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崩了。」
聽到這句話，普伊吉驚訝地放下酒杯，瞪著桌子對面的友人。「你是發了什麼瘋才說這種話？胡說八道可是要殺頭的啊。」
「我沒有胡說。」坐在他對面的總督府高等事務官華多壓低了音量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哈札德二世陛下已經兩個月沒上朝了嗎？」
「在這鬼地方待了那麼久，我怎麼會知道首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普伊吉粗魯地回答。他在安吉克擔任軍司令官超過五年，這裡雖然是帝國東方的大城市之一，但是仍是不折不扣的邊疆地區，普伊吉早已跟首都的消息脫節了。
「別這樣，我也是這趟回去才知道的。」華多搖了搖頭表示無辜。「皇帝已經兩個月沒上朝，聽說這兩個月內沒有任何人見到皇帝，這不是駕崩了是什麼？」
「皇帝兩個月沒上朝，然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這怎麼可能？」
「拜託，朝廷所有事情都是波里斯・塔恩一手包辦，你也知道那隻老狐狸能幹的很，就像那句玩笑話說的，『椅子上的皇帝只是裝飾，真正的皇帝在宰相府裡』，皇帝不上朝哪有什麼影響。」
「但就連個解釋都沒有？難道都沒有其他大臣想知道為什麼見不到皇帝？」
「這兩個月塔恩不停地告訴所有大臣皇帝一切安好，只是不想上朝。只是現在紙包不住火，大家都開始懷疑塔恩騙了他們。真不知道塔恩為什麼要封鎖消息，只是現在消息已經在首都傳開了，就連市民都在討論這件事情啊。」
普伊吉的眼神中發出了光芒。「假如皇帝駕崩了，繼位的就是年輕的拉斯坦殿下吧。」
「照順序說是他，但在這個狀況下就難說了，像是陛下的弟弟培亞德親王、還有其他的親王或貴族們，每個皇親國戚都想要坐上寶座啊。」華多頓了一下，繼續說：「除了皇親國戚外，大臣和將軍們也是躍躍欲試，每個人都在覬覦輔政大臣的寶座呢。好幾個貴族開始運作，還有人說宰相閣下之所以隱瞞消息就是為了爭奪大位，另外中央軍的將軍們好像也都有意願……」
「那些將軍！他們這輩子沒打過幾次仗，那能稱得上軍人！」普伊吉大叫，臉上盡是輕蔑的神情。「那群貴族也一樣，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憑什麼！」
在鎮守邊疆的將士們眼中，中央那群吃香喝辣的中央軍就是無能腐敗的代名詞，甚至連首都的居民們也都十分瞧不起長年享樂的中央軍。而普伊吉則是對中央政府有著更深沉的厭惡：他出身落魄貴族，即使他在前線打拼多年當上軍區司令，每當參加貴族聚會時，他們假腥腥的笑容還有關免堂皇的話語中帶的諷刺味，總像是在提醒他「你不過是個出身下等的貴族，哪可能和我們平起平坐」一樣。
「你也知道皇帝什麼都不管，中央軍就是那樣……」醉意略濃的華多開始有些口齒不清了。「反正，現在中央每個人都不安分……人人有機會……」
「你喝醉了。」普伊吉站起來，扶住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的華多，不勝酒力的他發出了陣陣鼾聲。普伊吉叫了僕人把華多抬回客房，他自己則繼續喝著酒，雖然一口氣喝下了好幾杯，不過他卻覺得自己此刻思緒無比的清明。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安於現狀的人。
皇帝的無能、高官的腐敗、中央軍的墮落早已不是新聞，他們這些邊疆的軍官們早就對此感到極度不滿。這十年來他們每天戰戰兢兢，忍受著軍營不適的環境與氣候，隨時準備對抗不知什麼時候會發起進攻的敵人，而中央軍官們卻在氣候宜人的波瓦城享受著奢華的生活。他們貪污軍餉、揮霍無度，邊境的士兵們卻甚至沒辦法準時領到糧餉。
普伊吉還記得自己接任司令時的雄心壯志，他想要替帝國開疆闊土，然而中央的態度卻消極得讓人失望，別說是發動攻勢，就連各種補給和軍費都是拖拖拉拉，那些官員總要三催四請才願意把積欠的軍費撥下來，讓他的野心只能在這邊境之地逐漸被時間腐蝕。他也明白邊境的居民和士兵也已經對中央政府失去了耐心，他們覺得自己彷彿被皇帝和中央的高官們遺忘了，沒有人記得他們才是在第一線守護國家的人。
這樣的氣氛，加上華多帶來的消息，讓普伊吉嗅到了一絲機會，一絲讓這十年寧滯腐敗的空氣開始流動的機會。
沒幾天，皇帝駕崩的消息已經在安吉克傳開了，東方防線的士兵們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軍官和市民都在討論著這個大新聞，不過卻沒有多少人為了哈札德二世的死亡感到哀悼。哈札德這十年的執政十分地不得人心，比起他的過世，大家更反而更在意是接下來局勢會怎麼發展。一時之間，各式各樣的小道消息在城市中亂竄，有謠言說親王會繼位、有人說塔恩宰相打算獨攬大權，還有人說中央軍即將發動一場軍事政變掌握首都，各種混亂的消息讓誰都摸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普伊吉對於這個混亂的局面十分滿意。在消息傳開後的第二天，他就把他的副手，參謀長夏塔爾叫來，十分乾脆地說道：「相信你已經知道皇帝死掉的消息了，也知道士兵和市民間都為此沸沸揚揚。我打算利用這個局勢率兵起義。」
