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從七百年前開始。』別西葡的嘶吼聲變得平緩，像是一個耐心授課的老師:『七百年前，遠古的神祕早已消逝，神轉變成神話的時代......』
「稍等一下!」我舉起手:「你講的這個歷史我聽都沒聽過!」雖然在這種場合說自己不相信天使惡魔有點怪，但是我很確定我看過的人類史沒有神魔滿天飛的紀錄。
『因為人類史記載的最早期諸神就已經內戰到快死光了。』別西葡又翻一個白眼:『我剛剛說了吧?神轉變為神話的時代，那時候神幾乎只能在教堂裡的雕塑插圖看見。』
『回到主題。』他又拉回話題:『在那樣的時代裡，不只是神，連魔法都難以存續。雖說不到斷絕，但相對起神仍在時有所衰退也是事實。』
理所當然，某些以前能輕鬆做到的事也越來越難以達成，譬如說瞬間移動、時間倒轉這種對時空做出影響的；又譬如預知甚至逆天改命的能力，對存留在世上的生命都變得困難起來。這些消逝的秘術中，自然也包含長生不老這個絕大多數人或多或少夢想過的能力。
而有人為了造就自己的長生，使用了絕大多數人都想像不到的手段--更可怕的是，他成功了。
『具體而言，他蒐集逝去強大靈魂的殘渣，一撮一撮拼回去。』配合別西葡的話，書翻到其中一頁。上面是那人尋找靈魂殘渣的紀錄，都是流水帳，哪一天到那裏蒐集到什麼這類的。
「那時代你們的靈魂還有殘渣讓他蒐集喔。」我看著書上的紀錄，不由得驚嘆。人類史算到現在也兩千多年了，事件發生在七百年前代表神魔都掛了一千三百多年，這麼長的時間還能蒐集到殘渣有點誇張。
『所以只有特別強大的會被蒐集到。』別西葡笑了幾聲，像在自嘲為甚麼會因為太強而被蒐集。『當然當代的強大存在死後也會被當作殘渣蒐集，否則數量不會這麼多。』
「那麼，他蒐集你們的力量之後?當補藥吞下去?」我疑惑地問。
『吞噬強大的力量的確能讓他身上的時間停滯，但不是長久之計。』
就如中國神話中西瑤母的蟠桃般，吞噬神力能停止生命流逝，卻不是永久。人類的神之血脈隨時間越發淡薄，終究無法與神力同調，沒有相對應的"器"，吞下的神力就會緩緩溢散。
很不幸的，這人就像注定與此無緣般，神之血淡薄到縱使獲得力量消散速度也快得驚人。這些強大的殘渣自然會越來越少，而他不想在吞盡所有後悲慘死去。於是他想出一個方法--一個惡劣至極的方法，不只包含著對長生的渴望，也飽含著他對那些神血濃厚之人的忌妒。
他把未稀釋的靈魂殘渣注入足以承受這份力量的人體內。神的力量在這些人體內培養茁壯，同時也讓這些神魂更加完整；但相對的，神的意識就算是殘渣人類也無法接受，注入人體的剎那人的靈魂就會被崩解吞噬，成為恢復神力的養料。
而後，他讓這些人自相殘殺，並蒐集他們溢散的力量注入自己體內。
『因為經過了人之軀這一道中轉，他吸收這些力量也更加簡單。』別西葡饒有興致地說:『要不是我也被捲了進來，我肯定會讚揚他的殘忍與噁心，邀請他到地獄中遊覽一番。』
「不知道怎麼評價你的態度.....」我揉揉太陽穴，因為接收了太多的資訊所以頭有點痛。
是說你們這些神魔就這麼甘心被他侷限住喔，要是是我早就聯合其他神把這人做掉了。
別西葡哼笑一聲:『我說的這些都是我察覺到的本質。那人自然有把他的骯髒企圖包裝起來，至於用什麼藉口你等等醒來就會知道。』
『除此之外，因為這人蒐集靈魂時沒有鎖定特定群體，所以無論正邪都會被放到這個戰場。』大蒼蠅把桌上的書闔上，往空中一扔書自動自發地回到書櫃。
這個我就懂了。就算本來打算合作，也會因為兩邊是死敵而打起來。
「所以看來大戰避免不了啊。」我肩膀無力地下垂。這種情形就算有心維持和平，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改變局勢。
『不，可以迴避。』別西葡出乎預料地反駁了我的想法:『從這次開始，局勢會漸漸向對我方有利的方向發展。』
