。
而那時候因為氣到沒理智,出手重了點。也不知道分屍狂是因為膚色白還是體質關係,那指痕居然到現在還沒好。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不是個這麼容易生氣的人,林褐只清楚就現階段而言,自己的情緒都是說來就來,根本沒在客氣。

本來對分屍狂是有點愧疚,不過在被其他病人和醫生徹底誤會之後,林褐就完全無視了,到今天自己還被別人勸說不要家暴。

「哎呀,今天又被小看護關心了呢。說這吻痕到現在都還沒消掉到底是多用力……雖然我不太清楚她為什麼要一邊尖叫、一邊大笑著跑掉就是了。小林你知道為什麼嗎?」
「如果你好好跟別人解釋那是抓傷的,應該就不會一直被問了。」林褐咬牙切齒的說。

怎麼看都不像是吻痕吧!

就連林褐出去找貂寶玩,都能看到路過的人用關愛的眼神看著他,甚至還有人跑過來說:「加油,我支持你們。」
支持個屁!就衝著他拆我手機還亂加東西的這一點,我們就沒有未來可言!林褐在心底暗罵。
先不論兩人之間有沒有未來,自那之後,分屍狂都在忙著蒐集工具,說好要幫忙修手機的到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基於擔心,林褐每天都在努力勸說那傢伙不要隨便亂來。因為他很怕之後的手機鈴聲會變成類似「喔~~你是我的花朵~我要保護你,一路都暢通」等等的。

「是說你今天的逃亡計畫是甚麼?號召雪貂大軍進攻?」分屍狂一一檢視所有的工具,然後把它們塞進床底。
「那個前天用過了,老實說效果不算差。如果不是貂寶中途被食物誘惑倒戈,我可能已經成功了。」

人家是關門放狗,我是關門放貂寶……林褐嘆息。但是那見吃忘主的傢伙實在是靠不住,看護拿著白斬雞肉就跟人跑了。

不甚愉悅的嘖了一聲,吞下最後一口鹹粥。
因為太閒沒事情可做、又不想就這樣安靜、放任自己被夢境吞沒的林褐,乾脆就這樣來個一天一小鬧、三天一大跑。弄到現在全院上下都有點疲憊,就連看護都差點過勞死了。

哼哼,你們以為精神病院裡的小霸王是好惹的嗎!

「還有甚麼你沒做過……剪破保全的褲子?」
林褐搖搖頭,這個之前就玩過,連同綁人用的髒繩子一起剪掉。
「在他們的水裡放瀉藥?」
再搖頭,這個其實也做過了。結果保全們為了等廁所都在出口附近跳腳,那裡被擠得水洩不通,反而造成反效果。
「對了,醫生到現在都還在問是誰把他的帳號刪掉的,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在辦公室裡哭……那個是你幹的好事吧?」
林褐充耳不聞,享受著陽光、吹著口哨望著窗外翩翩飛舞的鳳蝶。
 
啊,天氣真好。今天要做些甚麼呢?
 
「你在做甚麼?」實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林褐忍不住開口問。「你之前不是都徒手拆嗎?甚麼時候需要工具了?」
這人已經連續三四天都在收集螺絲起子跟扳手了,到底是要用來幹嘛的啊?
聽到他的提問,分屍狂反而一臉莫名其妙地反問:「我才想問你呢,半年一次的例行活動快到了,你不打算準備點甚麼?」
「甚麼例行活動?」這醫院還有打算辦甚麼奇怪的東西,當自己是學校辦運動會嗎?林褐懷疑是集體大吼發瘋之類的奇怪活動。
「就……辦活動啊?」
「所以我問說是甚麼活動啊!」
「喔不,你有點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這場活動的名稱就叫辦活動。」分屍狂義正嚴詞的說,同時抓了好幾個扳手放在口袋裡。「辦活動辦活動。」

取這名字的人是在對甚麼致敬啦?不要亂取!

「好吧,所以說那活動要幹嘛?像是高中生運動會那樣?」別叫我去跑步喔,我現在走沒幾下都覺得累。林褐忍不住吐槽自己。
「有很多啊,怎麼說呢……」分屍狂指著窗外,那裏有幾個穿著病人服的人搬著木柴晃了過去,每走一步就一聲嘿唷,差點讓人誤以為是在拔蘿蔔。
「像是那種的吧?」

還是半個正常人的林褐,完全無法理解木柴跟例行活動有甚麼關係。

「每個人的活動都不太一樣,像我就是……拆監視器。」
「等等你住手!給我住手。放過走廊的監視器吧他們是無辜的!我哪天被殭屍咬了還是被誰拖走了,監視器說不定還可以讓以後的人看我最後一面啊?」
「不行。」分屍狂幾乎是秒回,這傢伙難得會跟林褐唱反調。「這樣就會成為最後一名了,而且其實就算留著監視器也沒用,我的目標範圍還包括了警衛室的電腦──」
林褐的手刀直直捶向分屍狂的腦袋。「最後一名你個大頭啦!贏了還會有獎品嗎?分數又是要怎麼算啊!都甚麼亂七八糟的……」
「小林,你不要太不把這個當一回事喔。瘋子們有志一同的時候,那無形的凝聚力可是很可怕的……」

分屍狂憂鬱的表情有點陰森,莫名的讓人不安,害林褐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

「到底是甚麼獎品……居然會讓你們這麼瘋狂?」
「沒有獎品啊?但是輸了就會受到每個人的懲罰。像是全身被畫滿眼睛,然後穿著鯉魚裝在醫院的地板上破壞所有電子產品、然後邊灑鹽巴邊高唱國軍軍歌之類的。」

那都是甚麼畫面。
感覺是集所有人的風格於一身的大雜燴。

「如果是你輸了的話……我想想,順便去把每個人的電子用品都蒐集過來給我也不錯呢。」
「不要拿室友的懲罰來完成個人願望好嗎?把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會被驢踢的。」林褐冷冷的說。
「如果是醫生的話,大概會拿來試試甚麼用奇怪的部位抽卡的玄學,例如舌頭啊、鎖骨啊、乳頭啊……」
「要怎麼樣才能獲得分數。」林褐秒問出口。如果真的輸了,他打算就直接去窗外的那個樹上上吊,也不用管到底是不是東南方位了。
「唔嗯,你要自己想啊?每個人的方式都不一樣?」分屍狂搔搔下巴,把拆下來的繃帶隨手扔在床角,準備要離開房間。
「這不對吧!那怎麼判斷誰輸了?」
「鬧的不夠雞飛狗跳就輸囉~」