「蛤？你說什麼？」
夏塔爾第一個反應是確認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他驚訝得連對長官的禮貌都忘記了。普伊吉又重複了一次那句話後，他結結巴巴地說：「長……長官，造反可是殺頭的大罪……你是認真的……」
「這個時機千載難逢！」普伊吉用力地對著夏塔爾說，雙眼閃耀著興奮的光芒。「士兵和平民對中央的不滿不是一天兩天，現在已經到了極限。皇帝駕崩，中央一片混亂，還有比現在更恰當的時間嗎！」
夏塔爾伸手抹去額頭上斗大的汗水，他已經分不清這些汗水到底是因為炎熱的天氣還是聽了普伊吉剛剛那番話而流的。「長官，還是希望你能三思，造反實在是……」
「起義一定會成功的！」普伊吉大聲說道，眉飛色舞的他根本沒把夏塔爾的話聽進去。「在這幾天我會先聯絡佩特沙，確認那邊的意向，只要時機一到，我們就會發起行動。在那之前，要讓軍隊都做好準備！」
看著普伊吉那接近瘋狂的眼神，夏塔爾明白現在對他多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他顫抖地點點頭，退出了營帳。
在烈日下，駐守在安吉克，四個軍團兩萬名的士兵全部集結在教練場中，同時列席的還有普伊吉麾下駐紮在其他基地，共八個軍團的指揮官們。他們在陽光下直挺挺地站立，等待著他們的司令官和將官們一同登上了高台。
他們早已知道普伊吉即將宣布的消息。早在幾天前，軍團長已經私底下告訴他們司令官的決意，而大多數士兵都熱烈地表達了他們的贊同。領著優渥薪水又過著舒適生活的中央軍早就是他們眼中的蛀蟲，而普伊吉又十分地受到他們的歡迎，他起兵反抗的決意恰好和士兵長期的不滿搭上了邊。
「諸位將士們，我們在安吉克忍受著惡劣的氣候，面對著不知何時來襲的敵人，我們靠著我們的血肉之軀和對祖國的愛，守護著奧頓帝國。可是，這個那些因為我們的存在而得以安居樂業的人，對我們有任何一絲的感激嗎？」
「沒有！」
在士兵如雷的吶喊中，普伊吉繼續用力地說：「中央軍的人和政府高官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而我們卻得在這種鬼地方挨餓受凍。那群人享福之餘，還動不動苛扣我們的糧餉、延誤我們的補給。為什麼我們能讓這種人統治這種國家？為什麼我們要賣命守護著這種人？現在皇帝死了，這群蛀蟲還打算繼續窩在中央，控制下一任皇帝，腐蝕這個國家！」
士兵們興奮地跟著大吼，普伊吉的話語煽動著他們對於中央軍的敵對意識，長期以來的不滿此時再也壓抑不住。他清了清喉嚨，等到士兵們稍稍冷靜下來後，繼續開口道：「我已經聯絡了佩特沙的軍司令官札瑞，他同樣對於這個國家的腐敗感到憤怒，佩特沙的士兵同樣也對遭受不公的待遇感到氣憤！三天後，我們將會一同向中央進軍，讓我們打到中央那群腐敗的寄生蟲，拯救這個國家！」
自四月十號普伊吉起兵後，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讓塔恩幾乎要心力交瘁。在皇帝不理朝政的這十年間，幾乎沒有任何力量能制衡貴族會議，塔恩得在日益跋扈囂張的貴族間斡旋，還要應付拉幫結派、互相攻訐的官員。他一手掌握帝國所有的內政，勉強支撐著帝國的運轉，雖然這讓他在一部份人之間被稱為「那個架空皇帝囂張跋扈的老骨頭」，更有一些人視他為讓帝國日益腐敗的元兇，不過他依然靠著手腕帶領帝國度過了大大小小的危機，那些討厭他的人之所以始終沒有嘗試把他拉下來，是因為他們也很清楚假如沒有塔恩，那麼帝國恐怕在好幾年前就已經分崩離析了。
但是這次的巨變已經超出了他能處理的範圍。
普伊吉和札瑞兩名軍司令官起兵後，前線的噩耗如雪片般飛來。更糟的是安吉克附近的許多貴族都響應他們的出兵，這些貴族的騎士團們成了一股非常可觀的戰力，在他們的幫助下，普伊吉的部隊勢如破竹，那些拒絕歸順的城堡或城市一一被攻破，一個禮拜之內就推進了超過一百公里。
然而塔恩此刻卻是動彈不得，他甚至無法優先著手應付普伊吉的叛變。
皇帝駕崩的傳言和叛變的消息讓波瓦城內同樣風聲鶴唳，心懷鬼胎的人們蠢蠢欲動，就連要召集中央軍的將軍們討論該如何應付普伊吉的攻擊，將軍們也是顧左右而言他，他們都在打著各自的如意算盤，對於塔恩只是敷衍了事，甚至連討論。
看到這樣的狀況，他明白只有破除皇帝駕崩的謠言才能讓局勢穩定下來，進行下一部的準備。皇帝只要公開露面就能消弭皇帝駕崩的傳聞，不但能讓波瓦城內平靜下來，也有機會動搖普伊吉的部下。為此，他非說服皇帝上朝接見大臣們不可，但塔恩沒料到光這件事就耗了整整一個禮拜，他好說歹說，懶惰的哈札德二世好不容易才同意在皇宮中接見大臣與將軍們，這才平息了滿天飛的謠言。到了這時，塔恩終於能著手下一步的準備，他在宰相府召集所有中央軍的將軍們，討論該如何應付普伊吉的叛變。
