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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識馭者 9. 有我在

巴阿尼 | 2019-08-11 19:25:14 | 巴幣 36 | 人氣 337


    
有我在
  
  「妳幹嘛這樣惹他呀?妳打得贏他嗎?」
  
  艾拉搭著我的肩膀,一拐一拐地前進,雖然我用賈古魯答的震動舒緩他的不適、幫他恢復了一些體力,但還是沒辦法自己走路。在迦德希的帶領下,我們浩浩蕩蕩地走下山坡,整個隊伍安靜無聲,人人挺直腰桿、動作整齊劃一,如機器人般的僵硬動作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詭譎。
  
  由於半扛著艾拉走路,我們倆的頭可說是靠在一塊、手也始終相握,我不斷說服自己這只是朋友之間的幫助舉動,但寧姊卻不時在我腦海裡竊笑,搞得我總覺得熱得要命。「應該吧。」
  
  「哎?」
  
  「我只是覺得不能讓他得寸進尺,看見我老媽的死狀之後,我就一直冷靜不下來。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痛恨一個人,恨到想殺了他。結果我就這麼順勢說出口了,說實話,我也沒有很大的把握。」
  
  「可是,仔細想想妳從昨天晚上到剛剛做的事情,我覺得妳已經很厲害了。如果是我的話可能在瀑布那邊就死定了,更別說一路帶著我走了這麼遠。妳那個魔法真的很強。」
  
  「那個叫賈古魯答,我倒是越來越覺得是詛咒了,從那天吸進去寧姊意識之後就沒好事。所以你到底認為我行不行?不要質問我之後又誇獎啊。」
  
  「仔細想想,妳應該有機會,只要,我不扯妳後腿的話……」
  
  「別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
  
  「迪菲杜……」他的表情垮了下來,吞吞吐吐了好一陣子,才說:「為什麼妳要對我這麼好?這些事情都是我的錯,要是我沒有找妳做那份工作,這都不會發生……而且要是妳沒帶著我,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白癡,你的記憶力真的很差耶。」
  
  「什麼意思?」
  
  「你救過我的命啊,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摟住他的腰,一同跨過一道橫擋在路上的木頭。「當時我差一點就被殺掉了,有三個混混拿著槍追我,還記得嗎?」
  
  「我也不過是拿東西丟他們而已呀。」
  
  「你拿的是人家的餿水桶和尿壺耶,他們被丟到之後完全反應不過來,我也是因為這樣才逃走的。艾拉,你不只拯救了我的生命,也一直在做一件更了不起的事情。」
  
  「幫妳偷東西?」
  
  我捏了捏他手掌、看著他的眼睛說:「寧姊死後,我徹底陷入了孤獨,我最害怕的孤獨。每天,我都只為了賺到足夠的錢而奮鬥,完全不管自己的死活,而你的出現讓我明白了為何人們都會在童話故事中加入白馬王子。你陪伴著我,給予我力量,你知道我爸那個樣子,我需要一個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賦予我撐下去的動力,而你,一直是我最大的動力。」
  
  「哪、哪有這麼、這麼誇張……」
  
  「我欠你太多了,因此我早已發誓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償還這個債,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放棄我的救命恩人。」我稍微退開,放開他的腰輕輕笑了一下說:「這些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了,要是你之後敢提起的話,我會親手殺了你。」
  
  「我、我知道啦。」
  
  「真青春啊,看得姊姊我都熱血沸騰起來了。
  
  不要吵啦。
  
  「但是啊,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妳打算怎麼對付迦德希?
  
  我看著前方干皮爾貧民窟死氣沉沉的半邊,提起充滿決心的精神說:至少我知道更多使用賈古魯答的方法了,強化身體、控制生物和驅逐迦德希的掌控,而且,我還有一招想試試看。
  
  「說來聽聽。
  
  我在想既然情緒是震動,不知道共鳴能不能造成什麼效果。
  
  「值得一試。
  
  我還以為妳至少會說說心得耶,所以這樣做有沒有效果啊?
  
