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複數幻境中龍與少女的結局
「呦，我們來晚了，查理的繼承者。」
一陣語帶嘲諷的呼喚在我進入赤龍深淵般的咽喉時傳到耳邊，也是我正懷疑自己的身分、過往、記憶是否如敵人所言，不過是促成「物種戰爭」勝利，按照既定計畫必須融入「棋子」的副產物，試圖找回與親人相處記憶而陷入思緒混亂同時。
不用細想我便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畢竟會使我存有厭惡又認為對方不可或缺的人並不多，同時這個人也是讓整個盟軍感到頭痛的人物。
灼火的魔法師──穆．夏維林克。
在他語畢後，緊接而來是連環的火光閃現，劇烈震盪與閃光照亮吞噬我的黑暗，此處很快因為爆炸而破碎，下一秒我感受到被環抱的觸感，待回過神來已經回到慘不忍睹的教室內。
「切麗兒……不對，現在是想趁機搶奪賢者之石的盟軍頭痛人物。」
並非對方只是單純轉換人格，同樣身在艾米安精神空間中的穆是以原本的姿態出現，也就是當初我與梅庫西亞返回查理的閣樓所見到的樣貌。
在知道他的真實年齡跟性格後，此時那張擁有少年立體端莊美麗臉蛋，以及有著銀白色頭髮如同陶瓷人偶的外觀，如今看起來更顯得虛假，厭惡感更是向上不斷攀升，但對方卻又是不可或缺的七大魔法師之一。而切麗兒自然也形影不離的從半空中落下，不過卻是不久前回歸的樣貌。她此刻正面無表情一手抓著剛才與我對話，那名看似洛克瓦彌亞的少女頭顱，不禁一時讓我退卻好幾步，差點嚇破膽。
「切麗兒，速度真快，但這種東西可會嚇到我們恩利小朋友喔！」
穆．夏維林克看到我的反應後，先是走到愛人身旁，接著轉頭語調轉為低沉。雖然那張人偶面具沒有表情變化，但明顯感受到正散發出怒意。
「所以為什麼要稱好不容易先到達核心空間，又被拉入精神世界，最後被『龍』吞下肚的夥伴為頭痛人物？或許你該先給我們一聲感謝。」
「難道你們不是為了賢者之石而脫離團隊，讓同伴陷入苦戰嗎？至少我知道你們可沒有照預定計畫走。現在閃擊戰也因此脫離初衷，我們還差點被敵人圍剿滅團你知不知道？」
「恩利，你先別那麼生氣。你看看，現在不也回到我們一開始的目的，想藉由裡應外合奪下要塞嗎？」
穆聳聳肩，對我的動怒感到不以為然，但對方分明是強詞奪理。如果依據一開始的策略，現在就不會有被艾米安圍剿的局面，不，至少能很快破除包圍網，孤立要塞核心，從精神空間中奪取要塞控制權。
洛克瓦彌亞就是想趁星觀室腹背受敵，核心又被內外圍剿情況下，抓住空檔佔據要塞主控權。這個戰術外側需要具備足以與黑咎能量對抗的切麗兒協助，內部精神空間由洛克瓦彌亞以及部分魔法師侵入擊潰，並依照進攻節奏進入切麗兒意識中樞完成連結。
洛克瓦彌亞不會成為內部精神戰的戰力，更是能使切麗兒持續與外部艾米安戰鬥，成為防止被敵人精神攻擊的防禦牆，然而，因為穆的私自脫隊，早已讓策略一片混亂。
另外我也知道，在精神空間中，可不光是砍下敵人頭顱就能這麼簡單獲勝的。
果不其然，在我認為精神空間因主人狀況，仍然建在同時，原本的教室場景開始崩解，不久，切麗兒手上的頭顱化成灰煙，很快轉變成另外一個型態出現在我們面前。
此時精神空間已充滿繽紛色彩的閃爍光線，這裡降下如同夜晚深沉的黑色背景，接著地面出現震動，仔細一聽才知道那如同心臟跳動的轟隆聲響。
原本消失的敵人這時候在許多半透明粒子聚集後絢麗登場。她不再是紅色巨龍，而是變成一頭體型巨大，有著女人上半身形體，接著從腰部長出身披暗紅色鱗片的粗壯後肢與龍尾，鱗片縫隙還閃耀著祖母綠光輝，簡直是龍、人類及未來科技的融合體。
「沒想到真有傳說中的人龍，我開始懷疑那先神話、神獸是不是那些進化後穿越回古代的人類。」
穆將手放到下巴，認真打量敵人，然後下一秒龍女尾巴敲擊地面，原本穩定的心臟震盪轉為激烈，伴隨暴風帶來的衝擊把我們彈飛。
而切麗兒這時候一個空中側翻，與一旁還在半空中的穆丟出兩條火鞭，瞬間火勢在暴風中點燃，但很快又被吹熄。
「風勢太大了，看來無法更靠近，對方似乎也沒打算再把我吞下肚，這樣就不能從內部裝置『定時火雷』了。」
「就是剛才摧毀紅龍的爆炸。」
