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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an】輪迴花開

妮爾波莎 | 2019-07-16 23:18:15 | 巴幣 8 | 人氣 262


J'ai toujours cru que pour réussir dans le monde, il fallait avoir l'air fou et être sage.

我一直認為想要在這世界成功,要看起來瘋狂,實際上睿智。──孟德斯鳩



  伊洪泰兒確信自己死前腦海裡回憶的,一定是第一次見到拉爾公爵的那天。


  她走了一百個太陽的生與死,終於來到這個被河分隔成兩半的戴米城。那裡有雙耳被戳聾、聲帶被廢、走路無聲的侍者帶路,她被矇著眼,在戴米城走過一千條街道、轉過一千個轉角、下了一萬階戴米城的紅土階梯,來到戴米城角落的角落。


  途中她經過一個吵雜的公園,眼睛看不到、耳朵被人們的歡笑聲塞滿,在各式陌生的味道裡,伊洪泰兒卻辨識出了那獨特的、從來沒有聞過的花香。那是兒童餓了兩天後,終於有甜的熱可可能喝的味道。


  她停下腳步,等到她覺得侍者回頭看向她時才開口:「那是什麼花?」


  侍者無法說話,伊洪泰兒在原地等了許久,突然間手上被塞了一個玻璃瓶。那玻璃瓶只有伊洪泰兒手掌的一半大,形狀十分特殊,瓶身的中間有個曲型的凹陷,往上的瓶口才又開闊起來,整體有些像簡易計時的沙漏。


  伊洪泰兒才大致摸完,手上的玻璃瓶又被侍者抽走。兩人不再說話,穿過陣陣花香,繼續走沒走完的一千條街道、一千個轉角、一萬階戴米城的紅土階梯,來到戴米城角落的角落。


  等到伊洪泰兒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時,他們才停下腳步。此刻他們站在地下的角落的角落的陰影裡。侍者解開罩住伊洪泰兒眼睛的黑布,無聲地退到一旁,一抹高大的身影向伊洪泰兒走來。


  「歡迎,偉大夏朵之女。」那抹身影的聲音如春風般和緩,像極了伊洪泰兒家鄉的高山上,一壺想整晚握著不放的阿蘇茶。


  「願太陽永遠照拂,而影子不過是輪迴之間的過渡。」伊洪泰兒依著老師的規定單膝跪地,說出這段面對委託人時必須說的禱詞。


  「願太陽永遠照拂。」


  伊洪泰兒聽見對方回覆便抬頭,與對方四目交接的瞬間,心卻如執行任務時,緊握著匕首的手般一樣緊縮。


  那個高大的男子,有著一雙天空中最閃亮的星星般的眼眸。那雙眼眸裡面,甚至還有兩輪成雙成對的滿月。伊洪泰兒跟著老師之前,也被村子裡的老人誇獎過:她有著站在最高的牧場的最高的山上,看見的最亮的星星的眼睛。


  那雙眼眸在兩人對視的瞬間笑了起來,春風般的聲音再次迴盪在角落裡。「妳跟傳聞一樣年輕,有雨後強韌青草的味道。」


  伊洪泰兒低下頭。「願太陽永遠照拂。」


  許是意識到伊洪泰兒並不是談話對象,拉爾公爵轉而直接切入重點。「這是這次的任務目標。」他從寬大的黑袍下,拿出了一張粗糙的羊皮紙,上頭有著一幅寥寥幾筆勾勒而成的畫像。繪畫者雖畫得倉促,卻在幾筆間精準捕捉了被畫者的神韻。伊洪泰兒一眼就認出目標。


  她快速眨著那雙如明星、如母鹿深邃明亮的眼,纖長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翩飛。伊洪泰兒第一次知道,心跳的力度可以直逼自己打出去的拳。雪山諸神、無明群魅呀......


  「願太陽永遠照拂。」如千噸冰山般的顫動不過一瞬,影行者的訓練最終壓制住了伊洪泰兒提問的衝動。


  然而伊洪泰兒並不像她自己的老師如此不動,於是那叩問便趁隙轉入她的心中。


  雪山諸神、無明群魅呀,畫上可是蒙單尼兒人皆需奉上無限尊崇的珀主呀?