奧頓帝國的中央軍其實並不是實際存在的編制，而是對駐紮在首都波瓦城附近六支部隊的總稱，總人數大約在十八萬人左右，所以也不存在統一的指揮，六支部隊直屬於帝國軍總元帥亞倫沃夫公爵。無論以實力還是地位而言，公爵都是都是最適合彌平叛亂的人選，但是他現在在帝國的西方視察，當他不在的時候，中央軍的六個將軍誰也不服誰，塔恩召開會議後很快就瞭解了這一點。
「亞倫沃夫公爵正在西方，等公爵趕回來，普伊吉的軍隊已經殺到波瓦城下了。」率先開口的是羅本將軍。「普伊吉和札瑞的叛變得由我們之中一人帶兵出征，我認為——」
「你怎麼會覺得一個人就夠了？」坐在他對面，身材魁梧的穆達特將軍搖了搖頭，一邊撫摸著他的那一大把鬍子，一面用帶著濃厚南方口音的嗓子進行反駁。「他們兩個人一同舉起反旗，軍隊加起來搞不好超過十萬，我們這邊至少也得派出兩支或三支部隊才能和他們對抗。」
幾個將軍很快就陷入爭論，他們全都對指揮一職垂涎三尺，每個人強烈主張應該由自己來領導這次的出征，人人都想要搶到這次立功的機會。塔恩明白他們的慾望，卻無法與他們一樣樂觀，東方邊界的軍團都是長年征戰的老練戰士，相較之下，生活安逸的中央軍戰鬥力恐怕得打上問號。稍有閃失，只怕首都就岌岌可危了。結果，在兩個小時的爭論後，將軍們仍得不出任何結論，塔恩只能強忍憤怒，宣布明天繼續討論這件事情。
第二天的會議在並不是在宰相府，而是在中央司令部召開，除了中央軍的將軍們之外，包括後勤人員、貴族騎士團的代表、以及其他的高級軍官也都一同出席。然而，六個將軍依然爭論不休，對於該由哪幾支部隊出征、該由誰領軍，完全無法達成共識。
「我轄下的第三軍是訓練最精良的部隊，理應以第三軍為核心編組討伐軍——」
「既然訓練這麼精良，你們單獨出兵就好啦！想必可以輕鬆地打敗普伊吉吧！」
「要論戰力，在下的第五軍絕對不在第三軍之下，由我來領導這次討罰叛軍的計畫才是最適合的。」
眼看幾個將軍們又要吵了起來，塔恩忍不住往椅背一靠，絕望地嘆氣。將軍們自信滿滿，但塔恩並沒有他們那麼有信心，他雖然不是軍事專家，但是卻很清楚中央軍這幾年來各種吃空額、貪污軍餉的惡行。無論怎麼想，他都不覺得在波瓦安逸度日的中央軍，在戰場上能和普伊吉麾下久經沙場的東方軍平起平坐。
不過，塔恩對會議陷入這樣的局面並非毫無準備，之所以選在中央司令部召開會議室，也是因為他有著自己的打算。他的視線看向長桌尾端的一名男子，兩人視線交會的那一瞬間，對方輕輕點了點頭。他開口的聲音並不大，語調十分平靜，卻在一瞬間就讓眾人都安靜下來。
「夠了。」
將軍們瞬間停下爭論，他們僵硬地轉過頭，看著開口的那個男人。
禁衛軍司令沙佛·庫普里斯元帥緩緩站起來，即使臉龐上的皺紋讓他略顯蒼老，他銳利的目光和散發出來的氣息仍讓在場所有的人噤聲，就連六個將軍也都閉上嘴，緊張地看著他。庫普里斯是徹頭徹尾的實戰派，在前線累積的功勳無數，才從一介普通軍官慢慢升上了禁衛軍司令的職位，得到了元帥的封號。中央軍的將軍們十分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無論實力、功蹟還是地位都遠在他們之上。在編制上，禁衛軍和中央軍互相平行，庫普里斯並不是六個將軍的直屬上司，所以在一開始討論由誰領軍出征時他完全不在討論名單之中。但是當塔恩發現討論陷入僵局，他在第一天會議結束就去找了自己的老友庫普里斯，而庫普里斯也同意不該讓這樣的狀況持續下去。
「到目前為止，各位將軍無法達成共識，還沒決定出由誰出征，是吧？」
「是……是這樣沒錯，元帥。」其中一個將軍結結巴巴地說。
「現在最壞的狀況，就是你們之中的幾位共同領兵出征。你們誰也不服誰，指揮系統無法統一，等待你們的結果就是戰敗。過去普伊吉曾在我麾下任職，我很瞭解他的實力，以及當年我訓練出來的東方軍。」
沒有人敢吭一聲，一群不合的名將比不上一個凡將是公認的事實，而庫普里斯在擔任禁衛軍司令以前就是東方的司令，這次舉起反旗的普伊吉和札瑞都曾在他麾下服役，沒有哪個將軍敢說自己比他更瞭解東方的狀況。
「情況緊急，由不得我們浪費時間。這次出征就由我來負責，大家沒有異議吧。」
聽到這句話，幾個將軍們張大了嘴巴。不過，早已和庫普里斯說好的塔恩立刻點頭如搗蒜地說：「很好，由你來領軍最適合不過了。這次就全部交給你了，庫普里斯元帥。」
「我就說明我的方針吧。我會率領所有中央軍以及半數的禁衛軍一同出擊，除此之外，我也會召集貴族的騎士團，一切的準備工作需要在一週內完成。假如沒問題的話，那麼今天的會議就此解散，所有人著手進行準備。」
庫普里斯乾淨利落地結束了這場會議，六名將軍雖然心中有所不滿，但是他們沒有質疑庫普里斯的膽量。不過，當其他軍官敬禮離開房間，只剩下庫普里斯和塔恩兩人時，塔恩立刻問道：「沙佛，為什麼要帶著六支部隊的中央軍一起出征？是因為普伊吉的部隊真的那麼難纏、需要動員到十八萬的士兵嗎？」
「那只是個文字遊戲，我可沒打算出動全部的十八萬人，而是從六支部隊各抽出一萬人參與這次作戰。」
「你越說我越聽不懂了，從頭解釋一遍給我聽吧。」
庫普里斯嘆了口氣，露出苦笑說道：「首先，中央軍的十八萬這個數字只是吹牛而已，你也很清楚裡面有一堆士兵都是虛報人數，薪水都落到了軍官的手中，總數大概……十三萬吧？」