林褐跟在他身後想要問個清楚,就被一打開門的畫面給嚇了一大跳。眼睛、滿滿的眼睛,就像是從醫生辦公室裡面滿溢出來的眼睛,佈滿了所有看得到的地方。
玻璃窗上甚至還留有未乾的墨汁,因應地心引力的召喚往下低落,就像是被汙染過的天空落下了黑色的淚水一般。

不過當眼前全部的玻璃窗全部都是在哭的眼睛時,那畫面變的很恐怖。看著看著似乎連不存在的情緒都能被感染。
然而讓人覺得最魔性的東西,並不是看到那些流淚的眼,而是在兩人一拉開門的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眼珠子都朝這邊的方向看過來。
跟傳說中的蒙娜麗莎的微笑一樣,這種被滿滿的視線行注目禮的感覺已經是難以言喻的詭異了。
也不知道那些是悲傷的哭、還是憤怒的哭……總之絕對不是喜極而泣的眼睛。這精緻度和驚嚇度完全沒法跟醫生辦公室裡的那些比較。

喀的一聲,林褐直接把剛才分屍狂打開門給拉上,眼不見為淨。

就這樣靜默了快半分鐘。

「看來她的畫工又進步了……上次的眼睛不會動啊。不過我喜歡剛剛那個角落的彩色的臉,好像還會微笑欸,真是絕佳的藝術品。」分屍狂邊發抖邊讚嘆,感覺下一秒就會尿褲子了。
林褐則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懷疑對方已經跟好兄弟打過交道。
「不管你看到了甚麼,都別跟我說,我怕。」
 
 
滿走廊的黑色眼睛只是一個開頭,雖然好像有一堆人對著自己哭的感覺不太好受,但林褐起初沒怎麼在意。
半夜經常會有人一邊嚎叫一邊在走廊上奔馳,接著一大群人跟追的腳步聲越來越頻繁,幾乎可以說是每晚的必定日常。接著一定都會配上一堆奇怪的話。
有時候是這樣。

「快、快!快阻止他!那雪貂再拉要虛脫了!不──我、我不行了交給你了夥伴……」

有時候則是:

「啊親愛的大小姐──請不要在燈管上畫畫,這裡快變成鬧鬼的廢棄醫院啦!」
再不然就是:

「鯉魚鯉魚鯉魚魚魚魚魚魚魚──」

……最後一個到底是甚麼啊?儘管好奇,但林褐並沒有勇氣去打開門看看那是甚麼鬼。
一直到分屍狂連室內自動灑水器的殘骸也搬回來之後,他才意識到事情好像真的有點大條。

「喂!這種東西不能拆吧!之後失火了要怎麼辦啊!」
林褐抓著分屍狂的領子狂搖,一堆形狀奇特的螺絲釘和零件從他爆滿的口袋中掉出來。瞬間有種這傢伙是搖錢樹的錯覺,只是他掉出來的不是錢而是鐵製品。
「啊哈哈~放心吧小林,這樣之後的活動就不會被打斷了。說不定還會有人感謝我呢,嗯嗯!」
林褐嗤之以鼻。「感謝個屁!都沒有人阻止你嗎?醫療人員跟保鑣是幹甚麼用的。」
「放心,他們看不出來。不管是監視器還是自動灑水器,他們原本的位置都被畫上黑黑的眼珠,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這下子火災了到底怎麼辦啊渾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分屍狂突然安靜下來,粉紅色的眼眸定睛的看著林褐,嘴角似笑非笑的揚起,弄得好像很帥。
就怕空氣突然安靜。這肅穆的氛圍讓林褐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就怕對方下一秒突然說甚麼:「別怕,有我保護你──」之類的神氣台詞。

分屍狂豎起大拇指,眼神閃亮亮的對他說:

「……我也不知道!」
「不要用這麼帥的表情說這種欠揍的話!」

啪──的一聲,林褐狠狠的將分屍狂的後腦扣在軟墊上,把對方身上容易留疤這件事忘的一乾二淨,然後用十字固定法封住他的行動。
雖然林褐很用力的扳直他的手臂,但沒多久就因為體力不支而鬆開了力道。搞的分屍狂本來是唉呀呀呀的叫,但最後卻是邊笑邊喊痛。

「小林啊,嘶──欸欸欸會痛你輕點!夾輕一點!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了,再這樣下去你一定會輸……哈!有、有點癢……再用力一點。」
「吵死了!你給我安分一點!你他媽的給我當按摩啊!看我今天還不玩死你──」

喔喔喔喔喔喔──

門外好像有點吵?有人要來找我嗎?外頭的聲音讓林褐連忙鬆開手,站起來準備去開門。但還沒把門推開,就聽到急促的對話聲,人數還不少。
『天啊這樣不行!我覺得不行!逆CP甚麼的都去吃土──』
『幹這下賭錯邊了啦,明明賠率這麼高!我的錢飛了……為什麼結果是這樣……』
『錄了沒錄了沒,傳給我一份。』
『難不成小林先生……我可以晚上去約他嗎?』
『讓開讓開,讓我看看之前裝的針孔攝影機……』

那亂七八糟的對話讓林褐暴怒,唰的拉開房門,把堵在門口伸出腦袋想要一探究竟的人全部踹倒。

「約屁喔,是要約甚麼啦!還有那個裝針孔攝影機的給我出來。」林褐咬牙切齒地說。
還沒等他說完,這群湊熱鬧的傢伙們就通通一哄而散。拿著手機上傳照片的那個跑得尤其快。
林褐追著他們來到轉角處,雙方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每個人都像是腳底抹油一樣,沒幾秒就跑到不見蹤影。

「敢做敢當啊你們這些人!」氣喘吁吁、又逮不住半個人的林褐朝著空蕩蕩的走廊喊。「老子逃院的時候你們不是各個生龍活虎嗎?有種正面上啊!」

還是沒有任何人影出來,但這下他反而更鬱悶了。剛才那個人明顯是有行動網路的,要是可以搶過來的話,要查資料就相對簡單的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命運跟自己做對,林褐現在跟萬能的網路大大一點緣分也沒有。