「......怎麼說?」別西葡的語氣極為認真，我不自覺地正襟危坐。
『決定靈魂強弱的因素有甚麼?』別西葡用一個問題反問我。
雖然有點沒頭沒腦，但我還是依據自己的認知做出回答:「應該是本質吧。神與人的靈魂肯定不一樣，神的靈魂無庸置疑會比較強大。」
『答對三分之一。』別西葡晃著腦袋，看來對我的回答沒有非常滿意。
『靈魂的完整性也是一個重點。完整的靈魂會比用殘渣拼湊出的強，縱使是人魂也不一定比我們這些殘渣脆弱。』
「照你這麼說，使我們的靈魂被神的殘渣輕易吞噬的原因是在剩下的第三個原因吧。」被他引導著，我開始思考起來。
不過他似乎沒打算賣關子，乾淨俐落地揭曉了答案:『第三個關鍵點是，眼界，或者也可以說是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認知?」
『對以前的人而言，我等神魔只是傳說，也是一種被敬畏的存在。於此情況下，我們出現在他們體內就已經是一種令他無法理解，甚至可以使神智崩潰的因素。』別西葡解釋著:『而現代人對神魔明顯失去了敬畏，對於這等光怪陸離的事也因作家的各種創作與改編提高了接受能力，靈魂崩潰機率大幅下降。我們這些殘渣要吞噬掉完整的魂是不可能的，在人魂不崩潰的情況下，最後的結果就是融合。』
就像是克蘇魯神話，人物們接觸古神會陷入癲狂是因為看到了無以名狀之物，超過他們可以理解的程度。
但如果有一天，那些無以名狀之物對他們已經不是無法理解了呢?
「這樣融合對那人就沒意義了吧?神的力量不會被人的部分稀釋嗎？」我疑惑地問。
『這點他倒是不用擔心。就算是融合，我們這些強大靈魂也會處於主導地位，人魂會向神魂變質無庸置疑。』大蒼蠅聳聳肩:『問題在意識以誰為主體。受人類意識主導的人越多，引發爭鬥的機率越低。』
『但另一方面，在團體中作為領袖的神魔是不可能被人類靈魂征服的。譬如吾主路西法，必然能夠成為本體意識吧。』別西葡說這句話時感覺有點無奈，也有點自豪。
「換言之，就算受人類意識主導的人夠多，也不代表爭鬥不會發生，只是時間的問題對吧。」我略過了那份感傷，總覺得那包含許多複雜的，我還無法觸碰的部分。
『正是如此。想阻止這事沒那麼簡單，早上那句提醒可不是嚇你的』別西葡回過神嗤笑一聲，那絲若隱若現的情緒也消散無蹤。
「我可沒答應你要做什麼事。」我瞪他。雖然當他宣告沒打算奪走這副身軀時我就有預感他會提出麻煩的要求，還是想垂死掙扎一下。
別西葡詭異地沉默了。良久，他搖搖晃晃地起身。
『那也無妨，照著你的選擇走吧。』別西葡這麼說，『對我而言，少這次機會也無關緊要。』
他拍了一下環繞著我們的其中一個書櫃。書櫃瞬間崩解消散，顯露出一扇沉重的青銅門，看來就是夢境的出口。
「......沒關係嗎?」雖然知道很愚蠢，但見他態度突然大幅轉變我還是忍不住問。一邊起身靠近門，準備要是他暴起便奪門而出。
『就當作久違的休遣。沒想到也有這種時候......』他坐回位子，又一本書從書櫃飄到桌上翻開。看來他真沒有搶身體的打算。
好奇地瞄了眼那本花紋奇特的書，又挪回視線。現在趕緊離開比較重要，否則他突然回心轉意打算搶身體使用權慘的還是我。推開門外面還是霧茫一片，輕柔的吸力把我引了進去。
進入白霧時，聽見別西葡的聲音悠悠飄來:『順帶一提我們的記憶還未融合，就在這邊開始吧。』
「等、等一下，這是什麼意思!」我喊道，但身後的門已然消散在白霧中。
下一刻，大量記憶衝進腦海。
這篇改來改去地，打完整篇後改了好久，希望沒有BUG了......
是說，雖然從那幾篇極短篇看不太出來，但這個背景設定是我從寫短篇的時候就決定好的XD
創作內容
【班級非日常】3.輪迴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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