○●


  「去查查。」夏朗邊把玩手上特殊造型的玻璃杯,邊對著在室內跪成一地的騎士下命令。他一向對自己同性別的男性沒什麼好感,他們全數離去之後,才看似隨意地將骨瓷壺裡的飲料倒入玻璃杯中,拿了起來對著窗外的晨光仔細端詳。


  戴米城盛產這種被暱稱為「聖血」的飲料,城裡的每個人每天都要喝上一兩杯。它沒有酒精醉人的功效,但裝進那上下寬、中間有弧形凹陷的玻璃杯裡後,會奇異地反射迷人的光澤。


  那光澤遠看像夏朗顏色細膩、隨光線流轉的棕眼。但仔細一看便會發現,那顏色如同他偏好的琥珀種類般,曚了一層絲質般白色的霧,唯有目光專注地、直直地穿透那霧,才能瞥見紅色的迷人內裡。


  「嘖!」靜止般觀看了那紅色液體不久,夏朗突然如同驚醒般,二話不說將「聖血」一飲而盡。「嘶──」過燙的液體沿著口腔、舌頭,一路往下燒灼,夏朗痛苦的聲音彷若「聖血」一路向下攻佔的戰利品。


  也唯有他自己一個人時會狼狽至此了。他並沒有做任何燙傷處理,只希望痛楚能夠壓住他自己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思緒。


  他內心雪亮明白自己開始想念那雙在歐西昂的紅眼睛了。


  就算她與他各自的領土並不是隸屬關係,但她出身於殖民地是事實。就算流著一半萊斯特大陸人的血,還生著牛奶般潔白的膚色,那雙有時像憤怒火焰的紅眼,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缺陷」?夏朗出於某種自視高潔的認知,並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有潛意識知道,他也許是真真正正那樣想的。


○●


  「夏朗洪特殿下即刻就要離開戴米城嗎?」私下拜訪結束前,那名傳奇般的男子問道。


  夏朗不置可否,只是禮儀般地笑了笑。「拉爾公爵是知道的,歐西昂的海鮮總令我這個內陸人銷魂不已。」戴米城也有漁產,不過是淡水魚,挑嘴的夏朗光聞穿梭於城市的風就知道自己不喜歡。


  「至少等花季過了再走吧。」公爵斗篷下的眼睛閃閃爍爍。夏朗一直覺得那雙眼睛有一種不符合其歷練與城府的純真,就好像男孩的眼睛看見稀奇之物時,瞬間迸發出許多珍珠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讓夏朗感到一股幾近奇異的害怕,畢竟誰會想到那雙眼睛的主人,是憑著謀智與機運周旋於大國之間,在風雨飄搖中,保住自己小小領土的人呢?


  「我會詳加考慮公爵的提議的。」夏朗左手捏了捏帽沿當作致意,對方已暗示自此,他心中已經決定要在戴米城待一陣子。上馬車前,他猶豫了一下,才以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願公爵建國順利。」


  公爵外交式的微笑嘴角聽到這話時,終於有微微鬆動的跡象。「明智如殿下,花季正好,不待在戴米城就可惜了。」


○●


  所以到底是怎麼樣的好戲呢?一回到母國克萊斯為他準備的宅邸,他馬上派了手上的騎士去查。比起其他大城市,他並不喜歡戴米城。夏朗總覺得這古老的城市比其他一樣古老的城市還要陰暗一些。


  許是這城市位於河流交匯之處,各式各樣的人也像河流一樣在這裡交會、融合,併發出各式各樣華麗或骯髒的光芒之後,被時代吸收,或帶著某樣新的東西離去。戴米城的統治者並不在意來自各方、背景各異的人,因為這是使他們強大的原因。


  他們清楚先祖居住的草原儘管像沒有邊境般遼闊,卻不允許他們留下任何東西。於是當五大部落決定在戴米城定居下來,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祭拜四方不屬於他們的神祇,請祂們驅使自己的信眾,為自己做任何事。


  虔誠的祈禱,加上悲傷到無法被寫入史書的犧牲最終得到了應驗,現今戴米城的統治者與貴族們,除了騎馬外並不做任何事。他們有不同的人幫他們建造戴米城高高低低的樓梯;在大河裡捕魚;種植聖血草;養育作物與牲畜。


  他們聲稱戴米城高高的紅土,是他們帶來的馬匹的糞便堆疊而成,所以才有著與草原相反的顏色,因為馬既依賴著草原生長,同時又踐踏著草原。因為那些馬,他們變成戴米城的主人。


  戴米城確實是偉大的,但夏朗覺得那並不是戴米城的統治者們努力的結果。不過他所知的所有城市,都不是由貴族建成的就是了。


  「妳會怎麼看這座城市呢,鳳。」想到這,夏朗腦海裡那雙紅眼又再次明晰起來。他忍不住寫了封簡短的信,招了侍從寄去歐西昂。信交出的那一瞬間,他突然驚覺她於他而言,也許不過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對象


