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我們都被罵了呢。」
黃昏時分,麗絲和茉莉走在山道上,她苦笑著對她的同伴說道。
當溫蒂妮回到後台之後不久,三個人都被伊麗夫人訓斥了一頓。
「成何體統!竟然私自這樣做,你們把舞蹈團當成了甚麼!」
這是她第一次差點氣的用枴杖打人的一次,不過畢竟見過不少大風大浪,夫人的情緒也平復的很快,轉而向溫蒂妮說話。
「雖然如此,今天妳敢這樣無預警的回到舞台,就不怕審判官把妳抓回去再度審問嗎?」
「這件事情的話……我沒有想到那麼多,但是!我絕對不會怕的。」
伊麗夫人的眼睛盯著她看,想要從那雙眼神中看到甚麼一般。
「算了,反正如果有執法人員問起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
溫蒂妮不可置信的看著伊麗夫人,而回答她的,是一個久違的笑容。
或許在詢問那個問題,或是盯著溫蒂妮的眼睛看的時候,夫人就已經看透了吧?
「妳的回答依舊,我就放心了。」
「謝謝您,正因為是您,所以我才可以放手一搏。」
「今天這個計畫真的挺刺激的呢,我那時候還想,妳那邊到底可不可以成功呢。」
「也沒什麼啦,只不過就是把那個先生調配的配方放在乾冰裡面而已,不過這樣整場跑真的很累啊!差點趕不上……。」
茉莉低著頭,慢慢地說著。
「不過,今天有機會到溫蒂妮姐姐的家裡,好高興啊~!」
麗絲開開心心的踏著腳步,向著那個男人指示的方向、往山道的另一個缺口走去。
只要從這裡直接走上去,就可以到溫蒂妮在山上的家了。
「那個……麗絲,妳可以先上去嗎?我可能要先去別的地方一下子。」
「咦?要下山嗎?」
「不是的,我想……去別的地方稍微走一走。」
說著說著,茉莉便自顧自的往山道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等一下就會過去的,請妳放心吧!如果姊姊問起的話,就跟她說我去買些果醬給她了。」
腳步匆匆,只留下麗絲有些不明所以的呆站在原地。
踏著腳下的草地、沙沙聲聽在耳裡甚是舒服無比,但是茉莉的表情卻愈發蒼白。
她的臉龐已經失去了血色,他的眉頭緊皺、銀白色的皓齒咬著嘴唇,紅的像是要滲出鮮血。
站在一個隱密的樹叢裡面,旁邊高大的樹幹伸出長長的枝枒,黃昏橘黃色的光芒從樹葉的縫隙裡透了進來,彷彿是美麗的燭光一般溫暖人心,浪漫而美麗。
她跪坐在這片草地上,一隻手遮住了半邊的臉頰,忽然間,一滴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
啪答!
淚水順著青草弱小而堅韌的脈絡滑入地下,被土壤給吸收。
「我現在……有甚麼臉去見她啊?」
腦中的影像如同走馬燈一般閃過,痛苦、哭喊、怨懟、咒詛,負面的情緒一擁而上,將她的心頭無情地佔據,陳年舊傷被撕扯開來、胸口鬱悶的像是顆未爆彈,如果有人此時來釋放它的話,肯定會被這些黑暗的情感給深深的傷害吧?
「姐姐……像我這種女人,還配叫她姐姐嗎?」
自怨自艾的垂著草地,手掌上面已經沾滿泥土,但是茉莉卻彷彿渾然不覺,輕輕的、壓抑的,啜泣了起來。
「姐姐……姐姐,為甚麼?為甚麼妳做得到?在發生這麼多事情之後……妳為甚麼還做得到?為甚麼妳的舞姿……還是那麼的美?那麼的讓我崇敬與嚮往?」
猶如孩子一般的任性妄為,茉莉不計自己的形象與年齡,不停地自言自語著。
「如果讓妳知道的話……妳肯定不會放過我吧?害的妳如此的……是我啊!」
從喉頭吐出來的話語是如此的沙啞,又那麼的怯懦。
「是我啊!跟戴維斯發生那種事的……是我啊……為甚麼妳卻那麼的堅強?被自己愛的人背叛不是很痛苦嗎?自己所愛的人被剝奪不是很不甘心嗎?但是妳……為甚麼跳出來的舞,妳唱的歌卻是那麼的純淨?我不甘心啊!我不服氣啊!!」
這份美麗,實在太過純潔,眩目到讓自己如此的嫉妒。
汙穢而弱小的自己,為了站上舞台,甚至連自己的清白也犧牲了。
但是為甚麼?眼前的她即使遇到這麼多不如意的事情,卻依舊能展露笑顏呢?
