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Z說道,以毫無高低起伏、類似機器人的語氣。「你為何而笑?」
「沒有啊,只是……覺得自己可能長得太帥了吧?」
一陣沉默降臨於兩人之間。
「沒有啊,妳不覺得只有這個可能性嗎?讓妳不把我燒掉,只打算這樣看著我一直被打倒一直站起來。不就是在享受當S的快感嗎?」
「……………」
「我是不覺得自己多有魅力,但既然妳這麼堅持,那就沒辦法囉,如果妳願意求,不,我是說,懇求的話,也許我會賞點臉看看妳呢。」
「………………………………」
「嗯嗯,說的也是,像我陳大中這麼罪孽深重的男人,想要一直注視也是再所難免──」
──有空隙。
大中抓穩Z看似一臉無語、發呆的這個機會,一個箭步往前衝,衝到了她的面前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緊接著──
轟!
他被火焰吞噬了。
火焰持續著,一般Z不會做這樣的行為,將釋放火焰的時間拉長。
因為要是沒有擊中目標,反而會成為標靶。
可是Z現在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目標過於愚蠢,可降低警戒。」Z這麼說道,雖然內容有些諷刺,但配上這沒有感情的說話方式,卻顯得有些詭異,而不是好笑。
沒錯,並非好笑。因為在場的大中,完全笑不出來。
然而,原因並不是他被火燒,而是因為──
「……抓到妳了!」大中從火焰中衝出。
「!」
在Z尚未解除火焰時,大中從火焰中衝了出來,衝向Z,兩手環抱她的腰部,將她擒抱在地。
火焰解除。緊接著,碰!兩人著地。
著地後,大中一樣將她的手腕部分抓住,壓在地上,就跟幾分鐘前的狀況一樣。
「為什麼?」Z問。
「妳以為我陳大中是、是沒學習能力嗎?」大中喘著氣說:「被燒這麼多次,以為我是不會躲開嗎?」
「那剛剛的喊聲是?」
「當然是騙妳的,本來以為妳只會像剛才一樣只燒一下子,但讓火焰噴這麼久,真是幫了大忙了。」
「……可惡。」
「可惡?我嗎?妳真的這麼想嗎?Z。」大中吼道。
聲音的音量有些大,似乎讓Z有些嚇到,而暫時沒有回話。
然而,在過了一會兒之後,Z打算開口反駁,但──
「我告訴妳真正的原因吧,為什麼妳沒有馬上打倒我。」大中打斷了Z。
「真正的…..原因?」Z問。
「對,真正的原因。」
大中放低音量,說:「妳之所以沒有直接打倒我,是因為妳根本做不到對吧?」
「無法認知含意,我當然──」
「要是真做得到的話,早就做了。」
「不是──」
「那回答啊,為什麼要擺出這樣的表情呢?」
「???」
表情,Z的表情。
從方才就面無表情的Z,此時此刻,是在流眼淚的。
淚痕流經臉頰,但現在Z是躺著的,所以不可能是被壓在地上才流。
Z這個時候才察覺到,原來自己有掉眼淚。
可是,為什麼?Z全然不知。
大中也是。
「雖然不知道妳不想殺掉我的原因是什麼,但這個原因根本不重要。」
她在Z的空間裡沒有動手幹掉我,以及在那裡面性格改變那麼多,真的是因為單純嗎?大中心想。
「妳不想要做,對不對?我知道的,妳是在跟妳自己的身體對抗,對不對?」
──不對,不是這樣,不只是這樣,是因為妳被控制了,只有這個可能說得通。
「妳其實根本不想要做殺掉我這個命令,對吧?對妳來說這只是命令,不是妳想做的事情,沒錯吧?」
「!」
Z的眼淚又開始流了,這次流經太陽穴,然後至後腦勺,數秒後她整個後頸變得濕潤起來,連帶頭髮也變得如此。
「妳是可以選擇的,Z,妳有權選擇自己的命運,不是任何人的工具,也不須要強迫自己做不喜歡做的事。」
「……我…...工具?」
「妳就是妳自己,這樣就夠了。」
──我只是想要幫助妳而已。
此刻,大中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記憶畫面。
『一直被當成道具,很不好受吧。』
說話的是,年幼的自己,不,不是,只是長得像而已。
這是長得很像自己的女孩說的話。
『我們來玩交換身分的遊戲吧。』該名女孩又這樣說。
然後,她來著自己的手,自己的那隻還短小纖細的手……
畫面一閃而過,大中的意識回到此時此刻。
──剛才,那是什麼?