  「我不確定,以前我在戰鬥的時候都直接把意識化為實體入侵敵人,用強烈的震動摧毀對方的意識,這種方法很方便。畢竟我們也是戰鬥部隊,沒多少機會用到窺視記憶、干擾感官或是控制之類的招數,所以我才這麼說。
  
  討厭,為什麼妳要這麼強啊?我化為實體之後一下就昏倒了,連好不容易做出來的針也被迦德希輕鬆擋住。明明我們的力量是同一個源頭啊。
  
  「他的防禦特別高,我猜應該花了滿多時間去強化的。不過,妳才得到力量不過兩天,我可是練了十幾年咧。
  
  我嘆了口氣,把注意力放回道路上,踏上貧民窟臭味四溢、被塑膠袋覆蓋的泥地。
  
  原本我以為我早就習慣赤腳帶來的不安全感,但一走進荒廢半年的貧民窟,我立刻開始懷念叢林單純的自然環境。我非常確定我沿路上有踩到食物、飲料、老鼠、蟑螂和不知道什麼動物的大便,反觀艾拉累歸累,對於路上的噁心東西倒毫不猶豫地一腳踩下,看得我雞皮疙瘩竄滿身。
  
  不幸的是,艾拉的狀況越來越差,起初他還能支撐自己大部分的重量行走,但他的體力耗損得飛快,氣息變得粗重,腳步越來越無力。到最後,我不得不敏銳身體的意識,才能負荷他幾乎壓在我全身上的體重。
  
  「撐住,有我在。」
  
  他發白的嘴唇淺淺上揚,半開的眼勉強打起精神,「餓扁了……」
  
  我專注微控意識的流量,像寧姊說的保持走鋼索般的平衡,讓我能扛下重擔而不至於像昨晚一樣飛躍而起。令我有些驚訝的是,在滿懷對艾拉的疼惜之下,意識的控制變得容易許多,有如扭開帶有刻度的水龍頭,我測試水量多寡的極限,最終好不容易達到穩定。
  
  走到半路時,四周的景象有了些改變,骯髒的鐵皮屋多了大量的彈孔,一些深色的東西散布在路上,我看了一段時間後才明白那是乾掉的血。越往前走,戰鬥的痕跡就越明顯,幾台燒得只剩骨架的破車倒在路邊,垃圾堆中藏了不少彈殼。寧姊意識傳出不安的波動,在我看見前方一團燒焦的凹洞時達到頂峰,這時我才了解到這裡正是她引爆自己的地方。
  
  當初,妳真的把那幾千人全部殺掉了嗎?
  
  頭一次,寧姊的意識欲言又止,她的震動不斷變化,彷彿正激烈掙扎著。「對,我吸取了那些人的意識,集中他們的能量並實體化,再用來攻擊。而那個混帳全部接下來了。大概妳那就是幾萬根針的強度。
  
  全部?我還以為他會是閃掉的。
  
  「完整正面扛下……在那一刻,我就不認為能夠用賈古魯答戰勝他了,所以我才……抱歉,讓我獨處一下,死掉的感覺很難受……
  
  她躲回自己的角落後,我吞落差點抑制不住的怒意,挑了左前方的瘦男人,用最輕蔑的語氣說:「喂,迦德希。」
  
  那人被電到般震了一下,緩緩回頭道:「怎麼啦?小迪菲杜。」
  
  「如果你現在的力量是從那些犧牲者得到的,那你當初是怎麼打敗我姊的?」我提升專注在他產生的情緒上,目前為止都還只是他平時展現的輕鬆喜悅。「不合理,除非妳和她一樣從小就鍛鍊賈古魯答,不然那種攻擊你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
  
  「唉唷,別傻了,揭底牌可不是光明正大的一部份,這妳就別管了哪。」他把情緒收得很好,儘管他的嘴角彎起,眉頭卻輕蹙,眼中的笑意退了幾分,霧氣像是凍住般稍微停頓。
  
  「我還以為像你這麼囂張的傢伙肯定天不怕地不怕。」
  
  「我可是從頭到尾都嚇得要死呢。」說完,那人便換上冷漠的面具,彷彿剛才的對話從未存在過。
  
  我抿著嘴,退回思緒中對寧姊說:妳還好嗎?
  
