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大宅,原本只想倒頭大睡,半夜卻被無名氏房裡傳來的恐怖叫聲給驚醒。出於好奇,她走過去,便聽到。
「放過我吧!你不是最希望我死嗎?」
「說什麼傻話!我這不是要為你去找大夫?」
「哈哈……咳、咳、咳!」
咳嗽之響,艾莉絲就沒聽到什麼了。艾莉絲被沖出來的格林撞開,不久醫生就來了。艾莉絲沒進去看,只是在外頭一眥。只見裡頭的病人百無聊賴,對著天花板微笑發楞。
依稀聽見醫生嚴厲的語氣。「你們不能慣著他,要讓他按時吃藥!」
「可是……」
凱奇大概有這樣說吧,聲音囁嚅著,聽不清。
「從現在起,你們得逼他吃,他不吃也得吃。」
安靜的裏頭突然尖叫起,醫生慘叫著。
「無名氏!夠了,馬上給我向醫生道歉。」
艾莉絲沒聽錯?是凱奇的聲音?凱奇兇了無名氏?
房裡好像有什麼動靜。
「太小聲了!」
「對……對不起。」
她聽得很清楚,恐怕是太清楚了。艾莉絲嘗試回去躺,結果直到天亮前,她都沒再闔過眼。
她遲了些起床,開始做要交給凱奇的報告,一直到午餐飯飽後她出去散步消化。
「喂!就是妳到處打探嗎?」
一人劈頭就問。只見他持著根拐杖,左腿被打斷過,上半身很壯,生的英俊的臉上糊著猥瑣的氣質。
她沒有回話,多半是還反應不來,結果這人又吼。「妳想讓我坐牢是不是?」
艾莉絲知道這人打算打她,她不怕,因為這男人追不上她。艾莉絲正打算往後溜了,一個矮小的人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
「父親!父親!不要這樣。」
「反了,逆子!你也敢教我做事?」
「不,但要是真打了她,明天新聞又會寫你壞話。」
「爺的事不用你管!」
「你現在已經夠被村裡人嫌棄了,再被寫的話可真就要坐牢了。」
這人回首,眼露殺意。艾莉絲見過;這是要殺人的眼神。然而拐杖懸在半空中,還是放下,此人忿忿地走了。
那孩子過來問她。「妳沒事吧?」
艾莉絲這才從緊戒中回過神,這走掉的人應該就是紐曼。而這孩子她在市場上也曾見過。
「謝謝。」她說。「他差點就要動手了。」
「妳……妳真的能夠讓我父親坐牢嗎?」
艾莉絲低著頭,沉聲道。「他殺了無名氏的孩子。」
孩子沒說話,目光看向大宅。「我會照顧我母親,我會很用功,再過個幾年,等我考上醫生。」
「那你得到大城市去,只有那裡有醫學院,這樣會和你媽媽分開,你還願意嗎?」
孩子想了想。「我會帶她一起去。」
她看著坡上坡下,有一段距離。便說。「要不我送你回去?」
穿過小橋、小徑,圓門。她把孩子親自送到他母親手上。孩子對著母親說上悄悄話,但艾莉絲已經走遠。她只看到廳堂掛著幅肅穆、剛毅,英俊的男子,拘謹地盤坐著,眼睛像把利刃。那應該是紐曼的父親吧?
他看起來像個極其嚴格的人。
艾莉絲想,他是否對自己的兒子很嚴格呢?是不是個求好心切,笨拙,不懂得表達情感的父親?如果當時他沒那麼嚴格逼紐曼的話……
這些艾莉絲都只是猜測。她也只能猜測。
不知多少相同的夜晚,無名氏只能翻來覆去。他為什麼還沒死?這是他不斷問自己的問題。恐怕是他造孽太深,所以上帝要懲罰他吧?
今晚卻不一樣。迷迷茫茫中,他感覺有道燭光接近他。
「天使啊,你要來帶我走了嗎?」
他聽出,天使的聲音是女聲。
「你為何罪孽深重呢?」
「因為我有罪,我殺了一個孩子。」
「是你的孩子嗎?」
「我……我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他氣若游絲的說。
「你做了什麼呢?」
「我把她丟在林場裡,因為那裡只有我家的人才能進去。我就把她丟在那,也許會有野獸把她叼走,可是……她在我離開她時,哭了。原本熟睡的竟然她哭了。我怎麼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她只是個孩子啊,什麼都不懂,和白紙一樣白,可是出生卻判了她的罪。可是又有誰能判她有罪呢?」
「安眠吧。」天使輕聲說道。「你已被原諒,很快就會有人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