他大力喘氣,喘得比被燒完還要大力。
──鈴鈴鈴!
Z的手機響了。
『到底要讓我等多久?不是叫妳『把任務達成』嗎?』
手機那頭有人說話了,聽起來像是一名中年女子的嗓音。
「我、我……」
『妳的回答呢?Z。』
「我、我不是……」
『什麼?聽不見。那邊收訊不好嗎?』
「我不是妳的道具!不要再命令我了!」Z大聲喊出這句話。
有血有肉,不是方才的毫無高低起伏。
這是Z第一次在現實世界,以Z的空間的自己的說話方式,所做出的發言。
『……還以為妳要說什麼,結果就是這個啊。』手機那頭的女子說道。
「?」
『反抗軍第一軍團直屬執行官Z聽令,毀掉妳身邊的一切。』
「哈?」大中聽見此語後,一瞬間呆住了。
想到這裡,手機掛斷了。
緊接著,Z的身體發出黃色的光芒,非常刺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Z目前不斷掙扎著,看起來十分痛苦。
她嘗試掙脫大中,但其力道一下有一下又沒有,這當然是無法掙脫的。
雖然如此,大中卻比之前,要掙脫開來的那一刻還要來的緊張。
「Z,保持清醒,妳是對的,妳需要的就是相信妳自己!」大中兩手放在Z的肩膀上,這樣說。
然而並沒有任何作用。
黃光越來越強、越來越刺眼,然後──
砰!
一個大爆炸產生。
這使得整棟宿舍的屋頂都被炸開了。
大中也因為被炸飛,背部、頭部都撞上牆壁,意識遁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
大中躺在永無止盡的黑暗中。
『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席琳娜‧威廉姆斯。』
這時,有人在黑暗中說話了──
『以前你小時候是怎麼把我當猴子在耍的,那麼快就忘記囉?』
是女人的嗓音,聽起來有點有點成熟,但音調不會太低,相反地,還滿高的。
不過整體聽起來的感覺很舒服,音色很好聽,不會令人覺得很尖銳刺耳。
『啊,不對,現在好像要叫你陳大中喔?這樣啊,已經過了十幾年了……嘿嘿。』
笑聲也是,十分動聽。
然而這裡一片黑暗,見不到本人。不只人,連個影子都沒有。全部,都是一片黑,甚至連自己是否有睜開眼,都無法察覺。
不,或許,只是這名女子不想讓大中見到也說不定,她可能躲在某處,也可能在附近但是位於視覺死角,也可能......根本沒有化作人型現身也說不定。
畢竟這裡,正是女子的地盤。
無止盡的黑暗深處,正是女子的所在之處。
『好吧,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上,我就賞賜給你一點我的力量好了。』
「妳的……力量?」大中碎念著。
接著,一股力量從他的身體裡湧出,使得身體表層散出暗紅色的微弱光芒。
『好好感謝我吧,陳大中。』
女子的嗓音,落在大中的右耳。然後接下來的話語,則到了左耳。
不是人突然右邊講話左邊再講話,而是直接貫穿進去,聲音從右耳灌入再到左耳,彷彿講話的那個人正穿梭在腦中的感覺。
這樣的轉移,令大中整條脊椎酥酥麻麻,一路由下到上麻到腦門。
『也好好感謝那些,把我封印在你體內的,那群無聊的冒險者們……』
「?」