為甚麼那個舞蹈的身影、歌唱的旋律,一直抹滅不去呢?
突然間,一種溫暖與芬芳圍繞著她,將她輕柔的環抱住。
「茉莉,原來妳在這裡。」
驚覺到說話的人是誰的瞬間,茉莉死命地想掙脫對方的擁抱,無奈雙手似乎被那句平靜而暖和的話語抽去了力氣,她軟綿綿的垂下雙手,背對著溫蒂妮,一點也不敢直視她。
「姐……姐?」
「總算給我找到妳了,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吃飯的嗎?」
如鯁在喉,茉莉此時根本吐露不出半點像樣的句子,艱難地開口、支支吾吾的問道。
「姐姐……妳剛剛都聽到了嗎?」
「嗯……是啊。」
「那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吧!放開我啊!!放開我這個下賤的女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壓抑自己的情緒,茉莉現在說的話幾不可聞,化作氣音傳入溫蒂妮的耳裡。
「誰說妳可以這樣說自己了?」
「反正我就是這樣的女人啊!我又不像妳,只要跳舞跳的好就可以站到舞台上、只要人長得漂亮就可以有喜歡妳的粉絲、只要歌唱的好,就會有人愛上妳……我甚麼都沒有啊……。」
「茉莉也很漂亮啊,而且看妳在台上的表現,不是已經進步很多了嗎?今天不是也有很多人專程來看妳的表演嗎?」
「胡說!不准妳用這種謊話來可憐我!」
茉莉大力地扭動著身體,試圖想掙脫溫蒂妮的雙臂,但是溫蒂妮的雙手卻圈的越來越緊。
「我今天能夠站到舞台的前方,才沒有像妳那麼幸運!當初為了進到舞蹈團,我還得取悅各種各樣的男人,幫他們做那種骯髒的事情……我真的受夠了!我只不過喜歡跳舞……為甚麼得這樣出賣自己的身體啊?!為甚麼妳就能夠這樣無憂無慮的跳著舞呢!」
聲音漸漸變大,茉莉把心一橫、乾脆將這滿腹的怨氣發洩出來好了!
「而且,妳還有一個愛妳的丈夫……一個願意娶妳的男人……我可是這種從裡到外髒的徹底的女人!為甚麼妳不會絕望!為甚麼妳從來都不會怨恨別人!為甚麼妳可以這樣安然無恙的站在大家的面前!為甚麼妳就不用嘗過被人背叛的滋味!所以我才這樣做啊!用我那種最熟悉的方法去讓別人記得我啊!沒想到妳愛的男人,最後也像個欲求不滿的傢伙被我勾引到手了,妳為甚麼甚麼反應都沒有!罵我啊!打我啊!把我送去法庭上啊!證明妳自己是清白的,指控我這個妓女啊!!拜託妳……請妳處罰我吧!讓我受到懲治吧……不要對我這麼……不要這樣啊……。」
沒想到,一旦自己想要吐出甚麼惡毒的字眼的時候,胸口的鬱悶變化作一團灼熱的火焰,阻止著自己繼續爆發這樣的情緒;講到後來,她原本想要一吐為快的怨憤卻慢慢消融,只有無限的悲傷與慚愧,還有抹滅不掉的苦澀以及自卑。
從頭到尾,溫蒂妮沒有多說甚麼。
她的手,輕輕的摸著茉莉的頭,像是撫摸著情緒失控的孩童一樣,溫柔的哄著她。
「茉莉……我親愛的茉莉,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
「為甚麼要哭!我不哭!我才沒那麼懦弱,吃過那麼多苦的人才不會那麼……。」
茉莉這個時候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去責罵溫蒂妮。
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髮上、頸子上,有火熱的水珠正在緩緩流下。
「對不起……姐姐從來不知道……原來妳這麼的痛苦……原來妳是這樣犧牲自己走過來的,讓妳這麼難過真的很對不起,請妳原諒我吧!」
茉莉已經喪失支撐身體的氣力,軟綿綿的躺臥在溫蒂妮的懷裡,對方身上的體香讓她放鬆了戒心、胸口平淡的起伏讓她的心神變的軟弱,原本死命封印的淚水也不禁潰堤。
她哭了,大聲地哭了,很痛快地哭了。
將臉孔埋在溫蒂妮的胸脯裡,盡情地讓斗大的淚珠沾濕對方的衣物,所有的情緒與感情混合在一起,腦筋幾乎是一片空白,只有一個簡單的直覺讓她這樣放縱自己。
眼前的她,這位溫柔的大姐姐,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願意聆聽自己的心聲,即便是如此荒唐和無恥的罪孽,她也願意接納自己。
