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的風雪從耳邊呼嘯旋轉,激烈的狂風捲起了層層雪花,白雪紛飛飄舞如少女在空中起舞,此番美景讓人彷彿置身於人間仙境之中。
我親眼看見看似美麗夢幻的零下低溫風暴,無情凍結了一切被『伊基爾斯呼喚』經過的生物。我可以感覺的到,連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生物,都非常害怕『伊基爾斯呼喚』並敬畏它。
它像是突然翻臉生氣的女友,又像變化無窮的大海怒濤,狂風呼嘯而過,死亡旋風來的又快又急。當我看到本是追逐我的雪狼,在雪花飛舞的狂風裡凍成冰雕時,我已經明白——
『大事不妙!』
『伊基爾斯呼喚』就像吞噬一切生物的怪物。
外圍風圈快速旋轉,只是還在外圍之外就感到冷颼颼無比,嚴寒之風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有人在呼喚什麼,只要被這面風雪之牆追上的生物,都會被無情的吞噬掉。
沒有。
沒有任何生物能活的下來——
大自然的力量——
不是生命可以抗衡的——————
我瘋狂的奔跑,它如催命死神似的不斷追逐著,讓人全身寒毛束起,多天的嚴峻冰雪氣候已經讓我消耗了不少體力與精神,可是生死攸關的情況,總是能讓人發揮出生命中最後的火焰。
燃燒吧——!
生命之火————!
『快!再快點——!跑起來啊,我的雙腿!』
我不斷在心裡鼓舞自己,不要放棄希望,因此我跑的比平常要更快,強烈意識到死亡的威脅,更強烈渴望活下去的意志,讓我發揮出了超越常態的力量。
茫然的白雪之中,什麼也看不到。我就是掉落陷阱的動物,感到無助。現在的自己,只是垂死掙扎嗎?這麼冷的氣候裡,只靠意志奔跑,是跑不了多遠的。
我是人——
對方是大自然——
我怎麼可能跑的掉?我又不是那些傳奇冒險者,我只是一般人啊!
突然————————————
我看到了火光出現在了自己左前方。
我來不及細想有沒有危險,體力已經快接近極限了,這彷彿一個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塊浮木,我跑出了出生以來最快的極限速度,直接衝向了火光的位置。
這個白雪中的火光,果然是一個山洞!
『Lucky』感謝生命女神,還沒有放棄我。
我一頭撲了進去,瘋狂似的往裡面鑽,希望可以躲過一劫,當我看到山洞盡頭出現了一塊刺繡圖騰織布時————
『這是—————?』
我還沒搞清楚為什麼這裡會有一塊圖騰織布?
一柄銳利長槍就突然從圖騰布的左側裡刺了出來,我緊急向右扭頭閃避,槍尖頭從臉邊擦身而過,長槍尖刃劃開了臉頰,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我差點失去平衡,我右手撐住旁邊的石洞壁,左手從腰間掏出一把短刃反握,凝視著前方。
透過長槍揚起的圖騰布縫隙,隱約看到了圖騰布後的人,是一位原住民打扮的少女,從服飾打扮來看,應該是伊基爾斯人?