聽到這個數字，塔恩差點開口爆出髒話，好不容易才忍了下來。「原來這麼扯，我還以為大概是十五或十六萬左右……不過，你只打算出動六萬人吧，這又是為什麼？」
「現在的情況分秒必爭，從波瓦一帶和出發後往東的道路上來看，要在短時間內籌措補給，六萬人已經十分勉強了，考量到禁衛軍和其他的支援部隊，不可能帶著更大規模的部隊。坦白說，我會從六支部隊分別抽出士兵的主要原因，只是因為那群將軍。」
他稍稍頓了一下，繼續對塔恩吐露他的心聲。「讓這幾個野心勃勃的傢伙留在中央太危險了，六個人都在我的眼皮底下，這樣他們才沒機會作怪。帶著半數的禁衛軍出征，也是為了鎮住這些將軍。我想，這樣中央的狀況對你來說也比較好處理。」
「你說的很有道理，把那群將軍帶走的確能減少他們叛變的機會……那麼，唯一剩下的問題就是能不能戰勝普伊吉了。我不是質疑你，但是中央軍的素質實在是……」
「我瞭解你的疑慮，波里斯。」庫普里斯皺著眉頭說。「我當然知道中央軍靠不住，所以我還要做其它的準備，這部分我會處理好的，之後有時間再慢慢跟你說吧。至於能否戰勝……我想，我瞭解普伊吉，我知道如何戰勝他。」
「這話怎麼說？」
「普伊吉是個才能優異又有領導力的人物，作為將領深得士兵的信任，這也是他起兵反叛的本錢。不過，他也是個自信滿滿的人，這種人一旦事事順利很容易得意忘形，我想他的過度自信會是我可以利用的地方。」
「但是不只是他，還有札瑞司令官也叛變了，他又該怎麼辦？假如兩個人成功會合，東方軍的總數將近十萬，這樣的話，你的部隊無論質還是量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阿！」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會合的。我想，札瑞那邊應該還有其他的方法……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軍隊出發後我再來處理這個問題吧。」
「那就拜託你了。」塔恩疲倦地嘆了口氣，對著他的老朋友說：「祝你武運昌隆，無論需要什麼幫忙都直接跟我說吧，我會盡量想辦法的。」
「報告長官，守軍宣布投降！」
聽見傳令兵的報告，普伊吉高興地說：「命令守軍放下武器，在城牆前面列隊。等我軍進城後，他們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無論是要加入我軍還是離開都可以。」
從起兵到現在的兩個半月，普伊吉可說戰無不勝。一路上的堡或城鎮有一大半都開城投降、甚至倒戈加入他，而選擇抵抗的那一半則壓根兒不是東方軍的對手，他們輕易地來到了美尼斯波里斯的城下。這座城市是帝國東半部的交通要衝之一，但是在普伊吉的強攻之下，不到兩個禮拜就宣布投降。一路上收編的士兵與加入的騎士，讓軍隊總人數來到了八萬名之多，其中貴族的魔法師騎士團更是超過五千人。
但是等待著他的不全都是好消息。
皇帝沒死的消息已經逐漸傳開，雖然目前對士兵的士氣還沒有什麼影響，卻還是在佔領的城鎮中掀起了陣陣波瀾，各地開始出現零零星星的抵抗，雖然這些抵抗還不成氣候，但普伊吉卻仍被迫留下更多的部隊鎮守後方要地，避免可能發生的大規模暴動切斷他的補給線。
另一個壞消息則是來自札瑞，他的部隊進軍速度遠遠不如預期。原本普伊吉攻下美尼斯波里斯後就要向南翻越橫亙整個奧頓帝國的奧頓山脈，這裡是奧頓山脈少數容易通行之處。翻越山脈後就是南方的大城亞辛，這裡不但是帝國南方的重鎮，也是四通八達的交通要道，只要佔領了這裡，帝國的東方等於完全落入他們的控制之中。原本普伊吉希望在亞辛和札瑞會師，一同進行攻城戰，可是札瑞的軍隊卻連一半路程都沒走到。根據消息，他們路上遇到的抵抗比預期中激烈許多，嚴重拖延了他們前進的速度。
「我們得現在立刻翻越山脈，儘早攻下亞辛。」普伊吉在作戰會議上告訴其他人他的決定。「聽說中央已經派出了軍隊，假如他們比我們更早到達亞辛，那麼我們和札瑞的聯繫就會立刻被切斷。」
將官們大多沒有其他的意見，只有夏塔爾在猶豫了一下後，說出了他的顧慮。
「假如我們無法快速攻下亞辛，而中央軍卻在札瑞之前抵達，那麼我們就會被迫在亞辛周圍和中央軍展開對決。我認為現在留守在美尼斯波里斯，等到札瑞繼續推進後，才翻過山脈與他們在亞辛會師，展開攻擊。」
「這種策略太保守，等於是白白浪費札瑞抵達以前的時間。」
「那麼，我們也可以先掃蕩美尼斯波里斯以北尚未歸順我們的地方。」夏塔爾提出另一個建議。「像是在東北方一百五十公里遠的羅汶公國，他們有五百名的魔法師和三千名的衛隊，這樣的規模多少也會對我們後方造成威脅，可以在南下之前先剷除這些拒絕歸順我們的諸侯或城市」
「這些敵人並沒有辦法對我們造成威脅，我們一路上已經留下了足夠的守備部隊。」普伊吉信心滿滿地說，他不理會夏塔爾，逕自做出了結論：「根據得到的情報，中央軍的六個將軍各自率領自己的部隊，他們絕對不是我們和札瑞會師後的對手。現在開始各軍團進行整備，籌措足夠物資，我們準備在一個禮拜後翻越山脈。」
「普伊吉的軍隊總數約八萬人，扣掉留守在後方的部隊，翻越山脈後的人數大約有七萬人。其中東方軍團的士兵有四萬五千名，貴族騎士團和普通騎兵各約四千名，其餘則是收編的部隊。他們現在的位置離亞辛城不到五十公里。」