鬱悶十足的轉過頭,卻看到一個女孩子拿著還在滴汁的毛筆,一筆一畫都很認真的蹲在地板上琢磨。

她嬌小的身影幾乎被鬆垮的酒紅色的外套擋住,長至肩頭的淺金色短髮看上去柔軟無比,側邊還有一個用橡皮筋隨意捲起來的丸子。
光是背影就能知道是個令人憐惜的女孩子。

工具散落在她周遭,梯子、水桶、墨水罐……還有一個咧開著嘴大笑的醜娃娃躺在旁邊。
她背對著林褐很專注的畫著自己的東西,手邊還有一個完成到一半的黑色眼睛。用稍微帶著一點口音的中文說:
「庫及皮斯塔莉亞娜……你也要乖乖的哦,要幫我監視全部的事情哦。」

那女孩甚至沒注意到有人在她身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看來她就是到處畫眼睛的那個人了,只是沒想到年紀居然會這麼小,光看外表都沒辦法確定她滿12歲了沒。林褐想。
小女孩驀地伸手摸向那個畫到一半的作品,指腹輕輕地劃過眼尾的睫毛處,未乾的墨水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暈開。

「……哦?哦?庫及皮斯塔莉亞娜你說你看到甚麼了?有一個看起來笑得很匪夷所思、正在思考三年起步是否無罪的傢伙在我後面?……哦!」

林褐只是想著甚麼時候去警察局自首而已。

小女孩受到驚嚇而跌坐在地板上,看過來的視線卻沒有聚焦在林褐身上,而是不安的左看右顧。她驚慌地扔掉了毛筆,兩手不知所措的地板上亂摸。
林褐這才看清楚,女孩的臉就像是精緻的洋娃娃一樣好看,五官雖然偏向外國人,但是深黑色的大眼卻帶著東方才有的溫情。她的上半身穿著歌德蘿莉風的黑色洋裝、銀白色的蕾絲點綴在袖口邊,既優雅又華麗。

但是下半身卻是穿著……夏威夷風的大叔短褲。
雖然說是短褲,但是穿在她身上根本可以說垮褲了,小腿幾乎被蓋住一半。
褲子上疑似是椰子樹的圖案拿著烏克莉莉、戴著太陽眼鏡高唱,光是用看得都能感受到夏威夷的熱情。

這突兀的風格讓林褐回想起自己還在瘋人院這事。
神人搭配。
唯一讓他慶幸的是這孩子並沒有又濃又捲的腿毛、然後拿著烏克麗麗用黃邊的嗓音高唱人間的美好。

女孩又摸了幾下地板,啊的驚呼了一聲,情緒不知為何逐漸穩定下來。

「抱歉,我不是有要嚇你的。」他搔著臉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一些,才不會二度嚇道人家。「我只是在……呃,跟看護玩你追我跑。」
「哦──」她拉長了尾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模樣相當可愛:「沒關係的哦,大家已經告訴我你是誰了呢。既然是已經被掰彎的笨大叔那我就安全了。Safe baby, safe!」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的中文那麼可愛,一講英文就滿滿的大叔味啊……林褐覺得自己的心在淌血。
笨大叔也是可以變成大野狼的喔,那個甚麼被掰彎的說法完全不存在。

……雖然林褐對於女孩一半的夏威夷風望之卻步。

「謝謝你。」她突然這麼說,對上的視線竟沒有一絲神采。
「啊?謝我甚麼?」我摸不著頭緒的問。
「讓我賺錢啊,我很早之前就下注你是……#︿*︿%*bottomgay?Drag queen?中文那個要怎麼說,在下面的那一邊。」她右手擺出ok的手勢,左手伸出食指。
「圈圈的那一個。那叫甚麼?我忘記中文的單字了,醫生之前教的大多都忘光了。」

林褐崩潰地拍掉她正在做奇怪手勢的雙手。

「你才幾歲啊啊都見鬼的跟醫生學了些甚麼!而且我不是受、我的性向很正常,所以你有可能被襲擊的好嗎?之後警察叔叔會找我去監獄裡喝茶的。」
「可是,醫生說你最安全啊……他說你們家的人只要有眼睛在看、在監視,就都是正人君子。」女孩指著被畫滿眼睛的走廊說道,臉上帶著濃濃的不解。
有眼睛在看?這是甚麼意思?
「你要說的應該是有人在看吧?可是這些東西又不是活的,他們只是你畫出來的而已啊?」
「……!」

這不說還好,林褐一說完女孩的臉色整個都變了,甚至氣到瘋狂跳腳,不停揮舞著手中的娃娃讓其在空中甩尾。

女孩氣到最後只得用她的小腦袋用力的撞擊林褐的肋骨處──因為身高關係只撞得到那裏。
她激動到不行:「庫及皮斯塔莉亞娜他們是存在的,是活著的!你不懂就不要胡說八道!笨大叔你是腦袋又壞掉了嗎?明明之前都不會這樣子的,被玩過之後就壞掉了嗎!」
「最後一句哪裡不對吧!並沒有被玩過!」林褐忍不住插嘴。

但她還是很生氣,那醜娃娃一下又一下的往林褐身上打,而他只能抬起手臂盡可能的抵擋下來。

「誰管你!誰管你!」女孩暴跳如雷,近乎發狂的怒吼似乎助長了下手的力道,連防衛的手臂都漸漸發疼。彷彿是嫌單手還不夠似的,她乾脆用雙手抓住娃娃的腳狂甩。
「你欺負它們就是欺負我!你不尊重它們就是不尊重我!人渣!討人厭!碧池!」

闖禍了……沒想到隨口問的問題居然會整個激怒她。林褐汗顏。可能因為分屍狂都是被自己打的那一個,也不會突然爆走,害得林褐都快忘了這裡是精神病院了。
雖然女孩的攻擊的力道並不大,但是林褐懷疑兔子裡面裝的是磚塊,就像是被重物砸到而不是棉花。

看她那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我應該是不小心踩到雷點了吧?林褐略為無奈的嘆息。
直接把娃娃搶走好像不太好,萬一不小心失手把兔子撕壞,她會不會直接哭出來。

只見眼下這狀況就連溝通也有點困難,林褐只得試著想轉移小女孩的注意力。「啊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你會給每個眼睛取名字吧?」

庫及皮斯塔莉亞娜應該是她剛畫好的那一個,那之前畫的應該也有。

「那我門口的那些……呃,小夥伴們是誰啊?你可以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嗎?我很喜歡他們。」
準備要打臉的攻勢突然停了下來。
「真的嗎?」她慢慢放下了距離我臉不到五公分的娃娃,小臉委屈的皺在一起。「……笨大叔你真的想知道哦?」
「真的真的,誰騙人誰就被雷劈。」林褐見攻勢停下來,鬆了一口氣,真誠地說。「每次門一打開它們都會行注目禮,真的是太神奇了,我也想好好認識一下跟它們關係很好的藝術家……你願意嗎?」