  「還行吧。我現在只想洗個臉之類的,可惜我沒有身體。妳有察覺什麼嗎?
  
  有,很明顯,他殺了自己的家人才得到足以勝過妳的能力。
  
  「妳怎麼知道?
  
  是唯一的可能。既然只要犧牲就能得到強大的力量,不擇手段的他沒有理由放過這麼容易強化自己的機會,在他的目標面前,殺害親人、處決愛人都是小事。我從鼻子噴氣,搖搖頭說:太好理解了,真的是個可悲的傢伙。
  
  「菲菲,我倒比較擔心妳能理解他這件事,該不會這一連串打擊把妳弄壞了吧?
  
  我絕對不會變得跟他一樣,這只是思考、推論而已。迦德希自己說他經歷過絕望和恐懼,而至今仍然害怕那個惡魔,我不過是站在他的角度思考而已。但這也說明了,他還保有人性,對自己的作為感到愧疚,說不定我可以好好利用這點。
  
  「哎呀,可愛的小妹真是聰明得恐怖。早上明明還在抱怨一些有的沒的小事,才一轉眼就變得這麼好冷酷啊。
  
  我也不想,這是他逼我的,總不能一直處於挨打狀態嘛。只是有一點我還滿在乎的,他說的惡魔是怎麼回事?
  
  「我猜是曼麻司塔背後的人,當初侵略德羅卡的那些高層,無論他以前經歷過什麼,都不是我接觸過的。據我所知,掌控曼麻司塔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但我不覺得現在告訴妳這些事對我們的目標有什麼幫助。
  
  好吧,之後的事情就再說。我瞥向道路末端的干皮爾河,反胃的感覺悄悄爬上來。還有一條噁心的河要過,我有預感這會是一個非常不舒服的過程。
  
  果不其然,河水冰冰涼涼的,河底卻彷彿包容了世間萬物,人骨的清脆、塑膠袋的光滑、爛泥的軟嫩和石頭的堅硬,由於增強了意識,腳下的感覺變得更強烈。我吞下反胃,一步一步邁向河岸。
  
  俾塔的屍體。一具腫得跟氣球一樣死屍在河岸旁載浮載沉,我瞟了一眼後趕緊別開,對,昨晚的戰鬥。姊,妳說為什麼我沒有其他路可以到碧雅酒吧?
  
  「有是有啦,但要繞過這麼大的貧民窟、外加更原始更危險的叢林,路程一定會拉到兩三天長。妳也不會想要在這種缺少後援的情況下拖太久的。
  
  所以,如果薩亞也知道昨晚那個藏身處,或許有機會在這裡遇見俾塔的人。
  
  「不過很可惜,我並沒有看到援軍。
  
  不管,先等我們離開這裡再說。我用肚子撥開載浮載沉的寶特瓶和鼓起的塑膠袋,不理會從我耳朵旁邊飛過的蟑螂與蒼蠅,一鼓作氣和艾拉爬上岸。
  
  這時我注意到,在迦德希的人馬還沒踏上的泥地,有幾處溼答答的,我假裝觀察隊伍渡河的過程,同時將情緒感測的精度提升到最高,卻撲了個空;除了艾拉的震動外,四周只有一片死寂。可惡,果然沒有這麼容易。
  
  「不然妳是在期待什麼?
  
