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唱淒涼的悲歌，繁華的過往浮現。
是那充滿生機的市集！
是那熱鬧不已的街道！
變調的民謠訴說著崩壞。
曲終歸於寂靜。
※
外頭生意人的叫賣聲逐漸減少，在太陽還未上升至最頂端時，大部分的人就已經把自己帶來的貨物兜售的差不多了，肴溫也在到達目的地之後一起幫榖奧人叫賣，他意外地發現部落民的貨物賣得比其他商人來得快，肴溫猜想是否是因為城市裡的人好奇野味嘗起來如何呢？
「兄弟，這個錢我不能收。」肴溫再三推辭，但榖奧族的領頭堅持要他把錢給收下。
「請你務必收下來，我們只是順道帶你回家，結果你還幫我們賣東西。這也沒有多少錢，你就收下來吧。」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榖奧族說話的聲音宏亮，肴溫不想引起過多的注意，最後還是妥協拿走一些銀幣。
「各位保重，願先祖保佑你們。」肴溫給予他的祝福。
「托利尼始終看顧著你，兄弟。」
雙方互相致意之後就此散去。
固蘭巴倫的氣候極為嚴峻，白天之時氣溫炎熱，如果沒有隨身帶著水瓶可是會有缺水而死的可能性存在，但在晚上又會變得奇冷無比，不想辦法取暖的話反而又會凍死
在路邊。
以地理來看，固蘭巴倫又位於大陸的北邊，北方除了持有固蘭巴倫的辛吉辛朗國還有一些少數的游牧民族以外，大概也不會有人會前往，這裡光是的地形就夠讓人咋舌，鬆軟的沙土無法穩固地基，地方駐軍沿著聳立蜿蜒的石壁上建造一個又一個的哨站，，但也讓通道變得窒礙難行。
即便如此，這裡卻有著巨大無比的淡水湖，周圍又分成數個小分支流竄於整座城市中供人跟動物使用，水質清澈無雜質，據說是雪山上融化的水。
自古以來整座城市仰賴著這一座湖泊的滋養而茁壯起來，雖然氣候惡劣，但也因此這一帶的物種也相對奇特，讓許多人慕名而來的並非一般的家畜或是作物，反而是相爭購買珍奇異獸還有稀有的植物。
一傳十，十傳百，有人潮的地方金錢自然也會匯流，自然而然這裡就從一個杳無人煙的惡地成為了另外一座繁榮的都市。
由於土地鬆軟的緣故，固蘭巴倫的人們只能以帳篷作為建築，畢竟辛吉辛朗最初也是遊牧民族，雖然有聽聞他們在首都也已經建造出媲美五柱城的建築，但在這個邊境地區還是依然維持著因地制宜的傳統建築工法。
外地來的商人已經幾乎結束叫賣，但城市並沒有因此而寂靜，夜晚的固蘭巴倫甚至比起白天還要來得更加熱鬧，帳篷內的酒館時不時傳出喧囂的聲音，在此賺進千金的商人們總愛在酒館裡消費點金錢飲酒作樂，同樣的情景在韃幪王國也時常看見。
哨站上的守衛身上的武裝也從白天的輕薄布衣換成了厚重毛皮作成的皮衣，哨站內亮起火光，他們坐在裡頭取暖，視線卻從沒離開過路面。
「奴隸！便宜奴隸！男的身體健壯，能夠務農、當衛兵！各位放心，他不會洩密，，他不識字，而我們早已經割去他的舌頭！女的體態姣好，是個處女！能夠當女傭，藥物處理過後再也不會懷孕，可以當性奴使用！男女一律三千布幣！奴隸！便宜奴隸！」
一個樣貌清秀的年輕人吆喝著讓肴溫吃驚的話語，他穿戴著純白色的兜帽上面還畫上朵朵艷麗的薔薇，說明著他奴隸販子的身分。這種傢伙的交易的品項是進不去韃幪王國的，而這也是為什麼固蘭巴倫人潮不輸給韃幪王國的原因之一，辛吉辛朗國允許奴隸的交易。
看見肴溫穿著簡樸，年輕人只是瞥了一眼露出鄙視的神情就不屑一顧，而肴溫也只是嗤之以鼻，不打算跟這種不人道的傢伙說上哪怕只是一句話。
「除了這兩個男女你還有其他的奴隸沒有賣出去嗎？」
肴溫才剛經過不到五步的距離就聽見有人準備買下奴隸，又尖又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怎麼可能有錢買下三千布幣的奴隸，那價格都可以買下一頭豬了，肴溫心想。
「敝人確實是有奴隸放置於人舍內，但是我確定客人您的盤纏應該是無法負擔二十五人的費用的。。。我的天啊！」
矮小的男子並非幼童，而是穿著色彩斑斕的華服的布卓邦族，扁塌的鼻子一張一合的呼吸著，一名高大壯碩的奔風族作為他的貼身護衛在一旁守候，那名奔風族胸前還揹著一箱上頭雕刻著異族文字的精緻木箱。
布卓邦族的男子不到肴溫身高的一半，他的華服略顯鬆垮，穿在他身上卻是更凸顯他的富有高貴的氣質。
布卓邦族是自脫離原本的困苦生活後成為創造出龐大的商業帝國的民族，商隊的規模甚至能夠超越韃幪王國，好在他們並沒有建立起國家，也並不具備方便的地理位置，因此他們流連於各國之間進行貿易活動，在各國購置土地設立商隊公會，只是肴溫想不到發跡於西北邊的他們勢力居然也踏足於此。
商人彈指向護衛示意，護衛把木箱放置在地，商人再從衣服的暗袋中掏出一把不起眼的銀色小鑰匙，他將其插入木箱的鎖孔中，木箱應聲開啟。
原本以為可以見到他要拿出的東西，想不到開啟之後是第二層的機關，只見那個布卓邦族來來回回撥弄著上方的木條，木條發出陣陣規律地敲擊聲，如同打擊樂器一般。
