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外頭刮風下雨的好不熱鬧。
時值盛暑,本該是太陽高高掛在天上,大肆炫耀自己身材的煩人季節。多虧有颱風奪走了它的舞台,讓這令人厭惡的季節顯得舒適。
......我原本是這樣想的,直到一滴來自天花板的甘霖,打斷了我對幸福的詮釋。
「......這是怎樣?」我忍不住自言自語,三房一客廳一廚房的公寓裡只有我對天花板的不滿詢問。
本來不抬頭還好,但這一抬頭卻把我嚇了一跳,以木頭條狀並排的天花板,從縫隙間滴下了對外頭路過的颱風那著迷的口水。
整齊排列的木頭縫隙像是一張張對偶像崇拜的粉絲們,我甚至都能想到在這之上的屋頂究竟和颱風做起了如何激烈的見面會。
激烈得以至於讓我這成天躺在床上不想動的大學生,也得跟著瞻仰一下這名偶像的滴點容貌。
「唉……」面對這般盛情的粉絲,我一個旁人也只得閉上嘴,畢竟多說一句怕不是被這群粉絲那崇拜的口水,立刻轉變成對我怒罵的唾液,到那時候我還不得被淋得一身濕潤。
滴水的地方只有電腦桌,所幸那張用來睡覺的床奇蹟似的免於口水侵襲,我確認過狀況不會有問題後,便躺上床度過安靜卻又吵鬧的下午。
「阿肥!」
「嗚喔──!」
把我從午睡叫醒的人是母親,剛去玩親戚家的她手上大包小包的大喊著我的小名,要我過去幫她拿那堆東西。
想來我的午睡讓他火氣旺盛,一進到屋子裡就對著天花板的漏水大呼小叫,沒等我把食材放進冰箱,我就得拿著透明的塑膠袋和膠帶台跟著母親四處補洞。
防口水裝置很簡單,三條膠帶和一個透明塑膠袋貼在漏水處便完成了一個。
貼在我房間的也有不少,等到全部補完後,家中的天花板已經被滿滿的吊塑膠袋佔據,好似一種只屬於我家的特別植物。
伸手向上貼塑膠袋這件事不難,但對駝背的我和年紀有些老的母親而言卻是件讓人氣喘吁吁的工作。
前前後後大概貼了有二三十個透明塑膠袋,聽著對颱風發癡的粉絲們滴落的口水被透明塑膠袋給接住,清脆且不帶雜質的聲響與颱風的演唱會結合,成了一種創新的表演。
不過我和母親卻對此不感興趣,相反的甚是反感。
等到把所有漏水處都補完,這場表演才正式進入粉絲與偶像結合的高潮。
「劈啪!」作響的透明塑膠袋,一開始蠻讓人討厭的,不過聽得越久便甚是期待,期待它什麼時候會從高高的天上落下,讓它的任務就此中斷。
果不其然,我這般惡毒的期待也真的讓其中一個塑膠袋,「啪!」的一聲落下地面。
我上前一看,被裝滿的塑膠袋在地上流出髒水,害得我必須清理掉它和它流出的鮮血。
將地板的水用拖把拖乾淨後,我拿著頗有分量的塑膠袋,認真的思考了一段時間。
並不是思考它為什麼掉下、為什麼只有它會這麼快落下,而是最根本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這東西該叫做什麼來著?」
這可不是什麼無聊的事情,如果家裡多了一群要作伴的事物,總得先知道它叫什麼名號才能相處吧?
不然老是喊它「塑膠袋!」、「接水的!」,未免也太過不尊重這些幫助我家免於漏水一事的功臣?
我左思右想的吃了晚餐、洗了澡,拿著手機就是一陣放空。
最終只得給它取了「天葫蘆」,生長於天花板的接水物,就叫做天葫蘆吧!
於是天葫蘆開始陪伴著我的生活。
在我玩電腦時它奏起配樂、在我睡覺時它奏起搖籃曲,我開始深刻的意識到它成了我重要的家人之一──僅限暑假。
颱風過境時帶來的雨在天葫蘆裡面積起分量十足的水時,我就得幫它吸出來。
拿著長水管伸進天葫蘆透明的身體裡,我拿著個水盆待在下方,用力吹氣、深吸一口把天葫蘆累積的水給吸進水管。
本來是要讓水自然的流到水盆,但我老抓不到這吹與吸的訣竅,每每都會喝下幾口流經天花板的髒水。
別笑我,我可不是因為給它取了天葫蘆,就傻傻地以為這漏水會變成能喝進嘴的東西。
只是純粹的在注視天葫蘆裡頭的水被抽掉的瞬間,思緒有些飛離而已。
不經意間我好像把他們體內的水當作是理所當然,反而覺得抽出水就像吸它血一般慘忍。
但也只是我自己在心底思考而已,實際上我只不過是在做該做的事情。
整個暑假只要下了大雨,天葫蘆就會充滿精神的準備墜落在地上,而我則是為了不讓它們成長而隨時準備吸血的工人、農夫、吸血鬼。
這般輪迴反反覆覆,持續到太陽搶回它的舞台時,才稍微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