其實,該乞求原諒的,是自己才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十分鐘?半個鐘頭?無人知曉。
只是此刻,痛哭的孩子已經收起眼淚,變成低微的啜泣聲,在母親的懷裡嚶嚶哭泣。
「謝謝妳告訴我這一切,茉莉。」
溫蒂妮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柔,讓茉莉更顯得愧疚無比,卻又不禁想要繼續聽下去。
「這樣說來,我已經能了解所有事情是怎麼回事了。」
輕輕地拍著茉莉的背脊,示意她抬起頭、看著自己的臉龐,溫蒂妮開口說道。
「我想……戴維斯是故意的吧?雖然無法確定,但是聽到這裡,我想應該是這樣。」
「故意的……是甚麼意思?」
「就是跟妳發生關係的事情,他是故意的。」
茉莉瞪大了眼睛,因為眼前的這個解答實在太過駭人,也太讓人無法置信!
「這是犯罪啊!他背叛妳啊……。」
「是的,他是背叛了我,但是我想,這是他自己獨有的『私法正義』吧?」
溫蒂妮緩了口氣,繼續說道。
「妳一定在後來將自己的一些事情多少透露給他了吧?戴維斯是個善良的人,鐵定不會對妳坐視不理的,所以他故意跟妳持續這樣錯誤的感情,連我也埋在鼓裡……為了療癒妳的心靈創傷,他犧牲的是對我的忠貞,雖然乍看之下都是他的不對,但是我想……照他的個性,應該是做好被人指責的心理準備吧!」
「這……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相信我,戴維斯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最清楚,他從前就是這麼傻,溫柔都不是說出口的、都是用行動證明的,或許……他是真心地想救妳吧?真心地想讓妳不要這麼自暴自棄吧?」
雖然逝者已矣,事件的真相已經不可考了。
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茉莉那時的目的,肯定被戴維斯看穿了吧?
肯定是從那時起,被戴維斯給救贖了吧?
「而且戴維斯之所以會死,是因為妳指責了他,對吧?茉莉。」
「妳……怎麼知道的?我應該沒有說啊……。」
「茉莉,妳是怎麼樣的孩子,難道我不知道嗎?」
溫柔到讓人心痛的笑容,讓茉莉又不禁感到悲傷。
「妳雖然遭遇這麼多痛不欲生的事情,但是對於是非對錯,妳自己是很清楚的不是嗎?不管是妳剛剛說的話,還是妳之前所提到的事情,不都表明妳其實也不願意這樣做嗎?雖然妳走到舞台上的路途是那麼艱辛,可是妳卻沒有喪失善良與良心啊!」
為甚麼?茉莉不禁嘆道,為甚麼這對夫婦的語氣與心思,都那麼的互相輝映、那麼互相了解呢?
「雖然對於他這種出軌的事情,我真的非常生氣,但是說起來,我從來沒有想要怨恨誰,只是悲嘆自己的丈夫為甚麼背叛我而已……如果知道是為了妳才這麼做的話,我一定會想個更好的方法的。」
「更好的方法?妳不是計劃要用那杯藥物飲料害他嗎?」
茉莉的眼神有些恍惚,盯著溫蒂妮的臉龐問道。
「我故意寫信騙他來到妳放飲料的地方,指控說他這樣做是背叛了妳,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所以他才喝掉那杯飲料的不是嗎?這不是妳的『計畫』嗎?」
沒想到,溫蒂妮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
「其實那杯飲料,是給我自己喝的。」
……
「咦?」
「是的,我本來是想用那杯飲料來自殺的。」
茉莉的雙瞳映照出驚訝與懷疑,等著溫蒂妮繼續說下去。
「聽說人死掉的頭幾個小時還聽得見聲音,那時候我不知道他為甚麼要跟別的女人私通,氣暈頭之下才做這種傻事的,如果能在我完全死去之前,聽到他對我的愛的話……或許我能這樣安心地死去吧?」
「姐姐!妳為甚麼要這樣?太不正常了!太詭異了!為甚麼?」
「正所謂戀愛中的女人,想法都是那麼的愚昧吧?但是我當時真的以為戴維斯已經撇棄了我,所以當他死去的瞬間,我真的非常痛苦。畢竟我從來都不希望我愛的他死掉啊……。」
沒想到,這對夫婦表面上如此的單純,心思卻繞過一圈又一圈,是這麼的扭曲與複雜!