少女穿著雪狼毛皮的毛衣、毛褲,腳上穿著毛茸茸的雪靴。臉上畫著雪花紋路,戴著一頂有花朵圖騰的毛帽。手上緊抓著長槍,從她的表情來看,我似乎是打擾到她了。
「那個…你聽的懂阿斯嘉特語嗎?我只是進來躲雪的,沒有惡意。」
少女本是緊盯著我,聽到我的話以後,她抬起雙眼,凝視了我的後方一會。她收回了長槍,用長槍點了點圖騰布的右側,獨自回到了左側坐下。
看著少女的動作,應該是讓我坐在那邊吧?我小心翼翼的緩慢移動,深怕再次驚嚇到少女,在洞穴裡戰鬥,長槍足以讓我死上好幾次,狹窄空間中的武器長度,擁有了致命性的作用。
『當然,前提是他要懂得如何在洞裡使用長槍?可是從剛剛的刺槍精準度來看,顯然對方是一個善於在洞裡使用長槍的人。』
一段時間過後—————
『伊基爾斯』冰原的某個山洞之中,我用手將裹在身上的毛皮衣弄得更緊貼自己,雙手在嘴前搓揉發熱,輕微呼出去的氣,化為陣陣白煙消散,我整個人縮成了一團,試圖讓自己更溫暖,望著眼前燃燒的柴火。疲倦的看了一眼洞外的風暴。
我感到非常想睡,激烈的運動消耗了大量的體力,放鬆下來以後,讓人特別想睡,可是在這種天氣睡著的話,多半會因為失溫而死。
我從背包裡拿出了食物,乾糧被凍的比鐵塊還硬,在嘴邊散發著陣陣寒氣,完全讓人不會想咬下去。再次拿出備用水壺與鐵杯,我開始煮起了熱水,同時把乾糧也丟了進去。
不管如何,我都需要食物來補充體力。
『難吃——』
調味用的果醬或肉醬都被冰的完全挖不開,鐵杯太小了,沒有辦法能讓我一次煮這麼多東西,沒有味道的乾糧咬起來相當苦澀,照理來說應該沒什麼味道才對,是鐵的味道嗎?還是伊基爾斯口味呢?
呵——
人的適應力真是可怕,前一秒被追的小命都快交代了,後一秒就能開起玩笑了,當調查員的這幾年來,似乎對生命也看得較開了嗎——?
聽到我突然笑了,少女本是閉目養神,突然張開雙眼看著我。她看著我在吃東西,歪著頭看著我,看來是沒有看過鐵杯?還是保溫瓶呢?又或著是對乾糧好奇呢?語言不通的情況,我們沒有任何交流。
乾糧很難吃,就算泡軟了,也只是勉強入口的食物。這次調查北方的任務,因為地理環境非常惡劣,為了讓食物能得到更好的保存,在保存方面下足了功夫,可是那樣子的東西,犧牲了味道。
恢復一些體力的我,百般無聊的看著營火,思緒慢慢回到了幾天前的記憶之中。
阿斯嘉特城的冒險者公會,對所有調查員、冒險者都發出了全公會通知。能動員全公會的任務,一般來說都是傳奇冒險者才能解決的問題。
一般來說,這種最後需要傳奇冒險者去解決的任務,都是由當地民眾回報給當地官方,當地官方會回報給中央都市,接著派出調查員去確定當地的問題嚴重性,根據調查員回報的情況,來決定解決方案與任務的難度。
最後,由冒險者出發去解決問題。
不過既然是全公會,就表示了難度最少是A級以上了。
跟隨著大部隊,我們踏入了喀爾登的地盤上了。喀爾登的核心區域在極北端,現在只是在對方的極外圍區域,我已經感到冷風颼颼。
我一邊走著一邊拿起通知信閱讀。
『魯利姆‧夏科洛斯?』
『一隻巨大的白色蠕蟲?』
『比人還要巨大?』
『眼窩會流出血塊般的物體?』
『潭淵幽玄的眷族?』
啊啊啊——
盡是些完全超出常識的東西,不愧是喀爾登呢。
充滿無數珍奇異獸的嚴酷北方,惡劣氣候與險峻地形,還有數之不盡的生命種族,被譽為如果想要成為傳奇調查員的話。
必須要單獨在喀爾登生存一個月以上的惡夢試煉之地。
沒有任何支援、沒有任何道具、沒有任何能力,完全憑著智慧與知識的生存考驗,是一場與大自然鬥智鬥勇的神聖之地。
『呵,就是完全沒看過的生物,才讓人感到躍躍欲試啊。』
此時的我熱血沸騰,沒看過的生物讓人欲罷不能,雖然調查員沒有冒險者那麼強大的武力,可是我們上刀山下火海,穿越無數叢林,翻過無數高山,世界上幾乎沒有地方,是我們調查員沒辦法到達的。
當時,我還不知道——
這些話,只是老一輩調查員的自我調侃。
因為我的武力不強,冒險者的階級完全升不上去,自己不適合成為一名冒險者,可是我對世界各地的奇景,相當好奇,我想看看這個大世界。
就這樣,我受到了老一輩調查員的邀請,成為了新一代的調查員,那段偉大無比的豪語,正是老調查員告訴我的,這種想去那裡就去那裡的雄心壯志,讓人難以抗拒,我剛入行時,瘋狂的探索各地,恨不得快點提升調查員等級,好有資格能探索那些世界奇景。
在進入喀爾登的幾天後,我錯了。
完全錯了,為什麼這種任務需要傳奇冒險者收尾?