她沒說話,倒是蹲下身摸了摸地板上,一直摸到有眼睛的地方,一下子點頭又一下子搖頭。

「哦──亟斯奇說你很上進哦,居然想要認識我們的朋友。Yo yo yo mannn!Bravo!既然這樣那我跟你說說也沒關係。」

果然不是林褐的錯覺,這孩子講起英文就一陣大叔味,還有其中一句甚至不算是英文。
孩子你到底是哪裡人啊?
而且那表情、那動作,為什麼在一個可愛的小孩身上這麼傳神……林褐總覺得有股大叔味飄過來。
女孩拍了拍沾上墨水的夏威夷褲,抱著娃娃二話不說就往林褐病房的方向走。

林褐連忙跟在她身後。

女孩沒穿鞋,但是很神奇的是,林褐剛剛才懷疑她可能是個瞎子,但是走路的很穩,就跟分屍狂一樣神奇。
還是說醫院結構太簡單,讓你們看不到路也能走?

「話說我之前都叫你甚麼啊?笨大叔現在有點想不起來了……」
「藝術家,你都叫我藝術家哦。」
不是叫名字嗎?
「怎麼了嗎?大叔你的臉意外的傳神哦。」她的小臉從下方往上斜視我,「便祕了嗎?還是通體舒暢?」
……比起名字林褐更想知道她的中文跟誰學的。
「原來我們關係這麼好啊,會用綽號互稱。」他說。

小藝術家可愛的搖搖頭,「並沒有關係很好,只是跟你講名字也沒用,臭大叔每次會忘記哦。」
原來我的問題這麼嚴重嗎?林褐摸摸鼻子,心想。還以為在潮哥他們面前是演出來的,結果似乎並不是。

不過確實也是,如果周遭有人過一段時間就會忘記自己的事情,林褐自己也會選擇稍微拉開距離,不然每次都要體會一次失落。

人類擅長忘記快樂的事情,只記得悲痛。

「你是……呃,哪裡人?是混血兒嗎?你幾歲了?」

林褐一邊打量她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的問,生怕自己又不小心踩到對方的地雷區。不過少女並不領情,很嫌棄的癟嘴,那寬鬆的夏威夷短褲隨著腳步不停地擺動。

「每次都要講一次好煩哦,去問臭大叔你的室友,那個白色的冰塊哥哥應該會跟你說哦。」
「為什麼分屍狂就是哥哥我就是臭大叔……那傢伙明明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啊,難道說比較帥的人就是哥哥嗎?」人帥真好也不是這樣的吧。
不過冰塊哥哥又是甚麼?
「是因為白色的哥哥體溫比較低嗎?」藝術家沒回答林褐,一陣靜默讓我壓力有點大,他急忙換個說法。「就是、為什麼叫他冰塊哥哥?」
「這哪裡還有為什麼……怎麼甚麼都有為什麼?」藝術家嘟囔。「因為他很冷淡哦?像冰塊一樣,碰久了身上的肉跟心都會痛痛的。」

很冷淡?那個每天都把我氣得要死要活的傢伙?
林褐愣住。
自己幾乎完全沒有辦法想像那畫面。

……

「這是碧斯可,它是鳳眼哦,你看這裡的眼角特別上揚對吧。他說你跟白色的人早上拉開門的表情很蠢,它笑到流淚了。」
說完,藝術家的小手移到另外一個眼睛上。
「即拿娃?你都看到了甚麼哦?……嗯,傷眼的東西不看也罷喔,我對誰誰誰石門水庫沒拉一點概念也沒有哦。」
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吧……概念是甚麼鬼。林褐吐槽。
「這是布吉尼拉伊可那韓,她好像有看到你們剛才的騷動……唔,被人擋住了嗎?我賺了多少至少要讓我知道啊!」
「就跟你說了沒有這回事……賭博不好啊孩子,趁早回頭。」林褐搖頭嘆氣,重症病患有一個就夠了。「話又說回來,你是在看這些眼睛看過的畫面嗎?」
「對哦,不然靠我自己看不到。」藝術家若無其事的語氣讓林褐覺得有點恐怖。

但更奇妙的是,藝術家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他的位置,歪著頭不解的表情依舊可愛到讓人難以抗拒。
只是那視線從來沒有聚焦過。

「所以我拜託它們代替我去看,雖然聽不到聲音就是了哦。啊,說不定哪天等我的耳朵也沒用了之後,它們就可以聽的到了喔?」
聽著奇妙、不合邏輯的發言,林褐下意識的有點退縮。

……冷靜點,這孩子並沒有傷害到別人。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強笑著、溫柔地勸藝術家。「嗯,可是我想布吉……呃,及拿娃他們一定也很喜歡你,所以還是保持現在這樣吧?如果聽力也沒了,會不會就不能跟它們溝通……之類的?」

藝術家懊惱的嘖了一聲,小腦袋左晃右晃,然後突然定住,同時漾起了甜美又虛幻的笑容。
「不愧是臭大叔哦,居然能夠替我著想到這一步。嗯、嗯!也是有這種可能性呢,如果不能交談了的話我就會失去好多friends了哦。Merci~Merci~

所以說為什麼連法文也出來了……

就在林褐無力的吐槽時,一陣又一陣的黑煙在窗戶外頭竄起,越是往前走越覺得悶熱。他看了一眼藝術家,發現女孩頸後也有一層薄薄的汗。
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燒焦味,不停地刺激兩人的嗅覺。

「吶藝術家,好像失火了,我們是不是先……小心!」

林褐一個轉身將她瘦小的身子給護在懷中,就在霎那之際附近的玻璃被乾脆地砸破,林褐看到一個東西被扔了進來。
而那個被灰色的布包著的奇怪物品就掉在他們腳邊,強化玻璃則是整面碎成小顆粒散落在地板上,並沒有造成甚麼太大的傷害。

