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妳有看到一隻奇醜無比的肥貓嗎?她剛剛應該在這邊。」
「唔!對、對不起!我馬上消失……噁心到你真的很抱歉!」
貓娘轉身逃跑,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反射性地抓住她那雙細嫩小手。
「等等!」
「對對對不起!賤人我馬上消失──」
她的古銅色雙眸捏著淚滴,泫然欲泣的模樣惹人憐愛,總之就是非常可愛。
「妳到底在說什……啊!」
我恍然大悟,由於長時間與妮特單獨旅行,差點忘記一件重要的事:這個世界的審美觀是相反的。
「先等一下,其實妳長得很可愛。」
「別安慰我!客套話就不必了……嗚嗚嗚!」
「不是客套話啦!」
我的客觀評論在她耳裡,全被催化成惡劣的酸言酸語了。
遙想住在天橋下的時期,我也曾遇過類似的事。
某個下午有名手拿星巴克的男人對肩揹LV的女朋友說:「其實我覺得流浪漢也挺值得尊敬的」,這番話聽在我耳裡簡直刺耳到不行。
但是──想把心中的想法傳達給他人時,絕對不能退縮!
我一把抓住她的頭,逼她看著眼前的男人。
「妳先冷靜下來看著我!」
「嗚咿!」
她緊閉的瞳孔怯生生地開啟,煙火般的虹膜映照著我的面容。當然,我的面容對她而言肯定奇醜無比。
「唔!嘔嘔嘔……」
她粗暴地打掉我的手,雖然早就猜到了,她的乾嘔聲還是讓我很受傷。
……心好痛。
「啊、那個……你的臉很有特色呢!」
「夠了……別再說了。」
「對、對不起……」
貓娘發現我倆是同病相憐,顯得有些尷尬,但我可沒有時間尷尬。
我必須替妮特報仇,剛剛那隻死肥貓已經逃之夭夭了。
「話說回來,妳有看到一隻醜陋……一位迷人的小姐從這裡經過嗎?」
我的嘴唇微微顫抖,對違心之論提出抗議。異世界渾沌到這步田地可不是我的錯啊!
「咦……」
貓娘「啊!」的輕呼,似乎有些頭緒。
「你說的……應該是另一個我。」
「另一個妳?」
「那是……我的體質。」
「等等等等!妳的體質?」
「是的……」
貓娘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東西。然後從坑裡撿起一小塊黑色的眼罩,綁上自己的右眼。接著走到路邊拎起那把藍水晶魔仗,抱在懷裡細心呵護。
「先休息一下吧,另一個我。」
她右手輕撫著眼罩,閉著眼睛自言自語。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個……該不會……」
「這是體質《雙重人格》,我的體內寄宿著另一個自己。一個是尖嘴猴腮的『我』,還有一個則是如花似玉的『她』……」
「如花似玉……」
來到這裡後,我的觀念不斷被刷新,連對成語的敏感度都越來越不精準了。
「所、所以剛剛那隻肥貓是妳?」
「嗯,是另一個我。」
──空氣中令人咋舌的惡臭遲遲沒有散去,我不可置信退了幾步。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混帳!」
「啊!小心!」
我狼狽地摔在地上,死命拉扯自己的頭髮,想從惡夢中醒來,痛楚卻卑劣地不肯離去。
眼前的美麗貓娘居然是跟死肥貓是同一人,同時還是殺了妮特的兇手!
仔細一看,古銅色的眼神深處,彷彿有一絲穢物般的混濁,蕾絲洋裝也有被撐大的痕跡,緊握在魔仗上的纖纖細指散發出下賤的惡意。
明明知道要替妮特報仇,我卻無法撿起垃圾桶中的《有隻劍》。太殘酷了!即使有滿山滿谷的神器,我也不可能這可愛的少女下手啊!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
突然,一股涼流從頭蓋骨灌入,冰冷我的全身,情緒瞬間降溫,思路也變得清晰。
「你還好嗎?」
「我沒事……」
仔細想想,雙重人格在異世界說不定是隨處可見的,A人格犯下的錯不該由B人格來承擔,尊重文化差異才能讓我成為更好的人。
「另一個人格出來的時候,妳有印象嗎?」
「咦?有的,而且還能互通心意……不過在轉換人格時,我的身體會噴濺出高壓氣體,這時意識會比較模糊……」
「……原來如此。」
所以妮特被殺的時候,可愛貓娘毫無印象,而肥貓在噴出氣體前處於憤怒狀態,沒注意到周遭情況就魯莽變身,最終造成妮特慘死的不幸意外。
既然是意外,緊抓著不是兇手的人也沒意義,倒不如思考今後該如何走下去。
總之──
「要不要當哥哥的夥伴啊?」
「咦咦咦?」
「妳看,世人對我們的長相這麼不友善,不如結伴而行,互相照應。」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是吧?來當我的後ㄍ──我是說,來當我的夥伴吧。」
「這個嗎……啊!」
我話說到一半,貓娘突然指向我的身後。
「那邊!有個女孩子躺在那裡!」
「哦~應該只是個流浪漢吧?」
「妳還好嗎!」
貓娘不理會我,慌忙跑到妮特身旁,高舉藍水晶魔仗。
「掌控世界的銀色女神啊,為了解救將逝之人,請賜予信徒逆轉之力──呼呼……呼呼……」
詠唱咒語的同時,魔仗發出藍橘色的光輝,然後她奮力一錘──
「痛痛飛走了!」
砸在妮特的天靈蓋上。轟的一聲,乾淨俐落。
我的下巴掉了下來,只能傻楞楞看著虐屍現場,沒想到,神蹟突然出現。
「噗嘎啊啊啊──」
妮特雙眼翻白,像溺水的魚高高彈起,足足有三尺高。
我一個箭步衝上前,以公主抱接住妮特,生怕她落地時會受重傷。
「妮特!」
「嘎嗚……咳、咳咳!」
「太好了……妳沒事……」
懷裡的妮特乾咳幾聲,確實活了過來。我感激地落下熱淚,對貓娘頻頻道謝。
「謝謝!謝謝妳!」
「不、不會啦……救活一個流浪漢居然讓你這麼高興……」
貓娘對我的行為感到不解,但我決定開一隻耳閉一隻耳,選自己想聽的就好了。
「肥、宅……肥宅?」
氣如游絲的妮特緩緩張開眼睛,似乎想說些什麼。
我兩經歷數次生離死別,感情如同淬練過的鑽石,一次比一次堅固!似乎就連她口中的聲聲肥宅,也充滿著感情……
「不要擔心……妳沒事了。」
「肥、肥…………臭肥宅!」
「欸?」
妮特的眼神釋放狂氣,標緻的臉蛋扭成皺抹布,櫻桃小嘴抿成水滴魚。
我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下一刻──
「混帳王八蛋!」
鈷藍色的天空像是畫布,蓋在我的面前。
下巴的衝擊震撼大腦,我還來不及細細品味這包容萬物的天空,背部就與大地親密接觸。
可悲的肥宅先生就這麼被KO出局,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