  我還以為,至少薩亞會用她的能力過來等我,我還能請她傳個話給老爸或是帶兵來攻擊迦德希之類的。好吧,計劃不變,繼續和迦德希走。
  
  「才沒有那麼簡單咧,他又不是智障,薩亞料得到的他也知道,要是她真的出現在這裡我才覺得有問題。
  
  串通勾結嗎?我扶起艾拉,回想薩亞昨晚在帳篷的表現,明明是昨天的事情,感覺過了好久。她除了讓妳恢復意識之外,似乎也沒有做什麼事情。
  
  「她讓我恢復意識?」寧姊用力震了一下,很像我被薩亞當面嘲笑肚子叫的感覺,以及厭惡、不耐煩和無奈的集合體,「媽呀,偏偏要是她,煩透了。
  
  等一下,妳不是有讀我的記憶嗎?怎麼會不知道?
  
  「我討厭那個女人,看到那段我就跳過了。沒什麼,就只是單純不爽她而已。
  
  妳們有交手過嗎?
  
  「次數多到我根本不想去數,她就像是一隻晚上在房間裡飛來飛去的蚊子,煩得要死又殺不掉,每次要睡著的時候就會把妳吵醒。媽的,死賤貨臭婊。
  
  怎麼講這麼難聽啊?
  
  她不願繼續說下去,我嘖了一聲看向別處,正好和剛剛那位跟我交談的男人對上眼,他僵著姿勢走到我面前說:「都過河了就繼續走啊,我個人是不太喜歡欺負小孩,不過哪,對那種愛搞怪的小鬼我可是滿有一套的。」
  
  「我看你們也沒有要動身的意思啊,說好的專車呢?」
  
  他轉頭望向身後,一台深灰色的卡車出現在干皮爾山丘的頂端,逐漸往我們接近。我估算了距離,讓臉色難看的艾拉躺在陰涼處,讓他再喝了些水。
  
  不過迦德希仍然糾纏著我不放,「看來妳真是想帶著妳朋友一起走,要我說的話,這是妳最大的弱點哪。我跟妳說,杜瓦兄在這方面可是冷血得恐怖,不好意思,不小心聽見妳們的對話,救命恩人這種東西──
  
  我連看也不看便淨化了那人,迦德希的聲音嘎然而止。「閉上嘴對你來說很要命是不是?」
  
  槍聲再次響起,我閉上眼,不去注意從內心升起的罪惡感,也不去想像這兩位因我而死的人是否也有家人、他們是否會痛恨我這罪魁禍首,甚至明白真相後決心向迦德希復仇,抑或是找上我來洩恨。最後,我吐了口氣,只管專心照顧艾拉。
  
  他的臉頰稍微恢復血色,汗水也乾了不少,但他的呼吸還是有些驟亂,顫抖的身體相當冰涼,虛弱得連槍聲也不顧。我拿出背包的毛巾沾了點水,替他擦去臉上與脖子的污漬,他微微睜開眼,撐開依舊乾燥的嘴唇,從齒縫間吐出:「如果……被人家闖進腦袋……可以被妳……這樣照顧的話……我可以每天都……」
  
  「噓,不要說話,尤其不要說屁話。」我專心處理他沾滿黏液和眼屎的眼窩,然後按摩他的手腕與腳踝,直到他沉沉睡去。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確定不把他留在這裡?
  
  不要和迦德希說一樣的話,有我在,艾拉才不會慘遭毒手。我轉頭盯著那塊水漬,一邊回想薩亞運用賈古魯答的原理,一個推論漸漸成形。不過,或許這不是最後的機會。
  
  「有什麼想法嗎?
  
  妳在接管我身體的時候,我可以用賈古魯答嗎?
  