身穿灰衣的肇事者敲破窗戶之後,很快就離開了他們的視線範圍,等到林褐慌張地想看對方是誰時,早已連背影也看不見。

藝術家被巨大聲響嚇得倒吸了一口氣,但就在發現沒事之後,她卻更加激動了。不停地、瘋狂地踩著林褐的腳要把人推開。

「有變態!戀童癖!暴露狂──放開!」

最後一句幾乎是用尖叫的方式喊,讓林褐的耳膜一陣刺痛。他趕緊鬆手,小藝術馬上就退了好幾步靠到牆壁邊。

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孩子還在不停的顫抖,就像碰到了髒東西般感到恐懼。

「……你小心點,往後靠牆,腳邊有玻璃渣渣。」
沒去計較被叫成暴露狂這件事,林褐讓小藝術家遠離碎玻璃,自己則是前去查看外頭的狀況。
而不遠處,幾個穿著病人服的男子們在草地上又蹦又跳的,還不停地繞圈大笑,不知道是在慶祝甚麼。

林褐再看向黑煙的來源處,只見幾個看護臉色發白的圍在那裏,很有秩序和理智的……
用澆花器撲滅火源。

下頭當作起火源的木柴並不多,大概就跟野外露營的營火差不多大,只是燻黑了牆壁的一角。然而小小的水霧倒在那火源上卻像個笑話一樣,就跟那群看護臉上的灰一樣好笑。

「你們是在澆花嗎!」林褐氣急,忍不住朝外大吼。「給我用滅火器啊!」
「苦逼牙我跟你說,現在這個世道連火花都可以養哦。亂了、亂了,這世界真是亂了,unbelievable!嗯?甚麼,你說滅火器昨天被人拿走了,好像被拆成碎片了哦?臭大叔,他們好像沒有滅火器可以用。」
「自動灑水器呢?院外不知道有沒有……」林褐焦急的東看西看,卻沒找到那東西。
「哦~閹掉尼說,它看到冰哥哥把全部的灑水器都拆掉了。」

林褐突然想到,室友前天很很開心的把自動灑水器的零件塞在枕頭下,說是要等電子小精靈來。
牙仙的現代科技版本。
靠北喔!原來是為了這種事情做準備嗎!林褐崩潰。你們是要把這裡毀了還是怎麼樣。

外頭有人在燒醫院、這邊有人在塗鴉、室友在拆東西。

「醫護人員都在做甚麼啊,快點管管啊!」林褐怒吼。

這群人腦袋裡面根本沒有紀律兩個字。
燃燒過後的黑煙從破掉的窗戶竄進屋內,害得小藝術家陣陣咳嗽。

她絕望的摀住一隻眼睛,「難道我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嗎……CeCest la vie……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說法國人的口頭禪啦!人生不要用這種方式結束好嗎?那火不大,而且也有人在試著滅火。」林褐說。

雖然那種滅火方式真的是弱爆了,但應該是不會出甚麼大事。
林褐才剛這麼想,現實馬上就把他的臉打的啪啪響。
剛才砸破窗戶扔進來的東西原地爆炸,細小的火花如煙火般美麗,瞬間在他的腳踝上留下了灼傷的痕跡。

大概是因為距離太近,物體炸開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不受控制的往後跌去。受到撞擊的脊椎尾隱隱作痛,下半身麻麻痛痛的,但並不是不能忍受。
小藝術家大概是被嚇傻了,看不見火花的她正想要朝這邊跑過來。

「等等,你別動。」林褐咬牙,被火灼燒的皮膚組織逐漸抗議起來。「你再後退幾步,等等連你都受傷了我就麻煩了。」
她驚魂未定的小臉看上去有點蒼白,顫抖的手摸上牆壁,在畫好的眼睛上滑動。

「臭大叔你沒事吧?很痛嗎?腳踝……要快點上藥才行。」
她到底是看的見還是看不見,明明上一秒還想要踩過火花過來找我,摸到牆壁之後又清楚我受傷的地方是腳踝。林褐不解的想。

這孩子未免太神奇了。

林褐甩甩頭,將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被火花擦過的地方絕大部分都是紅腫,只有一點點的部分起了水泡。
他深呼吸一口氣,試著挪動自己的身體,盡可能的遠離已經逐漸變小的火花。有點疼,但還不至於痛到不能移動。
還好褲子的長度有蓋住小腿,不然受傷的範圍可能會更大。

院外傳來了瘋狂的笑聲和嚴厲的制止聲,一名看護急忙跑到破掉的窗外邊朝我們這裡看。

「若娜小姐?小林先生?你們沒事……啊。」在看到我受傷的那一刻,看護臉上的血色盡褪。
「是我們管理不當,現在在外頭的醫療人員已經去追剛才的病患了,只是我們現在無法進入室內,可否請兩位先行前往醫療室稍稍等待呢?現在若娜小姐的塗鴉範圍應該已經有到那附近了,應該沒有問題。」
「等等,你們為什麼進不來?」儘管腳上的疼痛不減,我仍舊點出了奇怪的地方。
看護一臉面有難色、既愧疚又自責的說:「……另外一位病人把門把和鎖給破壞了,用蠻力無法打開。」

所以你們才在外面澆花是嗎!

搞不清楚是因為精神崩潰還是真的太痛了,林褐居然有點發暈。
「你們不是都跟著病人嗎?怎麼還會搞成這樣……」
「……院內的方針是讓病人自由發展,不到事態太過嚴重我們不會很刻意執行,以往也沒出現過受傷的案例。非常抱歉,我們會盡快將這邊的事情處理好過去找您的。」

說完那名看護就頭也不回的、朝著瘋狂的笑聲跑掉了。

講真的,這間醫院莫名其妙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看到這亂七八糟的事態發展林褐居然生不起氣來。

醫院還沒倒掉真的不合常理,這種狀況通常不是有超厚的背景,就是擁有卓越的治療成果。

「臭大叔,你能走嗎?」
「有點難,不過你也扶不動我,在這邊乖乖等一下吧。」
「我、我扶得動,But……唔姆姆姆姆……」

小藝術家看上去一臉糾結,想要往前得腳才剛踏出一步又縮了回去。

「人類的體溫好噁心……」她泫然欲泣,緊緊的抱住兔子娃娃。「可是臭大叔需要幫忙。但還是好噁心……如果死掉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帶他去治療室了。」
「喂──」林褐真的忍不住,在這裡生活要他不吐槽這些人是萬般困難。「帶我去治療室不就是為了不要讓我痛死嗎!這裡本末倒置了小妹妹。」
「Hate、Do this、Hate、Do this……」糾結到最後,她乾脆不管林褐了,伸手去拔兔子身體裡的棉花……你當你在拔花瓣嗎?

