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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紙箱裡的雙馬尾之二
2.
這台放在房東房間裡的電腦主機，還真的是烤箱啊……
中空的主機殼有一面被拆了下來，從這面看進去，可以清楚看到裡頭火紅色的加熱電路板與旋轉的烤盤。
儘管從門外看不清楚烤盤的內容物，但依照這機器的設置與飄出的麵包香氣，裡頭一定正在烘烤著麵包之類的食物。
在我分析這奇特的烤箱的同時，房間深處傳來兩個腳步聲，一個是腳跟敲擊出的清脆聲響，另一個則是輕快又毫無規律的腳步聲。
剛刺探完敵情的我，一時情急之下，腦中一片空白，只好沿著原來路路徑，躲回一樓回收室旁的樹叢裡。
直到可疑人士牽著小妹妹的手離開宿舍後，滿身枯葉的我才敢從走的出樹叢外。
雖然兩人的動向真是令人在意，但手機裡顯示的時間提醒我，是時候該去上學了。
恰巧，上學的路途上，到目前為止與她們兩人的路線重複，在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之下，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們後方。
這不算跟蹤吧，只是剛好順路去上學而已……
儘管我這般的說詞，看似合理，但心中仍有一絲罪惡感正在作祟。
我當然知道跟蹤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只是那位可疑人士實在讓我很在意。
倘若那傢伙就此房東，那他身旁的那位小女孩又是誰呢？
「小可呀～我們搭公車上學好不好？」可疑人士開口說話。
「欸～我不要！」停下腳步的小女孩噘起唇瓣，擺出一臉厭惡的嘴裡，「第一次來到台北，我想搭捷運！」
原來這位小女孩是外地人啊……而且還是位任性的小鬼頭。
「可是……這樣會比較慢到學校呦～」
「不管！我就是要搭！」小女孩跺起腳跟。
「真是拿妳沒辦法。」
由他們的對話可以得知，身旁這位小女孩可能是位小學生。
因為距離這裡附近最近的兩間學校，分別是我就讀的高中與一間公立的國民小學。
在刪去法則的情況下，撇除這孩子是高中生的可能性，剩下的可能選項就是國小生。
這兩間學校都在同一個捷運站下車，彼此在地緣上十分靠近，所以就理所當然地繼續跟在後頭，蒐集相關線索。
目前可以從聲音得知這位可疑人士是一位年輕的女性，至於她們之間是什麼關係，還需要繼續觀察──
「邱可啊，新學校適應得如何呀？」
「還可以啦～阿姆阿姆……」小女孩顧著吃手上那袋剛出爐的牛角麵包。
「學校生活裡，有什麼是妳喜歡的嗎？」
「考試。」小女孩回答完，立刻貪心地將麵包塞滿嘴。
「邱可好認真哦～居然會喜歡考試。」
小妹妹忽然停下步伐，雙手交叉在她平坦的胸前，神氣地地回答：
「那是當然囉～因為嘛～考試的時候最安靜了，非常適合睡覺！」
喂，給我起來寫考卷啦～妳這小兔崽子！
有別於我的反應，這位可疑人士聽到小妹妹無厘頭的發言之後，並沒有做出無奈或是其他反感的表現，彷彿習以為常般，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只有蹲低身子，摸摸小妹妹的頭，輕聲提醒小妹妹：
「等會進捷運站後，不能吃東西呦～妳這些牛角麵包可能要等去學校再吃。」
「嘿～為什麼呀？我還有點餓……」
「台北捷運裡是禁止飲食的，忍耐點，過幾站就到學校呦～」她繼續摸著小妹妹的頭安撫不滿的情緒。
「怎麼有這麼麻煩的規定呀！真是麻煩～到底是誰說要來搭捷運的！」小妹妹惱羞成怒地跺腳。
這小女孩真是任性，剛才朝著要來搭捷運的不就是妳嗎？
不過，這位可疑人士並沒有因為她接連的無理取鬧大動肝火，看來她們彼此應該是熟人，類似姐妹或是母女之類的。
「總之，妳手上那袋牛角麵包先給我保管吧～下車就會妳囉～」
「欸～房東姐姐真討厭！」小妹妹吐舌做鬼臉。
房東姐姐？眼前這位全身上下都包得像肉粽的傢伙，還真的是房東啊。
怪不得她們稍早前是從房東的住處出發去學校。
這位房東，我之前完全沒有與她見過面，只有從住宿的學生那裡耳聞過，房東是一位年輕的單身女性，實際上我連她的照片都沒看過。
每次她有事情交代給我時，通常都由宿舍的學生幹部代為交辦。
甚至，連這位房東的代理人也曾三不五時更換人選，搞得我每次在宿舍遇到事情時，不知道該找誰好。
不錯，有意思。