  「直接試試看吧,不過妳現在得自己讓出控制權了,不是我在說,妳力量的成長真的快得驚人。」我閉眼放鬆意識,直到眼睛自動打開。
  
  但還是不夠快,妳先等我一下。我的身體飄浮在虛空中,星團遍布在這當初遇見西裝男的黑暗裡,我對它們伸出意識,接著明白到這些星團都是我身體的各種感官。大致了解各種感官的分佈後,我首先捻熄像視覺這樣習慣性延伸的意識,再一個個隔絕所有感官,包括思緒在內,讓自己陷入絕對的黑暗與寂靜。
  
  接著朝四面八方釋放出地鳴般的強烈震動。
  
  「嗚喔,搞屁──」她的意識被我擠出控制台,爆出快速收縮的震動:「所以妳到底要幹嘛啦?還是妳只是太閒想打發時間?
  
  因為我想到薩亞的力量是透過賈古魯答影響周遭人的意識,那假設她也會老爸那種藏起情緒震動的招式,她或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在我們身旁。所以我把自己藏在妳的意識之後,理論上這樣被影響的就只有妳的意識,那一下本來是想要透過震動來感知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誰知道妳就這樣被我拖下來了。
  
  「我就說妳已經變得很強了嘛,我也才恢復沒多久,再怎麼說也只是意識碎片,肯定比妳還弱的啊。那妳到底有沒有發現?
  
  有,我的震動在那個點突然變弱、很像被吸收掉的感覺,我半閉上眼瞥向我右方的陰影處,總之,薩亞在這裡,我不知道我那樣做會不會讓她察覺,不過呢,看來我的理論是有用的。
  
  「下次至少跟我說一聲。話說在前頭,我不想和她說話,不要把我叫出來。
  
  這時,卡車轟隆抵達我們身旁,我背上背包、抱起艾拉,在敞開的車廂前面停下,轉向剛剛開槍的男人說:「你就不怕我們會逃跑嗎?建議你派個人進來比較好喔。」
  
  對方動也不動,迦德希似乎已經不在他的腦袋中,我哼了哼聲將艾拉放到冰冷的金屬地板上,手腳並用爬上去。男子砰地關起車廂門,幾秒鐘後,車子緩慢前進。
  
  我讓艾拉靠著背包坐躺,接著環顧僅靠一盞小燈炮照亮的車廂,四下尋找監視器與竊聽器,確認安全無虞後坐在車廂底部的鐵板椅上,抱著胸說:「好啦,薩亞,現身吧。」
  
  薩亞婀娜的身體憑空出現在車廂中央,原本昏昏欲睡的艾拉看了雙眼圓睜,想叫又沒有多餘的力氣,只能躺在原地張著嘴任憑口水流下來。寧姊的意識蠢蠢欲動,我暗自嘆口氣,關上她那團刮起風暴的門。
  
  「嘿,我本來對自己的賈古魯答滿有自信的說。」薩亞將她柔順得令我嫉妒的頭髮綁成馬尾,歪著頭說:「妳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有一半是推論出來的,妳知道老爸和迦德希約的時間,才不可能就這樣放我一個人在帳篷裡面。我猜妳既然能夠透過影響意識來變身,那隱身也應該不是什麼難事,這表示妳很有可能一直跟著我,直到我摔下河為止。」
  
  「真厲害,果然是小狐狸,看來腦袋沒有摔壞啊。那接下來呢?」
  
  「干皮爾河。」我說出那番推論,包括找出薩亞的方式,但我刻意隱瞞寧姊取代我身體的部分。「總之,我開始明白為何迦德希這麼渴求我的力量了,如果可以完全發揮隱藏的潛力,我想這會是一份非常可怕的能力。」
  
  「我也真沒想到,看來老狐狸真的把妳教得很好。所以妳才爭取了點時間讓我先上車,演技真的好逼真,老實說,連我都沒看出來,還想說這個時機也抓得太好了點。那妳的計劃呢?不要跟我說妳不知道我在問什麼。」
  
  「夠了,不要就這樣裝傻過去,薩亞。」我皺起眉,露出牙齒低聲說:「妳到底在策劃什麼?妳完全有能力將我從艾拉的攻擊中救出來,結果妳只袖手旁觀;妳出現在我必經之路,卻一點也沒有將我救出來的意思。我不知道老爸跟妳說了什麼計劃,但我越來越相信妳和迦德希並不是表面看起來的敵對關係,畢竟,你們的目標嚴格來說是一致的。」
  