似乎是看到我一臉疑惑，切麗兒向我解釋穆的話。
但下一秒，我卻看到龍女突然出現在我們身旁，一記爆音彈從她口中吐出，我們三人趕緊利用瞬間移動閃過，可是待我才剛站穩腳步，卻發現一記巨大陰影從右側襲來，我趕緊使出帶有防禦以及將傷害轉移的魔法「潮汐」，將龍尾打在身上的衝擊轉移回敵人身上，沒想到對方竟然利用雙腿踏擊地面抵銷衝擊，並帶來第二波空間震盪攻勢。
而這一次我感到五臟六腑因為震盪而翻攪，切麗兒則在這時候來到我身旁，一記踢擊打在龍女舉起防禦的左手臂上，穆則將我拉到稍遠處，暫時離開對方的攻擊範圍，只是我沒想到這男人的面具此時竟然張開嘴吐出穢物。
「原來所謂驅動賢者之石的『生物體』，就是原本身為人類的身體內部器官嗎？」
「少在那幸災樂禍，恩利。我看你也被震得不輕不是嗎？」
我們兩人互相抓住對方肩膀，強打起刻意讓對方難堪的恥笑。
「看來是擅長使用『聲音』方面的能力，若她的絕招是使整個空間震盪，那我們就如同待在洗衣機裡面啊……」
「洗衣機？那是什麼？」
「嘖，我的祖先啊！那是未來人類的發明。嗯……你不知道似乎也很正常。」
「少用那看笨蛋的表情看我！」
正當我們兩人正互相挖苦對方還沒找出對策之際，我起初的預感竟然在這時候實現。整個精神空間開始激烈晃動，五彩繽紛的光線也跟著胡亂掃射，強烈的暈眩與空間迷亂感陣陣襲來，而唯一不受影響的切麗兒也在這時候落地，但明顯腳步也逐漸無法站穩。
「這裡無關黑咎石能量是否存在，我沒辦法利用這個優勢打倒對方。」
切麗兒毫無抑揚頓挫說出感到挫折的話，接著我便無法再看到兩名同伴，因為現在整個空間像是有了生命般，正不斷變形跳動，原本就空無一物的胃，也開始湧現胃酸衝至咽喉，最後我也終於無法忍受而跌倒在地，但下一秒卻又被拋至空中後重重落下。
「咳──詠月者詩篇！」
我在勉強站起身來後，雙手展開圓形立場準備包覆整座空間，利用「詠月者詩篇」，吸收敵人三分之一攻擊化成自己的魔法能量，三分之一作為治癒魔法，接著把能量轉移到「流月」這個環境魔法上，使自身與穆他們身上的重力轉為六分之一，如此一來多少能減輕震盪造成的傷害。
「恩利，成為歷史的驅動者感覺如何呢？即使自己根本就不能代表真正的人類爭取物種延續的權利，只是一枚被製造出來可悲的棋子。」
「女人，原來妳還可以說話啊？」
正當龍女再度打算用言語相激，穆不知什麼時候已跳到對方面前，雙手點燃之前與艾利以及戴伯爾戰鬥中一時佔上風的青色火焰，接著一個交叉劃過胸前，下一秒火焰瞬間消失，但龍女卻全身開始著火，引發人體自然的「地獄簍藍」魔法正快速閃燃。
然而，被燒盡的卻只是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幻象，很快我們便想起對方是這處空間的主人。
「『無聲領域』！」
我們沒有再次看到敵人的形體，但很快就發現空間內出現的異樣。
激烈震盪已經結束，同時我感覺自己逐漸喘不過氣，趕緊製造出「琉水系速成魔法」，暫時讓包覆自己的結界內部轉為與平地同樣的環境條件，這時候我才重新聽到外部的聲響，但結界卻很快又進入不穩定狀態，因為剛才天旋地轉的震盪此時再次襲來！
「糟了，精神狀態不穩定的話，現在連能使自己生存的結界都沒辦法維持……」
看來對方想要利用不斷消耗我們的精神力跟體力，另外再發動攻擊擊潰我們。
我看到穆展開的「隕石」魔法也因空間震盪而失準，根本無法造成敵人太大傷害。切麗兒則不斷試圖接近對方，卻屢次被震盪打亂步調進而被擊退。
「恩利，你必須死在這裡，我們將分食你特殊體質內，具備穿越者基因、異能者的養分。它會變成我們的力量，不……是回歸成三賢者的力量，使進化後的『高等物種』繼續生存。我們下一步將是到達另一個宇宙，尋找脫離『死亡輪迴』的進化命運，使自己昇華到另一個層次，在這之前，你跟剩下的魔法師必須消失！」
「果然還是要死嗎？到底有多少人希望我犧牲啊……」
「恩利，你本來就是不正常的存在，犧牲也只是符合『使用結果』罷了！」
龍女原本還像少女稚嫩的嗓音，此時夾雜巨龍聲線，沙啞又難聽的發出吼叫，最後頭暈目眩的我解除結界，赤裸裸暴露在因為「無聲領域」，空氣被抽離的精神空間中，並繼續開口。