看到這可愛的景象林褐笑出聲,反倒覺得疼痛稍微減輕了一點。
「需要幫忙嗎?」身後傳來了討厭的聲音,但聽上去有著藏不住的疲憊。
林褐開始思考室友總是在恰到好處的地方差一腳的機率。臉黑的轉過頭:「如果可以不是你這個協助縱火犯人的幫忙,我很樂意接受。」


「痛痛痛痛──」
「別亂動,等等水泡弄破了怎麼辦?會細菌感染的。」

分屍狂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幫我上藥,雖然有點沒精神,但熟練又俐落的動作看上去竟意外的帥氣……
林褐對於覺得室友很帥的自己有點擔憂。

「人生自古誰無死哦,韶華不為大叔留哦。」小藝術家用樹枝戳我沒受傷的那隻腳說。

我該感謝你沒跟醫生還有林僑一樣戳傷口嗎?林褐無言以對的想著。
他靠回椅子上,看著分屍狂把繃帶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在我腳上,繃帶包紮的不會太緊也不會太鬆,並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那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彷彿是演練上百次的成果。

這樣的景像似乎和夢中某一個人的動作重疊了起來。林褐有這種感覺。

夢中那個模糊的人看不清臉,身上無數的疤痕卻清晰可見。從上臂膀、到胸口,然後是後腰、大腿。
數量多到讓人訝異,而那身體的主人卻是一臉地冷漠,彷彿這些被刨挖後造成的痕跡都不存在。

一切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而在那之中,林褐不由自主朝著人伸出了好幾次的手,都被打掉。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放棄,只是那樣執著地、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去。
就在那個身體終於倒下之後,他才碰到對方殘破的軀體。
分屍狂相當的專注,認真的模樣讓林褐看到有些出神。身形?很像,那纖細的體格幾乎沒甚麼差別。生人勿近、世界遠離我的氛圍,有點像……

直到分屍狂扣上了繃帶固定扣,這才注意到某人的幾乎沒轉開過的視線。

「小林你幹嘛?看我的這麼入神。」
分屍狂微揚著嘴角,但不比以往有精神,疲憊讓他的勉強更加顯眼。
「……」林褐不敢說他剛才想叫室友脫掉衣服讓他檢查一下,只得沉默。

而且就這開玩笑的語氣……林褐翻了個白眼,這人一點都不正經啊到底哪裡像冰塊了。「我只在想為什麼這傢伙喊你冰塊,明明一點也不像。」

「哦,那沒甚麼。」他擺擺手,一臉無所謂。「不是什麼要緊事。」
「若娜說我有些事情可以問你,不過這孩子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了。」
分屍狂瞪大眼睛,一臉疑惑。「誰?」
「……」
敢情這廝也不知道藝術家的本名嗎?
「你之外的人我也不是每個都熟,不過一些事情應該還是知道的。」分屍狂打了一個哈欠。「說快點,我還有緊急求助鈴還沒拆。」
「……拜託你住手,再拆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好嗎!就算是快死了在去天堂之前我也想找個按鈕託付遺言。」

好不容易制止他接下來的念頭,林褐這才跟分屍狂打聽出不少事情。

藝術家的事情,還有他之前記憶不連貫的事情。簡單來說就是差不多每隔一段時間,記憶就會整個重置,醫生等醫護人員已經是習以為常了。也很難從這一點去判斷林褐的狀況到底是好還是壞。

而且重置的間隔時間每次都不一樣,沒人知道甚麼時候會發作。

「但我覺得我現在很正常啊?記憶好像也沒甚麼問題,除了想不起來之前的事。」林褐說。
「你上次、上上上次也這麼說。說完之後過沒多久就去醫院裸奔了,大家還以為你是設定了甚麼關鍵字,只要提到就會開啟奇怪的開關。」

……該裸奔了呢。

「還有你不要叫她若娜比較好。」分屍狂說,但已經是半瞇著眼快要睡覺的狀態了。「她不喜歡這個名字,也不喜歡別人叫她這個名字……」
「我都叫她藝術家,」看著幾乎快閉上眼睛的分屍狂,林褐皺起眉頭。「沒事,我會努力不踩她地雷……喂!」

被驚醒的分屍狂這才睜開沉重的眼皮,兩人繼續對話。

在這之後林褐又問了辦活動辦活動這事,想弄清楚這些人在搞甚麼名堂。雖然他也知道到這時候才問清楚很莫名其妙,但原先以為這事大概也不會鬧多大,也就沒往心裡去。
直到現在進醫護室。
分屍狂說,過去幾次大家都只是無傷大雅的找點樂子玩,沒出現過甚麼受傷的情況,頂多醫院差點整個被燒沒了。

這還不嚴重?你們的基準到底在哪裡啊?」
燒個醫院、拆拆東西、畫畫眼睛……但是這還是第一次院內出現爆炸。從分屍狂說的內容來推斷,照理來說應該是不會有炸彈出現的才對。
雖然醫療人員對病人的方式非寬鬆,但是危險物品一定是會嚴格管控的。所以在院外就連外接水龍頭和水管也沒有。

「怕病人灌水灌到死,」分屍狂搖頭嘆氣。「這很可怕。」
「用澆花器滅火就不可怕嗎!而且室內也可以灌水灌到死好不好!」

一邊聊一邊吐槽,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幾人身上,暖橘色的雲層沾染上太陽的顏色,林褐眼前的分屍狂也是。就只是那樣坐在床邊、因為睏倦而疲憊地打起瞌睡而已,不知為何竟讓人有種,現在的分屍狂反而最像人類的感覺。

是因為太陽的關係嗎?