  夏朗後悔寫了那樣的信。


○●


  珀主覺得她是自己見過最特別的孩子。他能從一個人的眼底,看清其靈魂本質。那是他身為珀主,宿命同時受到祝福與詛咒而成的能力。然而伊洪泰兒的眼睛儘管讓他想起年輕強記典籍時,偶爾抬起頭看見的最晶亮的一對星子,但星子的背後卻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以為伊洪泰兒的眼底沒有靈魂,所以眼眸才能如此燦爛。


  某日午課完、看完各地送來的卷宗後,珀主側躺斜倚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看著庭院外趁著午休空檔打鬧的童男童女們。他們都有蒙單尼兒人挺立的鼻子,那是為了適應寒冷的高原氣候而發展出來的器官,是雪山諸神送給蒙單尼兒人的禮物。而如今在珀主出逃雪山後才降生的他們,怕是永遠無法親見父母口中的大立瓦立山了吧。


  珀主有些恍惚地想時,身後傳來了拉門開啟的聲響。他從腳步聲判斷是伊洪泰兒。這麼說也許不太對,因為伊洪泰兒走路是沒有聲音的。就算是他在雪山的神殿裡,也從未訓練出走路完全無聲的侍者。


  「坎欽查德倫勒泰。」蒙單尼兒人在珀主面前並不直稱他們至上的珀主之名,取而代之的是誦唸一遍雪山諸神的八大主神之名,是稱呼他們敬愛的珀主,也作為與他人碰面時,招呼祝福之意。


  「萬事萬物諸吉祥。」珀主回應念誦端坐而起,給伊洪泰兒一個真心的微笑後,便捧起了戴米城特有的玻璃杯。「聖血」在午後陽光照射下呈現透明的血色,讓珀主以為裡頭藏有諸神給蒙單尼兒人的訊息。


  「伊洪泰兒看過大立瓦立山的雪嗎?」他隨性問起了剛來到這裡服侍他的侍童。


  「在父親與母親的話語裡,大立瓦立山的雪栩栩如生,夏季的融雪像我降生時,母親餵養的白色乳水。」


  珀主聽見這回答,笑從嘴角綻了開,像是雪域裡奇蹟綻放的蓮花。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族人們便開始教自己的孩子那樣的話,以便在他問出這道題目時,能夠答得得體,又不傷他們最愛的珀主的心。


  依蒙單尼兒人單純的天性,唯有等得很久、夠久、太久時,才會從腦袋裡提煉出這種言不由衷的話語來。「一切都是為了珀主呀!」他們會在背後偷偷那樣子說。


  「諸神教我們無欲無求,然而想像中的栩栩如生和親眼所見根本還是不一樣的。我總希望帶大家回到雪域裡,回到諸神、群魅所在之地。」珀主閉起眼,任由想像飛馳過一千座大山、一千條大河。許是飛翔太久,突然其來的疲憊向他襲來,讓他恨不得馬上投入下一世裡。


  然而諸神、群魅、眾人,還在等呀,還在等回歸的那一天;而他無法迴避命運的可悲靈魂再次降生後,也依然是珀主。他直直望著那瓶喝過一半的聖血不語,直到晚課的預備鐘聲響起,心裡才隱隱約約生了什麼主意。


  「坎欽查德倫勒泰。」等在一旁的伊洪泰兒看見珀主終於又有了動作,恭敬地垂下頭。心裡早已像被老師的重拳打了千萬次般,手心流的汗跟死鬥握著短劍的汗一樣多。


  雪山諸神、無明群魅呀,我怎能成為所有蒙單尼兒人的仇敵呀?


○●


  透過當地貴族的介紹,夏朗狠狠地在專門供應給貴族的高級娛樂院玩了一圈。直到月亮再一次一生一死時,才終於受不了自己,而第一次安靜待在房裡一天當作反省,直到日落時才不情不願地走入飯廳進食。


  鳳沒有依著信裡的指示前來。這讓夏朗的身體整頓飯下來一會冷一會熱,說不清是高興還是憂愁,心像沒有盔甲的貴族騎士一樣脆弱。他暗自希望以鳳的機敏,早已看出自己信裡是何等意思,於是斷然拒絕自己不知不覺間如同命令般的念想。然而他自己不知道的是,就連那樣的想望,也是帶著支配的意念的。