「這件事就等待我自己去查證。當然我也知道被利用或被製造出來的感覺很不好，但是……當一名救世主似乎也不是壞事。」
「唔──你竟然可以……」
「說話嗎？這是當然的，畢竟已經來到尾聲了，看看妳身後吧！」
正當龍女感到詫異轉頭瞬間，一頭巨鷹猛然出現，接著揮動由黑咎石組成的銳利翅膀砍下她的上半身。不待龍女反應過來同時，她自己的下半身隨即用腳掌將其踩踏入地面窟窿，粉碎的女性軀體，僅剩肩膀以上殘存。
精神空間這時候開始破碎並出現雜訊，虛實畫面快速跳動轉換，可以看到精神空間中龍女被腰斬的落敗，另一方面還能看見外部「現實空間」，有著一頭閃耀金色光芒，由多利安召喚出來用巨劍輝下砍擊的天使，以及同樣由洛克瓦彌亞遠程操控的「鷲鷹」揮出利羽，斬下核心空間中央巨大龍型機器人的畫面。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既然這樣的話……」
精神空間接著破碎消失，慘不忍睹的龍女化成充滿雜訊的影像出現其中，雖然恢復成少女形體，但此時她由於意識中樞被毀，變成若隱若現倒臥在地的投射影像。
「妳接下來要讓要塞墜毀對吧？」
我走到她身旁，心中沒有一絲得意，反而對對方產生同情。我當然知道她是我們的敵人，但『此時』卻也感謝對方帶給我想知道的訊息。
關於，空白六十年以及自己身上的故事。
而現在，已經是閃擊戰結束的一小時後了。
「你怎麼會知道？」
少女努力想抬起頭來，但全身卻無法動彈。這是一定的，因為洛克瓦彌亞早就搶走星觀室要塞控制權，就在不久之前，精神空間出現「鷲鷹」的瞬間，這同時也是閃擊戰最終策略的主要目的。
不過，在這過程她卻隱約察覺到什麼，一臉恍然大悟。
「不可能！這不可能！」
「但它的確發生了。」我嘆了一口氣，接著說：「想必妳剛才看到一小時前我們跟妳戰鬥的記憶片段了吧？」
沒錯，這名「要塞核心」少女，剛才再次透過自己的「精神空間」，體驗跟我們戰鬥的過程，而這場戰鬥則是在一小時前。
簡單來講，現在已經是閃擊戰結束的一小時後，而為了避免要塞墜毀，我們請柏菲娜使用「個體時間回溯」，回到一小時前，也正是從我們展開閃擊戰的初始。
而她觸碰的對象自然是核心空間的中央龍形兵器。
因為如龍女的記憶片段，此座要塞的黑咎石能量，在穆出現於精神空間時就已耗盡，我軍人馬開始進攻要塞周圍，洛克瓦彌亞則操控鷲鷹闖入核心空間，並與恢復使用魔法能力的多利安、尤尼斯特，以及切麗兒擊倒內部所有多利安，接著便入侵核心電腦，準備奪取主控權。
但是就在她終於成功，即將掌控星觀室之際，要塞卻因龍女於精神空間潰敗，被下達了墜毀地面，無法回溯的自滅指令。如此一來，閃擊戰目的可就會功虧一簣。要塞的墜落，更會使地上死傷無數。
所以柏菲娜的能力發揮作用正是這個時候，星觀要塞再次回到一個小時前的狀態，當然內外的艾米安早被盟軍給消滅或驅逐，僅剩被重啟的中央核心，以及掌控其，於精神世界內遊走的龍女。
根據洛克瓦彌亞的說法，當電腦被重啟時，主機本身或是寄宿在其中的艾米安，應該都會歷經檔案資料重新讀取、載入的步驟。也就是，對方會再次於「精神空間中」體驗被打倒的過程。然而，最後使要塞墜毀的指令卻無法實現，因為早就掌控主控權的洛克瓦彌亞，只是要自毀指令消失，現在星觀室已降落到洛克瓦要塞附近，所以龍女從一小時前開始就一直維持現在的狀態，正重複看著自己記憶，就如同聽說自殺死去的靈魂，會不斷重複自殺時的動作一樣。
所以我才對此感到同情。
「洛克瓦彌亞，交給妳了。」我抬起頭來對著核心空間中央，化成影像的洛克瓦彌亞說道，接著蹲下身來。「雖然妳是我們的敵人，但也請妳安息吧。」
龍女先是一愣睜大雙眼，接著露出釋然的笑。
「原來死第二次的是我啊……」
龍女全身顫抖，並試圖舉起自己的手觸碰我，然而，最後卻還是逐漸消失。
「夏利姆大人……母親……恩利……」
聽聞龍女消失前的呢喃，我心情不禁感到沉重起來，因為對方應該是想起過去還身為人類的記憶吧？而我也成為她最後記憶中的人物嗎？
至少，她曾經是真正的人類。
創作內容
長篇奇幻-《後烏托邦的魔法師》(4)-12.複數幻境中龍與少女的結局
《後烏托邦的魔法師》(1)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