「這麼說來，他們在兩天內就會抵達亞辛了？」
「是的，根據他們現在的速度來計算的確不到兩天，長官。」
聽完派出的偵察騎士們的報告，庫普里斯陷入了思考。
直到目前為止，普伊吉的行動與他的預料相同。庫普里斯並不認為這有什麼特別的，因為普伊吉只是做出了最合理的選擇而已。雖然現在他一路勢如破竹，但是時間並不站在普伊吉那邊，皇帝還活著的消息傳開後，他的處境會越來越艱困，若是放慢進軍的腳步，一旦士兵的情緒有所動搖，那麼他的反叛也就沒戲唱了。所以對他而言最好的選擇就是速戰速決，盡快翻越奧頓山脈後擊破中央軍的主力。
不過庫普里斯依然做出了一定程度的誘導。一路上他嚴格地封鎖著自己領軍的情報，在對外公布的消息中，本次出征的軍隊是由中央軍的六個將軍共同率領。除此之外，他也盡力隱瞞除了中央軍以外的各支援軍的消息，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在與普伊吉決戰之前放鬆他的戒心。
——假如他知道我們的軍隊規模，或是知道這次的中央軍我率領，想必進行決戰時就會更加謹慎，甚至可能先行向東與札瑞會合，那麼這樣就會變麻煩了。
「我們現在離亞辛還有三天的路程，是吧？」
幕僚們低下頭計算了一會後說：「是的，按照正常行軍速度還有三天，長官。」
其實，對於庫普里斯來說，最理想的狀況就是搶在普伊吉之前趕到奧頓山脈的隘口南方，在那裡迎擊剛翻越山脈的軍隊，但是普伊吉行軍的速度比庫普里斯預計的還快了許多，這個計畫已經流產。不過對庫普里斯來說，雖然不能在隘口迎擊敵人，只要能夠阻止普伊吉和札瑞的部隊會合也就已經算達成目標了。
「我們接下來要修正路線往東北前進。普伊吉會在兩天後，也就是七月三號來到亞辛城下，而我們則會在七月五號繞到他們北方，切斷他們的補給。這樣子，普伊吉就會被迫與我們進行決戰。」
「元帥，關於札瑞軍司令官的部隊現在大約離亞辛還有一百五十公里之外，假如他們加快腳步，有可能在六天內趕到，這是否代表我們一定要在這個時間點以內擊敗普伊吉？」中央軍的穆達特將軍向庫普里斯提出質疑，而羅本將軍則接著說道：「要在這個時間內解決未免太趕了一些，假如他選擇避戰、甚至往東與札瑞會合，那麼我們將會面臨很大的危機。」
聽到這句話，庫普里斯第一次在會議上露出了笑容。
「不用擔心普伊吉與札瑞會合——札瑞的部隊絕對不會出現在戰場上。」
他用銳利的目光看著因為吃驚而發楞的軍官們，語氣顯得無比賭定，卻又冰冷得讓其他將軍們覺得酷熱的天氣彷彿一瞬間冷了下來，忍不住為之戰慄。
「我早就派人和札瑞溝通過了。札瑞的軍隊，不會出現在戰場上。」
「我們暫時不會再繼續前進了。」
兩百公里以外，差不多同樣的時間，安東・札瑞對著他手下的高級軍官們如此說道。身材瘦小的他假如不是穿著軍服，看起來就像是個營養不良的青年。實際上，他的年紀不過才三十歲，在軍中升遷的速度卻快得不可思議，這固然是因為他有著不凡的軍事才華和功蹟，許多其他軍官卻在背後對他竊竊私語，認為他順利升官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的家庭背景——札瑞家族是帝國中最顯赫的貴族之一，領地就在亞辛城的東邊一帶。身為公爵的幼子，他就算不繼承家產也能夠輕鬆地在帝國中得到一個爽缺，但札瑞卻選擇加入前線的實戰部隊，讓所有人大感不解。
而更讓人大感不解的是他竟然響應了普伊吉的起義，狂熱的士兵雖然沒人想到這件事，但有一些高級軍官們實在無法理解家世良好的札瑞為什麼要選擇如此冒險的一條道路。而如今這些軍官聽到札瑞宣布不會繼續前進，更是驚訝得連下巴都要掉了下來。
「將軍，不會前進的意思是什麼？」一個軍團長舉手提問。「您這麼說是要背叛普伊吉將軍囉？」
軍團長的問題讓札瑞皺起了眉頭。「既然皇帝陛下既然健在、架崩的消息純屬誤傳，那麼這場起義已經失去了合理性，在這樣的狀況下我們自然該停下腳步觀望一陣。更何況，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支持這場起義。」
「將……將軍，你在開玩笑嗎？」這句話讓在場所有軍官們全都傻住了，甚至有幾個軍官露出了一臉上當受騙的表情。「既然您不支持普伊吉將軍，為何當初……」
「當然是因為不得已囉。」札瑞露出了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我家的領地就在普伊吉行軍的路上，假如我不答應他，我全家都要倒楣阿！不過，現在的狀況已經不一樣了，我自然要重新做打算。」
「那假如普伊吉將軍獲勝了怎麼辦？」
「所以我才說繼續觀望狀況。假如他真的有辦法獲勝，那麼我們再繼續前進吧，但是這個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
札瑞環視周圍的軍官，淡淡地說：「普伊吉和你們所不知道的是，這次中央軍是由庫普里斯元帥親自編組率領的部隊，而不是由中央軍那六個膽小鬼領軍。這個情況假如要我下注，我絕對會押注在庫普里斯獲勝這一邊。我們只要在這裡等到普伊吉戰敗，然後宣布我們是受到他的脅迫才出兵，然後就撤回邊境。」
