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の世界／祈恩紀錄】瘋狂的古宮殿／來自箱庭的罪孽

踏著有節奏的步伐、沿住自己早已熟悉的路線走到小聖堂，墨髮的少年站在聖母像前，似乎是思考著甚麼。
小聖堂幽遠深邃的鐘聲似乎從未停止過，假如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富有規律的鐘聲，而除此之外、少年甚至連自己的心跳也無法聽到。
即使自己的聲音會被鐘音覆蓋過，但少年卻堅持親口向眼前的聖母像訴說他的想法。

「神明大人，人類……又或者生物要如何才能獲得救贖呢？」
死亡是救贖的一種嗎？
而到底甚麼才是救贖？

「在之前，我因為神明大人而獲得了我的光芒——那，即使是罪人也能獲得拯救嗎？」
只見少年從恩賜卡中拿出染血的問罪書，神情有些複雜地看著上方的血，緩緩地再次開口了。
「雖然不知道這是哪位的血……不過希望他同樣亦可以得到解脫。」
罪人也是可以得到拯救的嗎？
即使是已經傷痕累累、早已只有黑暗的心、也可以重新再被照亮嗎？

把問罪書放到祭壇上，少年又拿出了却魂的燈籠，與審判文一同置於祭壇上。
「而我這種人——雖然也許只是妄想，但我依然想用這個燈籠、去照亮某個人、又或是拯救某一個人。」
少年口中所指的拯救，並不是指物理上的救助，而是心靈的救贖。
也許只是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但少年依然希望用那個燈籠去嘗試照耀人的心。
一開始只是突然間出現的幻想，但在現在、少年確切地想讓它成真。
「——請問神明大人，我應該要如何才能照耀別人的心、又或是將他人從罪惡中拯救出來？」

不懂人心的少年，在長時間的思考後，向『神明』發問了。

一道白光模糊了你的視線。

回過神來時，你正靜靜地站在一個講台前，眼前的木製圓圈內佈滿了階梯式的座位。

在你眼前對秤的座位上，左側坐滿了白色長袍的老者，最前方的老者站直身子，手指對側的黑衣辯士眉心正中。

「法律是由太陽之神授予君王的律令，是由神所授的永恆不變的理性。法不可以變動，正如同雞不會變成雞以外的東西一般，恆久不變的人性與神諭不可質疑。」

「法是由人所傳承，隨著人類的需要而逐漸修正才是神降下的意旨。在神的旨意下，雞在不同的時間和場所也能變成雞以外的東西，一代又一代的雞逐漸的變化，這正是神所賦予的光榮進程！」

黑衣的辯士勢單力孤，僅只有他自己的信念支持著他宏亮的聲響。

他們注意到了出現的你。

「在老者爭論不下的時候，就是傾聽年輕聲音的時候了。」

「年輕人，你怎麼想？雞能夠變成雞以外的東西嗎？」白衣的老者轉過身來向你提問。

「首先，我想、雞是無法變成雞以外的東西，例如貓。因為雞並沒有像人類一樣的反省、思考能力，但如果是指雞進化成新的雞的話——當然是可以的。」

在聽到詢問後，原來還因為突然站了在講台上而有些遲疑的少年、亦馬上回過神來，回答著白衣的老人。

「物種本身的本質是無法被改變的，但是可以進步、進化，而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這便是我的答案。」

「這樣啊，雞是不能變成雞以外的東西，就是這樣的啊！」

「改變法律的邪說是不可能實現的，雞的本質就是雞，永遠無法改變！」

左方的群眾一擁而上，將黑衣的辯士分屍了。

「謝謝你，年輕人，多虧了你，我們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

你感受到頭痛欲裂，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

回過神來，眼前的講台與辯堂破舊不堪，爭論者的位置只剩下屍骨而已。空氣中的霉味與血味讓你感受到一絲惡寒。

……對不起。

呆滯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少年不知道應該可以如何是好，僅好一直握著雙手、告訴自己那位大人所給予的戒指在保護他。

