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冬雪與他2
我們都遠離了過去
只有回憶和寂寞為伴
不能彌補
只能堅強
用履步闌珊的踉蹌
往未來前進
那時的欲言又止
我終於明白了原因
新年的日本,寒色依然綴上風歌,八天前留下的傷痕,在心裡刻了銘心,也讓美麗的冬雪添了鬱色。
迷惘的眼......透過了車窗,讓景色如走馬燈悠悠漫漫,駛在落白的路途,彷彿宣告一條夢幻的未來,既孤獨、又淒美......
看著身邊的年輕女子,夢幻與淒美的各種形容不斷浮現腦海,一名留著短髮的女性是這麼想的;而她眼簾裡的人,是剛步入二十歲的秋色若葉,也是短髮女性旗下最被看好的藝人。
"微側著身 兩眼無神"
"靠著車窗 抱著膝蓋"
"若葉一臉悵然若失"
"也許在忍耐什麼"
"也許在猶豫什麼"
"可她一句話都沒說"
望美的目光,對左手邊的若葉總有關注。眼下正值凌晨,也才剛錄完歌、跑完了行程,現在一行人正因為時間的不足,必須連夜趕往那須高原拍戲,可自聖誕節之後,若葉只要一閒下來就會提不起勁,那欲哭無淚的黯然似乎發生了什麼,更別提她此刻失焦的放空......
「今天......若葉錄歌的時候,感覺非常好呢。」
大概不想讓這氣氛持續下去,短髮女性終於開口,滿是欣慰的柔慢,希望能觸碰若葉的內心。
「是嗎......」緩緩撇過頭,若葉黑紫的長捲髮輕輕滑動,擋去了部分的臉龐,似暗喻淡薄的防備。
「嗯,露出了很棒的表情,聲線也更加動人呢,那種暗自下了某種覺悟的感情,包含著心痛與堅強,好像要為再也見不到的愛人好好活下去般,我覺得......很符合那首歌的歌名和意境唷。」
「欸?是這樣嗎?我沒注意呢......」
「呵呵,因為若葉很專心嘛,我有預感,這張專輯會大賣唷。」
「那也是多虧綾姊的提拔。」
「哈、妳唷......」稍稍停頓,綾也脫了鞋把腳縮起,和若葉一樣環住膝蓋,望向前方的雙眸,也有另類的放空:「一直以來,妳既溫順又努力,一切逆來順受,總是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人說妳很柔媚、也很堅強,用笑容與成果回報提攜妳的前輩,所以我很欣賞妳,但我也會覺得......妳是不是揹負了很多痛苦,甚至被痛苦給麻木了,才能那麼自然......」
「綾姊很了解我呢。」
「是啊,所以若葉,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隨時可以來找姊姊商量喔。」望向了若葉,一如既往......綾的眼中映入直達視丘的美麗。
「謝謝綾姊......綾姊一直都很照顧我呢。」
輕聲的咬字,哪怕此時的答覆是近似氣音的呢喃,深怕在有波動,眼眶就會不自覺的一熱......因為此刻的雪......跟那天實在太像了。
「日向小姐,我們抵達了。」
年輕的駕駛開口,現在的位置正在一處山腰,由於時間的問題,加上行程臨時變卦,眾人便決定先來拍攝現場。
「喔,提前了快一小時。」綾一副小卻幸的樣子。
「託兩位的福,路況不錯呢。」
聽到駕駛的話意,若葉看著車內後視鏡點了點頭,而透過鏡子,她也能察覺駕駛眼中的擔憂。
撇過了眼,若葉細細環顧四周,車前的小木屋暗無光色,僅餘林木與右手邊可以眺望山下城景的露臺,此刻細雪綿密,猶如那天的氛圍......
"曾經想過 曾經痛過"
"曾經麻木 曾經熱情"
"曾經相信 曾經絕望"
"曾經前進 曾經躊躇"
"再多的無關與經歷"
"再多的磨練與挫折"
"都不能釋懷那天的離別"
「那,就先在這裡休息吧,再三個小時劇組就來了。」
「嗯。」
閉上了眼,若葉並沒睡去,而是在時間的流逝裡細聽車內的呼息,在確認駕駛和綾都熟睡後,她拿起大衣輕輕開了車門,和那天一樣的冬雪......又一次......讓時間停留在寧靜裡。
「啊......好冷......可是,這樣子哭的話,眼淚應該流不出來吧......」
穿著低根鞋的腳踏過了積雪,跨過了馬路、與無力為伍,踏上了剛才看到的露臺,明明......只是想眺望寬闊的夜景,卻也讓孤獨更加鮮明。
「把自己放在這邊,又能做什麼呢......」
「哈......勇敢嗎......明明可以承受這樣的冰冷......」
沒有圍巾、沒有手套,現在的若葉除了紅色的連衣短裙以外,只有那件米色大衣禦寒,這樣的刻意,是否如稍早的沒落,無所適從?
驀然......
