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迅愉快地推開髮廊的玻璃門，櫃檯一看見他身後的人，立刻要助理帶方迅坐上指定位置，他配合地仰起下巴好讓助理繫上圍布的綁帶，現在開始要乖乖的，不能動。
孟應凡拿過櫃檯遞上的造型本，從中找出最類似方迅過往的髮型，理髮師依照要求將方迅的瀏海修到眉上，即肩的頭髮被一刀剪去，慢慢地剪成好整理的短髮，方迅沒了瀏海遮眼，頓時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
外貌打理好了，接著就是去超市買食材。玩心較重的方迅自告奮勇地說要推購物車。
很久沒逛大型超市的方迅走走停停，害孟應凡時不時要把人拉回。逛到冷藏區時，孟應凡注意到方迅其實沒拿什麼，大多看看而已，可能是認為自己沒錢的關係才不敢造次。
眼看就要到結帳區了，孟應凡對方迅說：「因為你幫忙推購物車，所以你可以買你想吃的東西。」
方迅聽了，興奮地跑到獨立出來的紅色冰櫃前，紅色蓋子的冰淇淋他一直都記得，很甜很好吃，每次吃完姊姊都會強迫他去刷牙。
想起了什麼，方迅站在冰櫃前好一會，最後拿出最小杯的冰淇淋。孟應凡見狀，納悶地走到他旁邊。
「怎不買大桶的，這一小杯，你吃個三口就沒了吧。」依他對方迅的理解，哪時變得如此客氣。
「『嘉翰』說這很貴，所以我買小杯的就好了。」方迅笑得開心地提起孟應凡不認識的人。「他都要我在外面趕緊吃完，不能讓別人發現，尤其是源宏。」他接著想到討厭的人，心情瞬間低落。
孟應凡由他拿走迷你杯，卻提起最下層的綜合口味禮盒放進推車內。「『嘉翰』是誰？」應該也是方大伯家的人。
「源宏的哥哥，每天都在唸書，感覺好累。不過他偶爾會帶我出去逛逛，陌生人裡面，我最喜歡他了。」
知道他的『喜歡』源自於單純有人對他好而產生的好感，孟應凡對此並沒太上心。
回去的路上，他們順道去獸醫院探望小黑炭，傅俐珍見到剪完頭髮的方迅，直誇適合，整張臉都露出來，感覺很有精神。正巧稍早有人送糖果禮盒過來，她便拿出糖果想哄他說幾句好聽話。
「姊姊我今天美不美啊？」傅俐珍用前陣子流行的星空棒棒糖吸引方迅的眼球。
「妳別鬧了……他年紀比我們大。」孟應凡臉色不算好看地瞥了她一眼。
她聳肩表示無所謂，「那又怎樣？對我來說就是可愛的『弟弟』。」說真的，方迅突破她的認知，意外是能溝通的智能障礙者。「他的心智年齡大概落在哪？」
傅俐珍將棒棒糖遞給方迅，就見他發愣似地盯著糖體，是不是在思考為什麼星空能被縮小放進透明的糖裡？
「五、六歲吧。他姊姊在教養方面下很多苦心，不過沒法忍耐的時候就真的就……很任性。」孟應凡講不出太過負面的形容詞，因為方迅再怎麼不聽人話，也比某些正常人來得有教養。
這樣一想就不得不說，方靜把弟弟教得很好，不會因為他耍賴發脾氣就凡事遷就，相反的，她會極力要求弟弟做到基本自理，腦子不好使沒關係，但四肢健全，沒道理凡事都要人幫。
方迅只要不開口講話，不做古怪的小舉動，沒人會覺得他哪有問題，問題就是一開口就露餡的幼稚語調。
傅俐珍眼神柔和地看著方迅，出自真心地表示好感。「他雖然長得普通，但笑起來意外的很可愛。」
孟應凡沒理由來地感到厭惡。「要是妳見過他在人群中哭鬧的樣子，妳還會覺得他可愛？」
話音落下，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僵冷，傅俐珍被他輕視的語氣惹惱，雖然診所目前是冷門時段，櫃檯只有他們三人跟在藥台前整裡藥品的醫助，她仍是壓下怒火，不想在方迅面前發難。
「如果你是針對我沒照顧過小迅就妄下定論，那我認了。但你的口氣，是嫌他麻煩？」