林褐百思不得其解。但沒開口去問,畢竟,要是一個大男人說自己的室友飄渺、虛幻到像不該出現在人間的神仙,一定會讓人反感。
靜待的藍色天空一步步趕走落日,宣告夜晚的來臨。剛剛和夢中重疊的錯覺轉瞬即逝,眼前的室友還是林褐認識的那個人。

「你跟我夢裡出現的那個人有點像,但應該不是同一個人。」
躺回枕頭上,林褐決定去看天花板,而不是繼續看室友看到出神。
「最近幾乎每天都在作夢,只是每次主角都不一樣,不是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搞不好我快想起來了……」

林褐的喃喃自語並沒有傳達給對方。

「臭大叔,冰塊睡著了哦。」從兩人開始聊天起便沒有加入的小藝術家,此時開了口提醒道。
林褐這才側頭一看,某人不知何時已不敵睡魔的侵襲,靠在床邊就這樣沉睡了過去。
「想睡也不說一聲……可以叫我起來啊。」碎碎念的林褐忍不住一聲嘆息,翻身下床,走到分屍狂旁邊拍了他幾下,但對方都沒有要醒過來的徵兆。
醫院的醫療室離兩人的病房有一大段距離,林褐並沒有興趣把人拖回病房裡在睡。灼傷的腳踝雖然疼,但還是可以使力。

「臭大叔你放棄吧,你抱不動他的哦。現在的你只是一隻弱小的chicken,而且動過手術體力還沒回復吧?」藝術家突然說道。
「哈?甚麼手術。」被人說是弱雞,一股不服氣的想法馬上湧了上來。林褐毫不示弱的試著把分屍狂過自己肩膀,準備把對方抬抱起來放到床上。

「在住進來之前醫生幫你動過手術哦,說你把自己傷的很重,差點go to hell……」

此時,正在忍著腳上的疼痛、一邊強硬的把室友稍微抬起的林褐,並沒有看到小藝術家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看到那根朝著他腳踝而去的樹枝。
「咕嘰咕嘰。」小藝術家面無表情的用樹枝在傷患的傷口上戳了幾下。

磅──沒預料到痛楚會直接襲來的林褐,下意識的要縮回腳,卻忘記了手上還扛著人,就這樣失去重心。

兩人雙雙撲跌在病床上,林褐卻因為撞到了床桿而痛的齜牙咧嘴。正當他想要崩潰的追問小藝術家到底在做甚麼時,睜開眼卻發現,室友被放大好幾倍的蒼白俊臉就在自己面前沒幾公分的地方。
分屍狂的手還壓在自己身上,甚至因為突然有了個人型抱枕可以抱,還使了點力讓林褐不好掙脫。

鬆垮的衣領露出了平常看不到的白皙鎖骨,似乎還可以看到更裡面……
只是就算是這樣,那沉重的眼瞼也沒有因此而張開,當事人只是因為被撞擊打擾了而擰起眉頭。
為了不吵醒人,疼痛和崩潰的大叫,最後還是被林褐硬生生的吞回肚子裡去。

「喀擦、喀擦──」小藝術家用嘴巴發出了拍照的聲音。

好不容易拉開了還環著自己的臂膀,林褐強忍著怒氣轉頭看向罪魁禍首。用氣音怒喊:「你到底在幹嘛啊啊!」
「我讓哈嘶哈嘶它們拍照存證,這樣賭注搞不好可以翻倍,照片也能夠拿去賣錢。」小藝術家認真的回答。
「……」林褐扶額,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跟這孩子說些甚麼。
「很多看護都要買你們的照片哦!」小藝術家以為林褐不相信自己的說詞,又補:「說可以拿去補充精神糧食,哈嘶哈嘶。如果攻守交替,價格翻倍也賣得出去……」
「夠了,拜託你們別鬧了……」林褐黑著臉,正想要下床把整個人丟到床上,卻在瞥見室友的胸口之後,整個人就這樣停住不動了。
「臭大叔?咿──你、你這個禽獸哦!就算想要強來也不可以趁人家不醒人事的時候強來哦!」

小藝術家臉整個紅透,遮著自己眼睛的手卻跟沒遮一樣。

只見林褐在那一瞬間的靜止之後,下一秒就毫不遲疑的扯開對方的病人服上衣,被硬扯開來的釦子一顆又一顆的掉在地板上,清脆的響聲似乎正提醒著在房中清醒的人們。
但林褐臉上卻是一片茫然,沒有任何不軌的意圖。
「一樣……為什麼一樣?」他近乎無神的碎念著,冰涼的指腹摩娑在那一個又一個的凹洞上。
上臂膀、到胸口、側腰,上半身幾乎每隔幾公分,就有一個被歲月留存下來的傷疤,儘管已經痊癒、被新皮覆蓋,卻仍舊存在。

看這情況,大腿那邊應該也不能倖免。

這些傷疤都巧妙地躲在衣服之下,會露出來的袖口、領口附近的皮膚,則是幾乎沒有。
就像是精細算好的結果,幾乎能夠感覺到赤裸裸的、人為的惡意。

因為突然的涼意,分屍狂皺著眉頭呻吟了一聲,側躺過去,也順勢拉掉了林褐手中的上衣邊角。

「為什麼……」林褐的大腦幾乎當機,許久才提出完整的疑惑。「為什麼……跟夢裡的一樣。」
只是,這問題似乎問誰都得不到解答。
 
「這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哦。」拉回他神智的,是藝術家略帶惆悵的嗓音。「不要太過深究比較好哦,臭大叔也會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吧?」

「……」如果記得的話,應該有吧?林褐垂下眼皮,最終還是把剩下來沒被扯掉的扣子給扣上。
但那裸露的胸膛依舊掩蓋不掉已經造成的結果,反而更像是欲蓋彌彰的畫面。
「不過臭大叔要好好感謝冰塊哥哥哦,每次你一邊作夢一邊鬼吼鬼叫、吵得全院的人都睡不著的時候,都是他在照顧你的哦。」

林褐愣了一下,視線轉回睡死的分屍狂身上。

他不知道這件事情,只曉得自己每晚都受夢靨所苦,卻從來沒有半夜醒來過,每個夜長夢多的早晨,只有淚水和手上的一點點溫暖。
如果只是在醫院認識的人,應該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
想來想去,林褐都不覺得自己值得對方付出這麼多。更別說在他印象裡,兩人之前幾乎都有暴力和威脅存在。

彷彿在冥冥之中被吸引,他伸手去摸分屍狂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的手掌不大、倒略顯單薄。血液在那透白的指腹下流淌,這仔細一瞧才發現,指頭之間割傷的傷痕也不少,大概是長年和機械零件打交道弄出來。

正想試試那掌心的溫度是否和早晨的餘溫相同,刺耳的機械雜音卻打斷了林褐沒有多想的動作。
剛才怎麼用都沒醒來的分屍狂,卻是幾乎分秒不差的睜開眼。

只是眼底的疲憊緩和了一些。

「唔……我睡多久了?」分屍狂揉揉眼睛、坐起身問道。
林褐不動聲色的把剛才著魔的手收回背後,「也沒多久,你……」晚上都沒睡嗎?不再休息一下嗎?林褐想問,但關心的話語卻跟鬧彆扭似的,怎麼都說不出口。
分屍狂沒注意到林褐糾結著想要說甚麼的表情,只是自顧自地從口袋拿出噪音的來源──無線電。