因為其難度完全不是一般人可以勝任的啊!
最終,我再次因為沒有武力,在喀爾登的探索任務中,吃足了苦頭。我只能解決一些比較簡單的獵物,如雪兔、落單的雪狼、雪鹿之類的,來維持食物來源。但是北方是有很多沒看過的兇猛生物,這短短的幾天裡,我經歷了無數次的死亡考驗。
這,真是一場惡夢啊。
這種惡夢竟然要人持續一個月?會發瘋的!
現在,我非常崇敬那些能成為傳奇調查員的存在,他們是真的在這種鬼地方單獨活了一個月以上嗎?到底…
是怎樣辦到的……?
五天後——
拖著沉重疲憊的身體,全身腰酸背痛,簡直就快要倒下的我,最終累倒在了肯尼拉山莊面前的雪道中,已經看到了前面無數的燈火明亮,我明白那是調查員與冒險者的帳篷,這裡已經因為調查任務,變成了一個前線基地。
近在幾尺之內的距離,離我是那麼遙遠無比。
在失去意識前的一剎那,我伸長了手,想要求救。
「………………」
『我喊不出聲音,強烈的黑暗正在吞噬我的一切,我撐不下去了……』
『救…救…救救我……我啊……』
無盡的黑暗之中,我見到了母親,她慈祥的摸著我的頭髮,我像小時候般溺在她的懷裡,好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突然站了進來,看了一眼摔倒在地上的我,獨自的走入黑暗之中,慢慢的融入黑暗裡……
——————不要!
「不要走!不要離我而去!」
我突然驚醒過來,看著眼前昏暗的燈光,我知道自己被救下來了。我緊緊抓住了一名女性的手,幾乎都抓出了紅印,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這名女性穿著一身白袍,慈祥的神情看著我,她輕輕的揉著細手,一道柔和的白光在手上一閃而逝,紅印就消失不見了。
「妳是一名神官?謝謝妳救了我。」
「你已經沒事了,並不是我救了你,要道謝的話,就去找『烈火紅唇』的老闆。我只是看不慣自己住的地方,多出一具屍體而已。」
「……我……。」
女神官似乎很不喜歡說話,她直接翻開了帳篷走到戶外去了,我尷尬的笑了笑,急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裝備和身體,就翻開帳篷走了出去。
女神官背對著我,凝視著村莊中央的營火晚會,熱情的村民與冒險者、調查員圍繞著一圈,跳著不知名的舞蹈,看起來非常熱鬧。
「再次謝謝妳,如果不是妳的幫忙,我已經死了。」
「……。」
『真的很不喜歡說話的樣子呢?從後側看上去,是一名很溫柔的女性,要是不要這麼冷酷就好了,是因為太冷了嗎?那一開始的慈祥神情?果然只是職業表情嗎?』
在我胡思亂想的同時,我聽到耳邊響起了她的聲音。
「烈火紅唇,就在那群笨蛋的左邊。」
我扭頭看向旁邊,她已經走入帳篷裡了。我摸了摸後腦杓,感到沒有辦法呢,對方一副就是不想理人的樣子。
我順著她說的方向走去,靠近人群時,聽到了這些人說。
「呦——菜鳥!在女神懷裡醒來,很爽吧?」
「喂,菜鳥!沒本事就別來喀爾登啊,北方世界可不是鬧著玩的。」
「嘖嘖,被烈火紅唇老闆抱在懷裡的感覺,老子也想體驗體驗啊。」
哈哈哈哈————
起此彼落的調侃,如機關槍般,不斷往我身上攻擊著。
我硬著頭皮走到了烈火紅唇的酒吧門口前。
「哎呀,這個小鬼要進去呢!」
「哈哈哈,我賭一塊上好的雪狼完整毛皮,他會被轟出來的。」
「可以,我就賭身後這桶美酒了,這可是東方來的好貨色,夠烈!」
烈火紅唇裡,燈光昏暗染紅,幾名窩在酒館裡的調查員與冒險者,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就再也對我沒興趣了。
他們看我的一瞬間,我全身寒毛炸起,彷彿就像被怪物看到一樣,瞬間的壓迫感讓我明白,這些人的實力遠遠不是外面那群人可以相提並論的。