從認識孟應凡至今，還沒聽過他如此直接地敘說對別人的感想，如果不喜歡方迅，何必要把人帶在身邊，當下立刻送回他該待的地方，不是很省事。
她想替方迅仗義執言的回話也令孟應凡感到不能理解。「妳會替別人說話？」
讀獸醫系是為了賺錢，就算門口被放置棄養的幼犬貓也毫不在意地送去收容所，就因為她公私分明，從不給自己添麻煩，不欠誰人情，他們至今才能各取所需地相處愉快。
傅俐珍逞一時口快，故意把方迅牽扯進來。「從遇到小迅開始的，不行嗎？」
「其實我沒打算照顧他，等事情確定後，我就會送他回去，如果妳想接收他的話，在我送走他之前打電話給我。」孟應凡無視方迅就在身旁，無關緊要地說著傷人的話，貌似他成了物品，去留都任人處置。
方迅有沒有聽明白，誰都不清楚，聽明白的人已是滿肚子火，卻無法意氣用事地立刻說『好』，而孟應凡更是早料到傅俐珍會陷入窘境才敢如此放話。
不再搭理氣得變啞巴的傅俐珍，孟應凡走向二樓樓梯。「小迅，看完小黑炭就該走了，別打擾別人營業了。」
方迅回過神後趕緊跟上樓，他在踏上階梯時，回頭看了傅俐珍一眼，不懂她的臉色為何突然變得難看。
他們沒在二樓久待，孟應凡先下樓，沒跟還在櫃檯內生氣的傅俐珍打招呼就推開獸醫院大門，沒多久跟著下樓的方迅在經過櫃檯時停下腳步。
「我跟妳說，應凡就是壞心眼，妳不要理他。」方迅把剛收到的星空棒棒糖又送了回去。「這個給妳吃，吃甜的東西心情會變好喔。拜拜！」
當她是小朋友啊？傅俐珍哭笑不得地將棒棒糖放入口袋，卻在方迅要推開玻璃門離去時叫住他，自己也走出櫃檯。
「小迅，你是好孩子，所以這給你。」傅俐珍將一盒星空棒棒糖塞進他懷裡，不忘提醒要乖乖聽應凡的話。
「好。」方迅害羞地聽她叮嚀，答應後就急忙離開獸醫院，上了孟應凡停在門口的車。
孟應凡確認他有繫上安全帶後才發動車子。「那女人跟你說了什麼，臉這麼紅。」
「她說我是好孩子。」方迅顯得很開心，但心情隨即低落了下來。「我好像很久很久，沒聽別人說過我是『好孩子』了。」他說完後，不知為何竟感到眼睛泛酸，不消幾秒，眼淚就滾落眼眶。「……你有聯絡姊姊了嗎？」
他的哽咽，孟應凡當自己耳聾。懶得再說謊，想直接帶方迅去納骨塔，逼他面對現實：你姊姊已經死了！你他媽的給我看清楚！
無人回應方迅的問題，不想惹人生氣，他忍著哭聲垂首啜泣。孟應凡受不了內心的糾結，他在路邊停車，下車冷卻鬱悶的情緒，就這樣等到方迅哭累了才回車上。
孟應凡在深夜裡出門，離開公寓前還特地交代保全多注意他家門口，面對位居上位樓層的住戶，保全不敢怠慢地應好。
一名穿著花襯衫的男子在公寓附近的社區公園悠轉，他等人等得太久，口袋裡的菸盒剩不到幾根菸了。
不遠處逐漸傳來極淺的腳步聲，在寧靜的夜裡很突兀，他轉過身，等的人終於來了。
他的有錢客戶，孟應凡先生，最早前是葉家跑腿，後來從笑面狐那接手蔡家的零散地盤卻也不擴張，這幾年在此區就是維持不上不下的名聲，就在大家一度以為他的小地盤會被其他虎視眈眈的人吃掉時，不知怎搞的，找事的反被他吞，……如今勢力龐大到能跟鴻獅會抗衡，好玩的是孟應凡為人低調，沒他底下的『細金』跟『色鬼』有名。
「孟大哥，如果你會晚點來就早說，我好歹可以先去吃個宵夜。」他埋怨話說完後才發現站在路燈下的孟應凡沉著臉，很是嚇人。「不如一塊去吃宵夜，我請客！」看來現在不適合說笑。
稍早前，孟應凡被方迅的哭聲搞得心煩，回到家後他人就躲進客房，飯煮好了也不吃，孟應凡索性就把飯菜放在桌上，反正等會他餓了就會乖乖出來了，晚上九點接到徵信社的電話時，想說出門前看一下方迅的狀況。
客房的氣氛靜得詭異，只見方迅用棉被包住自己，聽他的叫喚也沒反應，連動都不動一下。
