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從鄰居開始的同居日常”

“微妙的關係”

       晚上十一點半，來自伊斯坦堡的CI286號班機緩緩地降落在桃園機場的跑道上。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不時發出聲音的肚子提醒著我在伊斯坦堡的這三天完全沒有吃飽，而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十二點半，大部分的餐廳已經打烊。

     「不知道家裡有什麼能吃的呢......」我一邊自言自語，打開了家門。

       不出所料，姊姊早就已經睡了，然而當我走近冰箱，門上貼著一張小小的字條。

     「小哲，工作辛苦了，冰箱裡有一些菜，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姊姊留」

       打開冰箱，裡面放著三樣菜和一鍋湯，電飯鍋裡還有滿滿的白飯。

     「謝謝妳，姊姊」我看著姊姊的房間露出微笑。

       自從和姊姊住在一起後，不管多早或多晚，姊姊總是會幫我煮好飯，要是回家的時間是吃飯的時間，姊姊就會等我回家再一起吃飯，相對的，要是回家的時間很晚或很早，姊姊就會煮好放在冰箱，回家後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用溫暖的飯菜填滿空虛的胃之後，我打開浴室的門，一股熱氣迎面而來，姊姊連洗澡水都準備好了。

       我讓熱水緩緩地漫過肩膀，放鬆這三天以來的緊繃的神經。

       清澈的洗澡水不斷地升起熱氣，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熱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姊姊身上的柑橘香。

       在溫暖的熱水中，一股睡意湧起......

     「小哲?」浴室門外突然傳來姊姊的聲音

     「啊!姊姊......」我看向不透明的浴室門，門外透著姊姊的身影。

     「你回來啦，工作辛苦了」

     「嗯，謝謝姊姊幫我準備這麼多」

     「沒關係，洗好澡就趕快睡覺吧，晚安」

     「晚安」

       半夜三點，我爬進溫暖的被窩裡，三天以來的飢餓和疲憊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自從和姊姊住在一起，又過了半年，我的生活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姊姊總是會幫我準備好一切等我下班回家，家裡不再冷冰冰的，反而充滿溫暖和姊姊身上的柑橘香。

       還有一股淡淡的幸福感。

       我突然想起和前女友在一起時，那幸福的感覺，和現在一樣。

       可是，為什麼她就這樣離開我了呢?

       難道......真的如她所說的，我不是一個可以倚靠的人嗎?

       那麼為什麼姊姊......

     「小哲?」耳邊突然傳來姊姊的聲音。

       我微微睜開眼，發現姊姊一臉擔憂地站在床邊。

     「姊......姊......」

     「做噩夢了嗎?你剛剛在流眼淚喔」姊姊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啊......這......沒事啦」我擦了擦臉，臉上確實有點濕濕的「話說回來，姊姊妳怎麼在我房間?」

     「當然是叫你起床啊，已經中午了唷」姊姊雙手叉腰，頗有幾分媽媽的架勢。

       我拿起枕頭邊的手機，上面顯示時間已經超過十二點半。

     「起床之後就趕快來吃飯喔」

       走到餐桌前，姊姊早就已經準備好豐盛的飯菜等我。

     「哇!姊姊妳也準備得太豐盛了吧!」

       姊姊沒有說話，只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對了，姊姊」吃到一半，看著眼前的姊姊，我想起昨晚睡夢中突然出現的疑問。

     「嗯?」姊姊停下了夾菜的動作，疑惑地看著我。

     「我明明只是妳的室友，妳大可以只幫我分擔房租，然後對我不聞不問，為什麼妳沒這麼做呢?」

       彼此沉默了片刻，姊姊便露出苦笑說。

     「真是的，我當時都那樣拜託你了，你以為我會像你說的那樣嗎?」

       姊姊當時拜託我的表情浮現在腦海。

     「而且啊」突然間，姊姊看我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和小雅做上一本畫冊時，你跟我說的那些有關於飛行員下班後的故事，真的讓我非常震撼呢」

     「震撼?」

       姊姊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論是健康也好，感情也好，飛行員的工作看似光鮮亮麗，但是下班後，卻要面對無限的淒涼，雖然在新聞上都曾經有人提及過，不過親耳從飛行員的嘴巴裡聽到這些事情，還是會覺得非常震撼」

       我回想起在認識姊姊以前，下班後餓著肚子沒洗澡就直接睡覺，每逢過節時都在上班，假日獨自在家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生活。

     「所以啊，我就在想，哪怕只能幫助一個飛行員也好，至少讓他們能夠在脫下制服後，能夠得到好的照顧」

       說到這裡，姊姊頓了頓，支支吾吾地說。

     「或、或者是......讓他們有一個、撒、撒嬌的對象......」

       然後臉頰微紅，向我伸出雙手。

     「姊姊，妳該不會......」我是正常的男生，當然知道姊姊想要表達什麼。

     「不要誤會了!我、我只是想讓小哲、可以有動力繼續飛下去，就這樣而已!所以......如果你想對我撒嬌的話!希望你不要客氣!儘管撲上來吧!」

       雖然我很清楚姊姊的心意，可是我不想破壞我們彼此之間微妙但美好的關係。

     「姊姊......這個嘛......我就心領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妳，一直以來幫我做了那麼多」