「所以,一個人有勇氣與否,端看自己想不想面對。」
「咦?」突來的男音讓若葉內心一震,伴隨踏雪的步履靠近,還沒回頭、人已來到了身後。
「轉過身來......轉過身來......」
稀微之音,弱的彷彿風中殘燭,卻又清晰地在耳邊盪繞,而男音的口吻更讓她知道,那是來自台灣......一位摯友的日文。若葉不敢置信地回頭,只見......
「啊......阿荒?你、你怎麼來了?!」
風......一瞬揚動,在雪中路燈的散芒下,來人旁分交疊的修長瀏海飄颯,緊鎖的雙眉與鬱肅的氣息,已讓若葉不自覺摀住了嘴......
"英氣的眼形裡 是散發銳氣而向上吊起的眼珠"
"他總有一種無時無刻在瞪人的感覺"
"那如英雄般的帥臉"
"有時還令人覺得他冷淡"
"即便是眾所認定的完美"
"身散的氣息也讓人感覺無法接近"
"但我明白 那些都是表象"
"荒分禍是他的名字 我想他應該另有本名"
"只是他從沒告訴過我"
黑色的西裝修雅,低柔的語氣如優,沐浴在燈光下;荒的容言多有世人無法想像的完美。而一別多月再見荒分禍,若葉察覺他面容雖年少如往,可卻血色漸失,垂胸的瀏海也化為大片銀白。
「為什麼......你、你不是......還有你的樣子又為什麼......」
「對我的出現,妳很意外嗎?」
荒這麼回答,迴避了若葉句末的愕然。雖然有很多疑問想說,例如荒怎麼找到她、怎麼來日本之類的,可凝望荒的容顏,又不禁想到他的過去。
微微低頭,迴避......也好呢,此刻有太多的心情無法傾訴,也躊躇著是否要踏入對方的心裡,畢竟自己腦袋一片混亂,根本不知如何啟口。
「當然啊,超過四個月沒聯絡,而且我沒跟你說我在哪裡為什麼你找得到我?」若葉還是先這樣回應。
「無可奉告,不過我沒有觸及妳的隱私,妳大可以放心。」
「你有時候真的會令我感到害怕。」若葉退了兩步。
「我是特地來看妳的,而且我覺得我來對了。」
「特地?在說什麼啊你~」
大概對荒的話意感到害羞吧,撇過頭的若葉打了荒的肩膀一下,但下一秒......荒的發言讓氣氛眨眼凝結......
「因為他離開妳了......」
「啊......」
一聲他、一句離開,若葉睜大了眼,表情滿是錯愕,因為連日的沒落就是為了迴避"他的"話題,而荒才把話說出口,便撼入了若葉的心,即便是如此淡然的一句;卻像在堤防上逼出一條裂縫的壓力般,即將承不住名為心碎的潰堤,馬上......還來不及思考,自己便下意識地想逃走,可在錯肩的當下,右手卻立刻被荒抓住。
「放開我、你放開我!」
不同於上一秒的靜鬱,若葉激烈的扭著身體想甩開荒的緊握,奈何對方力量之大讓她徒勞無功,且最不想聽到的話題又再次撕裂她的情緒......
「他回台灣以後都告訴我了,聖誕節的前一天,也就是妳生日的前一天,他留下了一封信。」
「我不想聽!」
「妳聽好,他在留信的當下,就已經做了覺悟。」
「呃......」若葉沒回應,只是邊搖著頭不斷掙扎。
「這份覺悟我不認同,所以我才會來到妳身邊。」
「......」
「可是在見到妳之後,我覺得他錯了,倘若、這是妳走不出的結果,那他的離開,也只能說是愚蠢。」
「別說了......我求你......」
「他說他最喜歡妳在銀光幕前,那個甜美溫柔的樣子......」
「你不要再說了!我討厭這樣!我不想對你發脾氣!快點放手!」截斷荒的話,若葉奮力想掙脫對方的箝制,但換來的,是更加露骨而刺心的字句。
「他說那模樣很唯美,讓他非常動心,還散發別人所沒有的真誠,所以他想永遠守護那樣的感覺。」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兩個人一旦出現落差,最後一定會有裂痕,妳跟他的距離,即便沒有這層身份,也很難修成正果。」荒語氣微微加快,雖是一臉嚴肅的無視情緒,可抓著若葉的手卻更加使力。
「阿荒!」
「妳在銀光幕前的幸福,比和他在一起的幸福要幸福多了,他說妳沒察覺,那裡才是妳的歸屬。」
「我叫你不要再說了!!」
忍無可忍,若葉終於吼了出來,就在荒因此放手的瞬間......
啪!
失控的一巴掌......與憤怒一起甩上了荒冰冷的臉龐,旋即、難過與懊悔充斥心頭,渾身發抖的若葉退了好幾步,她將手緊抓在胸前,面容滿是心疼,但......一切也以此為起點,因為若葉沒有逃跑,更察覺......自己臉上有很多溫暖不斷奪眶而出。
「所以......妳可以恨我,他是這樣說的。」
「......」
「妳很痛嗎?」
明明被打的是自己,荒卻輕柔的詢問,至此......若葉不在乎雙腿只有薄薄的絲襪保暖,緩緩在雪地裡跪了下來,顫抖的唇齒......只剩想強忍的最後一絲矜持......