孟應凡感覺不對地上前掀開棉被，窩在被團裡的方迅因為哭得太久，眼皮浮腫得，整張臉紅通通的，他在難過之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孟應凡聽他的呼吸聲過於急促，碰觸他的臉時，證實心中的猜想，方迅發燒了。
等他安置好方迅，已經是十一點了，但他也不急，要是眼前的男子有膽離開的話。
孟應凡不想多說什麼，從口袋裡拿出一疊現鈔和男子交換手上的牛皮紙袋。
男子以極快的速度清點那一疊鈔票。「確認無誤，還有需要的話請再連絡我，隨時為您服務。」
「這件事傳出去的話，我會拆了你的招牌。」
職業使然，男子的耳朵豎起，想聽聽他想隱瞞的理由。「喔，這件事連你的主子都不能知道嗎？我記得他跟方家姊……弟！」男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孟應凡單手掐住脖子。「呃……好、好，我……知道了。」
孟應凡是不知道阿葉是怎麼想『方迅』的事，要是他認為自己有照顧『方迅』的責任的話，那……不對，那是他本身期望的不是嗎？阿葉更有能力照顧方迅，會確保他無憂無慮的。
不懂焦慮從何而來，孟應凡鬆開手後轉身就走，不理癱坐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心有餘悸地撫摸脖子上的掐痕，孟應凡先前給人感覺冷淡，幾次的往來之中貌似開得起玩笑，但從他剛剛的反應看來，與其說開得起玩笑，不如說是懶得理會，一旦誤入雷區，可是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推你進鬼門。
這下子是警惕到了，就算因年紀相近能笑聊幾句，也別輕忽他的來歷，並非善類。
孟應凡回到家裡，點開客房的小夜燈，拉了一張椅子到床邊，方迅正安穩地睡著，他想應該是方迅這幾天的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發燒，明早診所開門時再帶去檢查吧。
他打開牛皮紙袋，在昏黃的光線下看著數張陌生人的照片，上頭標記著他們的名字與方迅的關係。
方迅是被久無聯繫的大伯領走的，大伯家有兩個兒子，就是方迅口中的『嘉翰』跟『源宏』。
方嘉翰就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戴著眼鏡，穿著樸素，從大學畢業後便成為職業考生，目前尚未考上公職。弟弟方源宏則染著淺色頭髮，身材乾瘦，光看外貌就不是會想親近的類型，是鄰里間的頭痛人物。
方大伯是名送貨司機，是家中的經濟支柱，伯母是家管，偶爾打零工補貼家用，但家裡有身為考生的長子跟愛惹事生非的次子，經常入不敷出，這樣的家境，肯定負擔不起教養院的費用，若要送到愛心機構，比方迅嚴重的人大有人在，難以被受理。
伯母發現方迅的家事意外做得不錯，就被介紹去打掃鄰居家，回來後就做家庭代工，方迅也算是有幫忙賺錢，但他的衣服沒買過新的，都穿不合身的舊衣，連雙像樣的鞋子也沒有，不管去哪就是穿拖鞋，哀傷的是街坊鄰居其實知道方迅常被偷打，抱著他人家務，只敢一旁竊竊私語。
關於方大伯家的資料，最後停在方迅在前陣子不見後，他們至今仍未報案。
翻開另一份裝訂好的資料，是關於方静的財產去向，除了保險以外。兩年前的命案當晚，從她的人頭帳戶匯出單筆鉅額，匯入帳戶是孟應凡本人的，備註足以當成方静的遺言：迅拜託了。
孟應凡見了這短短的幾個字，心情複雜，尤其是知曉方迅這兩年來的遭遇後，簡單說就是辜負了靜姐。