就趁著今天上學的機會，順便一探房東的真面目吧！說不定，這位小妹妹搞不好是房東的私生子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挖到大新聞了。
進站音樂乍然響起，捷運車廂緩緩駛入車站內。
由於我與她們目的地剛好是在同一個捷運站下車，我順理成章地繼續跟在後頭，步上捷運車廂內。
上班時段的捷運車廂，堪比沙丁魚罐頭。
點頭打瞌睡的上班族、戴上耳機的通勤學生、外出閒晃的銀髮族，各種各樣的乘客在這個流量尖峰時段，彼此你推我擠。
連原本應該是微涼的冷氣都在擁擠人潮的加溫下，飄出古怪氣味的熱空氣。
我無可倖免地夾在其中，而眼前這兩人卻坐在博愛座上，逃過這場劫難。
「還好剛才那兩位年輕人讓座，才不用人擠人。」
「真幸運～」小妹妹跟著搭腔。
稍嫌疲的累房東，將頭靠在座位旁的透明擋板上，沒過多久，她就這樣靜靜地睡著了。
坐在一旁的小妹妹則是活力滿滿，雙腳懸空的她按奈不住性子，開心地來回踢動，水亮的大眼靈動地轉啊轉，像個好奇寶寶似地觀察四周的路人。
幾站過去了，車上的人潮稍微縮減了一些，車廂內也跟著空出幾張座位。
但為了觀察這奇葩的二人組，我選擇繼續站立在她們附近的地方，在人群的夾縫中，喬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視線，繼續我的觀察。
從這位叫做「邱可」的小妹妹口中，得知可疑人士是房東之後，我不斷把一些符合房東的形象投射在她身上。
成熟、穩重、氣質，這些肥皂劇常見的房東設定，在我的小腦袋瓜中都排練了一輪，如果這位房東擁有魔鬼的身材，那該有多好。
正當我幻想之際，前方這位小妹妹打開書本看書，從鉛筆盒裡拿出一支自動鉛筆。
左顧右盼後，趁著週遭人不注意的當下，小妹妹突然將自動鉛筆塞進雙唇中。
「……」我完全看傻了眼。
小妹妹沒有停下荒唐的舉動，嘴裡含著筆管，手指按壓著筆桿尾端的按鈕，讓更多的鉛筆筆芯進入她的嘴巴中。
最詭異的是，小妹妹居然吃得津津有味，彷彿像是在吃零食一樣。
將筆管從嘴裡拔出之後，小妹妹的詭異舉動並沒有就此打住，反而變本加厲拿出一盒粉紅色的鐵製鉛筆盒，放在大腿上裝填自動鉛筆的筆芯。
咦？這筆芯好像怪怪的……
我走進一瞧才恍然大悟，自動鉛筆裝填的不是筆芯，而是一顆顆超小粒的巧克力球。
鉛筆盒內沒有任何文具，裡面裝著許多種類的糖果。
這名叫邱可的小妹妹，還真不是個平凡人物，竟然貪吃到連短短的捷運通勤時間，也要用這種特別的方式偷吃東西。
真不知道該佩服好，還是嘆息才好。
突然間，捷運瞬間減速，小妹妹大腿上的鉛筆盒因而掉落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雖然內容物沒有打翻，但吵醒了一旁正在小憩的房東。
睡眼惺忪的房東只是將鉛筆盒撿了起來，沒收至包包內，把握時間繼續休息。
但同時，小妹妹也把握時間，繼續她的捷運野餐時光。
她將書拿高，遮住自己臉龐，緊接著她的雙頰便開始咀嚼東西，看來不僅是文具，就連書本上也裝有著偷吃食物的機關。
由於我觀察太過於入微的緣故，沒保持好適當的距離，小妹妹拿下書本的當下便察覺我的存在。
我裝作什麼也沒看到，趕緊逃開她的視線，但從眼角餘光感覺到小妹妹的視線持續在關注我。
呃……別緊張。
我如此安慰自己，同時連忙移動身軀，朝著遠離她們的方向，擠進人群當中。
「哎呀～」
逃離的過程實在是太倉促，沒有注意到週遭的情況之下，迎頭撞上一位同校的女同學。
這位女同學，從她制服上學號的顏色來判斷，應該是小我一屆的學妹。
「抱歉，是我沒看路。」我微微低頭表達歉意。
學妹抬起頭與我對視，勾起一彎淺淺的微笑。
「沒關係，是我自己沒注意四周。」學妹雙手緊緊抱著一片用報紙包起來的四方形物品。
沒想到此時捷運剛好即將進站，煞車所帶來的慣性力道，使這位剛站穩腳步的學妹再度失去重心。
再加上她手抱著東西的緣故，沒辦法即時扶著一旁的欄杆，身體即將向後傾斜摔倒在地面。
我見狀，立刻上前，伸出雙手試圖扶著她。
「學、學長……」雙頰漲紅的學妹與我正眼相對。
彼此之間，隔著不到幾公分的距離，隱約聽到她的一吸一吐，微弱卻又急促的呼吸聲，一絲一絲地進入我的聽覺內。
這英雄救美的感覺，有點柔軟，有點舒適……
因為現在的她正被我雙手緊抱住，這時我才明白原來這個即將展開的秋季並不蕭條，還是有一兩件值得我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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