「荒.....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我已經......」
手、像共鳴心情般緊握,鼻腔與喉頭的腫痛,讓抿著唇的若葉不自覺瑟縮,逐漸扭曲的表情......壓抑即將凌駕理智的悲傷;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哪怕只是氣若游絲的一聲,就會讓一切潰堤。
"思念 已經瀕臨極限"
"如果 我呼喚他的名字"
"我會不會就此倒下"
"再也無法支撐了呢"
想平復心情,所以深深地呼吸,每當這樣做......哽咽的緊繃都讓身體顫抖,那抽噎的呼息......隨著音量微微提高而成了痛哭,終究......若葉再也無法自己,就這樣......讓過去所造成的傷心崩潰堅強......
"並不是放聲大哭"
"但身軀卻不斷發抖"
"我知道那不是寒冷"
"而是炙熱的痛苦"
無聲的雪落在寧夜,讓抽泣如此鮮明,脆弱的泣聲裡,有憤恨、有不甘、有懊悔、有不捨、有寂寞、有遺憾,一切的感情......衝破了無法強顏歡笑的壓抑。
如果可以......荒也想拍拍她的肩膀,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做......所以......
「妳很難過嗎?」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連身邊的人......連自己的愛情~我都守不住!到頭來~我甚至不明白他的心意竟是那樣~讓自己承受痛苦來成全我!」再也沒有迴避,若葉用真實的感情回應了荒。
「那妳恨他嗎?」
「恨!可是我更恨我自己!」
「為什麼?」
「明明......都做了覺悟!不要辜負他的心意,要堅強勇敢的走下去,可是我......可是我現在又變成這個樣子!猶豫躊躇,握不住放不下退不了走不出,連讓自己看見自己......都做不到......」
痛入心扉的咬字,在細弱裡帶著沉重,望雪的那天......在心中留下一個迷惘的空洞,如今......才明白自己還停在離別的當下,逃避面對、拒絕前進,所以......一直心痛,而在此刻......空洞被落下的眼淚與悲訴填滿,雖然不是什麼療癒,可至少......那些心情被寫上了名字......
「妳現在已經在看了,看著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荒的聲音才再傳來,若葉呆滯的看著他,只見荒側過了身,仰望天際的表情,似乎在大風大浪之中倦了名為人生的路途。
「我以前也有過質疑,我常想,為什麼、明明一樣是人,付出的辛苦與得到的結果卻不成正比,甚至......還招來誤解與輕蔑,最後得到厭惡,人......總是這樣,總是會疑惑,為什麼要對人性失去信心,或是為什麼自己讓人對人性失去信心,妳想......多矛盾啊。」
「所以,你對許多事情才抱持那麼大的恨意嗎?」
「並不是,我想說的,是不管為了什麼,也不論是什麼感情,一切正因為是人,所以才如此多變,脆弱......卻也豐富,這都是身為一個人會碰到的事情,我不曾放棄過人性,即便走到這般田地也是,倘若連我這樣的人都能抱持希望,妳也能再次站起來。」
「啊......」
「回不到與他相識之前的狀態也無所謂,要繼續傷心也沒關係,但我希望妳能夠正視現實。」
「正......視......」
「是啊,正視現實,例如妳現在跪坐在雪地裡,不冷嗎?」
回過身來,荒露出微笑對若葉伸出了手,那......是包覆在黑色手套下;傷痕累累而變形的手,但若葉知道......那隻手非常有力,也非常溫暖。
時間、慢慢的流逝,不知何時,眼淚早已止住。這是什麼感覺?傷痕......還在的,甚至在剛才還被掀開結痂,但為什麼......在痛的時候,心中卻有一股溫暖升起?是哭過了嗎?還是因為阿荒在身邊的緣故?
但若葉沒有多想,這一次她不再逃避,回握了摯友的好意......
「謝謝你,阿荒。」
緩緩的起身,在摯友的攙扶下,兩人的距離是多麼靠近。
凝望那張容顏,若葉終於露出笑容:「說起來,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耶。」
「我本來就沒在安慰妳,我只能幫助妳站起來,而剩下的路,不管前進與否,都要靠妳自己了。」
「是啊,如果要說安慰,你是零分吧。」若葉稍稍停頓,再開口、表情已帶著某種覺悟:「但、我想我在這一刻......是有勇氣的。」
痛苦能讓人倒下,也能讓人堅強,哪怕站起來的時候臉上還有眼淚,夜空下......荒分禍和秋色若葉的手緊緊相握,那從掌心傳來的小小溫暖;是以友情為名的鼓舞,它清晰在雪紛中,柔柔包覆了那顆由傷痛填滿的心。
ps:音樂非本人所有,僅示意用,如有告知任何不妥將會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