木箱開始左右搖晃震動，最後變成薄紙鋪在地板上，而有一顆發亮的透明球體懸浮在空中。
「如果我用魔動石來買下你手邊所有的奴隸，這樣還要補足多少錢才夠？」
「客、客人。我、我不能收下這麼珍貴的東西。如此稀世珍寶應該至少值五十個奴隸的價值啊。假如您願意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給您更多的奴。。。」
「不用，我不需要，那顆魔動石就歸你了。明天之前帶著你所有的奴隸到我們的商隊據點來，我希望明天早上能夠送達。」
「這是一定的，那這兩個奴隸明天也一同送往嗎？」
「不，我自己帶走。孩子，過來吧。」布卓邦族臉色一變，和藹可親的對著兩個奴隸說話，活像是鄰居慈祥的長者。
奴隸怯生生的走了過去，彷彿怕被鞭打，儘管雙腳發抖不已仍然慢慢的向前走。
矮小的布卓邦族透露出令人安心的氣息，他示意護衛將他抱起至與男性奴隸同樣的高度後，解開了束縛在他脖子上的項圈；甚至不用再多說，護衛很熟練的移動腳步至女奴隸的面前，再一次，布卓邦族解開了她的項圈。
「你們現在是自由之身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但在商隊裡，你們可以受教育，衣食無缺，最後加入商隊成為我們的一份子，當然，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加入商隊之後，活在商隊，死也在商隊。看你們自己的決定。」
「還有你，外地來的年輕人，天色晚了不要隨便在外面閒逛，穿的這麼薄沒有取暖待會兒馬上就會冷死的，隨便找一家酒館坐到天亮吧。」布卓邦族對肴溫提出勸告。
確實，肴溫的身體不自覺顫抖，太陽隱沒後只剩下火把的光線照亮著城市，肴溫向布卓邦族點頭致意後隨即走進一頂碩大的帳篷內。
即便說是帳篷，內部的大小十足寬敞，甚至還有二樓，人聲鼎沸。
帳篷並非普通住家的圓頂帳篷，肴溫觀察帳篷的結構，發現其所有的彎折處都是類似於關節的設計，似乎可以依照需求變換內部的結構。酒館帳篷的形狀除了基本的圓形之外還有分別往另外三個地方筆直延伸，第一個通道是酒館內倒酒的小弟跟送餐的廚子們忙進忙出的出入口，明顯是廚房、另外兩個延伸出去的部分完全一片漆黑，無法看清。
酒館內燈火通明，可能是因為店中央的燃燒著柴火，又或許是客人吵雜的談話將氣氛炒熱了起來，原本冰冷的雙手竟然開始出現暖意。
「今天要吃些啥玩意兒？」一個大約只有十來歲出頭的小男孩手上托著疊得高到不斷左右擺動的盤子一邊招呼著肴溫。
肴溫把工作的報酬從口袋中掏出來。
「給我最便宜的酒跟一份食物。」
男孩收了錢，把他帶位到帳篷最邊緣的位置遠離吵雜喧鬧的中央。
要不了一會兒，一名長相酷似男孩的中年人送上一杯充滿雜質混濁不清的低劣奶酒，一旁有一碗碎肉饃湯。
奶酒的動物腥味異常濃郁，以往在王國也能買到奶酒，但外銷的貨物品質都有一定的水準，奶酒甚至還在皇宮貴族之間風靡一時，價格一度水漲船高，但眼前的奶酒卻難以下嚥，肴溫為了讓身體趕緊暖活，憋住氣將其一飲而盡。
碎肉饃湯的肉顯然是羊肉，如同奶酒的品質，肴溫啞口無言卻也不能多奢求甚麼，畢竟那麼一丁點的錢，又是喝酒、又是吃飯，恐怕就連店主自己都也很為難了。
喧囂的聲音一瞬間安靜下來，埋頭苦吃的肴溫狼吞虎嚥了數口肉湯才抬起頭，耳邊傳來撥弄琴弦的彈奏，那些音調的順序肴溫早已聽過千百遍。
眾人在帳篷正中央的火爐前面讓出一個位置，白髮蒼蒼的中年大叔坐在大家圍成的圓心內演奏著韃幪王國的傳統三弦樂器，達古琴。
「旅人、旅人請停留。」
肴溫心中激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激動之情，這是韃幪王國家喻戶曉的民謠「豐饒之都。」，他吟唱的速度不是原曲的快速活潑，反倒他彈得極其緩慢，聽在肴溫耳裡像是一首悲歌。
旅人、旅人請停留。肴溫不自覺的跟著小聲唱起來。
「嘿呦呦，停下來嚐嚐攤販前的美酒呦。」
嘿呦呦，停下來嚐嚐攤販前的美酒呦。
「酒醉睡去無所謂，一覺起旁美人陪。」
酒醉睡去無所謂，一覺起旁美人陪。
「百年沉睡無所謂。」
百年沉睡無所謂。
「醒來一切盡成灰。」
醒來一切往如昔。
「染血的衣裳，崩落的城牆。」
潔白的衣裳，聳立的城牆。
「歌者吟唱著亡國的哀戚。」
歌者吟唱著王國的興盛。
「滅亡的國成為三女巫哭泣之森。」
強盛的國成為異鄉人交易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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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凡生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