「雖然只是我單方面的猜測,他可能也意識到我的計畫吧?畢竟那杯飲料的藥草是我自己調配的,所以也可能猜到了八九成。不過為了讓我活下去,他選擇了最不堪設想的路徑啊……。」
沒想到,三年以來的未解之謎,是因為這一層又一層自己獨自設想的體貼、那種為了另一個人所考慮的溫柔,鑄成了這個悲劇。
「所以……我才是真正的罪人啊……。」
茉莉無力的說著,淚水已乾,她也恢復了理智。
「無論如何,我已經不配繼續待在舞台上了,姐姐,把我帶去審判官那裡吧。」
「是誰允許妳這樣輕賤自己呢?」
溫蒂妮捧著茉莉的臉頰,溫柔的笑了。
「戴維斯至死都沒有告訴我關於妳的事,他不就是希望妳我都能堅強的活下去嗎?雖然這個方法是那麼的傻氣、甚至讓人覺得愚蠢,但是這不就是他對我倆表現的真摯情感嗎?」
看著溫蒂妮明亮的雙眸,茉莉覺得自己又要哭出來了。
「繼續跳下去吧!我已經是過去式了,從今天開始,我已經是另一個溫蒂妮了,我會為了我的孩子而繼續活下去;可是妳現在不但已經達到夢想,妳的人生才正要開始呢!千萬別這樣辜負了戴維斯的心意啊。」
好痛,為甚麼這句話,那麼的刺痛自己的心呢?
茉莉搞不懂,也無法明瞭。
但是看到對方的笑顏,她也慢慢地笑了。
沒想到,笑容是那麼的沉重啊!
這對夫妻,真的是個古怪、奇特、愚昧,卻又溫柔到不像話,願意為他人犧牲的人啊。
「走吧!麗絲她們肯定在等我們了。」
被溫蒂妮拉起身體,茉莉也站直了身體。
慢慢的,從樹叢中走了出來。
* * * * *
秋風捲起殘紅,月光皎潔的照著大地,水聲潺潺,風聲蕭蕭。
男人闔上筆記本,將筆收回自己的口袋。
「所以事情算是圓滿解決了嗎?」
「對我而言,您能幫我們至此,我已經很高興了。」
男人看著出來送行的溫蒂妮,她筆直地望著自己,接著深深地向自己鞠躬。
「我沒有幫到甚麼忙,只是幫妳把場面控制住、還有推想戴維斯的思維而已,其實真正解決這一切的,是夫人妳自己啊。」
揣著懷裡的試管,裡面的液體其實是溫蒂妮用來調製特調紅茶的香草配方,不但有著舒緩人身心的服用效果、療育內傷的慢性治療,連香味都是能夠使人放鬆心神的治癒作用,所以當溫蒂妮在台上變身、在台上自白的同時,也多虧了這種香氣穩定了觀眾的情緒。
「您客氣了,這絕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倘若沒有先生您的幫助,我今天怎麼能理出頭緒呢?」
男人看著裡面只剩下一盞橘色的微弱光芒,想必來這裡玩的麗絲與茉莉已經哄著蒂芬妮睡著了吧?