  飯後他不得不收起浪蕩王子的性子,像酒醒後總會特別真心懺悔一樣,琢磨著戴米城還有誰可以拜訪,並很快想到了那位出逃故鄉三十多年,卻依然保有影響力的蒙單尼兒人的領袖。


  他們的領袖珀主並不像一般各國的領袖是由世襲或戰爭而來,蒙單尼兒人相信自己的領袖是透過靈魂不斷重生,就像太陽和月亮一樣,不斷來到他們身邊,帶領著他們。在蒙單尼兒人的心中,領袖是神祇之一,不是化身也不是使者,而是貨真價實的、不斷重生的神祇。蒙單尼兒人靠著這樣的信念,凝聚了留在家鄉和隨珀主出逃的兩群分隔三十年的族人。


  然而就夏朗的消息所知,當初逼迫珀主出逃的婆沙林國勢力,近年來不斷壯大且加強控制了原本只屬於蒙單尼兒人的雪域,情況已經快到了珀主不得不使出手段的臨界點了。


  想到這,夏朗的血液不由得加快了起來。此趟與拉爾公爵的會面讓他受益良多,並不是因為他的蕞爾小國給了他什麼好處,而是夏朗從談話裡得到了許多關於如何與其他人周旋的故事。


  這對年輕的他是十分重要的,而珀主與拉爾公爵的情勢是何等相似,同樣受遠方的婆沙林國威脅,也同樣在萊斯特大陸各國間周旋著,尋著一個搏倒婆沙林國的機會。


  夏朗確信自己也能在珀主身上學到什麼,樂於從前人身上找到捷徑,是他最大的優點之一。


○●


  「坎欽查德倫勒泰。」接見廳內,拉爾公爵毫無猶豫地躬身而下,再次直起身時便看見了在珀主身後服侍的伊洪泰兒。


  她的眼神看到他時像受驚的母鹿,四肢與動作卻還有著公鹿的驕傲與堅定。拉爾公爵對此十分滿意,伊洪泰兒是十分優秀的影行者:訓練有素且單純。他望向伊洪泰兒只有一瞬,很快又將目光收回到珀主身上,恭恭敬敬一揖道:


  「珀主近日可好?」他操著稍稍帶著海洋濕氣的婆沙林語問道。


  「托公爵的福,一切如常。」珀主操著的婆沙林語,帶著與拉爾公爵不同的腔調,雖是同一種語言,口音再加上兩人說的都不是母語的關係,兩人必須專心傾聽對方,才能確認自己完全聽懂彼此的話。


  他們一上一下對坐而下,珀主伸手示意拉爾公爵捧起侍者奉上的「聖血」,待對方淺嘗了一口後,才再次開口道:「公爵在戴米城的行程總是緊湊,今日到來,是否有什麼事向我蒙單尼兒人商量?」


  拉爾公爵一聽,放下了裝著「聖血」的玻璃杯,用那雙看似純真無瑕的眼睛,直直望進珀主好似盛著千萬個宇宙的眼裡。「珀主與我同為婆沙林國最頭痛之人,一直以來都站在同一側。」


  話語至此,珀主察覺到了公爵眼裡純真的星光,像是被一陣恐怖的颶風襲擊,紛紛在他黑色的眼底熄滅。


  「如今我的故土情勢已快不保,實在繼續無法逗留戴米城。萬不得以,真不想向珀主要求什麼。」


  珀主眼底的星系流轉,爆破死亡壓縮重生,如同他千世萬世輪迴不變的道理。「你我本是同路人,相信留在雪山的蒙單尼兒人已等待許久。」


  拉爾公爵抬眼看著在高處坐著的珀主,心裡好似沙沙沙地,開出了不合時節的千千萬萬朵花,惹得他的心顫動不已。「莎芙莫島雖沒有雪山的大山大水,卻也有自己的美麗。若珀主不嫌棄,我會在那保您一世平安。」


  「我會記得的,莎芙莫,婆娑之島。」珀主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累了,他並不是不死之生,不過是靈魂不滅罷了。這瞬間他覺得自己這個珀主當得實在庸庸碌碌,帶了些族人出來,卻把一些人留在那裡受盡敵國摧殘。不論是雪山諸神,還是無明群魅,都恨不得將他的魂吞噬殆盡吧?