       姊姊愣了半晌，隨後生氣地鼓起臉頰扭過頭。

     「哼!算了，小哲是笨蛋!」

       接著，我莫名奇妙地被姊姊罵了一頓。

       一個禮拜後，我餓著肚子將來自巴黎的CI68號班機降落在台北。

     「唉......巴黎的地勤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我無力地拖著大唱空城計的肚子向機長國木田正智抱怨。

     「別抱怨了啦，明明就是搞錯名單的我們有錯，又不是他們故意送錯的」

       在巴黎時，因為座艙長搞錯了機組員的名單，導致巴黎的地勤人員在上餐時，少上了四份組員餐，於是從巴黎回來的13個小時，我和國木田機長只能靠著剩下的麵包和飲料渡過。

     「那為什麼齊藤前輩和香萱姊就有東西吃?」我突然想到降落前換班時，一聞到駕駛艙裡濃濃的香味，我才知道，原來兩個換班的機師是有熱餐可以吃的。

     「座艙長林先生和劉大姊也沒吃啊，你就別抱怨了，不然我們今晚去台北車站好好地吃一頓，我請客，怎麼樣?」面對我的質疑，國木田機長只好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姊姊?怎麼了?」

     「小哲你下班了嗎?要不要回來吃飯?」

       我看了看身旁的國木田機長。

     「嗯......我要和機長去吃飯，不會回去吃喔」

     「好吧......那你回來之後要給我抱一下當補償」姊姊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滿。

     「好啦好啦」

     「就這麼說定囉」

       在掛上姊姊的電話後，我注意到國木田機長正一臉狐疑的看著我。

     「前輩，怎麼了嗎?」

     「你剛剛......在和誰講電話啊?」

     「咦?」我赫然想起，我沒有跟任何同事提過和姊姊住在一起的事情。

     「你剛剛叫她姊姊對吧，是親姊姊嗎?」

     「啊......不是啦，是住在我隔壁的鄰居，因為她對我很好，所以我才會直接叫她姊姊啦」我講了一半的真話，畢竟姊姊在和我住之前，的確是「對我很好的鄰居」

     「是喔......」雖然國木田機長仍然一臉狐疑的看著我，但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吃飽喝足後，我回到家，姊姊正坐在沙發上，哼著歌整理剛曬乾的衣服。

     「啊!小哲，歡迎回來～」姊姊一注意到我，便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我回來了」我鬆開領帶，準備回房間。

     「等一下，小哲」姊姊慢慢地放下摺好的襯衫，稍微整理後，將整疊衣服遞給我。

     「嗯，你的衣服」

     「謝謝姊姊」我接過還留有一點溫度的衣服。

     「還有啊」姊姊伸出雙手「剛剛在電話裡達成的協議，臉頰給我啾一下」

     「不是說好抱一下嗎......」我露出狐疑的眼神。

     「因為我幫你褶衣服了，所以加碼」

     「不要，抱一下」

       姊姊看似有點洩氣「好啦，抱一下」

       我輕輕地倒進姊姊溫暖的懷裡。

     「姊姊」

     「嗯?」

     「可以不要摸我的頭嗎?」

     「哼，好啦」姊姊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手從我的頭上移開。

       因為要是再不讓姊姊把手移開，我恐怕就要睡著了。

       聞著姊姊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感受她身上的體溫。

       不得不說，真的好舒服，彷彿身上的疲憊感都散去......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姊姊的大腿上，姊姊則用一個非常微妙的姿勢，靠在沙發上睡著。

     「啊!」我嚇得趕緊跳起來，我竟然直接躺在姊姊的大腿上了!

     「嗯......小哲你醒啦」姊姊被我的動作吵醒，揉了揉眼睛。

     「姊姊......那個......我不是故意......」

     「沒關係，小哲你睡得舒服就好了」姊姊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對我露出一個非常微妙的笑容「而且啊，小哲剛剛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喔」

     「咦?」我一頭霧水。

     「小哲剛剛啊，抱著我就睡著了，但是呢，你突然睜開眼睛，說想躺膝枕......」

     「拜託不要再說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說出那種話，只好撇過頭，不讓姊姊看到我臉紅的樣子。

     「沒關係唷，小哲，我就是希望你能對我撒嬌嘛」

     「我......我要回房間了」我站了起來，盡快離開這個微妙的氛圍。

       最近，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越靠越近，但是我們對外仍然用室友的身份自居。

       直到某一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