  她噗哧一笑說:「妳的意思是我是間諜?真是的,小狐狸,我知道妳遺傳了老狐狸的疑神疑鬼,但這種說法也太──
  
  沉地的震動以行軍般的節奏轟出,僵住她的笑臉,我嘶聲說:「妳是這場追逐中唯一沒有損失的人,無論迦德希或是我奪得最後的勝利,都只會替反抗勢力增添戰力,光從這一點,我就沒有信任妳的理由,更別說是其他疑點。艾拉為何能夠輕而易舉地接近俾塔的營地?自己的基地被攻擊,妳為何還有閒功夫來堵我?」
  
  她沒有回答,只是瞇起眼、舔著嘴角細細打量我,始終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震動。
  
  「我累了,沒興致和妳玩這種遊戲,我接下來還得面對殺害家人的兇手,要是妳打算站在迦德希那邊的話……」我走到她跟前,賈古魯答蓄勢待發。
  
  我們倆相瞪了片刻,最後薩亞哼了長長一聲,稍微退開、從口袋拿出一支手機遞給我說:「好唷,既然這樣,妳就親自和老狐狸說吧。他一直都在線上,本來我還以為是他多慮了。」
  
  我接下電話,還沒開口,老爸聽起來有些輕快的嗓音就先傳了過來:「菲菲啊,很正確的一步。」
  
  「我一點都不高興,老爸,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不是我要抱怨,但既然你已經預料到這種狀況,就不能事先做點什麼嗎?」
  
  「我們人力很吃緊。昨天晚上打過來的是那些被阿恰雷卡逮捕的孩子,光是在不殺害他們、將傷害降到最低的情況下撤退就耗盡我們所有注意力了,相較之下,我相信妳自己能處理好妳那邊的情況。就薩亞看到的,妳不願對艾拉傑達開槍,她一時之間也來不及插手將你們分開,就別太責怪她了;而現在俾塔基本上是我在帶領的。至少妳沒出什麼事。」
  
  「我害了兩個人被殺,艾拉幾乎被迦德希整成廢人,然後現在我在單挑他的路上,對啦,我四肢健全精神飽滿,以成人的標準來說完全沒事。」我大聲換了口氣說:「我本來的計劃是以我自己當誘餌,拖住迦德希直到你們帶兵來解決他,但事到如今我什麼都不確定了,我現在只祈望艾拉和你平安無事。」
  
  「所以妳要獨自面對优達哈嗎?從妳的敘述聽起來,妳似乎在小寧的幫助下成長了不少,但我不覺得過一個晚上能讓妳得到太多勝算。」
  
  「我知道,老爸,我不清楚你們剩下多少人,我只是要告訴你,現在有一個能直接面對迦德希的機會,而我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
  
  一小段沉默之後,他說:「然而妳也不想讓艾拉傑達受到傷害,以目前的情況推算,妳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我看著薩亞,提高音量說:「薩亞帶著艾拉離開,留下追蹤器之類的裝備,好在我被運到目的地的時候讓援軍有個依據。唯一的問題在於時間,對吧?」
  
  「還有妳能撐多久。」薩亞補充道。
  
  老爸的聲音柔了下來,聽得我心頭一緊。「菲菲,我保證我們會盡快趕到的,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在趕往的路上了。妳已經在外頭折騰了一整天,我真的很想妳。」
  
  「我也是。雖然經過這些事情後我變強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別害死自己,拜託。」
  
  「絕對不會的。」
  
  寧姊這時候說:「那個,可以讓我說幾句嗎?
  