「那麼夫人妳呢?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既然誤會已經澄清了,那麼我也可以回到鎮上去了,雖然回不了舞蹈團,但是可以教孩子們跳舞、陪他們一起玩耍,我絕不能再讓茉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了。」
「這樣啊……很好,是個很好的決斷呢。」
男人摸著自己的頸項,溫暖的手工圍巾繞著脖子,這是溫蒂妮為他特意織成的禮物。
「希望這份薄禮當作是我們家對先生的感謝,您為我們母女倆做了那麼多,只有這樣的感謝實在是……。」
「不會的,夫人。能夠幫上妳們的忙,我已經很滿意了,這份禮物我一定會好好收著的。」
兩人相視而笑,雖然才短暫的相處了幾天,但是彼此之間的友誼卻十分的明顯。
「先生……關於最後那項委託啊……不知道您,可以幫我實現嗎?」
男人看著溫蒂妮有些扭捏的神態、臉紅的面孔,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停頓了一下。
「第一件事情我可以答應,關於第二件事情,我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是啊……我想也是,畢竟要求您留下來,實在也是不該啊!」
男人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不過現在,我可以立刻實現妳對我的委託,接下來我就要繼續上路了。」
溫蒂妮的眉頭輕輕地皺起,眼眶泛起淚光,慢慢地走近男人。
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了他。
這個舉動,讓男人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夫人?!」
「請保持這樣,告訴我吧!這是我的要求。」
看著對方抬起頭來、那種渴望的眼神,男人實在沒有理由拒絕她。
他僵硬的伸出手,慢慢地抱住溫蒂妮,嘴唇輕輕地向下移去,停在她的耳邊……。
……
「溫蒂妮。」
溫蒂妮睜開眼睛,驚詫的說不出話來。
眼前站著的人,這份溫柔的嗓音、這個粗糙而寬大的手掌心,還有這份眼神。
「戴維斯?!」
她摀著嘴,眼淚奪眶而出!
「我愛的溫蒂妮啊,請妳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顧蒂芬妮,勇敢的活下去。」
「親愛的……我會的……我一定會的,你放心吧!求求你告訴我,你是真的嗎?」
有點語無倫次了呢,戴維斯似乎是這樣的笑著。
「這是我在妳心中的幻影,那個男人透過某種方法讓我重新站在妳面前的。」
「真的嗎?那麼他究竟是誰呢?為甚麼可以做到這種事?」
戴維斯苦澀的笑了。
「他比我更難懂,他是個注定要背著詛咒的男人,他眼前的路還很長,卻注定永遠漂泊。」
「詛咒?永遠漂泊?甚麼意思?」
「這就是我能力不能及的答案了,但是現在,我能聽到妳對我的愛,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那個男人幫了我很大的忙,沒有他……我也沒法這樣撐過來的!求求你,如果可以的話,請告訴我吧!」
溫蒂妮哭泣著叫喊道,向著即將消失的戴維斯嘶吼著。
戴維斯聽了,只是輕聲回覆著。
一句話。
* * * * *
秋風蕭蕭,水聲潺潺,月光皎潔,河水清澈。
溫蒂妮獨自一人站在當下,兩頰的淚水已被風給吹走,她的嘴喃喃的念著。
「謝謝您,善良的先生。」
她向著山的那一頭,虔誠的、尊敬的、戀慕的,深深地鞠躬。
「希望您……終有一天,也能找安身之所,找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幸福。」
她揚起微笑,水藍色的頭髮隨風飄揚,溫柔的目送著對方離去。
不管未來如何,她已經找到活下去的意義了。
就這樣,帶著戴維斯的愛,堅強的活下去吧!
「終究……變成這樣了嗎?」
男人將筆收回口袋,結束了最後一段筆記。
當他轉過身去,走向山的另一邊時……。
身後的黛博拉鎮化做烏有,森林枯萎、河水乾涸,點點燈火也變成陣陣霧霾。
連溫蒂妮的家,也變成了廢棄的破舊建築,了無生氣。
他嘆了口氣,正想邁出第一步時,他停了下來。
臉頰微微向左邊側了個角度,卻瞬間停了下來。
「抱歉……這就是揹負在我身上的,代價。」
向著被月光照亮的山道。
踏出了孤獨的步伐。
*********************************(未完待續)
*註:
睽違了兩年的重新連載,真的經歷得太多,也失去的太多。
關於水妖的故事花了太長的篇幅,其實也歸咎於我很喜歡這次設計的角色,但是最後的故事再回頭看來,真的有許多邏輯上的漏洞嗎?應該說這些人物的邏輯已經脫離我的掌控了。(笑
至於本次章節裡面的歌詞,是摘錄自日文歌曲《夕日坂》的翻譯,雖然不太像是真正拿來歌唱的歌詞,但是其意境與溫蒂妮的心境是十分相符的,希望不要產生太大的違和感,如果可以的話,也請搭配歌曲閱讀~。
希望這份重啟能夠再度吸引看到這裡的你,我們在下一話的時候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