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模仿？」
「是的。雖然我沒有到現場看過，但我聽說滿多年輕人都這樣做的。變出其他人的怪物，學來學去的......」千理府手指托著下巴，頭微微往下，向他講述道。
福本久久不語。他的指頭關節敲著桌面，叩、叩、叩，此刻福本的腦中，正懷揣著一個更大的可能性。
如果那個土人雕像是真的護身符，他的力量就不會失控。照千理府說的，好護身符可以鎮壓邪惡、袪除黑暗，把「它」固定著不讓其繼續惡化......還有基本的一項，保護主人。他本人近來吉星高照，未曾遇難，不知拜護身符之賜還是他個人之賜，和他共處一個空間的人，一位睡了，一位醒著，都活得健健康康的。
問題是城中大亂，連他自己都懷疑起護身符的效用了。
見他轉走兩眼，千理府以為他沒在聽，便象徵性地咳了一聲。
福本果然轉回來看他。
「反正我堅決不幹那種無恥的事，畢竟有辱師門......」千理府的拳頭無力地落在桌上，側著頭，滿面的憤慨。
模仿，他們連手法都能模仿。線索快連結起來了。福本突然推開椅子站著。「啊！會不會有人學我變出魚，再嫁禍給我？」
千理府張著嘴巴抬頭看他，他那一下，把自己嚇得給往後退。
有可能，這是一個聰明的作法。千理府一彈手指。「那，除非他跟我很熟啊......」福本的聲音在半空中迴盪。
「也還不能確定啦，」千理府說。「你小聲點，我們講私密的事情，等下要是把他吵起來了，還商量什麼呢？」他生怕七先生神不知鬼不覺地睜眼，從背後偷瞄他們兩個，這麼想的同時，千理府的背不禁一刺。這也太靈驗了。他摸摸背肌，悄無聲息地轉過頭去檢查那張沙發。
老七垂著雙臂，像要敞開雙手擁抱世界，椅子全是他的，愛怎麼率性都可以。他整個人老老實實地釘在椅背上，鼾聲如雷。「他看來挺放鬆的。」福本說。
「我發現啊，」千理府撐著臉頰。「不解決他，我們今天別想走出去。我看，騙他帶著我們走一圈好了，我們也能找到路，藉機逃跑。」
「等等等......等一下，你不記得路了？」
「我是誤打誤撞進來的嘛，沒去記路。」千理府扶著腦袋說。
福本一個沉思。「那倒不用。我自己過來的，我知道路。」他輕輕握掌墊著下顎。「你去驚擾他，還會產生額外的麻煩。」
「你自己來的？等等，意思是你另外和他約在這裡，卻沒給我發通知？」千理府揮動了幾下手，又停住，眼睛睜大，一副不能接受的神情。「然後你竟然答應了這種人的邀約？」
「不，他是突然出現的。」福本望著竹簾與地上溝槽裡的鋸棕櫚群，隨意地敲起桌邊。我也很困擾啊。他說。
「這麼巧？」
「我猜他是假裝偶遇。」福本心裡冒起些許的火氣。「八成為了跟我交好，套點關係。」他拿起大杯子就往嘴裡倒，兩手捧著，「咕咚」一聲喝完。
「好，我們一樣討厭他了。」千理府眼前一亮。「而且他熟睡了......」他的手掌舉著，指頭亂動。
「所以？」
「......代表捉弄他的時間到了！」他搬開椅子，像個毛頭一般怪笑，向七先生走去。「喔喔，我跟他也有仇！」福本手搭著坐墊跳下沙發。「他對我妹出手，還裝成謙謙君子。」福本跟著往對面。
七先生又換了個姿勢，朝著一邊倒，都快滑下椅背了，他垂死掙扎地側躺著，腰似乎由一股神奇的力頂著，賴在他的「貴妃榻」上，渾然不知世事。「噢，他睡得可香了。」半蹲著的千理府碰著膝蓋，頭向著福本那邊說。兩個人的頭同高，並排著，從上而下觀望著老七的全身，他側臥著，右手食指還抵著嘴角，沉沉睡去有如嬰兒。
「你打算怎麼弄他？捏他？畫他的臉？」千理府徵詢福本。福本手指貼上雙唇，向他噓了一聲，他忽摸不著頭腦似的。剛合夥就想拆夥。福本見他不解，就用力比了比七先生。喔。他看過去。
「音羽......」七先生嘴唇打開又合上，要吃什麼卻吃不到，爾後煩悶地「哼」了幾聲，用手撥了撥臉，繼續睡。「連睡夢中都在叫我妹的名字，他們關係是有多親密啊......」福本半吃醋道。
他又回頭想，不對啊，七先生和他老妹不是幾年沒見了。「哎呀，搞不好他背著你跟你妹幽會嘛！你常常不在家。」千理府說。福本聽聽覺得有理，於是蹲下準備接收他的下一句夢話，千理府基於他的護妹情感，也陪他等。「哼哼，我看看他要講什麼！」
他與千理府二人一心待老七開口，好不容易嘴動了一下，福本立刻站直了，時機正好，福本滿心期待，結果老七竟就一個翻身，面對著椅背睡他的大覺。他嘴裡又傳來沙沙聲，那聲音小小的，福本想聽而又不能聽，終於被惹惱了，想一腳把他踹醒。
「不要衝動，老弟。」千理府及時阻止他。
「他這話說不定不是說給我們聽的。」
福本一敲沙發，露出牙齒且字連著字，本能地感到不公而展現出一股憤怒。「那他跟誰說的話？」他斥問道，彷若地皮起了三寸。福本大概不會知道，他大妹子今天也問過一樣的問題。
「這我就不瞭了。老弟啊，我們應該先弄清楚敵人的身分，比如會蓄意模仿你的人。」
嚇，那犯人豈不是二十四小時都跟在他旁邊，學他的動作......不是跟蹤狂，要不就是愛他入骨，或恨他入骨......。「哇！不要講了，不要講了，你快把我恐怖死了。」福本一擺手制住千理府道。
這小子，睡著了也不省省口舌。
椅前的福本手還不忘來回揮，測試老七是否對手的影子有反應。「不是我愛說，他要是專心做什麼，八個雷都打不醒！」千理府勸他走動走動，別老搞些無意義的措施，或者揪出犯人，至少不至於浪費了一個下午。
快醒。他近乎頑固地揮手。被他逮到那個犯人，他一定跟他講：後果自負！
再見瓦城。
不要走開，我等一下還會來。
創作內容
No.0 無明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