我的腳上似乎多了不少無形的鐵塊,在一群怪物中行走,就連空氣都變得沉重無比,我慢慢走到了吧台的椅子坐下,吧台裡面站著一名獨自抽著長管煙筒的成熟女性,她似笑般的雙眼凝視著我,我感覺自己快要被她看透一樣。
「老闆娘,謝謝妳救了我。」
她柔美的呼出一道白煙,面帶細微笑容,充滿魔力的聲音。
「怎麼?今天不叫我媽了❤」
我用手捂住了臉,只敢張開一隻眼看著對方,自己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老闆娘以手捂嘴輕笑,從身後的木櫃裡拿出白色瓶子,她將白色液體加熱倒入木杯裡,推到我的面前。
『是牛奶。』聞到奶香味的我,確定了眼前的白色液體是牛奶。
「小孩子的話,還是不要喝酒了,這個比較適合你呢❤」
我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拒絕的權力,只好拿起牛奶一飲而盡。
「動作這麼快❤還有很多的,沒有人可以跟你搶,不要著急嘛❤」
我快速喝下第二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嘻❤小哥也是來調查魯利姆‧夏科洛斯的?」
「老闆娘知道那隻大蟲子?」
「當然囉,在場的這幾個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傢伙呢❤他們都有目擊過魯利姆‧夏科洛斯。不過要是換成小哥你的話,恐怕看到那傢伙的同時,就被吸走靈魂了呢❤」
「小哥,這麼年輕的靈魂給了大蟲子,多浪費❤」
「老闆娘,請務必告訴我那蟲子在那?」
「在伊基爾斯冰原的深處呢❤憑小哥的實力,是到不了那裡的。」
老闆娘用煙筒,輕柔挑起了我的下巴,白煙吹拂在我的臉上。
不擅長抽煙的我,被嗆著連咳數聲。
咳—咳—咳——
「你還太嫩了呢❤」
「不如留在這裡,陪陪我多好呢❤」
「這寒冬夜裡,一個人特別的寂寞呢❤」
「不不不不————」
我慌忙的逃出了酒吧,在繼續待在這裡,會出事的。
思緒回到了現在
「啊——」
『我竟然睡著了?』
身邊有個柔軟的身體趴在我的身邊熟睡著,是那個伊基爾斯少女!她用狼皮外套包住了我們兩個,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斷侵蝕我的理智線。
『啊——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我需要轉移注意力才可以,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塊圖騰布,既然少女是伊基爾斯人,或許布上就有什麼線索?
我凝神看著那塊圖騰布。
一隻白色的大蟲子窩成一團,在布的上方。
大蟲子的眼睛部份,被繡上了兩小條的血淚。
一群的小人以各種動作,在布的下方。
一道一道的長條水滴樣,左右都有,向是往大蟲子靠去。
一條一條的白色弧線沒有任何規律。
『這是?大蟲子在吸食靈魂的樣子?』
『難道崇拜大蟲子的伊基爾斯人也會被吸食靈魂嗎?』
在我想不透圖騰布上的情況時,少女從我懷中醒了過來。她急急忙忙跳了開來,一柄長槍再次刺出到我面前,我嚇的往後退去,舉起雙手投降。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似乎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別過頭去不再看我。她翻開圖騰布,對我指著外面。
陽光從洞外刺入洞中,已經聽不到寒風的風聲。
『伊基爾斯呼喚』已經遠去了。
她收拾了東西就離開了山洞,我急忙追了出去。
「喂!告訴我,妳的名字啊!」
「芬內魯琵。」
Penelope?
?????
沉默的編織者?
「喂!等等我啊!」
我追上了那名少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