  「老爸,寧姊她想跟你說話,等我一下。」我退出身體掌控。
  
  「爸。」
  
  「小寧。」老爸的聲音有些顫抖,呼吸也跟著加快。「我們……好像都欠彼此一個道歉,對吧?」
  
  寧姊哽咽起來,她拚命壓住大哭的衝動說:「才不只咧……我讓你失望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不該……我們計劃這麼久……我應該先告訴你的……對不起……」
  
  「沒事的,妳還活著,過去的都過去了,沒什麼好道歉的。好好照顧菲菲,在我趕到前,保護好妳妹妹,可以的話,也保護好她想保護的人。」
  
  「我有……我有準備了……爸……」
  
  「別哭,別用菲菲的身體哭,她不喜歡被人看到掉眼淚。薩亞也在旁邊不是嗎?」
  
  「好啦,我知道啦……」她呼了口氣,擦著眼角說:「不管怎麼樣,趕快來就是了,至少有你在我們比較放心。」
  
  「我知道,好了,我得掛了。菲菲,就按照妳的計劃吧。」
  
  我接過身體,微笑著說:「嗯,沒問題。」
  
  喀擦聲後,我把手機還給薩亞,拍了拍臉頰後搖搖頭。
  
  「寧塔萊不出來打招呼啊?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別害羞嘛,真是無情的傢伙,真是的。」看我聳肩,她露出一抹淡得多的笑容說:「所以,妳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如果妳問的是和他單挑,我永遠都沒有準備好。」
  
  「不,我指的是他摧毀妳意識的手段。老實說,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折磨妳,可能是透過疼痛、羞辱、囚禁或是乾脆三種一起來。他會打碎妳的意志力,稍微讓妳得到一點希望,然後再毀掉那個希望,反反覆覆直到妳承受不了為止。在他讓妳的力量強到頂點、擁有奪取的價值前是不會住手的。」薩亞的雙眼中沒有恫嚇,只有陳述事實的平穩。「他不會因為妳只是個孩子就手軟,對賈古魯答來說,意志力的強大與否直接決定了意識的掌控程度。大概是這樣。」
  
  我靠在牆上,看著地板反覆思考這番話,一邊想像自己能在這樣的處境當中堅持多久。「顯然我絕對會很慘,說不定頭一個小時就會投降了,但我不認為迦德希會這麼做。他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慢慢玩,因為他除了得趁曼麻司塔注意到他之前行動以外,還得應付俾塔的攻擊。」
  
  「那就是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毀了妳的內心,用他最拿手的方式搞定妳所愛的人。好唷,我會把艾拉傑達藏好、讓老狐狸遠離前線,至少在我們搞定迦德希前不讓他現身,盡量啦。」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雙手叉腰說:「有什麼想說的就現在說,時間緊迫。」
  
  「老狐狸沒說出口的事情,站在他的立場,這才不是最好的計劃。妳一定也有想過,只是妳狠不下心。老實說,這是我唯一同意迦德希的事情,妳不也沒有把握可以趁這次搞定他嗎?」
  
  「別說了,這不是選項。」
  
  「捨去艾拉傑達吧,不騙妳,他只會成為妳的弱點。妳自己好好想想,他不像杜瓦有自保的能力,在賈古魯答的戰爭裡,他不過只是個拖油瓶──
  
  「住口。」
  
  「迪菲杜,我是認真的,要是妳昨天晚上有扣下扳機的話──
  
  「閉嘴!妳再給我說一次試試看!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逼我背叛我的朋友?我他媽唯一的摯友?」我挾著連鋼鐵都能融化的怒火逼近薩亞,她微微後退。「要是我必須殺了他才能戰勝那個混蛋,我寧可被迦德希當成畜牲殺掉!妳現在就帶他滾!」
  
  我怒目瞪著薩亞搖著頭向我拋出追蹤器、輕鬆抱起艾拉,她從口袋拿出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彈開蓋子後按下開關,後門應聲炸開。
  
  艾拉夾雜不捨與歉意的表情貫穿我燃燒的內心,我別過眼、壓下握住他手留下他的衝動,任其隨著薩亞跳下車而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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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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