「那麼……那麼……萬一中央決定要秋後算帳怎麼辦？」
「不用擔心，接下來的事情我已經打點好了。我的家族已經在貴族會議那邊安排妥當，而我也和庫普里斯溝通過了。在這件事情結束後，除了普伊吉一人以外，中央將不會對東方軍的任何一個人追究責任。」
普伊吉的軍隊在七月三號抵達了亞辛城下，但是接踵而來的卻是兩個糟糕透頂的消息。其中一個是札瑞傳來的消息，他的軍隊遲遲無法突破丹普斯堡的防禦，還被卡在一百五十公里之外，不可能準時地來到亞辛城下會師；另一個則是就是中央軍竟然不知不覺向北繞到了背後，切斷了他們的退路。
「這代表我們得獨自面對中央軍，恐怕對我們極為不利。」夏塔爾在報告消息後憂心忡忡地對著普伊吉說。「根據偵察兵帶回來的消息，中央軍派出的總人數與我們不相上下。假如我們和札瑞會師就能以接近兩倍的兵力攻擊他們，但是現在的局面對我們沒有任何的優勢。」
「我知道。」普伊吉的表情微微地扭曲，無法掩飾內心的焦躁，但他仍強硬地說：「不過，我們別無選擇，一定得回頭面對中央軍。假如繼續待在亞辛城下，我們就會被城內的守軍和中央軍內外夾攻。」
「或許我們可以選擇向東與札瑞司令官的部隊會合。」一個軍團長提出了這個提議。
「那樣還是有在會師前就被中央軍追上的風險。與其在不利的狀況被追擊，不如現在就掉頭決戰，由我們來挑選戰場。就算是這樣的狀況，我們還是能擊潰腐敗的中央軍！」
看著自信滿滿的普伊吉，夏塔爾和其他軍官們無奈地退下了。他心中並不像普伊吉那麼確信能贏得勝利，他們感到了隱隱的不安。只是，看見了普伊吉眼神中那絲瘋狂的光芒，夏塔爾不認為現在的普伊吉能聽得進任何建議。
於是，普伊吉率領著部隊掉頭向北，準備殲滅中央軍後再掉頭攻打亞辛城。七月八號的中午，他們來到了山脈南方的薩瑪平原，此時中央軍已經在平原上背對著山脈的隘口部下了陣勢。普伊吉命令士兵紮營，自己則策馬到最前線觀察敵人的佈陣。他計算敵人飄揚的旗幟，然後搭配著偵察兵用魔法帶來的情報，他終於察覺自己先前的估計絕對是低估敵人了。
「中央軍的十二個軍團、徵召而來的貴族騎士團，竟然還找來了帕瓦族的騎兵……」
敵軍的總人數超過七萬。他們的左翼是貴族的騎士團，將近五千人，他們全都是受過戰鬥訓練的魔法師，戰力自然不可小覷；而右翼的帕瓦族騎兵更是出乎普伊吉的意料之外，帕瓦族的人是天生的騎士，他們們自幼與馬匹一起生活，在戰場上騎士和馬匹可說是人馬一體，讓他們能夠發揮著最強的機動性與衝擊力。他們作戰時總是赤裸著上半身，手持巨槍或是魔杖，靠著精湛的騎術和讓人畏懼的蠻力擊垮敵人，是奧馬哈大陸上人人聞之色變的騎兵。根據斥候的報告，帕瓦族的騎兵至少有七千名，這數目已經等於普伊吉全部的騎兵了。
不過，普伊吉很明白現在已經來不及改變作戰計畫了。一旦從這裡撤退，士兵的士氣能不能維持會是個大疑問；而假如在撤退過程中受到敵人騎兵突襲，更有可能全軍潰散。
普伊吉知道自己唯一能贏得勝利的機會，就是在會戰中正面擊敗敵軍。
根據偵察兵的資料，普伊吉仔細地研究了一番敵人的佈陣後，他召集了所有的軍官，宣布自己的戰術。
「我們要把主要進攻目標放在敵人的中央。」他對著所有軍官說道。「敵人將騎兵佈置在兩側，他們無論數量還是戰力上都佔有優勢，因此我方的騎兵在會戰一開始會採取守勢，同時會讓收編的兩萬名士兵協助防守我們的兩翼。而在同時，東方軍的四萬五千名士兵要同時投入中央的戰鬥，敵人的中央是中央軍的步兵，對那裡發起猛攻，就能讓他們自亂陣腳。」
「敵人想必也瞭解中央軍是他們的弱點，會想辦法拖延中央交戰的時間，等待騎兵分出勝負。」夏塔爾提醒他。普伊吉搖了搖頭，說道：「他們做不到這一點的。中央軍的將軍們各自率領部隊，這樣的部隊談不上合作的。我們只要切斷他們的聯繫，就能夠引起他們的混亂，進而徹底突破他們的步兵。只要在騎兵擋住敵人時徹底擊潰對方的步兵，那麼勝利就是屬於我們的了。」
在軍官們的注視下，他高舉自己的配劍，大聲吼道：「諸位，明天就是最關鍵的一戰，只要打倒他們，前面再無對手！讓我們誓死戰鬥，贏得勝利，打倒腐敗的中央軍，進攻首都！」
七月九號的清晨，普伊吉的軍隊用完早餐後離開了營帳，當他們列隊完成時，中央軍的軍隊也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他們的陣形與昨天一模一樣。對峙了兩個小時候，率先發動攻擊的是中央軍，他們在九點整吹響了進攻的號角，兩翼的騎兵開始前進，為會戰拉開了序幕。
在戰鬥一開始，中央軍的戰術與普伊吉預測的一模一樣，兩翼的騎兵朝著東方兵發動猛攻。他們很快就取得了優勢，雖然左翼的貴族騎兵和普伊吉的右翼打成了平手，暫時沒辦法突破戰線，但右翼勇猛的帕瓦族騎兵幾乎在剛開戰沒多久就取得了明顯的優勢，普伊吉的左翼逐漸招架不住，慢慢地往後退。
「在這樣下去左翼會崩潰的，讓支援部隊優先協助那一邊吧。」夏塔爾提醒普伊吉，普伊吉輕輕點了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夏塔爾立刻代替他下達指示。收編的部隊在他的命令下往左翼進行支援，他們的加入稍稍減緩了帕瓦族騎兵的前進的速度，一時之間，局勢再度變的膠著。