  若這一世只能成就一件事,那就這樣吧


  「萬事萬物諸吉祥。」剎那裡,珀主眼底的宇宙盡滅。


○●


  「萬事萬物諸吉祥。」夏朗一進到珀主的接見廳,便依著蒙單尼兒人的禮儀,做出了五體貼地的大禮。


  「願雪山諸神也看顧你,來自遠方的夏朗洪特殿下。」珀主對眼前不計較自己的身分,而願意跪地行禮的萊斯特大陸貴族升起好感來。


  雖然他並不認為萬事萬物有所謂的高低,眼前這位王子的與眾不同,還是讓他升起好奇來。「接到殿下的請求,實是驚訝,不知殿下此趟前來的目的為何?」


  「我從拉爾公爵那知道,戴米城近日將有大事發生,於是在此停留多日。等到聖血花花期都要過了,想想實在不能再浪費時日。珀主也在戴米城,我瞻仰珀主智謀許久,就趁今日來訪了。」夏朗這話說得真心誠意,連自己也沒發覺那敬意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又是拉爾公爵呀......珀主在心底偷偷嘆了口氣。世人都說他們是萊斯特大陸之外,最英明睿智的兩個人,珀主這下覺得自己遠遠比不上他了。至少,他沒有拉爾公爵那份可以犧牲任何人的決絕


  他目光放到極遠之處,眼尖地發現院裡的聖血花確實開始衰敗了。他一向是怕熱的,畢竟他也是誕生在雪域的孩子。若拉爾公爵所說的「大事」能趕在花謝之前,也是不錯的。


  「既然如此的話,殿下覺得聖血花為何綻放呢?」珀主聲音低低幽幽,好似沒有特別對誰說話。


  「這個呀,」夏朗並沒有察覺對方心裡的千頭萬緒,只是習慣性地用右手食指支起偏向一旁的頭,腦袋開始像與人論辯般急急運轉。「當然是因為──」


○●


  夏朗出接見廳時已是黃昏,精神還算好的他信步走入出口前的花園。彼時空氣中瀰漫著甜膩又腐敗的氣味,就像少女在他眼前裸露身體時會有的氣味,為此他忍不住多吸了幾口。在這個季節,聖血花確實只剩下嗅覺還算親人了,許多花瓣邊緣早已像墨水般,暈成了一片黑,令人看了心生厭煩。


  真是每年都要被喜愛一次、討厭一次的花呀。夏朗心不在焉地想。


  毫無防備地,夏朗十步外出現了一名靜默的少女。基於多年的訓練,他的身體瞬間警戒了起來,並隨即判斷是因為少女走路無聲,他心思又放在別的地方,一時才沒有注意到。


  然而,許是出於某種原始的動物直覺,夏朗內心分析完原因後,並無法放鬆警戒。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發現她有著蒙單尼兒人端正的五官,以及那份來自原始野地的純真大眼。身材結實勻稱,簡直像是有特別訓練過的樣子。


  「坎欽查德倫勒泰。」兩人交會時,夏朗用蒙單尼兒人的語言打了聲招呼。


  少女起先毫無反應,直到晚課的鐘聲響起,晚風將聖血花的殘瓣狠狠拋起時,她才像從某個夢境清醒般。她轉過頭,黃昏照射下的少女一半的臉龐,在夏朗看來似乎有某種泫然欲泣的情緒;另一半則罩在無法看清的陰影裡。


  「願太陽永遠照拂。」


○●


  「我的伊洪泰兒呀,妳就像燕子般離去吧!我等凋零,不過是為了再次降生。」


  他極力用最後一絲意志,靠著黃昏的太陽辨認方向,直到確認自己手指向了哪個地方,才閉上了曾經盛裝著千萬宇宙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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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夏朗跟鳳是去年參加公會合集時,個人小說的兩個主角,能夠在這裡再次出現,算是我一點湊CP的私心。

2. 承上,所以他們所在的萊斯特大陸世界觀,算是擴張了。

3.
承承上,雖然寫到了夏朗跟鳳,但這篇我個人站的CP是「拉爾公爵X珀主」。

4. 伊洪泰兒是個可愛的孩子,名字取自hirondelle(燕子)。

5. 如果你不嫌棄、夠有耐心讀完這篇故事,並且從中嗅到了什麼。是的,你沒讀錯,不過小說終究是小說。

創作回應

煙嵐
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2019-07-17 00:54:22
妮爾波莎
也許,這只是一個用各種陌生的自創奇幻名詞,來混淆你的長短篇而已,也許裡面沒有你要找的東西?
2019-07-17 10:05:03
十六夜郎
這篇故事很不錯,但更深入的理解上我必須要花一些時間,感謝撰文
2019-07-17 01:58:21
妮爾波莎
謝謝會長!但有時,搞不好故事就只是故事而已,沒有多一點,也沒有少一點。
2019-07-17 10:36:50
妮爾波莎
也許,是後記最後一點,起了一些奇怪的暗示作用吧。
2019-07-17 10:3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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