一陣風從背後吹來，你意識後方是門的位置。

直到過了大概幾分鐘，秋的理智才稍微回歸了——然後就立刻嗅到這種即使洗多少遍、也無法完全消失的血腥味。

蹙著眉快速啟動了恩賜站在原地聽了一下門外的聲音後、又立刻變了回來。

在看到方才自己做成的悲劇，他不敢直接衝出去，亦不敢長時間啟動恩賜。

你隱約聽到了某個多次反射的稀疏聲音，看來是在不同的房間內。

深呼吸了一口氣，少年也知道在停留在此毫無意義，他僅能在心中為黑衣青年祈禱，然後打開門。

外面是一個同樣充滿繡味、霉味、與血味的廣場，你的夜視能力讓你看清楚這裡曾經華麗的擺設像個宮殿。

這裡很黑暗，從一點點土味中，你判斷這裡可能是地下。

……地下嗎？

一邊觀察著這裡有沒有敵人的存在，少年同時亦一路小心地尋找著出口。

根據方才的畫面，這裡大概已是一早過了很多年了……是已經被滅亡了的朝代嗎？還是這個地方的設計原本就在地下？

你發現這個大宮殿沒辦法透過你敏銳的知覺找出明顯的出口方向。

你正在一處長廊上，剛才聽到的聲音的方向似乎是在右邊。而右側一個向右的彎後，有特別濃烈的血味。

……嗯，是發生了些甚麼嗎？

沉著氣、少年沒有任何腳步聲的慢慢走近房間，但在離房間一段的安全距離、他就停下來了。

你停在房間一段距離外。

思考了一下，基於即使自己被捉住也大概跑得了、少年也啟動初始恩賜，然後再次聆聽著從房間傳出的聲音——順便嗅一下除了血腥味以外、有沒有其他玩意的味道。

也許是因為剛剛的悲劇，雖然少年的身軀依然顫抖著，但他亦早已冷靜下來，接受了這股自己的罪孽——是他的錯，才會導致那個人的死亡。

自己明明有機會可以救回他的——如果只要回答了雞是可以改變的就可以了，但他沒有這樣做。

他以為甚麼都不會發生的——以為甚麼都只是一個詢問而已。

這個是他的罪孽，必定不能被原諒的罪行，不懂人心的少年最後亦因為看不清人類而犯下無法彌補的罪。

是他間接害死了黑衣辯士，是他的罪。

但又有可能是因為他那強大的意志力，所以，他選擇了背負這份的罪孽——然後，活下去。

你聽見後方遠處，也就是移動以前左側的位置的撞擊的聲音。

房間裡的稀疏聲變得更加清晰，那是撫過某種東西的聲音。

除了右轉過去後的某個地方有特別強烈的血腥味外，左後方的遠處有比其他方向稍微濃烈的鐵鏽味。

瞇起雙眼，少年決定先去觀察一下右轉過去有著強烈血腥味的地方，他再稍微走近那邊。

他的直覺告訴著他那邊撞擊的聲音不是甚麼好東西，要小心一點、所以同時亦留意小心著後方的反應。

你靠近了那個充滿血腥味的房間。

在靠近了房間後，少年在警戒著四周的同時也在觀察著房間和門、亦在防範著會不會有些甚麼突然從房間衝出來。

那是一個雕飾華美的門，在歲月的摧殘之下依舊保留一絲典雅，你發現較低的地方似乎有血的痕跡。

……所以是在這裡死的嗎？

少年不確定房間裏頭到底有些什麼，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聆聽著，希望可以再聽出些線索來。

你聽見稀疏的聲音還有撞擊聲都還在原來的位置，充滿血腥的房間則安靜無聲。

已經死透了？

心中大概能猜到甚麼，在深呼吸了一下之後，少年亦慢慢打開了房間的門。

血腥的氣味撲鼻而來，讓嗅覺敏銳的你有些痛苦。

裡面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本攤開的書和文具。另一側有床鋪和一個書架。

無聲地關上了門，少年才開始搜查這間房間，首先是桌上的書籍，看看上方寫了些甚麼。

「我的名字是雷因，是艾希拉王后的近侍，在徹底失去理智以前，就讓我將這瘋狂的噩夢記下吧……」

「那一年，十六世皇帝陛下的寵妃愛莎，在日夜寵幸之下懷了身孕。產子之時，熾熱的太陽為陰影覆蓋，連續三個月的乾旱後降下了第一場大雨。」

「那是大吉之兆，愛莎王妃誕下了十六世皇帝的第一位皇子。」

第一頁的內容到此為止了。

太陽？和那些人口中所說的太陽之神有關係嗎？

為了獲得更多線索，少年繼續把書看下去。

「艾希拉王后與他的六個女兒商議後，向我下達了那個恐怖的命令。我以閹臣之便，夜裡竊出了初生的皇子，將他一生的傳奇結束了。」

「十六在看著你呦自征途歸來，只見渴求已久的天之嬌子命喪黃泉，他振臂指向太陽，高聲咒罵著神祈……」

根據最後一句，那位十六世皇帝陛下似乎是把皇子的死視為太陽之神的錯了？

少年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只是默默地看完了整本日記。

「過了一年以後，愛莎王妃如受爐灶女神眷顧一般，再次產下了第二名皇子。我在艾希拉王后的命令下，又一次在水盆裡淹死了皇子。」

「每當走過宮廷的走道，我總感覺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但卻總是找不到源頭。」

「每一個夜晚，我都在自己的房在看著你呦難以忍受的血腥。宮女說我病了，我的房間一塵不染。」

「在看著你呦。」

「我…愛莎…個皇子…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彷彿皇子的鬼魂正凝視著我一般。」這一頁沾上了一些乾掉的髒污。

