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整修
學校沒有書了
我需要書
再不讀書我會變智障
《赤足的庭院》(2)
003
我對故鄉的印象僅僅是印象。
因為那裡的事物並不是被人實務性的記憶下來,而是作為更不完全的東西,留在心底的某些角落。
我記得潮水的味道和海浪等聲音,沙子的觸感,樹梢下刮起的微風,夜晚時絕對黑暗的地面,和成為那個時間裡唯一存在事物的星和月。魚腥味、油輪的廢氣、風雨來的時候,所感到的恐懼。
我的故鄉作為一個印象,我記錄在腦中,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以某個型式的遠離它。
但那不是指現在。
就算獨自一人逃到台北,看過了城市鮮豔的夜色,耳裡塞滿城市的吐和吸,我還是知道,自己並沒有真正的遠離故鄉。
「嗯⋯⋯可以問你的名字嗎?」小舫姐說她昨晚沒能睡著。在平常的那張餐桌上,她癱軟的用雙手撐著臉。
我一邊解釋著自己的事,一邊看著她疲累的試著聽進我所說的。
看她渴望睡眠的樣子,我感到有些內疚。她睡不好大概就是因為我。
昨晚,小舫姐讓我暫時待在她家借住一晚。公寓的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床鋪。我原本堅持要睡地板,不過被她拒絕了:「落到這副德性的人少跟我客氣。」。
多了一個人在床上,一定很不習慣。
但是昨晚,還好我實在是筋疲力盡,不然大概會整夜無法入睡。年紀的問題。
「李靜。」
「噢,好娘。李靖或是李欽不是更適合男孩子嗎?」
「⋯⋯」
「不過還好。要是是李靖或是李欽的話,昨天晚上我大概就危險嘍。」我說。
「哈⋯⋯」
當然,昨晚的我本來就沒有對他抱著任何期待。
只是回想起來,那確實是很荒謬的決定。
「一個23歲的女人,讓16的陌生少年上了自己的床鋪。」
寫成文字或是作為台詞被唸出來,大概都不會影響它的離譜。
「那麼,李靜。你打算就這麼住下來嗎?」她問,十分嚴肅的。
我搖搖頭。
「靠著你偷出來的錢,青年旅館還能住多久呢?要是在那之前,你依然不想回到自己的故鄉,你打算怎麼辦?」還不想,的話。
面前的少年低著頭,一語不發。我大概知道他在思考著什麼。
「我遲早會遠離我的故鄉⋯⋯」
「但不是由這個方式。對吧?」
「是的,所以⋯⋯」
「怎麼辦呢?」這次不是為了捉弄人,她露出溫柔的微笑。「在錢花完之前,你得思考噢。來到這個混亂的場所,你能得到什麼?或是追求什麼。」她說。
「小舫姐,妳常常離家嗎?」他突然一臉佩服的看著我。
「這是什麼蠢問題?」啊,說錯話了。
「嗯⋯⋯不是,總感覺妳很熟練的樣子。」
「怎麼可能。」她說。
然而這是事實。16歲之前,我離家過無數次,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只帶回挫折跟疲勞的身體。然後,到了他的這個年紀,我幾乎像是投降了一樣。
好好的準備了考試,盡了全力去考大學。畢業之後也找到了穩定的工作。
這7年來的生活十分穩定。而且那是不容置疑的正確。
直到他出現的那天。我再次質疑起自己作的決定。
長時間離開過我的這份自我懷疑又找上門來,然而我絲毫不比之前的自己成熟或是冷靜。
但是看著他,我總有一種感覺。
「大概沒問題的。我想⋯⋯。」
沒有理由的,我這麼相信著。
因為,注視著她時,海嘯和風的呼嘯聲就會從腦袋中消失。
004
「阿靜,你是獨生子嗎?」最近每到中午,她都會走到我身邊,把我從樓下的那個陰暗的角落,帶到樓上的用餐區。
「是啊。」我吃著員工餐,回應的問題。到台北之後,這是我第一次吃到泡麵以外的熱食。
「好吃嗎?」她用頭指了指我的盤子。
「嗯,非常美味。」
「那就好。」她又塞了一口飯到口中。「你看這個。」她拿出手機。