嗶──

「軍睿先生,這邊需要協助,」無線電那頭的聲音是個中年男性,只是聲音聽起來像是走投無路、下秒就會哭出來的那種。

林褐覺得這聲音跟之前拉著自己下棋喝茶的警衛們有點像。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分屍狂沒有任何遲疑,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就在他翻身下床的同時,剛好拉扯到上衣,身上那最後一顆扣子也掉了。

雪白但幾乎沒甚麼肉的胸膛就這樣暴露在眾人面前。

「報告老師哦!」在一片死寂之中,又是藝術家搶先開口。「撕壞衣服的是欲求不滿的臭大叔
哦。」
「並沒有欲求不滿!」腦袋二度當機的林褐只得先否定,卻怎麼樣也找不到合適的解釋來說明自己造成的結果。
「你……」林褐吞了吞口水,說道:「抱歉,你多吃點吧……好像,太瘦了?」

話一說完,他卻只想抽爛自己的嘴巴。

說甚麼都好啊!道歉衣服撕壞只是個意外、問他幹嘛對自己那麼好?叫他安心去忙自己的,晚上不用再幫自己暖手了也行。

講人家太瘦做甚麼啊!

一定是腦袋受創到現在都還沒好,一定是。林褐深吸了一口氣,正想說剛才只是開玩笑呢,卻見自己的室友緩慢卻明顯的……

臉紅了。

??????林褐只覺得自己腦袋裡只剩下滿滿的問號。

「咳嗯,嗯……我會記得吃飯的。最近有點太忙了,謝謝。那、那我先去忙了……」

分屍狂一邊說,一邊輕咳著快步走出了房間。只剩下一臉想砍掉自己人生重練的林褐在原地恍神。
小藝術家吹起了口哨,還不停地輕推著林褐的手臂。
「你很會嘛大叔!真是看不出來哦~~~」

林褐覺得自己正受不可抗力影響,努力前往變態之路邁進。

當天深夜,當院內的人們都沉沉睡去之後,在院外的圍牆外邊,漆黑色身影躲開了月光,鬼鬼祟祟的往入口處前進。據他們所得到的消息,現在是巡邏隊換人的時刻,但就在這短短的兩分鐘,夠他們突破進去了。

雖然踩在草地上,但是幾乎聽不到甚麼腳步聲,他們這群人雖然是臨時組隊,但身體素質都還不錯,跟白天派出來的那些廢物可沒得比。
為首的黑衣人手槍上膛,另一手反握匕首。月光反射在刀鋒上,讓他感覺到心安,無聲的利用手勢要隊友們前進。
任務開始之後,不到必要他們是不會進行對話的,但是不知何時起通訊器傳來的雜音讓他覺得有點煩躁。

剛才已經確認過了,交接的人正要進去,再幾秒就是他們行動的時候。
外頭的人會出來,而他們會進去,然後達成目標。林家的那個人頭有人下了重金,他必須搶在隊友之前先一步把對方幹掉。
不過他們的任務之二是要抓一個紅衣小女孩,還必須要是活的,所以不管怎麼樣自己的時間都很充分,應該不會有人突然衝出來搶自己的獵物。

「嗨~」慵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黑衣人幾乎是反射動作就轉身向後砍去。

然而並沒有砍到東西的手感,只是空揮。

但是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手上一空,匕首和手槍消失地不見蹤影。反倒是腰間處傳來一陣金屬特有的冰涼感。另外還有豐滿、軟嫩,令所有男人趨之若鶩的觸感此時正壓在自己的背上。
他看不到來人是誰、長甚麼樣子,只能從因為月光而出現在地上的影子來判斷,對方戴著類似廚師帽的高帽子。

「小弟弟是在玩甚麼呢~?讓大姐姐也一起來啊。」
「敵、敵襲!有敵人!」黑衣人忍不住大吼,希望通訊器的另外一頭可以收到消息,但他甚麼也聽不見,除了機械的雜音外他只聽到了幾聲無力的哼氣聲。
10人的菁英小隊,頻道上居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哼~嗯~不理我這個美女,只想搞基嗎?怎麼來到這醫院的每個男人都這樣啊,真是的。」
纖纖玉手朝黑衣人耳邊湊來,靈巧的挑走了他耳裡的通訊器。

「喂──全身白腦袋也白的分先生~聽的到嗎?」
「……」沒有任何回應。
「嗯哼~看起來是被幹掉了呢,那我等等回去就可以好好霸佔可愛的林家少主啦~嘿嘿,先拔指甲嗎?有點想念他的味道了,大腿肉應該不錯吧?」

「──閉嘴。」很冷很冷的聲音打斷了女人的自言自語,光那兩個字就讓猶如甕中之鱉的黑衣人抖的更兇了。

如果說剛才是因為這個女人突如其來的狠毒覺得害怕,現在就是因為那話裡完全沒有溫度、猶如宣判死刑的死神而感到驚恐。
幾乎是來自於生物本能的恐懼,黑衣人突然有點慶幸找到自己的是個女人,說不定她會心軟的放自己一馬。

不過下場卻和他想的不一樣,黑衣人甚至不知道在害怕的同時,自己的腦袋就已經斜飛出去,身體過了幾秒之後才軟軟的往前撲倒。
月光之下,動手的女人嫌棄的嘖了一聲,原本白皙的廚師套裝上、宏偉的胸前是大片的血跡。

「這麼兇,害我不小心動手了,本來還想問點事情的欸。」

再次得不到回應,讓殺人像殺雞的廚師非常不滿意。

「講到大腿肉而已就這麼生氣,原來你對當年的事情還這麼在意啊~」
「……這不干你的事情,也不許再提起。」通訊器那頭的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光是聽聲音都知道他很不得衝過來把這個女人碎屍萬段。
「嗯哼,原來林少還沒想起來啊。謝謝你告訴我了喔~腦袋白白身上少塊肉的分睿先生……喂!可惡,居然掛我電話。哼!」

還沒等她說完,敵人通訊器裡的雜音就全沒了,回到最一開始安靜的狀態。

女人隨手把刀扔了出去,看也沒看那準確的插進人頭里的兇器。她伸了個懶腰,然後笑著看向白色的巨大圍牆。

「面對這樣的考驗,你又會怎麼做呢~?我的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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