他看著不太熟的帳號，憶起這是孟欣在他小時候辦來收贓款的，名字是他的，但用的人是母親，在她離世後，自己不曾動過裡頭的分毫，更別說定期查帳，方静是無法確認哪個是自己常用的人頭戶，還是擔心這筆錢被埋沒在金流裡，才選擇用跟他最久卻也不用的帳戶，是嗎？
不管是在方大伯家的處境或方靜的請託，兩者的情況都指向方迅該去的地方。
孟應凡連絡上一間位於郊區的私人教養院，基於願意負擔跟額外捐款的條件下，教養院方同意讓方迅帶寵物入住。
辦公室內，他在院方另外擬好的委託合約上簽名，在院方看來，他願意提供的費用拿來外請二十四小時的專門人員還綽綽有餘，並不用非得要送來教養院，而且方迅事前的評估，委託人說心智年齡是五歲左右，但應該更高才對，起碼有達到國小低年級的標準了，不會不好照顧……除非就真的不願意把他留在身邊。
副院長看孟應凡簽字簽得果斷，這樣想就覺得即將入住的小迅有些可憐，就算先生會給他最好的物質生活，可一旦踏出大門就不會再回來探望似的。
在戶外的方迅跟著穿粉色制服的小姐在院內四處參觀，他怕小黑炭走丟，以往不用牽繩的他替寵物繫上有翅膀造形的胸背衣。
在小姐介紹院內設施時，他看見行動不便的小朋友，以及行為怪異的大人，很多穿粉色制服的人在一旁與他們互動，大家臉上都掛著笑容，氣氛良好，但不安感在方迅的心裡擴散，他徬徨地東張西望，找尋熟悉的身影。
看護小姐領著他來到宿舍，「小迅，你的房間在這，很特別喔。」她開心地打開房門，「除了一般的寵物用品，我們還有幫小黑炭放貓跳台跟睡窩，之後如果有任何想買的玩具也可以跟姊姊說，也許我們還能一起出去逛呢。」
『我的房間』？方迅驚覺到什麼，抱起小黑炭往大門口奔去，果不其然他看見孟應凡跟陌生男子講完後話就開車門，準備要走了。
「小迅！小迅別跑啊！」看護小姐追不上方迅，在後頭焦急地大喊，好引起注意。
方迅不顧後方的阻攔，甚至放開因為主人的慌亂而急於掙脫的小黑炭，方迅奔跑著想追上孟應凡的黑車，他在後頭追趕的樣子映在車內的後視鏡上，本來孟應凡想加速離開，但跑得太過拼命的人忽然消失在鏡子裡，方迅跌倒了。
趴在柏油路上的方迅，感覺不到疼痛，淚珠止不住地滾落臉頰，聲音卻不出來。
『小迅安靜！別哭了！』
每當他想大哭的時候，耳中就會響起姊姊的斥喝，是不是他不乖，所以姊姊在他醒來的時候就不見了，就跟爸爸一樣，爸爸也不見了。他已經很努力當個乖孩子，不是嗎？他吃了不喜歡吃的東西，身體痛痛的時候也沒有哭，『他們』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可是為什麼還要兇小迅，為什麼要還要丟下小迅！
方迅之所以追上去，不單單是因為再度感覺被拋棄，而是如果跟姊姊唯一有連結的應凡也不見了，那這世界上是不是就僅剩自己一人。
在夜深人靜醒來的時候，他總是會睜大眼睛看著髒兮兮的天花板，看著看著，天花板似乎要墜落在他身上，不知名的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人在哪裡？為什麼這邊都沒認識的人？為什麼大家都對他這麼壞？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很多個為什麼都沒有答案，就連現在為什麼應凡要拋下他，也沒有答案啊啊啊！
方迅承受太久的壓力終於爆發，他嚎啕大哭，對於隨後趕來的人全都拒絕被碰觸。「不要！不要！不要！」他歇斯底里地喊叫著，「討厭，我討厭你們，你們通通走開！不要碰我！不」
「小迅你冷靜點，你的膝蓋在流血啊。」看護小姐見他的傷處在冒血，想他別太激動。