接著，中央軍的步兵發動了攻擊，最中央的步兵開時前進，兩邊也緩緩地跟上，開始與東方軍交戰。這才是普伊吉最在意的部分，他非常有信心自己的精銳部隊一定能夠擊垮中央軍的老弱殘兵。果不其然，東方軍展現了他們的老練與強悍，他們一步一步的進逼，面對排成密集隊形高舉長矛的中央軍沒有絲毫的混亂。在大隊長們的指揮下，他們巧妙地誘使中央軍發動攻擊，手執方盾與長矛的前排士兵擋下了中央軍的衝擊，而當中央軍的陣形稍稍露出破綻的那一刻，前排士兵立刻空出了縫隙，讓後面拿著長刀的士兵們展開突襲，利用中央軍短暫的混亂衝進他們的人群中，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戰。
兩方短兵相接後，短短一個小時的戰鬥，勝敗的態勢已經非常明顯了。當陣形被衝亂後，拿的長矛的中央軍完全不是東方軍的對手，在混亂的時刻，長矛的長度反而讓他們的戰鬥絆手絆腳。東方軍步步進逼，中央軍逐漸擋不住敵人的攻擊，不少士兵們顧不得同袍的屍體，拼命向後撤退。
不過，中央軍崩潰的速度卻不如普伊吉預想的這麼快。這樣的狀況讓普伊吉覺得有些不對勁，親自放出偵察魔法從天空俯瞰敵人，再配合前線小隊長的回報，終於發現中央軍在開戰之初的前進其實是別有深意的。
兩邊步兵交鋒之初，中央軍前鋒中間突進的速度比兩翼更快，讓他們的陣形成了向前凸出的弓形。當東方軍在中央發起猛攻時，中央軍的中央一步步後退，慢慢調整成凹向後方的弓形，藉此延後了陣線崩潰的時間。發現這件事情後，中央軍的打算也一目了然：只要他們的步兵能夠支撐夠長的時間，就能得到兩翼騎兵的支援。實際上，雖然得到一部份步兵的支援，但是普伊吉兩翼的騎兵也開始承受不住中央軍的猛攻了。普伊吉十分明白只要敵人的騎兵搶在東方軍的步兵摧毀敵人之前就擊退了自己的騎兵，接下來他的步兵就會陷入包圍之中，現在步兵的優勢也會在一瞬間被逆轉。
任何一分一秒的流逝，都讓他們的局勢更加凶險。
經過短暫的考慮後，普伊吉做出了決定。他命令侍從取來自己的盾牌，高舉著魔杖，大吼：「預備隊，跟著我一起進攻！」
這五百名魔法師騎兵是他僅剩的預備隊，他決定要投入這最後兵力，直接衝破敵人中央軍的陣形，搶在兩翼支撐不住之前先擊潰對方的步兵。見到司令官親自帶頭衝鋒，東方軍的士兵們頓時陷入狂熱的氛圍，士兵們隨著他們追隨的主帥，一同發動了開戰以來最猛烈的一波攻勢。東方軍像是咆哮的浪濤，一波波地衝擊著中央軍的步兵。
陣線崩潰的時刻終於來臨。
中央軍弓形陣線再也無法彌補士兵素質和士氣的差距。普伊吉率領著騎兵完全撕裂了敵人中央，中央軍的陣線全面潰散，士兵們向兩側逃跑，留下了堆滿戰場的屍體，東方軍則像是狼追趕著羊群一樣，追殺著四散逃走的敵軍。
「贏了，我們取得勝利了！」
東方軍發出了勝利的高呼，瘋狂地追殺著逃走的敵人。然而他們的高呼卻沒持續多久就嘎然而止，因為他們發現衝破了中央軍的陣線後，在四處奔逃的士兵後方，還有一支部隊擋在他們前面。這支部隊穿著不同的軍服，他們散發出與中央軍截然不同的威懾力，在一片混亂中仍持著長矛與盾牌站在那，沒有一絲一豪地動搖，彷彿前面友軍的潰散對他們沒造成任何一丁點影響。
普伊吉認得那支部隊的軍服。
「這是……禁衛軍？」
就連他麾下的士兵都起了騷動。東方的士兵長年看不起中央那群好吃懶做的軍人，但是唯一的例外就是禁衛軍。禁衛軍司令庫普里斯元帥過去是他們的老長官，東方軍的軍官都還記得當年他那紀律至上和毫不留情的訓練。當他升任元帥後，他也把那套嚴苛的訓練方式帶到中央，將禁衛軍調教成了一支戰力堅強的部隊，在這幾年間，雖然皇帝沒有親征，但是禁衛軍曾多次派遣部隊支援前線的戰役，每次都展現出他們作戰的強悍。
而讓東方軍更加動搖的則是另外一件事情。
「禁衛軍來了……庫普里斯元帥也來到前線了？」
「該不會這次中央軍的指揮其實是庫普里斯元帥吧？他們前面的潰敗難道也是元帥的計畫嗎？」
「假如是元帥，那麼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他的對手阿！」
曾在庫普里斯手下服役過的老兵和軍官們，完全無法忘記這個老長官過去嚴格的操練，以及他坐鎮東方時無比輝煌、未嘗一敗的實績。而現在這個過去帶領他們贏得無數輝煌老長官，現在是率領著他們的敵人，他們的崇拜與敬畏，在這一刻反而讓他們陷入了動搖。
「攻擊！無論如何都要突破他們！」普伊吉聲嘶力竭地大吼，臉上的表情幾近瘋狂，但是戰況卻是事與願違。東方軍連續朝著禁衛軍發動了兩波衝鋒，但人數不到他們三分之一的禁衛軍卻是一動也不動，讓東方軍再也沒辦法前進半步。禁衛軍就像一堵巍然聳立的高牆，堵住了東方軍前進的道路，也擋住了普伊吉的野心。
原本看起來勝券在握的戰局一下子陷入了絕望，局勢轉變之快，讓普伊吉幾乎以為這是惡夢一場。
前方的禁衛軍不但擋住了東方軍的衝擊，甚至反過來逼得東方兵一步步後退。
剛才潰敗的中央軍現在在他們的左右兩側重新集結，他們的潰敗其實是庫普里斯精心設計的結果，為了是讓他們在不引起普伊吉察覺得情況下散到對方的兩側當他們重整隊形後，東方軍反而陷入了敵人步兵的包圍之中。
