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我頓時皺起了眉間。
「還能為了什麼,當然是因為後悔。」
「後悔?」
「對,她說她很後悔當時的自己沒能阻止我們,後來甚至更懊悔任性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實話說完了,現在開始要鬼扯了麼……?」
我的口氣有些不悅,但李明鴻的回話卻是更為堅定。
「我沒有必要捏這種故事。你應該也和她見過面了,你應該也能看的出她對你的虧欠有多重,發生了這些事,這八年以來她就像是徒增負擔的苦行僧,對你的情感只增不減,不可能說看不出來。」
「就算是這樣也根本沒必要,她大可放過她自己。」
「我也是這麼想的,她根本沒必要留戀一個忘了自己的人,」將鋁罐裡的啤酒一飲而盡,李明鴻一手捏扁了鋁罐,臉上滿是懊悔與不捨,「但是命運似乎就是如此弄人。在你離開後的隔年夏天,我聽說你們兩個因緣際會的相遇了,縱然沒有記憶了,但你的出現儼然是救贖,讓她決定有一天要好好的彌補曾經的過錯。」
「……你就沒想過自己有可能是給那個瘋子騙了嗎。」
「瘋子……?你是指希燐。」
看李明鴻臉練詫異,我便立刻知道了這個人並不非全然的當局者,他八成並不知道謝希燐所做出的那段誇張行徑。
「沒什麼。」
「總而言之,我希望你……不,我拜託你夠找個時間當面接受她的道歉。」
「不可能。」
「津言,為什麼……?」
「對她來說八成沒差吧。越是想要尋回被奪走的東西,反而失去越多,她應該早有這個心理準備了。」
「等等……你在說些什麼,希燐應該也沒有……」
「和一個與自己認知落差極大的局外人,多說也只是徒勞罷了。」用眼神回應了內心的話,我潦草的和他道別後快步離開了昏暗的矮房,看我離開的他仍試圖想要傳達自己對於謝希燐是無辜加害者的立場。
但這樣「她其實是被害者」的說法,再多也沒辦法改變我對這個人的看法,再多也無法改變已成的事實。
「開什麼玩笑,這算哪門子的道歉,別把怨恨和諒解混回一談了……!」
就在我暗自呢喃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這時傳來了來電的聲音。
是顏宜紀打來的。
「津言,我到宿舍了,你現在人在哪裡。」
聽她的語氣冷靜我鬆了一口氣。
我簡短的和她說明了去許房東安排我桃園的行程。
「這樣啊,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討論,你大概甚麼時候會回來?」
「有關妳們家的事情嗎?」
「對,雖然謝希燐答應的事情成真了,但果不其然地出了一些問題……詳細的狀況我們碰面再說。還有胡慕于告別式的事情,我聽你們房東說了。」
她游刃有餘說道,似乎早料想到了那幫流氓不會輕易妥協。
「我知道了。」
就在我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顏宜紀忽然出聲打住了我。
「……她早上的時候似乎有醒過來,然後說了一句:『又沒死成』之後又闔上眼陷入了昏睡。」
「所以呢。」
顏宜紀無奈的嘆息,「所以你不如直接當面問她比較快,就和上次一樣,拿個什麼理由逼問她,這樣還比較輕鬆。」
「這種方法顯然只適用於騙子,我不覺得逼問瘋子是能得到什麼答案,有這個時間不如多花點心思把眼下的問題解決。」
她先是沉默,隨後以十足理性的口氣反問我:「那麼,我問你那些被隱瞞的真相該怎麼辦。」
「放心吧,氣球自然會爆開的,我相信只是遲早的問題。」
凡事就如波長一樣,物極必反是一種必然,若是經歷了這一切還沒能有一個結果,那麼我想自己絕對是在作夢,那些人所說的話大概也都只是夢裡的雲煙了吧。
──縱然沒有記憶了,但你的出現儼然是救贖,讓她決定有一天要好好的彌補曾經的過錯。
「…………」
沒錯,如果只是夢,他的這句話根本不可能造成如此強烈的,如此可笑的感受。
掛掉電話之後也剛好走出紅色磚瓦的巷弄,我坐上輛往火車站的計程車,充斥著煙味的後座總算分散了滿載的心思。
「小哥,你遇上了不好的事情吧,回去之後要保重呀,總會好轉的。」
司機在停紅綠燈的時候撇頭看了我一眼,隨即用他老道的眼光定論。
我問他是怎麼猜到的。
「我們載客久了,看人的眼光自然也敏銳很多。」
搖下車窗的司機抽起了煙。
「……有些事情不是說保重就能好起來的。」
「就算不能,還是要這麼騙自己,畢竟這就是人活著所必須承擔的責任。」
她的這番話就像是相襯不久前顏宜紀所說的過的話。
顯然的,人要活下去勢必得承擔現實而來的重量,不管是要騙自己還是無視它,仍然得承擔那樣的重量繼續前行。
無論在多的沉重與荒唐,我們仍然得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