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意識化為實體,從沉睡中甦醒。
明明只隔了一晚,卻彷彿身置水中,四肢移動起來充滿不協調感,難以自由操控。
與這種討厭的感覺在床上對抗許久,以認輸作結的我不情不願地張開眼皮。
「⋯⋯咦?」
然後慢慢的,真的是很緩慢的,我察覺情況不對勁。
剛升起的太陽透過窗戶撒下陽光,也照亮了整個房間內部。
以華麗的雕刻作裝飾,室內充滿了濃濃的宗教氣息;地板則放置著一整排自己躺著的稻草床,看來這裡是由教堂改造成的大型臥室。
但重點在於,這裡不是我家的臥室,絕對不是。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醒來?」
我環顧四周,愣愣地喃喃自語。
沒錯,怎麼可能呢?仔細想想,摔下教室的時候,自己就已經——
「嗚!」
一股反胃感湧上心頭,我及時摀住嘴巴,這才避免吐出昨天的晚餐。
「好險,今天早上連硬麵包都沒有啊。」
好不容易努力把胃液吞回去,背部已經嚇出冷汗,癱軟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氣。
要是弄髒床單,八成連午餐都吃不到了⋯⋯給我等等。
理解到剛才閃過腦海的念頭,我放開摀住嘴巴的手掌,將顫抖不已的掌心移到自己的眼前。
雖然因為繁重的勞作長了許多厚繭,但那個大小毫無疑問屬於小孩。
我連忙檢視全身,果然不光是手掌突然退化回幼兒時代。
「騙人、的吧?」
最後我摸著臉頰,發出愚蠢的聲音。
簡直就像小說或動漫才會出現的誇張劇情。
十歲的某天早上,我突然回想起前世的記憶。
——
「好累啊。」
深秋的早晨,亞爾維斯走在上課的路上,突然打了一個哈欠。
昨晚在維多與蘿莎強逼下,他被迫接受美其名曰「告白鍛鍊」的酷刑,像唸經一樣反覆說著各種肉麻的台詞直到凌晨,導致現在睡眠不足的情況。
「唉,希望做這種蠢事真的有效就好了。」
亞爾維斯感覺向前的步伐格外沉重,心情也特別鬱悶。
他知道的,即使能夠跟克萊菈正常溝通,她也不可能因此喜歡自己。
才華洋溢、美麗動人又勇往直前,克萊菈那凜然的模樣不僅是孤兒院的驕傲,也是亞爾維斯從小的憧憬。
同時,作為陪伴她一路長大的青梅竹馬,亞爾維斯比誰都更加清楚,自己與她的差距究竟有多遙遠。
能夠與克萊菈在一起的,應該是更加優秀的⋯⋯
「唉。」
亞爾維斯往右邊的走廊一轉,隨即看見意想不到的人物。
「亞爾維斯,真巧啊?」
「⋯⋯」
在克萊菈的身影映入眼簾的瞬間,亞爾維斯僵直了身體。
無法呼吸。緊張感化作枷鎖,壓迫得腦袋難以思考。
「哈哈,是啊,好久不見。」
等回過神來,話語已經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嗯,自從升上三年級之後,我們一直沒機會好好講話。」
克萊菈硬是擠出微笑,反而加重尷尬的氣氛。
「對啊。」
敷衍地應和後,兩人便陷入沉默。
(果然就算接受特訓也沒用嘛。)
面臨連半句話都擠不出來的窘境,亞爾維斯只能在心中苦笑。
自從一年前被狠狠拒絕,他就一直刻意避開克萊菈,即使偶然碰面,也只會變成尷尬的場面,而理由就出在自己身上。
自以為兩情相悅,失敗後又自哀自憐,如果碰到克萊菈,除了逃避什麼也不會。
最糟糕的地方是,明明察覺這點,依然不敢做出改變那份無可救藥的膽怯。
真的有夠白癡的。
「⋯⋯那個,要不要一起上課。」
正當亞爾維斯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克萊菈突然中斷他的負面情緒。抬頭一看,克萊菈的表情其實跟自己同樣緊張。
(對了,克萊菈應該也很痛苦。)
亞爾維斯望著朝思暮想的青梅竹馬,忽然察覺自己從告白失敗後,就從未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過。
是啊?就算之前被拒絕過又怎樣?
自己確實遭到拒絕,失敗得一蹋糊塗,可是依然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啊?
那麼接下來該做什麼便一目瞭然了吧?
克萊菈明明三番兩次地被自己拒絕,依舊不屈不撓地伸出援手幫助他,不是嗎?
(我⋯⋯真的只會考慮自己呢。)
亞爾維斯淡淡地心想,同時打從心底替自己感到羞恥。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等到睜開眼睛,先前籠罩心頭上的鬱悶已經消散了一小片。
「好啊,我們一起過去吧。」
「嗯,走吧!」
回去後再問問蘿莎怎麼討女生歡心吧,望著克萊菈逐漸遠去的身影,亞爾維斯淡淡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