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則在將近下午兩點時傳進了正在指揮步兵試圖拼死一搏的普伊吉耳中。
「長……長官，我軍左翼已經崩潰，帕瓦族的騎兵正掉頭朝這裡殺過來！」
在這一瞬間，普伊吉明白自己的失敗已經無可挽回。
「長官，這場仗我們已經輸定了，趁還沒被包圍的時候你敢快逃吧！」待在普伊吉旁邊的夏塔爾對此勸告他的司令官，但是普伊吉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悽慘的笑容。
「現在這場起義已經失敗，我就算逃走了也不可能活下去吧。」
「不，你可以逃到貝魯西亞或是維吉亞，憑你的實力，或許在那邊……」
夏塔爾還想要繼續說，卻被普伊吉空洞的笑聲打斷了。
「身為一個將軍，在押上自己的一切後卻輸得如此悽慘，自己的子弟兵被殺得片甲不留，這樣子又怎麼能活下去呢？」
看著驚慌失措的部下，普伊吉此刻反而顯得有些平靜，他緩緩地說：「看來我完全落入庫普里斯的計謀之中了，這場戰局的發展恐怕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現在想想，札瑞之所以遲遲沒有前進，搞不好也是庫普里斯策劃的。我真的是太大意了，假如知道是元帥親自領軍，就不會這樣……」
東方軍已經陷入了重重包圍。禁衛軍發動一陣猛攻，中央軍從兩翼夾擊，而帕瓦族的騎兵則從後方包圍住他們。東方軍的士兵一個一個倒下，簡直就像是在夏天的烈日下被蒸發了一樣。
「這場仗已經輸了。夏塔爾，在我死後，你就帶領著剩下的士兵投降，繼續作戰的死亡已經沒有意義了。」
夏塔爾顫抖著點了點頭，看著自己的長官緩緩舉起了短刀。
戰事落幕時，太陽還掛在西邊的天空，尚未沉入遠方的山脈之下。在黃昏的光線中，疲倦的馬兒發出了陣陣嘶鳴，但是經歷了一場苦戰的士兵們不敢鬆懈大意。即使東方軍的殘兵已經宣布投降，而庫普里斯也下令終止戰鬥，他們仍舉著武器層層包圍已經解除武裝的東方軍。
幾分鐘之後，庫普里斯帶著一對禁衛兵穿過了中央軍，來到東方軍的軍官們面前。
「好久不見了，夏塔爾。」庫普里斯示意身邊的禁衛軍退後一步，獨自走到夏塔爾面前。當年他還在東方時，夏塔爾也是他的部下之一，庫普里斯還記得那時候他就是一個恪盡職守，樸實穩健的軍官。當時在諸多軍團長之中，夏塔爾的表現並沒有特別突出，庫普里斯離開東方時曾被問道他是否有推薦的繼任人選，他推薦了更加才氣縱橫、勇猛果敢的普伊吉。在當時的部下之中，他最欣賞的就是普伊吉過人的戰術素養以及強悍的作戰風格，就算他有時表現得十分桀驁不馴，庫普里斯依然十分看重他的才華。現在他不禁開始思考自己當初是不是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假如推薦的是相對保守的夏塔爾，是否會避免掉這麼一場悲劇……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甩開這樣的念頭，問道：「普伊吉在哪裡？」
「報告元帥，將軍……自裁了。」
夏塔爾往旁邊讓開一步，在他身後幾名東方軍的士兵抬著放置著普伊吉屍體的木板。看著插在他胸口的短劍，庫普里斯不禁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你終於解脫了——從你的野心之中。」
各位安安，這是不知道隔了超過半年的小說更新。
這半年不是忙到沒空寫小說，也不是懶得不想寫小說——事實上，《奧馬哈眾王國記》的創作仍一直持續，不過因為之後還想投稿，就暫時沒有放上來了。這樣子達人越掛越心虛，決定還是來更新一下短篇。但是要更新短篇又一時找不到靈感，左思右想，乾脆把之前寫得不太滿意的故事拿出來更新好了。
沒想到一弄又弄了快一個月，我怎麼這麼沒效率……
總之對目前的這個版本大致上是滿意的，在故事結構沒變的情況下，大改一番後應該是會變得更加飽滿。當初為了參加活動而刻意壓了字數，現在一口氣把那堆字數全吐回來了。，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啊嘶～
最後聊一聊近況吧。剛變身PGY的這個月老實說還蠻心虛的，感覺自己沒有比intern時強多少，不過雖然跌跌撞撞的依然度過第一個月了，從操到要死的泌尿科開局實在有夠可怕，每天七點到醫院，然後動不動就弄到晚上七點……老師假如開達文西的話就準備超過八點了，每天下班後只想躺在電腦前面，連玩遊戲都會累orz。不過泌尿科的手術真的很有趣，各種花式水刀看了超療癒的。
不過在泌尿科這個月也碰到了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case，改天再來多分享一些好了XD
下一篇預計會是《寫給想讀醫學系的人》的第二篇，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能生出來，敬請期待～
創作內容
《橫越世界的門》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