「在看著你呦。」

你感受到背後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

「那些年，神彷彿對我降下詛咒一般，艾希拉王后誕下了她的第七位公主。而愛莎王妃…他的子賜們…」在這以後的紀錄都被髒污蓋過了。

「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在看著你呦」

一滴血滴落在你的鼻頭，然後越來越多血如細雨般降下。

嗯，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甚麼和——屍體的所在地。

擦過滴在臉上的血，放下了書籍，少年抬起頭望往天花板，亦警戒著自己的後方。

你看見了微微發著光的七個嬰靈正向你衝來，視線對上時，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在你耳邊響起，房裡的血腥味也濃厚到幾乎將你薰昏。

少年強忍著不適，然後終於開口了，並且向嬰靈使用純白的祝福。

「……那個，一直都很痛苦吧？您們辛苦了……」

即使是一絲也好，少年亦想為他們做些甚麼、即使是一時的安寧，如果少年能給予他們，他也會努力保持清醒。

尖叫聲似乎稍微緩和了一點點。

嬰靈對著你衝了過去，最終你卻再一次眩暈，眼前的畫面徹底轉為黑幕。

回過神來，只見你身在廣場上，眼前立著九個牌子，但只有兩個有紀錄。

其中的一個，掛著一個身披千瘡百孔的黑色袍子的骨骸，有不少塊骨頭散在地上。

「妖言惑眾的邪學者。」牌子上有這樣的紀錄。

另一個則散落著無數的殘軀敗肉。

「千刀萬剮，弒君的大罪人。」

「到底是……」

沒有目標，亦沒有契約單，這次的『神明大人』把他丟在這裡就跑了，讓少年完全摸不著頭腦。

嘆了口氣，少年望往所謂的罪人，將散落在地上的骨以及人肉分別堆積起來，讓它們至少不用東一件西又一件的。

「……我也只能做這些沒甚麼用的行為了，願兩位安息。」

為了兩人祈禱——即使其中一個的確是殺害了原本不應該死亡的生 命，但在他死亡後，依然有安息的機會。

「你的祈禱與祝福會讓這個世界更加美好，孩子。」一個溫柔的女性聲音在你心中響起。

「那樣的話、就真是太好了。」

少年原本混亂的心靈亦隨著溫柔的女音，而變得安寧，「謝謝您，縱使只有一刻也好，我也想讓他們沒那麼痛苦。」

他們所指的不只是嬰靈而已，而是這裡所有的死者——少年都希望可以幫助他們。

「孩子，你怎麼會陷入那個可怕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原本只是在教堂祈求神明大人的指引……然後就似乎是被衪帶來了。」也許正確點去說是在回答了某個老人的奇怪問題後就被送來了。

「我聽見了你的祈禱，但那些可怕的行徑已經讓整個世界陷入了詛咒。」

「我曾經聽過另一個與你一樣的聲音。曾經有一個不知怎麼入侵了這個世界的人，他從空中散落下無數黑暗的書頁，自稱箱庭的王者，世界從此陷入恐怖的瘋狂之中。」

「孩子，你是另一個箱庭的王者嗎？還是來抹去這些可怕罪孽的使者？」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此地、但既然我來了，那麼——我希望可以盡力拯救任何一個在這裡的人。」少年的回覆毫不遲疑，美麗的赤眸中堅定而清澈，不見一絲的虛假。

一張契約書從你眼前落下。

「這是源自於他的力量，希望這種書頁能夠幫助我們建立連結。」

在契約書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少年這個時候總算是真正了解了自己在哪裡——他在一個不能失敗、又不能棄權的遊戲。

「謝謝您，我會努力的。」

「謝謝你，孩子，我感覺到自己聯繫上你了。」

你感覺到一個美麗的女性身影，在修長的身軀下，連著充滿光澤的蛇尾。

「收下吧，這是我能夠賜予你的最後的力量了。」

一顆明亮的光球緩緩地飄進了你的體內，你感受到心靈的滿足與充滿希望與決心的暖意。

「感謝您，我不會讓您感到失望的。」心靈穩定下來，少年亦總算有力量可以再繼續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這個地方…已經沒有辦法拯救了。」

「孩子，我會用盡全力把你送回原來的地方，閉上眼睛吧。」

「……連一絲拯救的可能也沒有嗎？」

「如果只有我們的話。」

在一陣溫暖的光芒包圍下，你在風光明媚的稻田中醒來。

「南門嗎……」

看起來女神大人真的已經花光了所有力氣了，在起來的時候、手上握著的恩賜卡中卻出現了一個新的額外恩賜。

……回去吧。

等待下次救贖機會的到來。

少年看著卡中的恩賜，向女神表達謝意，亦為方才所遇的所有死者祈禱、祝福他們得以安寧。

然後、他也踏上回去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