滑開桌面,她打開某個定期回報全球衛星雲圖的程式。
不知道為什麽,程式剛打開所指定的地方是新幾內亞,但是她好像不太在意。說實在話,我也不太在意,我滿腦子在想桌面照片是哪個作家的書。
然後她讓我看了台灣附近。
「一次來兩個颱風噢,很要命對吧?」
「嗯⋯⋯。」
「可是啊,你看這個。預測路線說,它們會剛剛好⋯⋯像這樣,一個往上、一個往下,躲開台灣噢。」她用手指畫出線條,語氣雀躍的說。
「真的是這樣就太好了。」他皺著眉頭說。
肯定沒事的。看到她笑著這麼說,我的心不知為什麼就這麼安心下來了。
我從二樓的圍欄往一樓看,看到不少人離開座位,或是把書本丟在一旁,往樓上來。
離席的人一個個往同一個方向去,每個人離開前的習慣和走路的姿勢、服裝的外型,從腳的移動到眼神,每個人都有所不同,卻做著一樣的事。我很喜歡這幅光景。
「阿靜,獨生子是什麼樣的感覺啊?」我的注意回到她身上。
「什麼?」
她又問了一次。
「啊⋯⋯獨生子啊,不知道,小舫姐不是獨生女嗎?感覺很像啊。」
「什麼意思?」
「對那種需要一個人鑽研的事物比較感興趣。」孤僻的怪人。我從來沒看見她和其他圖書館員熱絡的交談過,說不定,她在這唯一的朋友就是我了。
「噢,這樣啊⋯⋯還有呢?」
「感覺很有自己的想法。」不顧別人的感受。從來不看場合的捉弄人,不管話題或是氣氛,只要她覺得好玩就好。
「這樣啊,可是我不是噢。」她笑著說。
「是嗎?」
「嗯,我有一個弟弟⋯⋯長得跟你很像噢。」
她這麽的同時,皺起眉頭,仔細的觀察的我的五官。
果然很像。
午餐時間結束,他作為暫時的圖書館員,整理書架時的那副神情,和弟弟替我收拾行李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那是我第四次的離家出走。
準備離開家門前,剛升國中的弟弟,突然擅自打開我的行李箱。
我害怕會錯過父母不在家的時間,對他斥責了幾句。但是他很冷靜,說要替我檢查。
「少了牙膏和食物⋯⋯啊,火車上要看的書呢?姊,妳沒有書活得下去啊?」這時的我,為了大學的志願在鬧家庭革命。
我喜歡文學。
那個時候,驅動我一切不成熟和自私的動力,都來自這麼一個模糊而膚淺的理由。
因為這個尚未成形的夢想⋯⋯那個時候,更適合的詞可能是妄想。因為它,我把自己的容身之處給否定了。
「 我無法待在那個否定我一切的地方。」我那個時候是這麼告訴弟弟的。
我看著他替我收拾書本和盥洗用具後,他堅持要送我到車站。
於是我在車站冷冰冰的塑膠椅上,用極為平淡的語氣對還是國中生的他說。
「嗯⋯⋯從妳的角度來看,待在家裡確實是很痛苦吧。」
我沒有說話,於是他繼續說。
「我希望妳能快樂。當然,我也希望爸爸媽媽快樂⋯⋯嗯⋯⋯怎麼辦呢?」他笑著對我說。
那時的我沒有意識到,他的笑之後有著多麼巨大的重量。
也許因為我,他時時刻刻對自己的存在感到矛盾。
但我被自己的夢想遮住了耳,沒能聽出他的求救。
「謝嘍。」搔搔他的頭,我抱住他瘦小的身軀。
「姊⋯⋯早點回來噢。不要餓到肚子。」
「嗯,你也是。」
我記得,那個冬天,台北第一次下了雪。
雖然是很少、很細的冰線,但那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雪。
「小舫姐⋯⋯這個算是小說學術類還是偉人自傳啊?」
「嗯?我看看噢。」
………………………………………………………………………
目前品質和進度都很成功 棒棒
Radwimps - Date
你過的好嗎?
生活還好嗎?
不管怎麼樣,記得,你不會是孤單一個人。因為……我會在這裡。
其他人也會。
大家都在,所以別感到孤單。
<3
這樣有暖到嗎?
好我要睡了。
晚安。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