大家手忙腳亂地想要壓制方迅，卻被他亂揮的手給打傷，眼看他試圖要繼續逃跑，其中一名男護工抱住他的腰，兩人頓時趴倒在地，場面一團混亂。
院長看遠處的黑車早停了下來，人卻遲遲不下車，只好打電話想請他下來處理，方迅這樣激動，入住後肯定問題一堆。
孟應凡不接手機，他還在考慮。從後照鏡可以看出方迅已經陷入瘋狂，此時他下車的話，勢必得把人接回去了，那之後又該拿他如何是好？
從以前就這樣，不管當下被方迅的任性惹到如何生氣，最後仍會帶著他回靜姐那裡，靜姐也是吃定他的『責任感』，才不時把方迅交給他。
『別說小迅幼稚，你才也幾歲？裝什麼大人，乖乖跟小迅去玩不好嗎？』
『應凡、應凡，要不要玩大富翁？』
『你太早熟了，這樣不好喔，你偶爾也可以跟我撒嬌，不過小迅可能會吃醋就是了。』
『應凡，你知道嗎？我比你大三歲耶！那你是不是要叫我哥哥啊？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叫我小迅喔，就像我喜歡叫你應凡一樣，但你別擔心，我身為哥哥，一定會……。』
幼時的記憶被一一挑起，他其實總下意識去方家眼科尋求安慰，卻又嫉羨著方迅有個可以依賴的對象，被人捧在手上呵護著，犯了錯沒人會去究責，裝哭就能得到原諒，他呢？他不是自願早熟，現實就是逼得他早熟，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已經長大了。
孟應凡最終下了車，一步步地走到混亂中心。方迅在淚眼汪汪的視線中見到他模糊的身影，奮力推開阻擋的人，生氣地衝上前搥打他的胸口，儘管後者對此不為所動。
「應凡你很壞！很壞！為什麼要把我交給陌生人！姊姊曾經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但是……。」方迅深怕他又跑掉，猛地緊抱住他。「不要……不要丟下小迅，小迅會乖乖的，不會再惹你生氣，不要讓我一個人。」
孟應凡無動於衷地盯著抱著他嚎哭的人，院方的人見他不安撫也不制止，就任由方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感到詭異地退到一塊。
他的黑瞳孔映出可憐的方迅，彷彿跟小時候的自己重疊了，哭得好悽慘啊。讓你我哭泣的元凶，一個回歸大海，一個葬在塔裡不見天日，你跟我一體兩面，長不大的你，被迫長大的我……都已經失去僅知的至親，可是沒了我，你會死吧？
「回家吧。」
孟應凡第一次對方迅微笑了。
方迅吃著孟應凡煮的飯菜，手不時想去摳抓膝蓋上的紗布，卻因為應凡說不准抓而忍著，那天跌倒跌得不輕，膝蓋上的皮膚被擦破好大一塊。
再次回到公寓已經快一個禮拜了，這段期間應凡都陪在他身邊，帶他出去玩，陪他吃好吃的，還幫小黑炭購置漂亮的貓跳台。
只是……小黑炭自由慣了，不時抓門或抓窗想出去的樣子。他知道這裡很高，所以幾乎不開窗，怕小黑炭掉下去，應凡也注意到了，把陽台裝上網狀的防護窗，避免發生意外。
方迅覺得似乎哪裡奇怪，卻又講不出原因。
「小迅，等會我們去逛街，家裡沒什麼可以玩的，很無聊吧。」孟應凡替他夾了塊肉。「多吃點，你太瘦了。」
方迅一吃完就立刻被添菜，已經超過他能負荷的了。「我已經吃不下了。」
「嗯，放著吧。」孟應凡沒勉強他。
「那我去折衣服。」
方迅說完就去陽台收衣服，每當他做完家事後，孟應凡就會在他的小豬撲滿投下五十塊。
孟應凡看著他在客廳折衣服的背影，不自覺地小聲呢喃。「你這樣就好。」
創作內容
【BL】一成不變的幸福_07
BL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